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太燕
內(nèi)容提要:《申報》與《紅樓夢》的關(guān)系十分密切。它刊載的涉紅信息可以分為早期的倫理揭批、趣味賞玩和道德評點,新文化萌發(fā)后因思想解放、情感認同而生發(fā)的褒揚和專業(yè)化評價,以及由于研究、改編和攝制形成的新文本或新形式的廣告推介,對它們加以剖析有助于夯實紅學的根柢,對明了近現(xiàn)代的出版文化和學術(shù)生態(tài)大有裨益。
作為中國近現(xiàn)代歷時最長,最具影響力的紙媒之一,《申報》內(nèi)容駁雜、包容萬有,它與古典名著《紅樓夢》的關(guān)系也十分密切,許多涉紅議題均能在報紙上覓得直接的對應,這類信息大體可以劃分為早期的倫理揭批、趣味賞玩和道德評點,新文化萌發(fā)后因思想解放、情感認同而生發(fā)的褒揚和專業(yè)化評價,以及由于研究、改編和攝制形成的新文本或新形式的廣告推介,加以剖析有助于夯實紅學的根柢,對明了近現(xiàn)代的出版文化和學術(shù)生態(tài)大有裨益。
在《紅樓夢》問世之初,因受制于傳統(tǒng)禮教,公開的評價或比較節(jié)制,或重在批判,前期《申報》上的相關(guān)文字即多局囿于延續(xù)傳統(tǒng)道德、不無微詞的風評,源于雅好制成的詩詞或把玩類文字,官方查禁小說的知會等。
《申報》最早涉及《紅樓夢》的信息來自1872年6月3日的《羊城新聞》,嚴于庭訓的陳元圃見聰穎過人、詩文俱佳的十六歲之子藏有《紅樓夢》并作了評語而加以杖責,怒斥說部傳奇多屬墨沼煙云,徒以才子佳人引人入勝,誘惑血氣少年,“淫書之為患若此”,而《紅樓夢》“虛中有實,尤為此中魁首”。又有其他信息,如嗜好《紅樓夢》的延陵生為一名嬌艷動人的林姓女子思念成病而逝;愛讀《紅樓夢》的城西女子與對面店鋪的門徒私會,終而無果,雙雙自殺身亡;荊南學堂學生常手執(zhí)《紅樓夢》,該校監(jiān)學遭到荊宜道金峙生面斥,下令從嚴整頓。這類負面評價延伸到了政界,如胡林翼批評官場以《紅樓夢》為秘本,一入仕途即鉆營擠軋,無所不至之說即為眾人所引述。
雖然在正統(tǒng)教化上被譴責,《紅樓夢》及其人物卻是文人的絕佳寄懷對象,如陸敘卿的《百字令》既褒揚了作品意境營造的傳奇,人物意態(tài)擬寫的傳神,也感嘆了情事無成、恨海難逃的傷懷,尤其是第二闋盡顯歌哭悲喜之意、纏綿悱惻之思,與小說堪稱絕配:在內(nèi)容上以情為尊、為情而頌;在意境上柔婉細膩、含蓄蘊藉。他如王素姮、鄒弢等人的詩詞也將小說人物的人生境遇和神情樣態(tài)完美地表現(xiàn)出來了。
詩詞吟詠之外,還有把玩類文字,如分曹射覆是《紅樓夢》中出現(xiàn)過的古人雅好,在現(xiàn)實中小說本身成了構(gòu)思的來源,如1877年10月19日《申報》刊有廋詞“詩寫山如并水如,回頭花氣鏡中余。義山綺思留團扇,陶令閑情系舊廬……”廋詞即隱語。當湖寄蘅生遍讀小說后“所望一片靈思,戲作分曹之射”,巧將女性人物以廋詞譜出,刊諸報章。次日即有人回應,制成“回頭花氣鏡中余,香菱;義山綺思留團扇,李紈;陶令閑情系舊廬,柳五兒……”再如紉秋居士模仿《二十四女花品圖》遍論滬上名姝,分題詩評小說中人:“黛玉—李佩蘭,自是君身有仙骨;迎春—朱素蘭,不把雙眉斗畫長;紫鵑—陳月箏,妝成只是熏香坐……”《申報》又頻繁刊出以《紅樓夢》為內(nèi)容制作的謎語,供讀者玩樂。
因?qū)η閿懙昧芾毂M致,《紅樓夢》一度被列為淫書查禁,報紙多次刊載此類信息,如1886年上海官府獲知“淫棍丑類”將《金瓶梅》《紅樓夢》等“淫書”工楷繕寫,繪圖付印,乃預先查禁以維持風化,特曉諭各書局不得違禁代為刻印,活字鉛板錫板并木板等一體禁止,倘敢故違,決不寬貸。1895年,邵秋庭從上海販書至蘇州發(fā)售,被當?shù)丶澏e報,吳縣縣令提押了他,言明所禁“淫書”就包括《貪歡報》《紅樓夢》等。至1898年它仍被視為禁書,報載有司宣告各書坊復有印售《綠野仙蹤》《石頭記》等,“實屬故違禁令,除隨時查究外,合再查案示禁”。
