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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張栻解《孟子》“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之比較

2022-11-24 14:48樂愛國
關(guān)鍵詞:程頤義利天理

樂愛國

(廈門大學(xué) 哲學(xué)系,福建 廈門 361005)

宋乾道九年(1173),張栻完成《孟子解》,后與朱熹多有討論并加以修改。淳熙四年(1177),朱熹完成《孟子集注》。淳熙七年(1180),張栻去世,朱熹后所撰《右文殿修撰張公神道碑》中贊賞張栻的義利之辨。因此,朱熹《孟子集注》講義利與張栻《孟子解》應(yīng)當(dāng)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問題是,朱熹解《孟子》“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不僅引入了天理人欲概念,說:“仁義根于人心之固有,天理之公也。利心生于物我之相形,人欲之私也。循天理,則不求利而自無不利;殉人欲,則求利未得而害己隨之?!睂⒗碛c義利相對應(yīng),由講天理與人欲的對立,而講仁義與利心的對立。同時引述程子語曰:“君子未嘗不欲利,但專以利為心則有害。惟仁義則不求利而未嘗不利也。當(dāng)是之時,天下之人惟利是求,而不復(fù)知有仁義。故孟子言仁義而不言利,所以拔本塞源而救其弊,此圣賢之心也?!盵1]202既講“君子未嘗不欲利”“惟仁義則不求利而未嘗不利”,講義與利的相互聯(lián)系,包含了對于利的一定程度的肯定,又講“利心”是“人欲之私”,“以利為心則有害”;既講“不求利”,又講“不求利而自無不利”“不求利而未嘗不利”,不求利并非排斥利,而在于反對唯利是求、見利忘義,并且認(rèn)為孟子言仁義而不言利在于“拔本塞源而救其弊”。

一 從胡安國“利者,人欲之私”說起

程朱理學(xué)講天理人欲,依據(jù)于古文《尚書·大禹謨》所言“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zhí)厥中”。對此,程頤作了解讀:“‘人心惟?!?,人欲也?!佬奈┪ⅰ?,天理也?!┚┮弧灾林??!蕡?zhí)厥中’,所以行之。”[2]126又說:“人心私欲,故危殆。道心天理,故精微。滅私欲則天理明矣?!盵2]312顯然,在程頤那里,“人欲”即是“私欲”,而與“天理”相對立。關(guān)于義利,程頤解《孟子》“舜與跖之分,無他,利與善之間也”,說:“孟子辨舜、跖之分,只在義利之間。言間者,謂相去不甚遠(yuǎn),所爭毫末爾。義與利,只是個公與私也。才出義,便以利言也。只那計較,便是為有利害。若無利害,何用計較?利害者,天下之常情也。人皆知趨利而避害,圣人則更不論利害,惟看義當(dāng)為與不當(dāng)為,便是命在其中也。”[2]176在這里,程頤不僅把孟子所講“舜與跖之分,無他,利與善之間也”,解為“孟子辨舜、跖之分,只在義利之間”,把“利與善之間”改為“義利之間”,而且由此說“義與利,只是個公與私也。才出義,便以利言也”。需要指出的是,這里的“義”指的是舜之大義,“利”指的是盜跖之利,是損人利己之利。然而,這種表述很容易被理解為是將義與利等同于公與私而對立起來。

據(jù)《朱子語類》載,二程門人楊時曾與門人廖剛(廖用中)說義利事。廖剛說:“義利即是天理人欲。”楊時曰:“只怕賢錯認(rèn),以利為義也?!盵3]2598可見楊時已經(jīng)將義利與天理人欲對應(yīng)起來。后又有楊時門人張九成說:“善者,天理也。利者,人欲也。舜、跖之分,特在天理、人欲之間而已。然天理明者,雖居利勢之中,而不為人欲所亂;人欲亂者,雖居仁義之中,亦無一合于天理者?!盵4]1216

