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 隆 李 楠

2021年8月15日，阿富汗塔利班占領(lǐng)喀布爾并再次上臺執(zhí)政。在阿富汗政治變局中，卡塔爾扮演了重要的中間人和推動者角色?？ㄋ栐诎⒏缓故聞丈习l(fā)揮作用，始于其允許阿富汗塔利班在多哈設立政治辦事處，此后成功促成美國與阿富汗塔利班之間達成和平協(xié)議，從而為美國從阿富汗撤軍、阿富汗塔利班重新上臺創(chuàng)造了條件。阿富汗政局變動以來，卡塔爾積極調(diào)動外交資源，協(xié)助美國等西方國家人員撤離阿富汗，多哈成為撤離行動的中轉(zhuǎn)樞紐。通過阿富汗變局前后的調(diào)停外交，卡塔爾鞏固了與美國的盟友關(guān)系，贏得了國際輿論好評，國家軟實力得到提升，使其成為“小國大外交”的典范，引起國際社會廣泛關(guān)注。本文擬運用扈從理論和軟實力等理論研究卡塔爾在阿富汗變局中的作用及其影響，分析卡塔爾調(diào)停外交的動因，并探討其對小國外交的啟示。

在國際政治領(lǐng)域，“扈從”(bandwagoning)一詞最早出現(xiàn)于美國學者肯尼思·沃爾茲(Kenneth N. Waltz)的著作《國際政治理論》中。沃爾茲在均勢理論結(jié)構(gòu)模型中將扈從視為平衡的反義詞，認為平衡是指與較弱的國家聯(lián)盟，扈從則指加入更強大的聯(lián)盟。(1)Kenneth N. Waltz, Theory of International Politics, Long Grove: Waveland Press,1979, p. 126.美國學者斯蒂芬·沃爾特(Stephen M. Walt)在闡述威脅制衡理論時，基于“扈從”的傳統(tǒng)定義對其進行了重新定義。沃爾特認為，扈從指屈服于威脅，即與危險來源結(jié)盟。(2)Stephen M. Walt, The Origins of Alliances, New York: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 1987, p. 17; Stephen M. Walt, “Alliance Formation and the Balance of World Power,” International Security, Vol. 9, No. 4, 1985, p. 4.扈從是弱國向聯(lián)盟中的主導力量作出不對稱讓步，接受自身從屬角色，并愿意支持或容忍占主導地位盟友的非法行為。(3)Stephen M. Walt, “Alliance Formation in Southwest Asia: Balancing and Bandwagoning in Cold War Competition,” in Robert Jervis and Jack Snyder, eds., Dominoes and Bandwagons: Strategic Beliefs and Great Power Competition in the Eurasian Rimland, New York and Oxford: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1991, p. 55.學術(shù)界對扈從戰(zhàn)略的研究主要有三種視角：第一種視角接受了沃爾茲的觀點，認為扈從戰(zhàn)略指弱國追隨強國以避險。(4)Kenneth N. Waltz, Theory of International Politics, p. 126.弱國扈從強國，與其聯(lián)盟有助于弱國以各種形式參與國際事務。(5)Sandya Nishanthi Gunasekara, “Bandwagoning, Balancing, and Small States: A Case of Sri Lanka,” Asian Social Science, Vol. 11, No. 28, 2015, p. 216.第二種視角從扈從的動機出發(fā)，認為扈從行為包含兩個動機，即與更強大的力量結(jié)盟以避免受到外部攻擊，并可分享勝利果實。(6)Benjamin Pohl, “Neither Bandwagoning Nor Balancing: Explaining Europe’s Security Policy,” Contemporary Security Policy, Vol. 34, No. 2, 2013, p. 357.扈從既是出于對被掠奪的恐懼，也出于掠奪他人的愿望。此類觀點還指出，小國更傾向于扈從，而非制衡大國。(7)Stephen M. Walt, The Origins of Alliances, p. 25.扈從為小國提供了一種新的生存手段。(8)Spyridon N. Litsas, “Bandwagoning for Profit and Turkey: Alliance Formations and Volatility in the Middle East,” Israel Affairs, Vol. 20, No. 1, 2014, p. 129.第三種視角認為，除維護自身安全外，小國還可通過扈從擴展利益，即獲得提升自身價值，獲得實現(xiàn)其他收益的機會。(9)Randall L. Schweller, “Bandwagoning for Profit: Bringing the Revisionist State Back in,” International Security, Vol. 19, No. 1, 1994, p. 74.扈從不僅是對威脅力量的畏懼反應，更是不滿足現(xiàn)狀的國家在國際體系中的常見選項。本文認為，卡塔爾等小國采取扈從美國等大國的戰(zhàn)略，既為了尋求庇護、維護自身安全，又可借此獲得國際聲望等額外紅利。

軟實力概念最早由美國學者約瑟夫·奈(Joseph S. Nye Jr.)提出。奈認為，一國綜合國力分為硬實力和軟實力兩種形態(tài)。(10)Robert O. Keohane and Joseph S. Nye Jr., “Power and Independence in the Information Age,” Foreign Affairs, Vol. 77, No. 5, 1998, p. 86.軟實力主要來自三種資源：在能對他國產(chǎn)生吸引力的地方起作用的文化，當它在海內(nèi)外都能真正實踐這些價值時的政治價值觀，以及當被視為具有合法性及道德威信時的外交政策。(11)[美]約瑟夫·奈：《軟力量—世界政壇成功之道》，吳曉輝、錢程譯，北京：東方出版社2005年版，第11頁。奈還指出，當一國想要影響和塑造他國信念和偏好時，軟實力比硬實力更具優(yōu)勢。(12)Joseph S. Nye Jr., “Soft Power,” Foreign Policy, No. 80, Autumn 1990, pp. 166-168.軟實力對社會具有更持久的滲透力，并成為國家間競爭的利器。對于卡塔爾這類硬實力不足的國家，軟實力是其外交的手段和目標。

在外交實踐中，調(diào)停、斡旋和調(diào)解具有相似含義，均可表示第三方推動爭端當事方之間接觸、談判以解決爭端的外交手段，但亦存在一定區(qū)別。調(diào)停(mediation)是由中立的第三方提出實質(zhì)性建議作為當事方談判的基礎(chǔ)，并實際參與談判過程。(13)Sompong Sucharitkul, Good Offices as a Peaceful Means of Settling Regional Differences, California: Golden Gate University Press, 1968, p. 541.斡旋(good offices)指第三方主動通過外交手段介入，當斡旋方促成當事方接受斡旋并開始談判時，斡旋行為即終止，斡旋方不參與當事國的具體談判過程。(14)Ibid.; 葉興平：《國際爭端解決中的斡旋與調(diào)停剖析》，載《武漢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7年第2期，第18-19頁。調(diào)解(conciliation)是指將爭端提交給獨立委員會，由委員會查明事實后提出報告和建議，并促成當事方達成協(xié)議以解決爭端。(15)Sompong Sucharitkul, Mediation and Conciliation as Alternative Means of Settling International Disputes, California: Golden Gate University Press, 2001, p. 18; Isaak Meier, Mediation and Conciliation in Switzerland,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9, p. 5.綜合考察卡塔爾在國際沖突中的行為，本文將卡塔爾的相關(guān)外交活動歸類為調(diào)停外交。