同時,一些研究與考釋引起了關(guān)注,如有人對由納蘭詞的解讀而推導賈寶玉為納蘭容若的結(jié)論表示質(zhì)疑,指出詩人吟詠即物托情、幻構(gòu)虛詞,偶符實景乃是常事,無法當作確證?!都t樓夢》也成了其他作品招徠讀者的參照,如《林蘭香》“專仿《紅樓夢》之體而變化刪簡之,言情諸節(jié)皆若隱若現(xiàn),具有匣劍惟燈之妙”;《繪圖醒世姻緣》“于《紅樓夢》外別開生面者,誠小說界中上悟禪”??傊?,早期《申報》對《紅樓夢》的錄述主要為訓誡例證或文人雅好,缺乏專業(yè)化的研究,多為道德評點,以斷片式或語句式出現(xiàn)。
至清末,學者對《紅樓夢》的解讀發(fā)生轉(zhuǎn)向,如王國維等人的論述均有新質(zhì),啟動了紅學評論的現(xiàn)代轉(zhuǎn)型,但真正全面客觀的評價來自更新一代的知識分子,經(jīng)過“五四”前后思想解放運動的淬煉完成的。自此,《紅樓夢》被認作是一部封建家庭的史書,精于刻畫人物的名作,反映了封建家庭的黑暗和女性的可憐可恥;它的閱讀群體不斷擴大,未讀者可能被嘲為傖父,閱讀行為不必隱蔽了;社會評鑒不再偏向訓誡或批判,轉(zhuǎn)入善意的調(diào)侃,贊賞的語調(diào)。本報甚至從性的角度予以肯定,表示稿件可以寫性,但要寫得高尚、隱藏和深刻,如《紅樓夢》而非《肉蒲團》。它的文學史地位也在攀升,如徐凌霄稱清代小說“量豐而質(zhì)絕,足以代表一時代之文學,《紅樓夢》沉博絕麗,壓倒一切”;宋春舫自覺地將它歸置于世界文學系列,稱其“為言情小說特出之作,可與西洋之Ciariana LLarlowe及The Bride of Lammermoor等書齊名而無愧”。總之,這些涉紅文字在形式上突破了評點式的感性點撥,產(chǎn)生了現(xiàn)代論文體或新式文本,在內(nèi)容上具有鮮明的現(xiàn)代思想意識和文化理念。
隨著時代思潮的更新,《紅樓夢》的正面價值持續(xù)得到挖掘,如劉家銘認為它可以指示作文之道,因為筆法完密,有起有伏,有提有補,無一閑筆漏筆,且前后呼應;它“于社會家庭情形,描摹盡致”,便于了解人情世故;它與茍合的舊小說或淫書判若霄壤,是天下第一言情之作,男女主角發(fā)乎情止乎禮,“每有一片纏綿悱惻不忍辜負之苦心,而終不及于亂”;小說語妙天下,在于作者細摹入骨、寫照如生,其他小說庸惡陋劣“實筆不能述”;讀者要享受作品本身而不必附會隱射之說,“亦不必強索以證實其事,賞其文會其意可也”。
茅盾和趙清閣之論也有代表性。在陳獨秀刪削理念的影響下,《紅樓夢》出了篇幅減至五分之三,以中學生為預設(shè)讀者的潔本,茅盾所作導言的第四部分刊于《申報》,他總論了小說的幾大特點:一、“自敘傳性質(zhì)的小說”。曹雪芹創(chuàng)造性地開創(chuàng)了新寫作模式,書中人事無非是作者的生活經(jīng)驗,排滿、影射乃是誤讀;小說中心思想是寫婚姻不自由的痛苦,但作者不敢攻擊禮教,反而編造神話加以掩飾,陷入宿命論。茅盾指出,與《水滸傳》不同,《紅樓夢》是個人著作,是作家“有意識地應用了寫實主義的作品”,在中國小說發(fā)展史上“是一個新階段的開始”。二、描寫男女私情?!都t樓夢》把女子寫成獨立的,活生生的人,而非其他才子佳人小說中作者想象的“美人兒”;賈寶玉不是風流教主、護花使者,“而是同受舊禮教壓迫的可憐人兒”。三、技巧高超,尤其是人物描寫“力避介紹式的敘述而從瑣細的動作中表現(xiàn)出來”,性格“都是跟著故事的發(fā)展而發(fā)展的”,如讀者對林黛玉品貌性格的認知就是跟著故事的發(fā)展一點一點凝集起來“直到一個完全的黛玉生根在腦子里,就像向來認識似的”。四、“沒有扭捏做作”。全書只寫飲食男女,擺脫了同類作品故作驚人之筆的弊病,平淡自然。此文合乎后世評論《紅樓夢》的基調(diào),多數(shù)觀點和認知被后代學者所采納,成為定論。