胡安國與二程門人謝良佐、楊時、游酢三先生“義兼師友”[5]1170,繼承程頤天理人欲觀。他所撰《春秋傳》,認(rèn)為《春秋》一書“遏人欲于橫流,存天理于既滅,為后世慮至深遠(yuǎn)”[6]《春秋傳序》,講天理與人欲的對立;同時又將天理人欲與義利對應(yīng)起來,講“義者,天理之公;利者,人欲之私”,說:“利者,人欲之私,放于利必至奪攘而后厭;義者,天理之公,正其義則推之天下國家而可行?!盵6]43顯然,胡安國所言是根據(jù)孔子所言“放于利而行,多怨”,孟子所言“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茍為后義而先利,不奪不厭”,以及董仲舒所言“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而來。胡安國之子胡寅也說:“義者,天理之公也,華夏圣賢之?dāng)溡?。利者,人欲之私也,小人蠻貊之所喻也?!盵7]430可見,胡安國、胡寅講“義者,天理之公;利者,人欲之私”,是根據(jù)孔子所言“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而來。需要指出的是,胡安國所言中的“利”是“放于利而行,多怨”之利,是“后義而先利,不奪不厭”之利,是就私利而言。胡安國《春秋傳》討論宣公十一年(前598),“冬十月,楚人殺陳夏征舒。丁亥,楚子入陳”,說:“《左氏傳》:‘楚子為夏氏亂故,謂陳人無動,將討于少西氏,遂入陳,殺征舒,轘諸栗門?!?jīng)先書‘殺’,后書‘入’者,與楚子之能討賊,故先之也。討其賊為義,取其國為貪,舜、跖之相去遠(yuǎn)矣,其分乃在于善與利耳。楚莊以義討賊,勇于為善,舜之徒也;以貪取國,急于為利,跖之徒矣。為善與惡,特在一念須臾之間,而書法如此,故《春秋》傳心之要典,不可以不察者也?!盵6]276可見,胡安國《春秋傳》講“義者,天理之公;利者,人欲之私”,其中的“利”,如盜跖之利,都是就私利而言。同時,胡安國還解《易》乾卦“元亨利貞”,說:“四德備而后為乾,故《易》曰:‘乾,元亨利貞?!坏虏粋?,則乾道熄矣?!盵6]23顯然,胡安國也講《易》乾卦“元亨利貞”之利,講《易傳》“利者義之和”“利物足以和義”之“利物”,肯定“利物”之德??梢姡矅v“義者,天理之公;利者,人欲之私”,實際上只是反對私利,將義與私利對立起來,而不是完全排斥利,不是籠統(tǒng)地講義利對立。但不可否認(rèn),胡安國這樣的表述很容易被理解為是將義與利的關(guān)系等同于天理人欲關(guān)系、公私關(guān)系而講義利對立,是對利的否定。

胡安國撰《春秋傳》,繼承程頤所謂“義與利,只是個公與私也”,對《孟子》“王何必曰利”多有引述,并與董仲舒所言“正其誼不謀其利”相結(jié)合,提出“義者,天理之公;利者,人欲之私”,但或許未曾讀到《程氏遺書》“‘利貞者性情也’,言利貞便是《乾》之性情”。因問:“利與‘以利為本’同否?”程頤說:“凡字只有一個,用有不同,只看如何用。凡順理無害便是利,君子未嘗不欲利。然孟子言‘何必曰利’者,蓋只以利為心則有害。如‘上下交征利而國?!闶怯泻??!从腥识z其親,未有義而后其君。’不遺其親,不后其君,便是利。仁義未嘗不利?!盵2]249從這一語錄可以看出,程頤解《孟子》“以利為本”,而講“君子未嘗不欲利”,同時解《孟子》“何必曰利”,而講“只以利為心則有害”“仁義未嘗不利”,并非講義利對立,而只是反對“以利為心”。程頤這一語錄,為程頤門人、楊時長子楊迪(楊遵道)所錄,后來為朱熹編成的《程氏遺書》收錄。