學術(shù)界對于卡塔爾調(diào)停外交的動機與成效主要形成了三種觀點。第一種觀點認為，卡塔爾從事調(diào)停外交的動機源于小國的生存需求，以及追求國際聲望兩大因素。(16)Mehran Kamrava, “Mediation and Qatari Foreign Policy,” The Middle East Journal, Vol. 65, No. 4, 2011, p. 540; Mehran Kamrava, “Qatari Foreign Policy and the Exercise of Subtle Power,” International Studies Journal, Vol. 14, No. 2, Fall 2017, p. 123.調(diào)停外交增強了卡塔爾的軟實力，有助于維護周邊環(huán)境穩(wěn)定，為自身發(fā)展創(chuàng)造有利環(huán)境，成為其擴展國際影響力的有效工具。(17)Taha Naier, “Qatar Soft Power: From Rising to the Crisis,”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Business and Applied Social Science, Vol. 7, No. 8, 2021, p. 50.第二種觀點認為，領(lǐng)導人個人性格和教育背景、國內(nèi)改革需求以及西方國家的壓力等因素，促使卡塔爾投身調(diào)停外交。(18)陳杰：《卡塔爾國家形象的構(gòu)塑》，載《阿拉伯世界研究》2008年第4期，第20-22頁；Sultan Barakat, Qatari Mediation: Between Ambition and Achievement, Doha: Brookings Doha Center, No. 12, November 2014, pp. 26-30.卡塔爾調(diào)停外交之所以取得成功，與其政治制度密切相關(guān)。(19)Maximilian Felsch, “Qatar’s Rising International Influence: A Case of Soft Power?,” Conjuntura Internacional, Vol.13, No.1, 2016, p. 32.在絕對君主制下，卡塔爾外交政策由王室內(nèi)部少數(shù)人制定，較少受到其他政治力量制約。因此，君主制是卡塔爾調(diào)停外交的制度保障。第三種觀點認為，軟實力并非卡塔爾調(diào)停外交的決定性因素，其調(diào)停外交獲得成功的核心因素是雄厚的經(jīng)濟實力即硬實力，而非軟實力。(20)Ibid.這些研究各有側(cè)重，從不同角度分析并評價了卡塔爾調(diào)停外交的動機與影響，但較少涉及卡塔爾在阿富汗問題上的調(diào)停外交及其對小國外交的啟示。本文擬以卡塔爾在阿富汗變局中的調(diào)停外交為案例，分析其調(diào)停外交的動因與影響，進而探討其對小國外交的啟示。

一、 卡塔爾調(diào)停外交在阿富汗變局中的作用與影響

以2021年8月發(fā)生的阿富汗變局為界，卡塔爾在阿富汗問題上的調(diào)停外交可分為兩個階段。在第一階段，卡塔爾允許阿富汗塔利班在多哈設立政治辦事處，為其國際交往搭建平臺。在卡塔爾主持下，美國與阿富汗塔利班舉行和平談判，直至2020年初達成和平協(xié)議，為美國撤軍和阿富汗塔利班再次上臺奠定了基礎(chǔ)。在第二階段，卡塔爾協(xié)助美國等西方國家人員撤離阿富汗，為阿富汗提供人道主義援助和機場運營等后勤服務。卡塔爾憑借與阿富汗塔利班的特殊關(guān)系，成為阿富汗塔利班與國際社會溝通的橋梁，以及阿富汗臨時政府外交活動的主要平臺。

(一) 主持美國與阿富汗塔利班和平談判

2010年起，卡塔爾開始主持美國與阿富汗塔利班，以及阿富汗國內(nèi)政治派別之間的和談。2013年阿富汗塔利班在多哈設立政治辦事處，該機構(gòu)成為阿富汗塔利班與國際社會，特別是與美國等西方國家溝通的重要渠道。在卡塔爾看來，允許阿富汗塔利班在多哈設立政治辦事處，將賦予阿富汗塔利班合法性，為卡塔爾提供了干預阿富汗事務的機會與空間，有助于擴大其地區(qū)及國際影響力。卡塔爾通過協(xié)助美國與阿富汗塔利班展開和談并達成和平協(xié)議，既可幫助美國從阿富汗抽身，又能鞏固與美國的盟友關(guān)系。

阿富汗塔利班則將美國撤軍視為其再度崛起的歷史性機遇，對與美方和談持積極態(tài)度，愿意接受卡塔爾居中調(diào)停。阿富汗塔利班決定將政治辦事處設在卡塔爾主要出于以下考量：其一，卡塔爾在外交上保持中立，積極調(diào)停國際沖突，經(jīng)驗豐富，受到信賴。其二，卡塔爾未對阿富汗塔利班設定條件。沙特與阿聯(lián)酋等國曾向阿富汗塔利班表達過類似愿望，但向后者提出前置條件，如放棄恐怖活動、公開譴責“基地”組織等?？ㄋ栁丛O置類似條件，阿富汗塔利班駐多哈政治辦事處享受“準使館”待遇。其三，卡塔爾采取親政治伊斯蘭政策，贏得了意識形態(tài)屬伊斯蘭主義的阿富汗塔利班的信任，后者因參加與美國的和談獲得卡方提供的經(jīng)濟援助。

卡塔爾的調(diào)停外交迎合了美國尋求與阿富汗塔利班和解的愿望。美國深陷阿富汗戰(zhàn)爭泥潭已久，自奧巴馬政府上臺以來便開始實施“退出阿富汗戰(zhàn)略”(21)“Remarks by President Biden on the Drawdown of U.S. Forces in Afghanistan,” The White House, July 8, 2021,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peeches-remarks/2021/07/08/remarks-by-president-biden-on-the-drawdown-of-u-s-forces-in-afghanistan/, 上網(wǎng)時間：2022年10月22日。，設法從阿富汗撤軍。然而，美國擔心撤軍后阿富汗塔利班將威脅其安全，使阿富汗再次淪為恐怖主義策源地。為此，美國決定越過阿富汗政府，就撤軍后的安排與阿富汗塔利班展開直接談判，以期在撤軍后繼續(xù)保持在阿富汗的影響力，約束阿富汗塔利班的行為。美國亟需中間人在美方與阿塔之間調(diào)停，歡迎卡塔爾扮演美方與阿塔和談中間人的角色，默許阿塔在多哈設立代表機構(gòu)。

因此，卡塔爾的調(diào)停行動恰逢其時，符合美國與阿塔雙方意愿，最終成功促成雙方達成協(xié)議。在卡塔爾的調(diào)停下，美國與阿富汗塔利班達成和平協(xié)議，這成為阿富汗政局發(fā)展的關(guān)鍵轉(zhuǎn)折點，美軍根據(jù)協(xié)議撤軍，直接導致阿富汗塔利班再度上臺。

(二) 協(xié)助美國等西方國家人員撤離阿富汗

阿富汗塔利班再度控制喀布爾后的兩周內(nèi)，卡塔爾駐阿富汗使館協(xié)助美國等國從阿撤離超過11.3萬人，其中約4.3萬人經(jīng)卡塔爾中轉(zhuǎn)。(22)Aya Batrawy, “Qatar Emerges as Key Player in Afghanistan After US Pullout,” AP News, August 30, 2021, https://apnews.com/article/middle-east-afghanistan-qatar-6c1e9e4￣ef1a9￣f0c3￣d1￣9e￣ac￣20b9￣321￣339,上網(wǎng)時間：2022年5月16日。阿富汗變局發(fā)生后，卡塔爾利用其與阿富汗塔利班的良好關(guān)系，獲得后者提供的在喀布爾市內(nèi)的通行許可和安全保障。卡塔爾駐阿富汗大使親自帶領(lǐng)車隊，護送撤離人員前往機場，協(xié)助撤出1,500余名外籍人士，其中包括外交官、記者、聯(lián)合國有關(guān)機構(gòu)和非政府組織工作人員等。(23)Ibid.卡塔爾航空公司派出10架飛機用于將中轉(zhuǎn)者送往目的國。(24)Ibid.卡塔爾在此次撤離行動中的舉動得到西方國家的認可與贊賞。法國總統(tǒng)馬克龍對卡塔爾協(xié)助撤離駐阿法國僑民表示感謝，贊賞其在阿富汗變局中發(fā)揮的重要作用。(25)“Qatar-France Ties Seeing Continuous Progress in All Fields,” The Peninsula, December 5, 2021, https://thepeninsulaqatar.com/article/05/12/2021/qatar-france-ties-seeing-continuous-progress-in-all-fields, 上網(wǎng)時間：2022年5月5日。德國外交部長?？啤ゑR斯(Heiko Maas)表示，卡塔爾在阿富汗撤離行動中發(fā)揮了領(lǐng)導作用。(26)“How Qatar Emerged as Key Transit Point for Evacuating People from Afghanistan,” The Indian Express, August 24, 2021, https://indianexpress.com/article/world/qatar-doha-transit-point-afghanistan-refugees-evacuation-taliban-7468802/,上網(wǎng)時間：2022年4月25日。