趙清閣將《紅樓夢》改編成四種故事和主題獨立的劇本,她指出視小說為曹雪芹自傳,或?qū)懬宕杂械览恚偃缱髡呷狈︼L俗、人情、世故等方面的閱歷就不可能寫得如此真實;正因他對時代觀察透徹,才以智慧之筆刻畫了一切罪惡形態(tài),小說的文學價值“便在于這些包含著人生哲理,與社會哲理的深度上”。曹雪芹記錄了自己,也記述了同時代所有人;寫照了清代朝政,也涵括了歷代朝政;有故事的敘述,更是努力呈現(xiàn)啟示的哲理。她點明研究《紅樓夢》不能徑作狹義的索隱,而須透視其遠處大處,看出“遠大方面的反映”。
以上諸文從整體上概述了《紅樓夢》的多樣化特質(zhì),也有學者從具體角度作了正面論述,如忍杰贊許它在“借人物之口寫自己的微旨”上達到了文學的極致,“書中人物都隨各人的身份配于舉止、容貌,精透細妙,使讀的人沒一個不表同情”,作者寫的是貴族家庭瑣事,卻把古往今來兒女癡情、人情世態(tài)一一畢現(xiàn)于讀者面前,這需要實地觀察的苦工夫和歸攏自己的思想學識。周瘦鵑、屈軼肯定了它在人物塑造上的成就,而芷英稱揚了它的繪畫式,富有美學意味的描寫法。
有學者表達了相反的意見,如老圃以為富有感化力的小說對社會教育有益,而中國小說家有喜用猥褻語的惡習,《紅樓夢》是說部翹楚,但“失于雅馴之處不堪令子弟屬目?!辩R性認為它沒有承擔起表現(xiàn)社會弱點、刺激青年覺悟、施加新思想等功能,淪落成了社會犯罪的兇器。有人批判它是封建思想和希伯來思想的混合物,賈寶玉是混合思想的具體化,中國最著名小說以雪白粉嫩、哭哭啼啼的公子爺作為主人公導致腐化之氣充塞天地。
依據(jù)樸學思維對《紅樓夢》及其所涉加以考辨是推動紅學的重要范式。如楊向奎致函胡適問詢曹家是否在河北豐潤,并引了萍蹤從尤侗《艮齋文集》摘錄的文字。胡適認為萍蹤誤讀了這段文字,曹雪芹的家世倒數(shù)往上六代都不能算豐潤人。如胡懷琛肯定葬花詩是杰作,但不認同受劉希夷、唐伯虎詩歌影響之說,指出類似表達的源頭很早,漢樂府、岑參等均有近似作品;袁枚《祭妹文》與此類同,可能受過《葬花詩》影響。唐長孺、葉德均則考證了小說中所涉及的戲曲劇本和劇目等問題。
本報刊過幾種署名曹作漢的《紅樓夢》人物研究,不乏現(xiàn)實所指?!墩撟嚣N》談及有好事者將薛寶釵比作曾國藩,將林黛玉比作左宗棠,如此比附乃非非之想,卻有趣味,作者則將紫鵑比作諸葛亮,以為她做了林黛玉侍女后忠心耿耿,隨喜隨憂,在主人歸天后絞去青絲出家了,雖為小戶女子,又是高潔的,無大學問卻不忘節(jié)義道德。作者感嘆如果當下還有這種人物,執(zhí)鞭之士亦愿為之。《論小紅》指出“小紅為影射洪承疇”之說不當,小紅本在寶玉生活圈的外圍,無法親近主子成為核心人物,又被晴雯等人澆冷水,心高志大、自負才華的她轉(zhuǎn)投實力派鳳姐,爬上高枝。洪承疇原本就深得皇帝信賴,有機會發(fā)揮自己的才能,卻倒戈投降,他是君子中的小人,小紅比他高明一點。小紅到底像誰?即民元以來的失意政客、落伍軍閥,他們興風作浪,總作些無意義、你死我活的不休爭斗。而《論花襲人》則借襲人的臉譜諷刺了漢奸與某些士子的節(jié)操。
學術(shù)史已然證明,多維比較常能得出新見,《紅樓夢》研究也得益于此。如與不同時區(qū)的作品比較:華生指出《紅樓夢》從正面描寫王侯宰相大家庭的私生活,說明其閑適的悠游度日,《金瓶梅》從反面敘述勢豪的一生,暴露其惡行,二者堪稱姊妹篇,可等量齊觀。劉獅從文學與政治的關(guān)系談起,認為作家應該是自由的,超然的,反映時代的一切,對當下和后代能夠產(chǎn)生影響,如《紅樓夢》《阿Q正傳》內(nèi)容不同,思想體系卻相同,作者“用尖銳的眼光透視了一切,在筆底,針對著現(xiàn)實,反映出當代的一切,盡管讀者的看法各有不同,但它畢竟是兩部滲透人心的巨著,有生命的巨著”,它們真正地盡到了文藝的職責。