程頤不僅解《孟子》“何必曰利”而言“只以利為心則有害”,反對“以利為心”,并特別強(qiáng)調(diào)“仁義未嘗不利”,而且解“子罕言利”而言“計利則害義”[2]1150,并且說:“‘子罕言利’,非使人去利而就害也,蓋人不當(dāng)以利為心?!兑住吩唬骸吡x之和?!粤x而致利斯可矣?!盵2]383不是要“去利而就害”,而是反對“以利為心”,并強(qiáng)調(diào)“以義而致利”。顯然,在程頤看來,利與害相對立,“以利為心”則是有害。程頤還說:“理者天下至公,利者眾人所同欲。茍其公心,不失其正理,則與眾同利,無侵于人,人亦欲與之。若切于好利,蔽于自私,求自益以損于人,則人亦與之力爭?!盵2]917-918在程頤看來,“利者眾人所同欲”,人人都想要利,但又不可“切于好利,蔽于自私”,不可自私自利,不可“以利為心”??梢?,程頤將“利”與“利心”區(qū)分開來,將利與害對立,利并不是不好,所謂“利非不善也”[2]1170;而“利心”則是有害,是不好的。胡安國講“義者,天理之公;利者,人欲之私”,雖然與程頤講“義與利,只是個公與私也”相一致,都反對私利,但是胡安國所言中的“利”是就私利而言,“利者,人欲之私”,是不好的,因而與程頤對利的理解“利非不善”實際上并不完全相同。

二 朱熹對“利”與“利心”的分辨

程頤解《孟子》“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講“只以利為心則有害”,又講“仁義未嘗不利”,并非講義利對立,為朱熹所繼承。朱熹《孟子集注》的解讀也沒有明確認(rèn)為該句是講義利對立。尤其是,朱熹解該句之后所言“茍為后義而先利,不奪不厭”,明確說:“此言求利之害,以明上文何必曰利之意也?!庇纸狻拔从腥识z其親者也,未有義而后其君者也”,明確說:“此言仁義未嘗不利,以明上文亦有仁義而已之意也?!憋@然,在朱熹看來,孟子講“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是要由此講“求利之害”,講“仁義未嘗不利”,并非講義利對立。為此,朱熹又說:“人君躬行仁義而無求利之心,則其下化之,自親戴于己也?!边M(jìn)而指出:“仁義根于人心之固有,天理之公也。利心生于物我之相形,人欲之私也。循天理,則不求利而自無不利;殉人欲,則求利未得而害己隨之?!倍疫€將程頤所謂“君子未嘗不欲利”與“孟子言‘何必曰利’者,蓋只以利為心則有害”合為一句,改寫為:“君子未嘗不欲利,但專以利為心則有害。”[1]201-202明顯是對利有較多的肯定,而只是反對“以利為心”。也就是說,在朱熹《孟子集注》中,孟子講“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并非講義利對立,并非要排斥利,而是講“求利之害”,講“仁義未嘗不利”,反對“利心”,反對求利之心。這樣的解讀雖然講天理人欲的對立,講仁義與利心的對立,但并沒有講義利對立,并非排斥利,與胡安國講“義者,天理之公;利者,人欲之私”在文字表述上多有不同。

朱熹《四書或問》就“仁義根于人心之固有,天理之公也;利心生于物我之相形,人欲之私也”作了進(jìn)一步說明:“仁義,天理之自然也,居仁由義,循天理而不得不然者也。然仁義得于此,則君臣父子之間,以至于天下之事,自無一物不得其所者,而初非有求利之心也?!兑住匪^‘利者義之和’,正謂此爾。”[8]920在朱熹看來,居仁由義,“天下之事,自無一物不得其所者”,其間并無求利之心,這就是《易傳》“利者義之和”之意,顯然是強(qiáng)調(diào)義與利的相互聯(lián)系,反對求利之心。

可見,在朱熹看來,“君子未嘗不欲利”“仁義未嘗不利”,仁義并非與利相對立,而是與利心相對立。他還說:“凡事不可先有個利心,才說著利,必害于義。圣人做處,只向義邊做。然義未嘗不利,但不可先說道利,不可先有求利之心。”[3]1218這里所謂“才說著利,必害于義”,似乎是講義與利的相互對立,但這只是就利心而言,是講利心與義的對立,因此“不可先有求利之心”。也就是說,利由義而來,害由“求利之心”而來;“求利之心”不僅與仁義之心對立,而且與利相對立。

