張成成，李作偉，2

1 山東中醫(yī)藥大學，濟南 250013；2 山東中醫(yī)藥大學附屬醫(yī)院神經(jīng)內科

垂體腺瘤是常見的顱內腫瘤，占所有中樞神經(jīng)系統(tǒng)腫瘤的15%［1］。垂體腺瘤雖然大多為良性腫瘤，但仍有近40%具有侵襲性［2］，其侵襲性介于非侵襲性垂體腺瘤和垂體癌，世界衛(wèi)生組織將這類腫瘤命名為“侵襲性垂體腺瘤”（IPA）［3］，并指出其具有生長迅速，侵犯鄰近組織、有絲分裂計數(shù)增加和Ki-67指數(shù)高等特性。目前主要從臨床癥狀、血清學、影像學三方面評估垂體腺瘤的侵襲性［4］。IPA 臨床表現(xiàn)為術后患者的內分泌障礙和神經(jīng)壓迫帶來的頭痛、視野受損等癥狀未緩解或再次加重；血清學則以血清垂體內分泌激素水平變化為參考；影像學可通過磁共振和擴散加權成像分析腫瘤大小、分布、形態(tài)，結合對比增強特征，可判斷其周圍組織浸潤情況［5］。雖然垂體腺瘤分類體系在2017 年得到了完善，但這些傳統(tǒng)方法對IPA 侵襲行為判斷不同，仍缺乏一個統(tǒng)一的診斷標準，尤其需要與垂體癌區(qū)別開來。一些垂體癌由經(jīng)過長期復雜治療的IPA 轉變而來，故IPA早期診斷極其重要［6］。由于放射治療、藥物治療等常規(guī)方法療效不佳，IPA 的治療方式以手術為主，但仍然存在病灶難以完全切除且極易復發(fā)等問題［7］，導致患者生存質量顯著降低，給家庭和社會帶來巨大的經(jīng)濟負擔，故攻克IPA 成為領域內基礎研究熱點。近年研究發(fā)現(xiàn)，長鏈非編碼RNA（LncRNA）在垂體腺瘤侵襲過程中出現(xiàn)異常表達?，F(xiàn)就此闡述LncRNA 異常表達對IPA 的調控作用及臨床診療作用，為早期診斷IPA及臨床治療提供參考。

1 LncRNA概述

LncRNA 是長度超過200 個核苷酸的非編碼RNA，因缺乏開放閱讀編碼框和相對較差的保守性［8］，而不具備編碼蛋白質功能，所以LncRNA被認為是轉錄上的“噪音”。然而，近年研究發(fā)現(xiàn)，LncRNA可通過不同水平調控蛋白質編碼基因表達，在轉錄和轉錄后調節(jié)、翻譯、染色質修飾、核內運輸?shù)冗^程中發(fā)揮著重要作用［9］。還有證據(jù)表明，LncRNA 充當了原癌基因或抑癌基因的角色，并通過多個信號通路調控腫瘤發(fā)病機制，參與腫瘤細胞的增殖、遷移、血管生成。此外，競爭性內源RNA 提供了一種新的基因表達調控機制，非編碼RNA 可作為微小RNA（miRNA）的反應元件或海綿，來競爭性結合miRNA 從而作用于靶基因［10］。LncRNA 與miRNA 相互作用形成的LncRNA/miRNA/mRNA 網(wǎng)絡通過調節(jié)自噬、細胞凋亡等途徑，影響腫瘤的發(fā)生發(fā)展。

2 LncRNA在IPA中的作用

2.1 LncRNA在IPA發(fā)生發(fā)展中的作用

2.1.1 調控細胞增殖 IPA 的特征是細胞增殖旺盛，而細胞增殖能力是衡量垂體腺瘤侵襲性的重要指標［3］。某些LncRNA 可直接或間接調節(jié)細胞周期蛋白，影響細胞周期，調控垂體腺瘤細胞增殖。WANG 等［11］研究發(fā)現(xiàn)，LncRNA Gas5 過表達會抑制MMQ 和GH3 細胞增殖和促進細胞G0/G1期停滯，并通過競爭性結合miR-27a-5p，增加其靶基因CYLD表達。CYLD 通過抑制c-Jun 氨基末端激酶、核因子κB（NF-κB）、Wnt 信號通路等，抑制垂體腺瘤細胞增殖。在IPA 組織中Gas5表達下調，提示Gas5作為一種腫瘤抑制因子，或可用于對IPA 的治療。研究發(fā)現(xiàn)，位于染色體6q27 基因間的LncRNA LINC00473在IPA中表達顯著上調，其過表達可促進細胞周期蛋白D1、CDK2 表 達，促使腫 瘤細胞增殖［12］。LINC00473/miR-502-3P/KMT5A 軸可能參與IPA 的發(fā)生機制，LINC00473 過表達通過ceRNA 機制抑制miR-502-3p，上調靶基因KMT5A 表達，促進細胞增殖。LncRNA 還可調控細胞因子參與腫瘤細胞增殖和分化，在骨侵襲性垂體腺瘤中研究發(fā)現(xiàn)，miR-454-3p的海綿MEG8過表達促進腫瘤壞死因子-α表達，激活絲裂原活化蛋白激酶和NF-κB誘導破骨細胞增殖和分化，造成垂體腺瘤骨破壞［13］。通過轉錄組芯片分析和細胞實驗證明，LncRN AMEG8/miR-454-3p/腫瘤壞死因子-α構成了競爭性內源RNA調控網(wǎng)絡。