卡塔爾政府為在多哈中轉(zhuǎn)的人員提供良好服務，臨時征用新近竣工的2022年世界杯足球賽運動員公寓以安置撤離人員，并建造方艙醫(yī)院、避難所和生活設施，為中轉(zhuǎn)人員提供免費食宿、醫(yī)療和新冠病毒核酸檢測等全方位服務。(27)“Qatar Lauded for Its Role in Afghanistan Evacuations,” Al Jazeera, August 30, 2021, https://www.aljazeera.com/news/2021/8/30/qatar-emerges-as-key-player-in-afghanistan-after-us-pull￣out, 上網(wǎng)時間：2022年5月17日。高峰時期，卡塔爾軍隊每天向撤離人員發(fā)放5萬多份餐食。(28)Aya Batrawy, “Qatar Emerges as Key Player in Afghanistan After US Pullout”.除中轉(zhuǎn)服務外，卡塔爾政府還向撤離的阿富汗學生提供獎學金，幫助他們在多哈完成學業(yè)。阿富汗唯一的女子機器人競賽團隊在卡方資助下繼續(xù)在多哈訓練。(29)“Qatar Lauded for its Role in Afghanistan Evacuations”.

卡塔爾在此次撤離行動中的突出表現(xiàn)，凸顯了小國外交在國際沖突解決中的重要作用。卡塔爾在協(xié)助美國等西方國家人員撤離時反應迅速、措施有力，提高了其對于美國等西方國家的重要性，增強了國家軟實力，為卡塔爾在地區(qū)競爭中增添了優(yōu)勢，改善了地緣政治環(huán)境。

(三) 推動阿富汗政治過渡進程

卡塔爾積極參與變局后阿富汗政治過渡進程?？ㄋ栂虬⒏缓固峁┰瑤椭⒏缓古R時政府恢復社會秩序，為其國際交往提供平臺?？ㄋ柵c土耳其一道，僅用數(shù)天便使喀布爾國際機場恢復運營。美軍撤離后，首個降落在喀布爾機場的國際航班來自卡塔爾，首個從喀布爾機場起飛的國際航班也由卡塔爾航空公司執(zhí)飛?？ㄋ柺鞘讉€向阿富汗提供緊急人道主義援助的國家，變局發(fā)生后的一個月內(nèi)，卡塔爾向阿富汗提供了約138噸醫(yī)療和食品援助。(30)Ahmed Youssef, “Qatar Dispatches Humanitarian Aid to Afghanistan,” Anadolu Agency, September 18, 2021, https://www.aa.com.tr/en/asia-pacific/qatar-dispatches-humanitarian-aid-to-afghanistan/2368127, 上網(wǎng)時間：2021年12月30日?？ㄋ枌Π⒏缓沟脑褟娜说乐髁x援助向重建援助過渡，卡方已計劃投資阿富汗太陽能發(fā)電站等基礎(chǔ)設施項目。

卡塔爾在阿富汗政治過渡進程中發(fā)揮著重要作用，多哈成為國際社會通往喀布爾的“必經(jīng)之路”和阿富汗事務國際協(xié)調(diào)中心。阿富汗變局發(fā)生后的兩周內(nèi)，美、英、德等14個國家的高官，以及聯(lián)合國難民事務高級專員、聯(lián)合國糧食計劃署執(zhí)行主任相繼到訪卡塔爾，商討阿富汗相關(guān)議題。(31)“Qatar Emerges as Bridge Between Taliban and the West,” Financial Times, September 4, 2021, https://www.ft.com/content/5d95c09f-da93-421e-ac6e-02d250738a5f, 上網(wǎng)時間：2022年4月20日。2021年10月，中國國務委員兼外交部長王毅應邀訪問卡塔爾，會見阿富汗臨時政府代理外交部長阿米爾·汗·穆塔基(Amir Khan Muttaqi)。(32)《王毅會見阿富汗塔利班臨時政府代理外長穆塔基》，新華網(wǎng)，2021年10月27日，http://www.news.cn/world/2021-10/27/c_1127998927.htm, 上網(wǎng)時間: 2022年5月17日。阿富汗塔利班繼續(xù)將駐多哈政治辦事處作為其主要海外窗口，美國、英國、荷蘭、意大利、日本等西方國家將駐阿使館遷至多哈，多哈成為西方國家與阿富汗外交聯(lián)系的“離岸樞紐”。

卡塔爾就阿富汗政治過渡開展密集調(diào)停外交。阿富汗變局后，卡塔爾副首相兼外交大臣穆罕默德·本·阿卜杜·拉赫曼(Mohammed bin Abdulrahman)先后訪問俄羅斯、土耳其、巴基斯坦、伊朗等國。2021年9月，穆罕默德外長到訪阿富汗，與阿富汗臨時政府代理總理穆罕默德·哈?！ぐ⒑榈?Mohammed Hassan Akhund)會面，成為阿富汗變局后首位訪問該國的外國高官。(33)[阿富汗]法里德·貝赫巴德：《阿富汗塔利班臨時政府領(lǐng)導人會見卡塔爾外交大臣》，新華網(wǎng)，2021年9月13日，http://www.news.cn/2021-09/13/c_1127854561.htm，上網(wǎng)時間：2022年5月19日。2022年初，卡塔爾埃米爾塔米姆·本·哈馬德(Tamim bin Hamad Al Thani)先后訪問美國和中國，阿富汗問題是此訪主要議題之一。(34)《習近平會見卡塔爾埃米爾塔米姆》，新華網(wǎng)，2022年2月5日，http://www.news.cn/2022-02/05/c_1128334185.htm；《與海灣領(lǐng)導人的首次峰會 拜登與謝赫塔米姆討論地區(qū)和國際問題并宣布卡塔爾為主要盟友》，半島電視臺網(wǎng)站，2022年2月1日，https://chinese.aljazeera.net/news/2022/2/1/與海灣領(lǐng)導人的首次峰會拜登與謝赫塔米姆討論地, 上網(wǎng)時間：2022年5月19日。

卡塔爾在阿富汗政治過渡進程中積極引導阿富汗塔利班轉(zhuǎn)型，如建議阿富汗塔利班建立包容性政府、保障女性權(quán)利、賦予女性工作與受教育機會等。阿富汗塔利班上臺后，在保障婦女權(quán)利的問題上政策不明。對此，卡塔爾外交大臣穆罕默德公開表示，阿富汗塔利班的相關(guān)政策令人失望，并呼吁阿塔領(lǐng)導層借鑒其他伊斯蘭國家治理方式。穆罕默德外長稱，卡塔爾將繼續(xù)與阿富汗塔利班接觸，引導其采取溫和、包容的政策。(35)“Qatar Calls Taliban Moves on Girls Education ‘Very Disappointing’,” Al Jazeera, September 30, 2021, https://www.aljazeera.com/news/2021/9/30/qatar-taliban-afghanistan-eu-bo￣rr￣e￣ll, 上網(wǎng)時間：2022年5月6日。他還呼吁國際社會不要孤立阿富汗塔利班，而應以包容態(tài)度引導阿塔實現(xiàn)轉(zhuǎn)型。