應(yīng)當(dāng)說,朱熹講“仁義根于人心之固有,天理之公也;利心生于物我之相形,人欲之私也”,與胡安國講“義者,天理之公;利者,人欲之私”將義利與天理人欲相對應(yīng),在文字表達(dá)上無疑有不少相似之處。但是,朱熹講“利心生于物我之相形,人欲之私也”,與胡安國講“利者,人欲之私”,又將其中的“利”解讀為私利,而與義對立起來,有著明顯的不同。

第一,胡安國講“利者,人欲之私”,朱熹講“利心”為人欲之私。程朱講天理人欲,講的是心性修養(yǎng);而他們講義利,實際上講的是社會生活。二者是不同的。胡安國把社會生活的義利與心性修養(yǎng)的天理人欲混為一談。朱熹從心性修養(yǎng)的天理人欲看待義利,講仁義之心而為天理,講求利之心而為私欲,強(qiáng)調(diào)“利”與“利心”的不同,講仁義之心與求利之心的對立,并非由此講義與利的對立。

第二,胡安國講“利者,人欲之私”,是要去除私利。朱熹講“利心”為人欲之私,是要去除“利心”。胡安國講“利者,人欲之私”,雖然實際上是要去除私利,但很容易被理解為是要排斥利。朱熹要去除“利心”,講的是“不求利”,實際上是要去除對于利的貪欲,不主動求利,并沒有完全排斥利之意。同時,朱熹反對利己,強(qiáng)調(diào)“利物”與“自利”的對立。他還說:“梁惠王問利國,便是為己,只管自家國,不管他人國。義利之分,其爭毫厘。”[3]1220也就是說,義利之分,并不是將義與利對立起來,講義而排斥利,而是在于利人還是利己。去除“利心”就是要去除利己之心,就是要去除私利。

第三,胡安國講“利者,人欲之私”,只是要去除私利。而朱熹去除“利心”,則是要達(dá)到“不求利而自無不利”,避免“求利未得而害己隨之”,根本就不是要排斥利。胡安國講“義者,天理之公;利者,人欲之私”,只是從理欲講到義利,進(jìn)而排斥利。朱熹則不僅從理欲講到仁義之心與求利之心,而且進(jìn)一步從義與利的相互關(guān)系中,從利與害的相互關(guān)系中,肯定利的重要性。

三 張栻“有所為者人欲,利之私也”

朱熹解《孟子》“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引入了天理與人欲的對立,講“仁義根于人心之固有,天理之公也;利心生于物我之相形,人欲之私也”,雖然有別于胡安國所言“義者,天理之公;利者,人欲之私”,但卻非常推崇繼胡安國而后張栻的義利之辨。

從現(xiàn)存的著作看,張栻研究《易傳》而撰《南軒易說》,對《系辭》多有研究,但缺少對于《文言》的專題論述,因而也沒有直接對于“利者義之和”“利物足以和義”的解讀。對于《系辭下》所言“八卦以象告,爻彖以情言?!儎右岳?,吉兇以情遷”,張栻說:“乾之德有利有正;變動以利言,非正也。人之生有性有情;吉兇以情遷,非性也?!持儎?,將以圖利而免害也;六爻之吉兇,無非以情而感物也?!盵9]55這里所謂“乾之德有利有正”,實際上就是講《文言》所謂君子的“元亨利貞”之“四德”;利,即“利者義之和”“利物足以和義”,講的是“利物”之德。可見,張栻講“六爻之變動,將以圖利而免害也”,實際上是對“利物”以充分的肯定,并非完全排斥利。