與不同語言系統(tǒng)的作品進行比較是有益的,如季叔評價托馬斯·曼的《部登布羅克》以自然主義觀察法記述了一個富裕資產(chǎn)大家庭歷經(jīng)四代由盛而衰的歷史,人物描寫逼真,敘述、布局從容裕如,書中有作者家庭的影子,就如曹雪芹之于《紅樓夢》一般。葭水認為《約翰·克里斯朵夫》寫了圣潔的安多納德、恬靜的葛拉齊亞等,但她們?nèi)狈Τ说牟湃A,配不上主人公;而《紅樓夢》的女子出色多了,但男主角可憐,沒有克里斯朵夫般充沛有余的生命力,故前一部小說“從無到有”,后一部小說“從有到無”,一部積極,一部消極。
比較又存在于不同的文藝形式之間,如薇君評論影片《亂世佳人》與其說偉大,不如說細膩,它描繪出了一個剛愎自用的女孩的心緒,同《紅樓夢》有異曲同工之妙。某戲院為劇目《風流美少年雷門諾伐羅》所作廣告則云“賈赦色中之厲鬼,賈璉色中之餓鬼,寶玉色中之精細鬼,薛蟠色中之冒失鬼”,本劇主人公雷門諾伐羅兼而有之:今日卿卿我我,他時視同陌路,是為厲鬼;無往不利,略施小計便上鉤,是為精細鬼;美人在座,狂態(tài)百出,是為餓鬼;相見片刻,俯吻不已,是為冒失鬼。
類似比較還體現(xiàn)在社會認知上,如程駿松以國府要人比紅樓中人,林森比史太君,蔣介石比王熙鳳,吳稚暉比劉姥姥,汪精衛(wèi)比薛寶釵,胡漢民比林黛玉,張學良比賈寶玉,又表示賈雨村審薛蟠案中門子的一席話成了宦海錦囊,不畏權(quán)勢者敲碎飯碗,逢迎拍馬者升官發(fā)財;鳳姐管理家政精力有限,耳目難周,手下營私舞弊層出不窮,恰是中國政治的寫照。黃善頑指出德國、蘇聯(lián)等國婦女或自愿或被迫參與訓練,鍛煉體格,為國奮斗,但中國到處是林黛玉式的摩登女子,她們兀自講究服裝的漂亮,學習嬌滴滴情脈脈的模樣,只為了博得男子的贊美。時代敲著喪鐘,國家徘徊在生死歧途,那么多女子不知家國危難,只顧多情多愁,對民族復興是致命的打擊。每個青年都應以壯健活潑的體格、健全純潔的頭腦擔起責任,女性亦當覺悟,拒絕病態(tài)社會趨向的引誘。
有學者從跨學科的視野進入《紅樓夢》,得出或有趣或精深的見解,如它成了馮柳堂縱論經(jīng)濟史或物質(zhì)文化史的重要論據(jù)。馮氏認為水煙至乾隆朝才盛行,因為在第一〇一回中薛寶釵向鳳姐遞了一袋煙,袋代表旱煙,“假使當時已有了水煙,窮奢極欲之賈氏,決無不有此物之理,而且賈母、王夫人,以及赦、政諸人都不見吸煙”。如第二十一回寫到肥皂,寶玉趁勢在湘云洗過的殘水中洗臉,對遞來香皂的紫鵑說“不用搓了”,馮氏推斷用的是土貨,“一則《紅樓夢》作者對于外來之物,常提示出來。再則洋貨進口,自乾嘉道光之后而始盛,三則從搓字看去,當為舊時之肥皂無疑;蓋以皂莢制成之香皂,其質(zhì)粗而堅,不若近代香皂,柔滑而光潤,故揩洗時用力去‘搓’不可”。馮氏指出鐘表乃稀世之物,多見于皇室或富貴人家,并以第六回劉姥姥見鳳姐房中自鳴鐘鏜然作響以為是怪物加以佐證;借第十四回鳳姐一番話點明寧府上房里有時辰鐘,“鳳姐不但自己有鐘表,隨身的仆婢亦都有鐘表,更比寧府中為富豪了”;借第十九回、四十五回、六十二回賈府中人的對話說明那時鐘表的機件雖然是洋貨,卻采用中國傳統(tǒng)的十二時計時法。他感嘆寧國府被抄時僅有鐘表18件,與和珅被抄家時有鐘表超過370件相去甚遠,間接揭示了賈家沒落的事實。
又如從醫(yī)學角度的解讀。醫(yī)學教授鄧源和1936年被問到晴雯與結(jié)核病的問題,他指出結(jié)核菌生命頑強,但在百度沸水中煮半小時也能殺死,國人總覺得會傳染而將尸體燒掉,晴雯“害女兒癆死了,他的嫂嫂把他火葬,正為此故”。鄧氏贊賞曹雪芹的描述到了鬼斧神工的地步,尤其是林黛玉的癆病,讀之如親身目擊。為何她從小得了癆病,長到十六七歲才香消玉殞?原因是她無太多的勞動,平日多躺臥,住舍四周是空曠的花園,空氣新鮮,能對抗病癥,延長生命。黃駿討論了肺結(jié)核對心理的影響,它會連帶患上歇斯底里癥,變得憂郁、暴躁和多疑,“千嬌百媚的林黛玉就是一個典型”;病人本需靜臥休養(yǎng),而她總將簡單的事分析得復雜、繁瑣,并且往往于己不利,如嫂嫂偶然向哥哥閃一閃眼,她就演化得玄奧,甚至聯(lián)想他們或許聯(lián)合整個家族要對她采取某種措施;有時她憑空生出恐怖的念頭,刺激得自己發(fā)抖:或是病痛刺激了神經(jīng),或是逕橫在床精神無所寄托,病也逐步加深了。