阿富汗變局發(fā)生以來，卡塔爾在阿富汗事務上扮演的角色發(fā)生變化，從調(diào)停人轉(zhuǎn)變?yōu)榘⒏缓故聞諈⑴c者，試圖向阿富汗?jié)B透影響力?？ㄋ栆云湓诎⒏缓箚栴}上的調(diào)停外交，不僅擴大了對阿富汗政局的影響力，而且提升了本國的地區(qū)地位。土耳其學者厄梅爾·杜蘭(Omer Duran)指出，卡塔爾在阿富汗事務上的調(diào)停外交為卡國在中東確立了重要的地區(qū)地位。(36)Murat Sofuoglu, “What Role Will Qatar Play in Taliban-Ruled Afghanistan?,” TRT World, September 16, 2021, https://www.trtworld.com/magazine/what-role-will-qatar-play-in-taliban-ruled-af￣ghanistan-50002, 上網(wǎng)時間：2022年4月28日。

二、 卡塔爾從事調(diào)停外交的動因

卡塔爾國土面積僅1.15萬平方公里，人口僅262萬。(37)“Qatar: Country Data,” 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 https://www.imf.org/en/Co￣untries/QAT#countrydata, 上網(wǎng)時間：2022年4月23日。然而，這樣一個小國卻在阿富汗變局等重大國際事件中發(fā)揮了數(shù)倍于自身體量的作用，成為“小國大外交”的典范。1995年，哈馬德·本·哈利法(Hamad bin Khalifa Al Thani)任埃米爾后，卡塔爾外交政策發(fā)生重大轉(zhuǎn)變?？ㄋ柗e極調(diào)停地區(qū)和國際沖突，扮演調(diào)停人的角色，并將調(diào)停擺在外交政策的重要位置?！鞍⒗骸焙?，中東地緣政治急劇變化，卡塔爾外交由溫和轉(zhuǎn)向激進，但調(diào)停仍是其重要的外交工具。豐富的油氣資源帶來的巨額財富為卡塔爾展開調(diào)停外交奠定了經(jīng)濟基礎(chǔ)，扈從美國尋求安全保護和拓展國家軟實力，成為卡塔爾積極投身調(diào)停外交的動因。

(一) 通過調(diào)停外交將財富轉(zhuǎn)化為國際聲望

卡塔爾雄厚的經(jīng)濟實力使其具備調(diào)停外交的條件與基礎(chǔ)?？ㄋ柦?jīng)濟依賴豐富的油氣資源。雖然卡塔爾石油儲量僅有252億桶，居世界第十三位，(38)BP, Statistical Review of World Energy 2021, London: British Petroleum, p. 16.但它擁有豐富的天然氣資源。截至2020年底，卡塔爾已探明天然氣儲量高達24.7萬億立方米，位居俄羅斯和伊朗之后，位列世界第三。(39)“Proved Natural Gas Reserves in Qatar from 1992 to 2020,” Statista, https://www.statista.com/statistics/265326/natural-gas-reserves-in-qatar/, 上網(wǎng)時間：2022年3月23日。2020年卡塔爾液化天然氣產(chǎn)量達7,710萬噸，占全球天然氣總產(chǎn)量的22%，是僅次于澳大利亞的世界第二大液化天然氣出口國。(40)《2026年卡塔爾將再次成為世界最大液化天然氣出口國》, 中國商務部網(wǎng)站，2022年1月19日，http://qa.mofcom.gov.cn/article/jmxw/202201/20220103238224.shtml，上網(wǎng)時間：2022年3月22日。油氣出口為卡塔爾帶來巨額財富，2014年卡塔爾國內(nèi)生產(chǎn)總值一度達到2,062億美元的峰值。(41)“GDP (Current US$) — Qatar,” World Bank, https://data.worldbank.org/indicator/NY.GDP.MKTP.CD?locations=QA, 上網(wǎng)時間：2022年3月23日。2021年卡塔爾國內(nèi)生產(chǎn)總值約1,796億美元，人均國內(nèi)生產(chǎn)總值達7萬美元，位列世界第五。(42)“Country Data,” 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2020年以來，歐洲和亞洲液化天然氣價格經(jīng)歷一輪大幅上漲。2021年第四季度歐洲天然氣價格平均達31.5美元/百萬英熱，同比上漲約6倍；同年第四季度亞洲天然氣平均價格為35美元/百萬英熱，同比上漲約5倍。(43)International Energy Agency, Gas Market Report, Q1-2022, Paris: International Energy Agency, January 2022, p. 50.2021年12月21日，歐洲天然氣價格飆升至60美元/百萬英熱，亞洲天然氣價格漲至84美元/百萬英熱。

俄烏沖突爆發(fā)后，西方國家對俄羅斯實施制裁，歐洲天然氣價格因此再度飆升。2022年3月7日，歐洲天然氣價格沖高至110美元/百萬英熱，同比上漲5倍。(44)International Energy Agency, Gas Market Report, Q2-2022, Paris: International Energy Agency, April 2022, p. 56.天然氣占歐洲能源消費總量的25%，2021年從俄羅斯進口的天然氣約占歐盟國家天然氣進口總量的45%。(45)International Energy Agency, A 10-Point Plan to Reduce the European Union’s Reliance on Russian Natural Gas, Paris: International Energy Agency, March 2022, p. 4.俄烏沖突導致俄羅斯對歐洲天然氣出口面臨中斷風險，歐洲國家開始加緊尋找天然氣進口替代來源。

卡塔爾是本輪天然氣漲價的最大受益者之一，2021年卡塔爾天然氣出口總值達524億美元，同比增長188%。(46)“Qatar Exports,” Trading Economics, https://tradingeconomics.com/qatar/exports; “Natural Gas, Liquefied in Qatar,” The Observatory of Economic Complexity, https://oec.world/en/profile/bilateral-product/natural-gas-liquefied/reporter/qat?redirect=true, 上網(wǎng)時間：2022年4月23日。2022年2月，天然氣出口國論壇第六屆峰會在多哈舉行。此次峰會議題包括加強全球能源安全，維護國際能源市場穩(wěn)定，重點探討俄烏沖突引發(fā)的歐洲能源危機。(47)“Ukraine Showdown Casts Shadow over Qatar Gas Summit,” EURACTIV, February 21, 2022, https://www.euractiv.com/section/energy/news/ukraine-showdown-casts-shadow-over-qatar-gas-summit/, 上網(wǎng)時間：2022年5月3日。俄烏沖突凸顯了卡塔爾在國際天然氣市場的重要作用，賦予了卡塔爾利用天然氣資源提高國際地位的空間和機遇。3月以來，意大利、美國、英國、德國等歐洲國家高官相繼訪問卡塔爾，尋求與卡塔爾擴大在天然氣領(lǐng)域的合作。其中，德國對卡塔爾天然氣需求最大。3月20日，卡塔爾埃米爾塔米姆會見了來訪的德國副總理羅伯特·哈貝克(Robert Habeck)，雙方同意建立長期能源伙伴關(guān)系，德國將建設首個專門用來接收卡塔爾液化天然氣的接收站。(48)Jaime Concha, “Germany in Talks with Qatar for LNG Supplies,” Energy Intelligence, March 21, 2022, https://www.energyintel.com/0000017f-ad7e-dc0d-a17f-fffebeaf0000, 上網(wǎng)時間：2022年5月17日。