2.1.2 參與細胞侵襲、遷移 IPA 細胞具有侵襲性特質，可侵犯破壞鞍區(qū)、海綿竇等鄰近組織，大部分LncRNA 充當原癌基因可直接促進腫瘤細胞侵襲，參與IPA 進展。研究發(fā)現(xiàn)，CYTOR 高表達與垂體腺瘤侵襲性和大小密切相關，其作為促腫瘤因子，可通過海綿miR-206 促 進HP75 細胞遷 移和侵 襲［14］。ZHANG 等［15］發(fā) 現(xiàn)，在垂體 腺瘤組織中LncRNA TUG1 表達上調，與腫瘤的侵襲、knosp 分級、大小密切相關，TUG1 基因敲除可調節(jié)IPA 細胞中NF-κB p65和IκB-α的表達，抑制細胞侵襲和遷移。最新研究表明，LncRNA BBOX1-AS1 在垂體腺瘤組織中表達增加，可作為miR-361-3p 的海綿RNA 上調E2F1表達來促進腫瘤侵襲發(fā)展［16］?？梢奓ncRNA 促進了垂體腺瘤的侵襲，為垂體腺瘤的治療靶點開辟了新路徑。

2.1.3 參與細胞糖酵解 IPA 細胞在有氧條件中更傾向于利用糖酵解來適應代謝環(huán)境的改變，作為自身獲得生長侵襲的能量代謝途徑，被稱作“Warburg 效應”［17］。腫瘤細胞糖酵解離不開LncRNA 的參與，大部分LncRNA 直接調節(jié)糖酵解酶表達水平或調控糖酵解癌基因來發(fā)揮作用，但在垂體腺瘤中相關研究還有所欠缺。目前研究發(fā)現(xiàn)，在線粒體功能障礙或缺氧情況下，IPA 細胞則通過增加LDHA 基因表達轉變?yōu)闊o氧糖酵解，增加葡萄糖轉運蛋白1 和乳酸分泌來攝取葡萄糖，同時增加基質金屬蛋白酶2 刺激垂體腺瘤細胞侵襲［18］。LIU 等［19］報道了LncRNA UCA1對垂體腺瘤糖酵解的作用，其在垂體腺瘤組織中高表達，并顯著上調了垂體腺瘤細胞中糖酵解酶HK2 和LDHA 的表達。此外，該研究還發(fā)現(xiàn)，在廣泛侵襲和轉移的垂體癌中，LncRNA UCA1 顯著促進大鼠垂體癌細胞系GH3 和MMQ 中葡萄糖的攝取和乳酸的產生，沉默UCA1可明顯抑制垂體癌細胞的生長和血清催乳素分泌。LncRNA UCA1/糖酵解軸的確切分子機制雖未確定，但此項研究為垂體腺瘤侵襲機制提供了一種可能，LncRNA UCA1或可作為臨床治療靶點。

2.1.4 參與上皮間充質轉化（EMT）在EMT 中，上皮細胞通過特定程序轉化為具有間質表型的細胞，上皮細胞之間的黏附結構、極性、細胞骨架改變，轉化后具有變形、侵襲、遷移、抗凋亡等能力。研究發(fā)現(xiàn)，在IPA 中間充質標志物過表達，而上皮標志物低表達，垂體腺瘤的侵襲和轉移可能與EMT 有關，而LncRNA 可通過調控這一過程參與IPA 侵襲［20］。MAO 等［21］發(fā)現(xiàn)，LncRNA SNHG6 在IPA 組織中顯著上調，SNHG6 過表達導致波形蛋白表達水平增加以及E-鈣黏蛋白表達水平降低，從而誘導EMT 促進垂體腺瘤細胞活性、遷移、侵襲，機制上通過SNHG6/miR-994/RAB11A 軸發(fā)揮作用。RAB11A在IPA 組織中過表達，并激活Wnt/β-連環(huán)蛋白信號通路促進侵襲。研究發(fā)現(xiàn)，RAB11A 可通過不同機制充當靶基因調控IPA。LncRNA KCNQ1OT1 在IPA 組織中表達水平顯著高于非侵襲性垂體腺瘤組織［22］。KCNQ1OT1/miR-140-5p/RAB11A 構成競爭性內源RNA 調控機制，通過對KCNQ1OT1基因敲除可上調E-鈣黏蛋白表達，下調波形蛋白、N-鈣黏蛋白、轉錄因子Snail1、Slug、Twist1 和β-連環(huán)蛋白表達，抑制EMT過程從而抑制GH3和HP75細胞增殖、侵襲。另一種母系表達的印記基因LncRNA MEG3在IPA 中低表達，MEG3 過表達可使E-鈣黏蛋白表達上調，轉錄因子Twist、Slug、基質金屬蛋白酶7 表達下調，從而抑制細胞EMT 過程，抑制垂體腺瘤侵襲、轉移［23］。最新研究表明，ST8SIA6-AS1 基因敲除后，在GH3和GTI-1 中細胞侵襲遷移能力顯著降低，E-鈣黏蛋白表達增加，波形蛋白、Twist1、Slug、Snail1表達減少［24］。EMT 是垂體腺瘤侵襲性的重要機制，可通過LncRNA 基因敲除或充當治療靶點等途徑逆轉、阻斷EMT過程，從而干預IPA發(fā)展。