就義利關(guān)系而言,張栻說:“嗟乎!道二,義與利而已矣。義者亙古今、通天下之正逵;而利者犯荊棘、入險阻之私徑也?!盵9]991他的《孟子解》解孟子所言“舜與跖之分,無他,利與善之間也”,說:“此章論善、利為舜、跖之分,……蓋出義則入利,去利則為善也,此不過毫厘之間,而有白黑之異,霄壤之隔焉。故程子曰:‘間云者,謂相去不遠(yuǎn)也。’夫善者,天理之公。孳孳為善者,存乎此而不舍也。至于利,則一己之私而已?!盵9]603應(yīng)當(dāng)說,張栻的這一解讀,講“出義則入利,去利則為善也,此不過毫厘之間,而有白黑之異,霄壤之隔”,與程頤的解讀講“義與利,只是個公與私也。才出義,便以利言也”基本相同,因而與胡安國講“義者,天理之公;利者,人欲之私”也多有一致,都很容易被理解為是將義與利對立起來。當(dāng)然,張栻這里所謂“利”,為“一己之私”,為利己,為私利,并非《文言》所言“利物”,所以他實際上講的是義與私利的對立。

重要的是,張栻《孟子解》還對義利作了進(jìn)一步的界定,說:“蓋圣學(xué)無所為而然也?!灿兴鶠槎徽撸匀擞?,而非天理之所存,此義利之分也?!盵9]311又說:“無所為者天理,義之公也;有所為者人欲,利之私也?!盵9]1007-1008認(rèn)為“無所為者”是天理,為“義之公”;“有所為者”是人欲,為“利之私”。也就是說,張栻所謂私利,指的是“有所為者”。他還說:“自未知省察者言之,終日之間鮮不為利矣,非特名位貨殖而后為利也。斯須之頃,意之所向,一涉于有所為,雖有淺深之不同,而其徇己自私則一而已。如孟子所謂內(nèi)交要譽(yù)、惡其聲之類是也。”[9]311也就是說,張栻所謂私利,不只是指名位財利,“凡處君臣、父子、夫婦以至朋友、鄉(xiāng)黨之間,起居話言之際,意之所向,一涉于徇己自私,是皆利也。其事雖善,而內(nèi)交要譽(yù),惡其聲之念或萌于中,是亦利而已矣?!盵9]973因此,張栻講義利,不僅實際上是講義與私利的對立,而且其意在于講“無所為者”與“有所為者”的對立。而“無所為者”與“有所為者”的對立,就是指行為動機(jī)上是否為了謀利的對立,也就是朱熹所謂“不求利”與“求利”的對立,仁義之心與利心的對立,而不只是行為效果上的是否有利,或是利人與利己的對立。

張栻《孟子解》不僅把義利解讀為“無所為者”是天理,為“義之公”;“有所為者”是人欲,為“利之私”,還進(jìn)一步由此解《孟子》“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并且說:“惟其以利為先,而不顧于義,則其勢必至于不奪則不厭?!此院χ?。若在上者躬仁義以為本,則在下者亦將惟仁義之趨。仁莫大于愛親,義莫先于尊君。人知仁義之趨,則其有遺其親而后其君者乎?此其益于人之國,可謂大矣。蓋行仁義,非欲其利之;而仁義之行,固無不利者也?!盵9]314顯然,張栻講“無所為者”與“有所為者”的對立,是要反對“以利為先,而不顧于義”,反對義與利的相互對立;而他講“仁義之行,固無不利者也”,講義與利的相互聯(lián)系,與朱熹講“仁義未嘗不利”,又講“仁義根于人心之固有,天理之公也。利心生于物我之相形,人欲之私也。循天理,則不求利而自無不利;殉人欲,則求利未得而害己隨之”,只是講仁義與利心的對立,而不是要把義利對立起來,是一致的。需要指出的是,張栻《孟子解》不僅認(rèn)為孟子所言“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講的是“蓋行仁義,非欲其利之;而仁義之行,固無不利者也”,而且還進(jìn)一步講“其所以反復(fù)警告者,深切著明,王道之本實在于此”,[9]314認(rèn)為孟子所言王道,并非將義與利對立起來,而在于行仁義而利于百姓,從而闡明孟子言“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的真正原因在于王道。