由《紅樓夢》改編的種種藝術(shù)形式獲過或褒或貶的評價,如有人認為梅蘭芳排演的獨幕劇《俊襲人》十分精彩:布景“力求像真”;盡管改成了中州韻,“仍將京語之神氣傳出,是非造句得宜不可”;增加了大量科白以啟發(fā)觀賞者的興趣,所添詞句“每引觀客哄堂”而“皆出原書之內(nèi),信手拈來,毫無補綴痕跡”;演出效果好,“臺下皆興致勃勃”,呼好聲雷動;演出場景為怡紅院的內(nèi)間,屋外之事為暗場,“非裁剪得宜,接續(xù)得法不可,否則便露斧鑿痕,今演來一點痕跡不露,最見匠心”;劇中人著寬長大袖的古裝,若“神氣不足,則太沉悶,便毫無可觀,若形容太過,則又覺肉麻,且又不合古裝舉動”,梅氏表演原神盡出,恰到好處。有人肯定楊耐梅版《王熙鳳》對女主角性格的塑造得體、成功,尤其是在毒設(shè)相思局和逼死尤二姐二節(jié)以兩種姿態(tài)寫出同樣殘酷狠毒的心,給予觀眾直覺的認識,把握了核心性格,沒有流入空泛平凡的表現(xiàn);在演出上,包括楊氏在內(nèi)的演員扮演成功,整體上看這種費力的戲“已夠人滿意的了”。
1946年,朱彤改編的劇本《郁雷》由吳祖光導演,摘取寶黛間的兒女私情敷衍而成。劇評者管玉認為主角的塑造不成功,性格不鮮明,寶玉的多情濫情,黛玉氣量小,寶釵氣量大都無足夠的劇情支撐;劇本的處理值得商榷,如寶、釵的戲份從結(jié)婚開始,此前從未講過話;紫鵑成了核心人物,寫得恰當動人,她貫穿全劇,全面介入主角們的生活,終究無法向?qū)氂褚辉V所想,導致觀眾的觀感無法疏散;全劇主題局限在新舊婚姻,其他主題如對腐敗的揭示等毫無展現(xiàn)。他批評改編者聲言此劇完全不是《紅樓夢》,不過為了表現(xiàn)人性的解放的辯解是對改編不到位的掩飾。楊廉沅的觀演體驗指向了時代青年,認為大家既要承擔時代的精神負荷,也為情感火焰的漸熄煩愁郁悶,又不肯定于命,左右為難,恰如寶玉的臺詞:“我們的聲音和郁雷一樣,哭喊不出,被幾千年的云彩壓住了?!?/p>
著名報人戈公振說過:“廣告為商業(yè)發(fā)展之史乘,亦即文化進步之記錄。”確實,廣告既傳遞商品信息、促銷獲利,也展示文化的演進:承載特定的文化訊息、宣導某種價值觀念或倡議某種流行風尚、生活方式?!渡陥蟆房d過批量的涉紅廣告,這些簡短而信息豐富的宣推文字借助現(xiàn)代傳媒促進了小說的研究與傳播,滲透到了社會各領(lǐng)域和各階層。
首先是關(guān)于《紅樓夢》本文和涉紅著作(含考釋類、繪圖類與摘錄編選式著作)的廣告。民國時期刊印的幾種《紅樓夢》版本均在《申報》登過廣告,如上海亞東圖書館1921年發(fā)行的《紅樓夢》加了新式標點,分了段,打破了從前穿鑿附會的紅學,“創(chuàng)造科學方法的‘紅樓夢研究’”。許嘯天的校定本加了新式標點,分了節(jié),成了與眾不同的一百回本子,是“校正事實的,刪改章節(jié)的”;許氏自言此版本“根據(jù)文學點去刪改他的結(jié)構(gòu),根據(jù)理論點去校定他的事實”“在索隱的紅學家,考據(jù)的紅學家以外,創(chuàng)造實際的紅學研究法”。
考釋類著作,如夢癡生認為《紅樓夢》是闡微言道之書,乃撰《原紅樓夢》將書中人名、人物行止、詩賦文詞和園中亭臺花木“逐一以道語標注,俾見非荒唐無稽”,以醒人耳目,知悉作小說的原意。王夢阮、沈瓶庵仕清有年,熟悉都下故聞,在《紅樓夢索隱》中逐事指證其中的隱秘,將假托諸人、真正姓名和數(shù)百年黑幕一一揭破,并列出了人物的對應關(guān)系:寶玉(清世祖),黛玉、寶釵、秦可卿(董小宛),元春(陳圓圓),賈政(攝政王),薛蟠(吳三桂)等。鄧狂言著《紅樓夢釋真》、洪秋蕃著《紅樓夢抉隱》、俞平伯著《紅樓夢辨》都作了廣告,論及各自的特色與價值。