2.2 LncRNA在IPA診療中的作用

2.2.1 用于IPA 早期診斷 目前診斷IPA 仍主要依靠CT、MRI 等影像學檢查和組織活檢，不利于早期發(fā)現(xiàn)IPA，缺少一些分子生物學標志物廣泛應用于預測垂體腺瘤的侵襲性。液體活組織檢查是一種有前景的非侵入性方法，LncRNA 液體活組織檢測具有較高的特異性和敏感性，尤其應用在進展的IPA 中，有望成為預測垂體腺瘤侵襲性的非侵入性分子標志物。YIN 等［25］采用轉錄組測序技術和生物信息學方法發(fā)現(xiàn)，GAD1-AS1 在侵襲性生長激素型垂體腺瘤中表達較非侵襲性垂體腺瘤明顯下調，可能在腫瘤抑制中起關鍵作用，其轉錄產物ENST00000455988.1 和ENST00000418106.1 可 作為判斷侵襲性生長激素型垂體腺瘤的潛在指標。另一項研究將3 例IPA 與非侵襲性垂體腺瘤進行LncRNA 微陣列分析比較，并選擇3 個差異表達的LncRNA 在41例份垂體腺瘤樣本中經(jīng)行實時熒光定量PCR 驗證，LncRNA-FAM182B、LOC105371531 和LOC105375785 在IPA 中表達下調，F(xiàn)AM182B 和LOC105375785 對診斷IPA 具有較高的特異性和敏感性［26］。還有研究發(fā)現(xiàn)，IPA 患者血漿中LncRNA ANRIL 表達明顯高于非侵襲性患者，在區(qū)分IPA 患者術前術后血漿具有高準確性，可能成為IPA 診斷標志物［27］。

2.2.2 對IPA 耐藥性的影響 研究證實，許多LncRNA 與腫瘤耐藥性密切相關，了解LncRNA 耐藥機制對IPA 治療十分重要。LncRNA 調控IPA 耐藥性的研究還處于起步階段，目前僅在侵襲性泌乳素瘤治療中有所涉及，多巴胺受體激動劑是泌乳素瘤治療的中流砥柱，從最初的溴隱亭到最近的卡麥角林，卡麥角林能使80%的泌乳素瘤縮?。?8］。研究發(fā)現(xiàn)，LncRNA H19 在侵襲性生長激素分泌型垂體腺瘤中高表達，通過抑制4E-BP1磷酸化抑制垂體腺瘤生長侵襲。H19、ATG7 在多巴胺受體激動劑敏感的泌乳素瘤組織中顯著高于其耐藥組織。H19 作為miR-93A 的海綿，直接與miR-93A 結合，而miR-93A逆轉了H19 過表達誘導的ATG7 蛋白水平高表達，ATG7表達下調可降低卡麥角林和溴隱亭對MMQ和GH3 細胞的殺傷效率［29］。故多巴胺受體激動劑通過H19/miR-93/ATG7 軸發(fā)揮治療作用，H19 可作為泌乳素瘤潛在的治療靶點。此外，外泌體H19 轉移阻斷哺乳動物雷帕霉素靶蛋白復合體C1 介導的4E-BP1 磷酸化分子機制［30］，增加了GH3 細胞對多巴胺受體激動劑的敏感性。腫瘤耐藥是腫瘤治療的主要障礙。因此，LncRNA 在調節(jié)IPA 耐藥機制上值得研究。

LncRNA 在調控腫瘤細胞功能以及參與疾病發(fā)生發(fā)展中起關鍵作用。LncRNA 通過充當原癌基因、抑癌基因、miRNA海綿，參與IPA細胞增殖、細胞遷移、細胞糖酵解、EMT 等路徑。隨著對細胞生物學和基因組學的不斷研究，相信基于LncRNA 表達的診斷IPA 分子生物標志物和潛在靶向藥物將逐漸問世，改善IPA患者預后和生存質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