朱熹在《右文殿修撰張公神道碑》中對張栻的義利之辨予以很高的評價,并且說:“蓋其常言有曰:‘學(xué)莫先于義利之辨,而義也者,本心之所當(dāng)為而不能自已,非有所為而為之者也。一有所為而后為之,則皆人欲之私,而非天理之所存矣?!瘑韬?,至哉言也!其亦可謂擴(kuò)前圣之所未發(fā),而同于性善養(yǎng)氣之功者歟!”[10]4140肯定張栻的義利之辨講“無所為者天理,義之公也;有所為者人欲,利之私也”,講“無所為者”與“有所為者”的對立,以及對于“有所為者”的反對。

應(yīng)當(dāng)說,朱熹講“仁義根于人心之固有,天理之公也;利心生于物我之相形,人欲之私也”,雖然與胡安國講“義者,天理之公;利者,人欲之私”有著明顯的不同,但是,胡安國所言中的“利”,只是就私利而言,而且在張栻那里,是“有所為者”,是謀利的動機(jī),即朱熹的“利心”,因而又與朱熹所言多有相似之處。也就是說,從胡安國講“義者,天理之公;利者,人欲之私”,經(jīng)張栻講“無所為者天理,義之公也;有所為者人欲,利之私也”,可以引伸出朱熹講“仁義根于人心之固有,天理之公也;利心生于物我之相形,人欲之私也”。這也許就是朱熹講“利心生于物我之相形,人欲之私”,雖不同于胡安國講“利者,人欲之私”,但并沒有明確對胡安國所言提出批評的原因。

四 結(jié) 論

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無論是張栻,還是朱熹,他們對于《孟子》“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的解讀,都以程頤的天理人欲概念討論義利之辨,大致源于胡安國。胡安國講“義者,天理之公;利者,人欲之私”,講天理與人欲的對立,但并非由此將義與利對立起來,實際上是要反對私利,反對唯利是求,講義與私利的對立。張栻講“無所為者天理,義之公也;有所為者人欲,利之私也”,由天理與人欲的對立,講行為動機(jī)的“無所為者”與“有所為者”的對立,反對“有所為者”;朱熹則講“仁義根于人心之固有,天理之公也;利心生于物我之相形,人欲之私也”,明確講仁義之心與利心的對立。因此,張栻講“蓋行仁義,非欲其利之;而仁義之行,固無不利者也”,朱熹講“循天理,則不求利而自無不利;殉人欲,則求利未得而害己隨之”,都不是要將義與利對立起來,而是要通過講天理與人欲的對立,而反對私利,反對“有所為者”,反對“以利為心”。

應(yīng)當(dāng)說,張栻講“無所為者天理,義之公也;有所為者人欲,利之私也”,朱熹講“仁義根于人心之固有,天理之公也;利心生于物我之相形,人欲之私也”,二者是一致的,所以朱熹對張栻所言予以高度評價。就這一點而言,張栻解《孟子》“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與朱熹是相同的。

然而,就義與利的相互關(guān)系而言,雖然張栻反對“以利為先,而不顧于義”,反對將義與利對立起來,又講“欲利反所以害之也”,講“仁義之行,固無不利者也”,講義與利的相互聯(lián)系,朱熹講“循天理,則不求利而自無不利;殉人欲,則求利未得而害己隨之”,與張栻如出一轍,但是,朱熹將程頤解《孟子》“以利為本”而講“君子未嘗不欲利”,改為解《孟子》“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所言,較張栻更強(qiáng)調(diào)義與利的相互聯(lián)系,對于利以更多的肯定。相比較而言,張栻即使能夠接受程頤所言“仁義未嘗不利”,但也未必能夠完全接受以程頤所言“君子未嘗不欲利”解《孟子》“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由此亦可以看出,在義利之辨問題上,張栻要較朱熹更為謹(jǐn)慎。