“財富換聲望”構(gòu)成了卡塔爾調(diào)停外交的底層邏輯。豐厚的油氣收入使卡塔爾國家財政充盈，為開展調(diào)停外交提供了保障，將財富轉(zhuǎn)化為政治影響力和國際聲望成為卡塔爾的國家戰(zhàn)略。此次阿富汗變局后，卡塔爾向阿富汗提供人道主義物資和技術(shù)支持，得到阿富汗和國際社會的肯定與贊譽，為自身贏得了良好口碑與聲望?？ㄋ柾ㄟ^在阿富汗的調(diào)停外交向阿富汗民眾展示人道主義精神，以塑造民眾心理，增進與當?shù)孛癖姷姆e極情感，增加好感度。

除承擔承辦談判和會議等方面的開支外，卡塔爾還向沖突方承諾提供經(jīng)濟援助，以激勵它們達成和解，這是沖突方愿意接受卡塔爾調(diào)停的重要原因?？ㄋ栆栽鳛榧畹恼{(diào)停外交屢屢奏效，其參與調(diào)停的地區(qū)和國際沖突成功率較高，與沖突方因達成和解而獲得卡方經(jīng)濟回饋有密切關(guān)系。2007年起，卡塔爾開始調(diào)停也門政府與胡塞武裝的沖突。2008年2月，卡塔爾促成雙方在多哈簽署和平協(xié)議，協(xié)議條款包括卡塔爾承諾向也門政府提供3億～5億美元的援助。(49)Maximilian Felsch, “Qatar’s Rising International Influence: A Case of Soft Power?,” p. 31.2003年，蘇丹達爾富爾地區(qū)爆發(fā)沖突。2008年9月，在阿拉伯國家聯(lián)盟和非洲聯(lián)盟支持下，卡塔爾開始參與調(diào)停蘇丹政府與各叛亂派別之間的沖突，承諾若談判成功將投資20億美元幫助解決達爾富爾民生等問題。(50)Sultan Barakat, Qatari Mediation: Between Ambition and Achievement, p. 11.2010年2月，在卡方調(diào)停下，蘇丹政府與“正義與公平運動”組織簽署?；饏f(xié)議。在2008年黎巴嫩政治危機中，卡塔爾同樣使用經(jīng)濟援助和投資等激勵措施，促成黎巴嫩各政治派別之間達成和解。其間，時任卡塔爾埃米爾哈馬德訪問黎巴嫩，承諾投資3億美元幫助黎方重建。(51)Ibid., p. 17.2004年至2016年間，卡塔爾向阿富汗提供了約5,650萬美元援助，以促進該國民族和解。(52)“Al Muraikhi: Qatar Keen on Advancing Security and Stability in Afghanistan,” Qatar Embassy in Brussels, Kingdom of Belgium, October 5, 2016，https://brussels.embassy.qa/en/media/news/detail/2016/10/06/al-muraikhi-qatar-keen-on-advancing-security-and-stability-in-afghanistan, 上網(wǎng)時間：2022年4月20日。

(二) 通過調(diào)停外交鞏固與大國關(guān)系

卡塔爾國土面積小，人口少，綜合國力弱，小國的脆弱性決定維護國家安全與王室統(tǒng)治是卡塔爾國家戰(zhàn)略的重中之重。因此，卡塔爾在安全上采取扈從大國的戰(zhàn)略，通過鞏固與大國的盟友關(guān)系，尋求大國的安全保護。

在國際層面，卡塔爾采取扈從美國的戰(zhàn)略。在美國不再需要卡塔爾油氣、“油氣換安全”的聯(lián)盟基礎(chǔ)不復存在的情況下，卡塔爾加強與美國盟友關(guān)系的重要途徑一是深化軍事合作，即繼續(xù)歡迎美國在其境內(nèi)設立軍事基地，從美國購買大量先進軍事裝備；二是通過調(diào)停外交，協(xié)助美國實現(xiàn)地區(qū)和全球戰(zhàn)略目標。

在軍事領(lǐng)域，1992年，美卡簽署防務合作協(xié)定，卡塔爾允許美軍在其境內(nèi)設立軍事基地。根據(jù)協(xié)議，美國在卡塔爾設立了其在中東最大的空軍基地——烏代德空軍基地，并將美軍中央司令部前線指揮中心設在卡塔爾。2018年，卡塔爾出資18億美元擴建烏代德基地，為駐扎在此的1萬余名美軍士兵提供更好的生活設施。(53)Karen DeYoung, “Qatar to Upgrade Air Base Used by U.S. to Fight Terrorism,” The Washington Post, July 24, 2018,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world/national-security/qatar-to-upgrade-air-base-used-by-us-to-fight-terrorism/2018/07/23/19e04c84-8eb7-11e8-b769-e3fff17f0689_story.html, 上網(wǎng)時間：2022年5月17日。此外，美國是卡塔爾武器裝備的主要供應方，2001年至2017年，卡塔爾向美國購買的武器價格超過90億美元，其中包括阿帕奇攻擊直升機、標槍導彈和導彈防御系統(tǒng)等。(54)“Examining US Arms Sales to Qatar,” Stimson Center, July 20, 2017, https://www.stimson.org/2017/examining-us-arms-sales-qatar/, 上網(wǎng)時間：2022年4月21日。2014年7月，美卡簽署一項金額達110億美元的軍售合同。(55)Elisabeth Gosselin Malo, “The Future of Qatar as Major Non-NATO Ally to the US,” ISPI, February 3, 2022, https://www.ispionline.it/en/pubblicazione/future-qatar-major-non-nato-ally-us-33071, 上網(wǎng)時間：2022年4月21日。2017年，卡塔爾從美國購買超過210億美元的軍事裝備，其中包括購買36架總價值約120億美元的F-15QA戰(zhàn)斗機。(56)Margaret Brennan, “Trump Sells Qatar $12 Billion of U.S. Weapons Days After Accusing It of Funding Terrorism,” CBS News, June 15, 2017, https://www.cbsnews.com/news/trump-sells-qatar-12-billion-arms-days-after-accusing-it-of-funding-terrorism/, 上網(wǎng)時間：2022年4月25日。2021年11月，卡塔爾宣布擬從美國購買約260億美元的軍事裝備。(57)“US ‘Looking Closely’ into Qatar’s F-35 Request, Official Says,” Middle East Eye, November 17, 2021, https://www.middleeasteye.net/news/us-looking-closely-qatars-f-35-request-official-says, 上網(wǎng)時間：2022年4月21日。

在外交領(lǐng)域，卡塔爾積極尋求鞏固與美國的盟友關(guān)系，利用與阿富汗塔利班的特殊關(guān)系，幫助美國在阿富汗實施“退出戰(zhàn)略”。為實現(xiàn)從阿富汗撤軍的目標，美國需要一個中間人幫助其與阿富汗塔利班達成安全協(xié)議。在撤軍后，美國需要一個阿富汗事務上的代理人，通過后者保持對阿富汗政局的影響力?？ㄋ栠m時滿足了美國在阿富汗事務上的需求，扮演了美國與阿富汗塔利班的中間人、阿富汗事務上代理人的角色。