1883年,畫師王蕓階繪制了《紅樓夢圖詠》,共一百二十幅女子畫像,是改琦繪本的數(shù)倍,并各系以事,用石印照相法印出后尤臻雅致。王毅卿精心繪成《紅樓夢寫真》,“如榮寧兩國府之聲勢,烜赫大觀園之宏壯華麗,十二金釵之燕語鴻影,寶玉黛玉之情意纏綿,繪聲繪色,寫形描景,在紙上栩栩欲活,其布置之極密,畫筆之精致,實為空前絕后之佳品”。該書選用江西上上等潔白無疵的連泗紙攝印,裝潢精雅。周瘦鵑主編的《紫蘭花片》雜志封面曾于某年每月刊出一位由畫家潘雅聲畫成的金釵,“設(shè)色布景都非常精美,特請名師制成三色版,加工鑄印,和原作不差分毫?!?/p>
申報館出版的“癡說紅樓”系列含《紅樓夢精義》《紅樓夢觥史》《紅樓夢排律》《紅樓夢雜詠》四種,廣告稱《精義》“抉摘入微,將作者隱而不露之處,曲曲傳出,而筆尤矯健絕倫,幾如老吏斷獄”;《觥史》取一百二十人為酒籌,以寶玉為花主,“并各附以傳贊,試于隔座送鉤分曹射覆而外,共翻是史,以侑一觥,真使耳目一新”;仿五言八韻的《排律》,七絕體的《雜詠》“皆低徊婉轉(zhuǎn),絕世豐神,當日悲歡離合之情躍然紙上”。中華圖書館刊印的《紅樓夢譚屑》分新語、正偽、觥史、小陽秋等六種,“皆坊間素未經(jīng)見之作”,愛讀此書之人可借此相印證,不喜之人亦可為文酒、宴會、游戲、遣興之助。
其次是涉紅視聽類作品的廣告?!都t樓夢》既是傳統(tǒng)戲曲改編的來源,也被編成新的,外來的藝術(shù)形式——戲劇和電影,這在《申報》廣告中也有呈現(xiàn)。
搬演《紅樓夢》乃眾望所歸,有人曾登報希望滬上名旦加以編演。1913年10月25日新民演劇社排演廣告稱《紅樓夢》為空前絕后的杰作,因摹寫名媛詩婢數(shù)十人而難以改編,本社旦角人才在上海各舞臺之上,故以社會教育為宗旨,選擇賈璉服中娶妾至柳湘蓮隨道出家一段編成《鴛鴦劍》,刻意排練。1917年7月,天蟾舞臺上演《紅樓夢·絳珠歸元》,是劇“自金玉議婚起,顰卿迷性,黛玉焚稿,香消玉殞,華堂成禮,幻境悟仙止”,趙君玉等名角薈萃,“支配相宜,抖擻精神,各獻所長,誠不可多得之杰作”。歐陽予倩編演的《賈寶玉負荊請罪》也有板有眼,有引有白,有唱有做,“以腔調(diào)之如何方新穎可聽,一音節(jié)之如何方清雅有致,則又索腸絞腦,不遺余力”,表演異常熱鬧,登臺人數(shù)頗多。
梅蘭芳自編的《黛玉葬花》是名劇。1920年4月27日天蟾舞臺的演出廣告指出梅氏乃天縱嬌兒、舞臺健將,綺年玉貌,并世無雙,“每揭橥一劇,粉黛登場,能令繁縟女伶都無顏色”,他擔綱的葬花戲聲調(diào)翻新,詞曲豐美,精致幽微,“至于古裝之雅媚,園景之清幽,猶其余事耳”。兩年后,該劇再至上海演出,廣告稱作品能體貼其身份,能描摹其性情,“天生品貌裊娜娉婷,恍若瀟湘再世”,梅氏的細膩熨帖、文采風流甚至超越了黛玉本人。另一版廣告稱他的歌喉“聲清音越,韻雋味永,所有唱功,大珠小珠落玉盤,無疵可摘,無瑕可擊。做工善于體貼,溫文爾雅,恰合瀟湘仙子身份”,這源自他對小說爛熟于胸,對人物揣摩入微。他才高學富、別有心得,飾演黛玉繪影繪聲,“有非碌碌余子所能夠見解得到的”。他的優(yōu)秀又不限于唱做,觀眾還需注意和品味“他閱《西廂》的心領(lǐng)神會,怪寶玉的薄怒佯嗔,聞曲的觸耳驚心,自傷的回腸九轉(zhuǎn),種種傳神是否入木三分,是否與眾不同”。
《紅樓夢》又被編成燈彩戲,乾坤大劇場1922年1月16日的演出廣告稱所排新劇佐以奇異背景,特別是燈彩,首本從太虛幻境起至王熙鳳毒設(shè)相思局,情節(jié)刪繁就簡,一氣貫注,而“全劇精神在魂游太虛,及賈敬慶壽賈瑞中計,各場有變幻離奇者,有熱鬧奪目者,有滑稽絕倒者,至林黛玉進賈府,薛寶釵投親,寶玉摔玉,黛玉傷春,襲人勸慰,各場唱做表情,場場各有精彩”。2月8日廣告贊揚這是最好的燈彩戲,最好的背景戲,最好的古裝戲,最好的變幻戲,所有燈彩精益求精,燈“奇異不可思議”,彩“令人叫絕”。