尤為重要的是,張栻解《孟子》“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不只是停留于義利之辨上,而是由此認(rèn)為“王道之本實在于此”,把義利之辨與王道、與造福百姓聯(lián)系起來,而不是把義與利對立起來,從而展示了儒家義利之辨的更為廣闊的論述空間。與此不同,朱熹解《孟子》“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既肯定“君子未嘗不欲利”“仁義未嘗不利”,同時又對孟子為什么在當(dāng)時“言仁義而不言利”作了解釋,說:“當(dāng)是之時,天下之人惟利是求,而不復(fù)知有仁義。故孟子言仁義而不言利,所以拔本塞源而救其弊,此圣賢之心也。”[1]202一方面講“君子未嘗不欲利”“仁義未嘗不利”,講義利的相互聯(lián)系;另一方面又承認(rèn)社會現(xiàn)實生活中義利的相互對立,而孟子“言仁義而不言利”,正是要應(yīng)對社會現(xiàn)實生活中的唯利是求、義利對立,而不是要把義與利對立起來。這樣的解讀,使得程頤所言“君子未嘗不欲利”“仁義未嘗不利”與《孟子》“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達(dá)到學(xué)理上的融洽一致,從而展示了儒家義利之辨的更為深刻的思想邏輯。

朱熹解《孟子》“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既講“君子未嘗不欲利”“仁義未嘗不利”,講義與利的相互聯(lián)系,又講在社會現(xiàn)實生活中義與利的相互對立,這一思想為后來的王夫之所闡釋。王夫之《四書訓(xùn)義》解《論語》子曰“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引述朱熹的注釋“義者,天理之所宜;利者,人情之所欲”,并且說:“夫子曰:君子小人之分,義利而已矣。乃君子之于義,充類至盡以精之,而利害非其所恤;小人之于利,殫智竭力以謀之,而名義有所不顧;則皆以行其所能知者而已?!示又诹x,終身由之而不倦;小人之于利,寤寐以之而不忘。人未有不喻之而能專意以為之,亦未有喻之而可禁其不為者也。斯則君子小人義利之辨,辨于其所習(xí)而已矣?!盵11]381-382這里雖然講“君子小人之分,義利而已矣”,似乎是講義與利的對立,但實際上講君子與小人之別在于“喻于義”與“喻于利”,所謂“君子小人義利之辨,辨于其所習(xí)而已矣”,并非講義與利的對立。當(dāng)然,王夫之又進(jìn)一步對義利關(guān)系作了深入分析,說:“要而論之,義之與利,其途相反,而推之于天理之公,則固合也。義者,正以利所行者也。事得其宜,則推之天下而可行,何不利之有哉?但在政教衰亂之世,則有義而不利者矣。乃義或有不利,而利未有能利者也?!试唬毫x者天理之公,利者人欲之私。欲為之而即謀之也,斯為小人而已矣?!盵11]382,王夫之明確認(rèn)為,義與利雖然“其途相反”,但歸根到底其本身是相合的;義為天理之公,“正以利所行者也”,義而有利,義利相合。同時,王夫之又認(rèn)為,在政教衰亂之世,“義或有不利”,義與利相互分離,甚至義利對立,這就是胡安國所謂“義者天理之公,利者人欲之私”,此時的謀利之人,即是小人,所以君子應(yīng)當(dāng)“喻于義而不迷于功利,無所爭以養(yǎng)其和平”[11]772。顯然,王夫之的解讀,既講義利相合,又講義利相分,是繼承朱熹解《孟子》“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而來。

需要指出的是,無論是程頤、胡安國,還是張栻、朱熹、王夫之,他們對于《孟子》“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的解讀以及對于義利的論述,雖然只是要反對私利,反對利心,反對唯利是求,而并非完全排斥利,但由于對“利”缺乏定義,利與私利、利與利心之間也沒有明確的界定,因而在后來的傳播過程中,以及在現(xiàn)代學(xué)術(shù)的研究中,出現(xiàn)各種不同的理解,甚至被解讀為是講義利對立而排斥利,在所難免,所以還需作更多的分析研究和學(xué)術(shù)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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