卡塔爾通過調(diào)停外交扈從美國的戰(zhàn)略獲得了成功。通過促成美國與阿富汗塔利班達成和平協(xié)議，并在阿富汗變局后協(xié)助美方撤離人員，繼續(xù)擔任美國與阿富汗臨時政府的中間人，卡塔爾鞏固并提升了與美國的盟友關(guān)系。美方從阿富汗撤離人員完成后，拜登致電卡塔爾埃米爾塔米姆表達謝忱。2021年9月，美國國務卿布林肯和國防部長奧斯汀聯(lián)袂訪問卡塔爾，專程向后者致謝，并就阿富汗事務尋求卡方協(xié)助。布林肯表示：“卡塔爾是此次撤離行動中幫助我們最多的國家。它為美國人、阿富汗人和許多其他國家僑民提供的幫助，將被永遠銘記。”(58)Umar A Farooq, “Qatar Emerges as Crucial Player in West’s Relationship with Afghanistan,” Middle East Eye, September 7, 2021, https://www.middleeasteye.net/news/af￣gh￣anistan-qatar-rising-regional-role, 上網(wǎng)時間：2022年4月22日。美國將駐阿富汗使館遷至多哈后，卡塔爾繼續(xù)擔任美國與阿富汗臨時政府的中間人，為雙方溝通提供平臺。2021年10月，美國與阿富汗臨時政府的首次直接談判在多哈舉行。11月，美國宣布卡塔爾將成為其在阿富汗的“利益代表國”。(59)“Qatar to Act as US Diplomatic Representative in Afghanistan,” Al Jazeera, November 12, 2021, https://www.aljazeera.com/news/2021/11/12/qatar-to-act-as-us-diplomatic-representative-in-afghanistan, 上網(wǎng)時間：2022年4月22日?？ㄋ栐谄漶v阿富汗使館內(nèi)設立一個部門，負責提供美國領(lǐng)事服務，并監(jiān)督美在阿外交設施安全。(60)Ibid.2022年3月10日，美國宣布卡塔爾為其“重要非北約盟友”，即美國在北約盟國之外的最高等級盟國。美國國務院表示，這一稱號是“美國與有關(guān)國家之間密切關(guān)系的重要象征”。(61)“US Officially Designates Qatar as a Major Non-NATO Ally,” Al Jazeera, March 10, 2022, https://www.aljazeera.com/news/2022/3/10/us-officially-designates-qatar-as-a-major-non-na￣to-ally, 上網(wǎng)時間：2022年5月17日?？ㄋ柍蔀槔^科威特和巴林后，第三個獲此地位的海灣國家。這意味著兩國盟友關(guān)系得到大幅提升，卡塔爾將獲得美國北約盟國級別的軍事和財政待遇，購買相應水平的武器和軍事裝備。

在尋求美國安全庇護的同時，卡塔爾與伊朗和土耳其中東地區(qū)強國結(jié)盟?？ㄋ柵c美國的敵手伊朗保持密切關(guān)系。2021年，美伊關(guān)于恢復伊核協(xié)議的談判啟動后，卡塔爾開始充當美伊矛盾的調(diào)停人，試圖推動美伊談判?？ㄋ柵c土耳其的戰(zhàn)略合作進展迅速，兩國分別于2007年和2012年簽署了3項軍事協(xié)議，內(nèi)容涵蓋軍事演習和武器裝備生產(chǎn)等方面的合作。(62)Feyza Gumusluoglu, “Why Qatar Is Hosting a Turkish Military Base,” The Arab Gulf States Institute in Washington, April 15, 2016, https://agsiw.org/why-qatar-is-hosting-a-turkish-military-base/, 上網(wǎng)時間：2022年5月18日。2015年，土耳其在卡塔爾設立軍事基地。(63)Ibid.以沙特為首的四國與卡塔爾斷交期間，土耳其通過該軍事基地向卡塔爾提供安全保護，并與伊朗一道向卡方提供民生物資，幫助卡塔爾渡過難關(guān)。通過扈從中東軍事強國，卡塔爾一方面消解了來自伊朗和土耳其的威脅，另一方面有效制衡了沙特和阿聯(lián)酋等鄰國的威脅，從而保障了自身安全，且并未因此損害與美國的盟友關(guān)系。

(三) 提升國家軟實力

與大國重視發(fā)展硬實力不同，卡塔爾硬實力提升空間有限，通過調(diào)停外交擴大國際影響力、提升軟實力，便成為其核心戰(zhàn)略目標之一?？ㄋ栜泴嵙ν饨坏幕痉绞桨ㄈN：一是通過調(diào)停外交擴大地區(qū)和國際影響力；二是支持政治伊斯蘭力量，提升本國在伊斯蘭世界的影響力；三是實施國家品牌(National Branding)戰(zhàn)略，塑造國家形象。

卡塔爾參與調(diào)停了中東地區(qū)大多數(shù)沖突，取得了較好的調(diào)停成效。在蘇丹達爾富爾沖突、黎巴嫩國內(nèi)政治危機、巴以沖突和巴勒斯坦內(nèi)部沖突等地區(qū)危機中，卡塔爾調(diào)停外交均發(fā)揮了重要作用?？ㄋ栔饕扇煞N類型的調(diào)停外交：第一種是在主權(quán)國家內(nèi)部不同派系之間開展調(diào)停外交，如蘇丹達爾富爾問題、也門危機、黎巴嫩政治危機、巴勒斯坦內(nèi)部沖突等。第二種類型是在不同國家之間開展調(diào)停外交，解決其彼此間領(lǐng)土、資源等爭端，如巴以沖突、美國與阿富汗塔利班矛盾等。在阿富汗問題上的調(diào)停是近年來卡塔爾調(diào)停外交的重中之重，阿富汗和談的一方是卡塔爾最重要的盟友，另一方則是意識形態(tài)屬伊斯蘭主義的阿富汗塔利班。這使卡塔爾在阿富汗的調(diào)停外交兼具強化卡美盟友關(guān)系和扶持伊斯蘭主義力量的雙重目標。

卡塔爾將對伊斯蘭國家施加意識形態(tài)影響作為提升軟實力的重要手段。卡塔爾長期支持政治伊斯蘭力量，通過扶持伊斯蘭主義黨派上臺執(zhí)政，獲得在伊斯蘭世界的影響力。在阿富汗事務上，卡塔爾一方面將意識形態(tài)屬傳統(tǒng)伊斯蘭主義的阿富汗塔利班作為影響阿富汗政局的資產(chǎn)，容留和扶持阿富汗塔利班領(lǐng)導層。另一方面，卡塔爾試圖用現(xiàn)代伊斯蘭主義意識形態(tài)吸引和同化阿富汗塔利班。奈認為，同化式實力的獲得靠的是一個國家的吸引力或者確立某種程度上能體現(xiàn)別國意愿的政治導向力，這種左右他人意愿的能力和文化、意識形態(tài)以及社會制度等無形力量資源，可認為是實力，它與軍事和經(jīng)濟實力這類資源力量相關(guān)的硬性命令式力量形成鮮明對照。(64)Joseph S. Nye Jr., Bound to Lead: The Changing Nature of American Power, New York: Basic Books, 1990, p. 28.卡塔爾引導阿富汗塔利班向溫和伊斯蘭主義組織轉(zhuǎn)型，為其搭建國際交往的平臺，鼓勵其建立包容和多元的政府，實施婦女賦權(quán)、摒棄教派主義等治理政策。美國學者亞歷山大·溫特(Alexander Wendt)認為，政治安全利益的內(nèi)容在很大程度上是由觀念建構(gòu)的。(65)[美]亞歷山大·溫特：《國際政治的社會理論》，秦亞青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167頁?？ㄋ柾ㄟ^推動重塑阿富汗塔利班意識形態(tài)，在阿富汗建立符合其意識形態(tài)和價值觀的政治制度，將使其對阿富汗內(nèi)政外交保持重要影響力。