《紅樓夢》亦是電影編劇和導演試圖突破的題材。1927年,孔雀電影公司籌拍影片時即登廣告甄選演員,是年5月2日“游藝消息”談到公司鑒于小說風行全國、傳頌歐美的影響力,攝成影戲可在電影界大放異彩,議決攝制,選取了從賈元春省親至絳珠歸天的情節(jié)。之后該片的選角和制作等訊息持續(xù)登載。而就在6月底,復旦公司拍攝的《紅樓夢》試映,7月20日起在中央大劇院連映四夜,廣告稱這部二十大本影片具有導演精細、演員認真、光線清晰、布景華麗、說明簡當和費用浩大等特點,后出廣告加了“大熱天氣,恁如果來看我們這部《紅樓夢》,包管身心涼爽,因為劇中情節(jié)全是纏綿悱惻,濃情蜜意,而且表演光線說明布景等等,都十分巧妙,確是消夏惟一的良方”等語。世界大戲院、恩派亞大戲院紛紛登載影訊,稱之為“中國第一稗史影片”,由于廣受好評,新中央大戲院打出重映啟事。兩年后,該片續(xù)集上映,百星大戲院廣告稱其極精美,各種精萃熱鬧點“如劉姥姥在大觀園如何喝醉酒,闖到怡紅院,鬧出許多笑話。鳳姐如何戲弄賈瑞,林黛玉與薛寶釵如何捻酸吃醋,賈寶玉與寶釵結(jié)婚后,如何憤然出家,去做和尚。大觀園究竟如何風光,諸姐妹間究竟如何風談,寶玉、黛玉究竟如何愛好,百十丫環(huán)究竟如何風趣”由名演員陸劍芬、周空空等一一細膩演出,看后恍如置身大觀園中,比讀《紅樓夢》感興趣百倍。
最后是涉紅商品的廣告?!都t樓夢》的吸引力誘使商家利用小說進行品牌宣傳,如1947年9月《申報》數(shù)次刊登信孚印染廠為自家商品“福利多黛綢”所做巨幅廣告——“黛綢與林黛玉猜獎競賽”。廣告談到林黛玉的個性特點為人所樂道,“黛綢”與林黛玉有同名之雅,美人名布,相得益彰,“爰就其性格作一公開游戲,并略備獎金以助雅興”。廠家公布了具體辦法:列出林黛玉的候選性格25種,參賽者任選5種填入表格,注明姓名地址,加蓋印鑒,黏好“黛綢”等小商標于10月底之前寄至工廠猜獎競賽部;已預擇林黛玉的性格5種,請公證人封存待將來當眾揭曉。獎金額度為:全部猜中廠家選定5種性格者獎二千萬元,猜中4種獎一千萬元,猜中3種獎五百萬元,中獎名額均是一位,多人猜中則平分獎金。這次活動收到回單42189份。廠家所定林氏性格為“愛美、潔癖、固執(zhí)、風雅、斯文”,全部猜中者1人,猜中四種452人,猜中三種3984人。顯然,這次宣傳活動得到了良好的反饋。
綜前所見,《申報》所刊涉紅信息構(gòu)建了一部論域?qū)挿?、獨樹一幟的紅學史或傳播史,它們正好暗合社會文化的內(nèi)在演化脈絡(luò),這批兼及各個領(lǐng)域、各種形式和各項維度的信息駁雜繁復、豐富多元,有助于我們了解近現(xiàn)代的社會心理、出版文化、藝術(shù)展示或表演的接受、文本的改編和研究等,引導我們更輕便地進入、更深入地領(lǐng)悟和更精辟地闡釋這部偉大的古典名著。
① 《羊城新聞》,《申報》1872年6月3日,第4版。
② 《金華山樵陸敘卿題紅樓夢遺詞二首》,《申報》1873年11月1日,第3版。
③ 《無題詩廋詞(每句隱一紅樓夢女名》,《申報》1877年10月19日,第3版。
④ 《射當湖寄蘅生石頭記女名廋辭》,《申報》1877年10月20日,第2版。
⑤ 紉秋居士《前見免癡道人摘紅雪詞題二十四女花品圖,因仿其例用紅樓夢人名,借美分題,并系以詩,非敢品花,亦逢場作戲之意云爾》,《申報》1876年6月22日,第3版。
⑥ 《申報》1886年6月1日,第2版。
⑦ 《申報》1895年12月8日,第3版。
⑧ 《申報》1898年9月12日,第10版。
⑨ 《紅樓夢發(fā)微》,《申報》1911年3月10日,第12版。
⑩ 《申報》1877年7月19日,第1版。
[11]《申報》1906年8月4日,第1版。
[12] 秦川碧《我們怎樣認識文藝》,《申報》1935年3月10日,第18版。
[13] 吾郎《兩個女性的小說迷》,《申報》1932年11月2日,第11版。
[14] 佛《敬告投稿諸君》,《申報》1932年5月29日,第15版。
