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肖遙
去年冬天疫情期間,我每天凌晨四點趕去社區(qū),忙得灰頭土臉,家里的很多植物疏于照顧,有些沒精打采,只有陽臺上的玉簪花,竟默默地對著陽光開了一頭花。讓我想起小時候在大山深處的三線廠生活的時候,院子里開的那些花——月季、大麗花、指甲花、太陽花,還有爬滿院子花墻的喇叭花,它們都是趁人不備此起彼伏開得熱熱鬧鬧。
也有那種很矜持的、開得很隆重的花,就像“八點半”?!鞍它c半”的學名叫曇花,曇花不好養(yǎng),欣賞曇花開放成了一件稀罕事,知道誰家曇花要開了,鄰居、同事晚飯后都會聚到他家里去看。人們閑話家常,忽然有人驚呼“八點半了”,大家圍攏到曇花所在的房間,黑暗里,曇花張開了它的花瓣,散發(fā)著夢幻般的光芒,就像尋常生活里的一個奇跡。
至今想起來,我都疑惑,為何看曇花的時候,人們都會屏住呼吸,就好像吵嚷聲會驚嚇到花朵似的。為何盡管我每次都睜大眼睛,幾乎一眨不眨地“好好看”了,可事后小伙伴問起,我還是回答不出來,花開的時候有沒有聲音,是“砰”的一聲,還是“啪”的一聲。也許對于孩子們來說,看花這件事的神秘感,早已被更興奮的事取代了,比如結(jié)識新的伙伴,交換玩具和小人書。
有的事物就是有這樣的主角光環(huán),哪怕是一株植物,因為被人關(guān)注和寵愛,也養(yǎng)出了一種藐視眾生、舍我其誰的氣場來。如今,我每天澆水的時候會忍不住對書房里的那株吊蘭說:“你是這里最美的花。”
我喜歡它肆無忌憚地生長的樣子。每一片葉子都爭先恐后地伸展,人在哪里,它就往哪里招搖。趁人不備,長長的葉子像手指一樣,伸到了我的電腦旁邊,提醒我它的與眾不同。
想起朋友阿貓說過的一句話:即便再艱難,也得有守護的事物,可以是孩子,也可以是寵物或植物。一想到自己雖然塵滿面鬢如霜,但能讓一株花開得肆無忌憚,心情也便滋潤起來。
小時候很關(guān)心自己養(yǎng)的植物會不會開花,總覺得花朵大的植物才是好植物。我現(xiàn)在的標準是葉子大,看著健壯好養(yǎng),就是好植物。我見不得一株植物羸弱的樣子,可能人到中年,看多了求而不得愛恨別離,更喜歡青春蓬勃的樣子。哪怕知道三春過后諸芳盡,但看到眼前的蔥蘢還是感到心滿意足。就像才從鄉(xiāng)下搬回的玉簪花,它滿足了我對家養(yǎng)植物的所有期待——葉片很闊大,密密麻麻的葉子像花瓣樣散開,我這樣的養(yǎng)花小白覺得它特別好看,有種繁華之感。我每天都往陽臺上瞄兩眼,知道她郁郁蔥蔥地站在那里,莫名就很開心。
毛姆說,如果一個人能關(guān)注一朵鮮花,一片落葉,能欣賞生活中微小又美好的一切,那么生活就不能把他怎么樣。前不久離職的阿貓說,自己很想念從前辦公室斜對面的大槐樹,從前乘公交車倒地鐵趕到公司,遠遠看見那棵樹,便眼前一亮,心里也明亮起來,希望那棵樹還好。就像電視劇《我的解放日志》里那句臺詞:“希望我們都過得幸福,像熾熱且陽光普照的日子一樣,沒有一點傷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