卡塔爾視國家形象塑造為擴大吸引力、影響力的重要途徑，因此實施國家品牌戰(zhàn)略，國家品牌是一個國家在國民(尤其是外國國民)心目中的總體形象?！皣移放苹本褪前褔易鳛槠放苼磉\作，為國家贏得名譽、獲得外界信任。美國學者漢斯·摩根索(Hans J. Morgenthau)從國際關(guān)系角度強調(diào)國家形象的重要性，指出“在為生存和權(quán)力這種其本身只是社會生活中單純的物質(zhì)因素而進行的斗爭中，別人對我們的看法與我們的實際情況同樣重要。作為社會的一分子，決定我們是什么的，乃是我們在自己同胞的心靈之鏡中的形象(即我們的威望)而不是我們的本來面目，盡管鏡中的形象可能只不過是本來面目的歪曲反映”。(66)[美]漢斯·摩根索：《國家間政治：權(quán)力斗爭與和平》，徐昕、郝望、李保平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110頁。除油氣資源外，卡塔爾缺乏其他資源和產(chǎn)業(yè)，與其他海灣國家具有高度同質(zhì)性。因此，卡塔爾需要打造差異化的國家品牌，為其增加顯示度和區(qū)分度，構(gòu)建鮮明的國家形象?？ㄋ枃移放平ㄔO涉及外交、經(jīng)濟和文化等領(lǐng)域，旨在打造媒體、體育、金融和會展中心。其中，擔任負責任的地區(qū)事務參與者、地區(qū)爭端的調(diào)停人是卡塔爾國家品牌的重要組成部分，調(diào)停外交便成為卡塔爾實施國家品牌戰(zhàn)略的抓手之一，被提升到國策高度。

表1 卡塔爾主要調(diào)停外交行動分類

三、 卡塔爾調(diào)停外交對小國外交的啟示

以不同標準衡量，小國可被劃分為不同類型，呈現(xiàn)顯著的多樣性與差異性。但受面積、人口、資源等因素制約，小國外交也具有諸多共性。與一般小國相同，卡塔爾采取在大國之間對沖、制衡、扈從和結(jié)盟的小國外交戰(zhàn)略，將增強軟實力作為主要外交目標之一。然而，卡塔爾外交也具有鮮明的特色，其活躍的調(diào)停外交成為舉世矚目的“小國大外交”現(xiàn)象，被視為小國外交的典范，為小國外交的理論與實踐帶來啟示。

(一) 調(diào)停外交可成為小國外交的重要手段

傳統(tǒng)觀點認為，小國是大國主導下國際體系中的弱勢方，難以在國際事務中發(fā)揮作用。然而，從阿富汗變局等事件看，卡塔爾調(diào)停外交達到了加強與大國的盟友關(guān)系、獲得地緣政治影響力的目標，表明調(diào)停外交可成為小國外交的重要手段?？ㄋ柾饨槐憩F(xiàn)出異于一般小國的特點。比如，渴望在國際事務中發(fā)揮作用、偏好沖突調(diào)停等高級政治議題，使國家具有更高的風險承受度?？ㄋ柾饨荒繕烁哂谝话阈蓡渭冹鑿拇髧S護生存安全，轉(zhuǎn)向利用調(diào)停外交謀求地區(qū)影響力。

從卡塔爾調(diào)停外交可看出，在大國主導的國際體系下，小國能夠獲得國際體系賦予的外交機會。小國可通過調(diào)停沖突的方式使自身處于國際互動進程的中心位置，發(fā)揮大國難以發(fā)揮的國際作用。卡塔爾力圖通過以經(jīng)濟援助為基礎(chǔ)的調(diào)停外交，加大參與阿富汗地區(qū)事務的程度，影響國際規(guī)則的制定。利用阿富汗各方之間的矛盾，調(diào)整各方勢力間的力量平衡，維持相對穩(wěn)定的地區(qū)環(huán)境，以贏得擴大自身影響力的空間。小國硬實力不足在調(diào)停外交中還可成為優(yōu)勢，大國不擔心國際地位會因小國調(diào)停行動受到削弱，沖突方也不會警惕小國調(diào)停行動損害其利益。中國學者韋民認為，大國相爭就是小國的外交契機。在這種情況下，相關(guān)小國可以提高自身在大國戰(zhàn)略布局中的價值，通過平衡、模糊等行為策略吸引大國關(guān)注，實現(xiàn)政治經(jīng)濟利益最大化。(67)韋民：《小國與國際關(guān)系》，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第231頁。

在復雜的國際安全環(huán)境中，小國不僅是被動的扈從者，為保障自身安全，小國應實行獨立自主的外交政策。喪失獨立性將壓縮小國的政策空間，使其面臨風險。因此，調(diào)停外交有助于小國保持獨立性與依附性之間的平衡，適當展開調(diào)停外交可增進與其他中等國家或小國外交關(guān)系，以實行“聯(lián)合外交”，即在不同國際領(lǐng)域和外交議題上的聯(lián)合與合作。(68)同上，第251頁。小國憑借盟友和伙伴的數(shù)量優(yōu)勢，增加與大國交往的籌碼，抵御來自大國的壓力。調(diào)停外交是小國維護國家利益的工具，可使小國發(fā)揮主觀能動性，提高對國際事務的參與度。

(二) 調(diào)停外交可提升小國軟實力

卡塔爾調(diào)停外交的實踐表明，意識形態(tài)影響與同化可成為小國外交的有效手段。意識形態(tài)被界定為一種建立在明確的世界觀之上的自我規(guī)定和自我辯護的信念體系，它由一整套通觀世界的觀念、看法、思想構(gòu)成，被認為是提供了解釋全部現(xiàn)實的基礎(chǔ)，它包含了有關(guān)目的和手段的價值偏好，它也說明了達到目標的行動綱領(lǐng)。(69)王逸舟：《當代國際問題析論》，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231頁。美國學者吉姆·麥克萊(Jim McLay)認為，缺乏軍事與經(jīng)濟實力的小國要參與各種全球性事務，就必須更依賴與其他具有相似認知、相似利益、相似訴求的國家建立起正式或非正式的聯(lián)盟，在世界舞臺上發(fā)揮“與規(guī)模不相稱的國際作用”。(70)Jim McLay, “Making a Difference: The Role of a Small State at the United Nations,” Juniata Voices, Vol.11, April 2011, p. 123.小國通過價值觀、制度等觀念因素施展外交，彌補自身硬實力短板。在權(quán)力政治體系中，小國外交戰(zhàn)略的目標是尋求生存風險的最小化。因此，通過宗教、意識形態(tài)、價值觀的輸出吸引和塑造他國偏好是小國緩解其天然脆弱性的有效途徑。為減少對外部環(huán)境的過度依賴，小國通過調(diào)停外交增強軟實力，以制衡大國行為，營造符合小國利益的地緣政治環(huán)境，發(fā)揮積極作用。在處理國際爭端或與大國博弈時，小國往往處于弱勢地位，借助軟實力博得國際社會的同情與支持，可避免單獨應對大國，并向其施加壓力，進而提高自身談判籌碼，捍衛(wèi)自身利益。