[15]《凌霄漢閣談薈》,《申報》1948年4月17日,第7版。
[16] 宋春舫《論中國小說(二)》,《申報》1919年4月17日,第14版。
[17] 劉家銘《讀石頭記雜說》,《申報》1925年5月31日,第17版。
[18] 茅盾《潔本紅樓夢導言》,《申報》1936年1月1日,第7版。
[19] 趙清閣《紅樓夢的四個悲劇·紅樓夢劇本總序》,《申報》1945年12月26日,第6版。
[20] 忍杰《小說漫談》,《申報》1920年6月24日,第14版。
[21] 老圃《小說與教育》,《申報》1921年10月22日,第20版。
[22] 鏡性《小說應當改造了》,《申報》1921年3月27日,第14版。
[23] 汪倜然《新書月評·肉與死》,《申報》1929年8月30日,第27版。
[24] 胡適《曹雪芹家的籍貫》,《申報》1948年2月14日,第8版。
[25] 胡懷琛《林黛玉葬花詩考證》,《申報》1923年3月20日,第19版。
[26] 曹作漢《論紫鵑》,《申報》1946年6月12日,第8版。
[27] 曹作漢《論小紅》,《申報》1946年6月27日,第8版。
[28] 華生《評金瓶梅》,《申報》1935年8月25日,第22版。
[29] 劉獅《愉悅與愿望——?!吧虾W鲄f(xié)”成立》,《申報》1947年5月4日,第9版。
[30]季叔《本年諾貝爾文學獎金獲得者托馬斯·曼》,《申報》1929年11月21日,第20版。
[31] 葭水《約翰·克里斯朵夫》,《申報》1946年12月5日,第10版。
[32] 薇君《我所見的亂世佳人》,《申報》1940年6月21日,第12版。
[33] 《申報》1926年6月26日,第4版。
[34] 程駿松《紅樓絮語》,《申報》1932年7月21日,第11版。
[35] 黃善頑《從林黛玉式的女子說到女子自由車隊的組織》,《申報》1937年4月24日,第16版。
[36] 馮柳堂《談水煙及煙之來源》,《申報》1939年5月16日,第17版。
[37] 柳塘《肥皂》,《申報》1940年8月14日,第9版。
[38] 柳塘《鐘表漏刻》,《申報》1941年2月24日,第8版。
[39]《申報》1936年9月17日,第14版。
[40] 鄧源和《紅樓夢斷片研究·林黛玉肺結(jié)核的研究》,《申報》1936年9月24日,第18版。
[41] 黃駿《肺病療治期中之良藥》,《申報》1948年3月5日,第8版。
[42] 知《俊襲人之劇評》,《申報》1928年1月31日,第17版。
[43] 冰澤《王熙鳳觀感》,《申報》1942年6月20日,第7版。
[44] 管玉《上海話劇總評之三·七·紅樓夢》,《申報》1946年6月23日,第9版。
[45] 楊廉沅《郁雷》,《申報》1946年8月13日,第11版。
[46] 戈公振《中國報學史》,三聯(lián)書店1955年版,第220頁。
[47]《申報》1921年5月1日,第2版。
[48]《申報》1923年4月14日,第19版。
[49]《申報》1888年2月24日,第6版。
[50]《申報》1916年12月8日,第15版。
[51]《申報》1918年10月3日,第14版。
[52]《申報》1923年10月2日,第8版。
[53]《本館告白·新書出售》,《申報》1878年2月12日,第1版。
[54]《申報》1917年11月2日,第15版。
[55]《申報》1917年7月25日,第8版。
[56]《申報》1917年11月18日,第8版。
[57]《申報》1922年6月16日,第9版。
[58]《申報》1922年6月27日,第12版。
[59]《申報》1927年7月21日,第1版。
[60]《百星今日起開映紅樓夢》,《申報》1929年10月23日,第25版。
[61]《申報》1947年9月20日,第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