卡塔爾支持政治伊斯蘭力量旨在通過意識形態(tài)影響增強軟實力。美國學者大衛(wèi)·羅伯茨(David B. Roberts)認為，卡塔爾支持政治伊斯蘭的政策是其增強軟實力的有效手段。(71)David B. Roberts, Reflecting on Qatar’s ‘Islamist’ Soft Power, Washington: The Brookings Institution, April 2019, p. 6.卡塔爾支持政治伊斯蘭可在伊斯蘭世界培養(yǎng)潛在新興權(quán)力中心，影響地區(qū)國家政治發(fā)展走向，也有利于其獲得伊斯蘭世界的話語權(quán)?？ㄋ枌Π＜澳滤沽中值軙?、巴勒斯坦哈馬斯、阿富汗塔利班等伊斯蘭主義運動提供政治支持和經(jīng)濟援助，成為它們最重要的金主。例如，2012年至2019年，卡塔爾向哈馬斯提供了約10億美元援助。(72)Ibid., p. 4.2012年至2013年，埃及穆兄會執(zhí)政期間，卡塔爾共向埃及提供了約50億美元資金。(73)“Qatar Doubles Aid to Egypt,” The New York Times, January 8, 2013, https://www.nytimes.com/2013/01/09/world/middleeast/qatar-doubles-aid-to-egypt.html, 上網(wǎng)時間：2022年5月1日。

小國可通過調(diào)停外交增強軟實力，以誠實中間人的角色贏得國際社會贊賞，樹立良好國家形象。小國還可憑借外交成功激發(fā)國內(nèi)支持，吸引國際輿論關(guān)注。對自身產(chǎn)生積極的輿論導向作用，提升國際地位，增強國際影響力。奈認為，軟實力強調(diào)的是吸引力，而不是強制力。吸引力指文化和意識形態(tài)的無形力量。(74)Joseph S. Nye Jr., Soft Power: The Means to Success in World Politics, New York: Public Affairs, 2004, p. 25.調(diào)停外交有助于地區(qū)內(nèi)外國家的溝通和互信構(gòu)建，小國通過調(diào)停外交展現(xiàn)自身文化、價值觀、外交政策，影響并塑造他國對該小國的認知，以減少小國參與地區(qū)事務的成本，并有助于降低小國外交戰(zhàn)略實施難度。

(三) 小國外交具有局限性

在調(diào)停外交中，卡塔爾為中東政治伊斯蘭組織提供支持。然而，在此問題上，卡塔爾對內(nèi)與對外政策并不一致?？ㄋ柟俜阶诮绦叛鰹橥吖戎髁x，并未實行伊斯蘭主義的政治制度，且不允許宗教力量干預政治，其國內(nèi)宗教機構(gòu)勢力較弱。但在外交上，卡塔爾大力扶持他國的伊斯蘭主義組織和黨派，這與其國內(nèi)政策相悖。這表明，政治伊斯蘭只是卡塔爾的外交工具，并非自身認同的意識形態(tài)，因此該政策帶有明顯的機會主義色彩。“阿拉伯之春”以來，卡塔爾支持政治伊斯蘭的政策總體上并不成功，受到其支持的阿拉伯國家伊斯蘭主義黨派已悉數(shù)下臺，政治伊斯蘭已陷入低潮?？ㄋ栆虮恢钢С终我了固m被指控“支持恐怖主義”，遭到沙特等國長達5年多的制裁。在阿富汗問題上，阿富汗塔利班上臺為卡塔爾帶來的不只是外交成功，還可能為其帶來風險。因與阿富汗塔利班關(guān)系密切，卡塔爾將承擔經(jīng)濟、道義等方面的責任。阿富汗塔利班能否如國際社會所愿，在組建包容政府、保護婦女權(quán)益、與恐怖組織切割等方面實現(xiàn)重大轉(zhuǎn)型，仍有待觀察。如果阿富汗塔利班不能實現(xiàn)轉(zhuǎn)型，或無法實現(xiàn)國家的安全、穩(wěn)定與發(fā)展，卡塔爾將受其拖累，導致國家形象受損。

從卡塔爾調(diào)停地區(qū)沖突的眾多案例可看出，它通過向沖突方提供經(jīng)濟援助的方式，促成沖突解決。但往往危機只是得到暫時緩解，最終并未徹底解決。德國學者馬克西米利安·費爾什(Maximilian Felsch)認為，卡塔爾利用其財政資源參與調(diào)?；顒樱瑢_突解決具有積極影響，但其缺乏兩種重要的能力，即強制遵守和解協(xié)議的軍事能力和監(jiān)督協(xié)議執(zhí)行的專業(yè)能力。(75)Maximilian Felsch, “Qatar’s Rising International Influence: A Case of Soft Power?,” p. 32.卡塔爾的調(diào)停能力既不來自硬實力，也缺乏將調(diào)停外交成果轉(zhuǎn)化為硬實力的機制，其調(diào)停外交并不能提升其實力地位。

國家的綜合實力是外交的立足點和出發(fā)點。(76)韋民：《小國與國際關(guān)系》，第232頁。硬實力缺陷決定小國處于國際體系的邊緣，對國際政治的影響有限。受經(jīng)濟實力、地理位置和觀念塑造等因素影響，小國綜合實力差異較大，外交能力懸殊。對于經(jīng)濟實力薄弱的小國，外交調(diào)停耗費過多資源。扈從大國和“搭便車”是小國在國際體系中生存的基本法則。雖然，調(diào)停外交可提高小國聲望，樹立良好形象，但也需承擔較大風險。由于小國實力缺陷和外交資源匱乏等因素，小國無力真正解決地區(qū)和國際沖突。受到自身條件制約，小國外交的目標應是維護自身主權(quán)、安全和發(fā)展利益，過度關(guān)注和介入高政治議題將使小國面臨較大的國際壓力和國際監(jiān)督，甚至可能反噬自身。因此，對于大多數(shù)小國，卡塔爾調(diào)停外交并不是可資效仿的對象。即使對于卡塔爾自身而言，調(diào)停外交的成敗尚無定論，仍需時間檢驗。

四、 結(jié)語

在此次阿富汗變局中，卡塔爾調(diào)停外交在促成美國與阿富汗塔利班達成和平協(xié)議、推動阿富汗政治過渡進程、為阿富汗臨時政府提供國際交往平臺等方面，發(fā)揮了重要作用，引起國際社會廣泛關(guān)注?？ㄋ栍蜌赓Y源豐富，是世界最富裕的國家之一，雄厚的財力為其開展調(diào)停外交提供了保障，將財富轉(zhuǎn)化為國際聲望成為其國家戰(zhàn)略。卡塔爾依賴外部安全保護，因此采取扈從美國的政策，以調(diào)停外交配合美國實施中東戰(zhàn)略，從而鞏固了卡美盟友關(guān)系。硬實力不足促使卡塔爾利用調(diào)停外交，實施國家品牌戰(zhàn)略，提升自身軟實力。卡塔爾調(diào)停外交實現(xiàn)了既定目標，成為小國外交的典范，表明小國可在調(diào)停外交方面有所作為。

然而，卡塔爾調(diào)停外交也存在明顯局限?？ㄋ栂驔_突方提供物質(zhì)激勵以促成和解，調(diào)停行動可暫時緩解沖突，但這些沖突大多并未得到徹底解決?？ㄋ杻?nèi)外政策協(xié)調(diào)性不足，在國內(nèi)并不鼓勵伊斯蘭主義勢力，卻在調(diào)停外交中實施支持政治伊斯蘭的價值觀外交，伊斯蘭主義黨派被卡塔爾當作擴展影響力的工具?？ㄋ柣钴S的調(diào)停外交在提升本國軟實力的同時，也招致災殃，反噬自身。

卡塔爾調(diào)停外交實踐為小國外交帶來啟發(fā)，表明小國能夠在國際事務中有所建樹，在國際沖突解決等高政治議題上發(fā)揮積極作用。然而，由于小國間綜合實力存在較大差異，卡塔爾調(diào)停外交模式并不能被簡單復制?？ㄋ栐诎⒏缓箚栴}上的調(diào)停外交，也將隨著阿富汗政局發(fā)展面臨風險和挑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