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晨,凡 雨
(南昌大學人文學院,江西 南昌 330031)
四六啟總集是明代書牘總集的重要組成,不僅是與明嘉靖至萬歷間駢文(四六文)創(chuàng)作復興息息相關的出版現象,亦是明人四六乃至書牘觀念演化的生動文本?!豆沤皴ο鬟x章》《新刻旁注四六類函》《啟雋類函》《夢澤張先生手授選評四六燦花》是明刊本中最具特色、最有成就的四六啟總集,前三者雖都是“以選代評”的重要文本,卻有著不同的話語表達。具體而言,《古今濡削選章》與《啟雋類函》都是在古今貫通的視野下,表達編著者的四六乃至書牘觀念,不同的是,前者更關注古今勾連中南宋四六啟的當代意義,后者更關注四六啟的古近體各自文體質性的歷史延續(xù);而《夢澤張先生手授選評四六燦花》則在選編基礎上,輔之以分品、眉批、尾評,從而構建了一個相當精致的當代作家作品批評系統(tǒng)。筆者認為,有必要對這四種總集作深入的學術提要,以便揭示它們對于明代四六啟總集研究的積極意義。
《古今濡削選章》四十卷,明李國祥輯,明萬歷二十九年序刻本。二十四冊。上海圖書館、臺灣“中央圖書館”、日本內閣文庫、哈佛大學哈佛燕京圖書館等均有館藏。半頁十行二十字,左右雙邊,單魚尾。前有李國祥《古今四六濡削選章敘》(萬歷十九年)、《古今四六濡削選章凡例》五則、《古今四六濡削選章總目》《古今四六濡削增補目錄》,題“豫章李國祥休徵父選、兄李鼎長卿父校”。
李國祥,字休徵,南昌府南昌人。天啟間官開封府同知,傳見周亮工《書影》。著有《松門山房稿》。
是集,基本情況,1)分類編纂,以官制為類,每類之首,載官制考一篇,于后者,凡例二云:“況啟通于達官者居多,不先稽名定職,修辭取材者,安知不以甲而移乙乎?故先冠以《官制考》,悉依本朝所置而上溯焉”。具體分布:卷一至七為“宰執(zhí)門”,卷八為“詹事府”,卷九至十為“翰林院”,卷十一至十二為“吏部”,卷十三為“戶部”,卷十四至十六為“禮部”,卷十七為“兵部”,卷十八為“刑部”,卷十九為“工部”,卷二十為“都察院”,卷二十一為“各省都察院”,卷二十二至二十三為“各省都院”,卷二十四為“各省差察院”,卷二十五為“通政使司”“大理寺”,卷二十六為“六科”,卷二十七為“太常寺”“光祿寺”“太仆寺”“中書寺”“鴻臚寺”“尚寶司”“行人司”“欽天監(jiān)”“太醫(yī)院”,卷二十八為“國子監(jiān)”“京府”“上林苑”“五城兵馬司”,卷二十九為“軍都督府”“錦衣衛(wèi)”“勛戚”,卷三十為“王府”“宗室”“王官”,卷三十一為“布政使司”,卷三十二為“按察司”,卷三十三為“運司”,卷三十四為“外府知府”,卷三十五為“郡佐”,卷三十六為“節(jié)推”“州官”,卷三十七為“知縣”,卷三十八為“縣佐”“儒學”,卷三十九為“武秩”,卷四十為“謫降”“封蔭”“婚姻”“鄉(xiāng)飲”“遺贈”。2)這是一個增補本總集,存在兩個目錄——“古今濡削選章總目”與“古今濡削選章增補目錄”,在總目中,作者名下有小字,為“代某某作”“某某情形(職官)下作”(多針對明以前作家);在增補目錄中,某類增補,通常都會注明放在某某卷,基本無誤。3)這是一部類書型總集,于此,《四庫全書總目》有不同意見,其論云:“所選上起六朝,下迄宋、明,而宋、明尤詳。李國祥及其弟鼎之作亦附其中。本書文章大抵為應酬而作。其體名屬總集,其實為類書。”雖然從分類形態(tài)乃至使用功能來看,是集都體現了近似類書的“以事類文”特點,但其編纂目的卻是“將古今四六書啟文本按照一定規(guī)則選擇后結集出版”,所以,我們認為《古今濡削選章》其本質上是“總集”(“類書選文型總集”),而非“類書”。編選旨趣,1)是集雖為古今貫通的總集,卻是以展示當代創(chuàng)作為終極目標,明之前,所涉僅六朝、唐、宋三代,約一百二人,約七百四十八篇,規(guī)模遠不及當代;有明一代,則約有六百九十二人,約一千二百零二篇,以李國祥(221)、連繼芳(58)、吳守道(28)、唐文燦(25)、曾光魯(24)、徐榛(23)、林世吉(23)、王兆云(23)、支大綸(21)、謝廷諒(20)、張應恭(17)、龐時雍(17)、成于思(17)、朱錦(16)等為著。2)是集之所以確立古今四六啟的“體統(tǒng)”(體制與統(tǒng)序),目的是在理性總結之下更好地指導寫作。事實上,《古今濡削選章》對明前代表作家的選擇、“四六書啟”發(fā)展史的書寫,正是審慎考察南宋四六體派沿革軌跡的復雜產物,反映了明人對融合“歐公體‘指事述意’與詞科體‘格律精研’”的南宋四六(啟)的接受與超越。綜上可見,是集具有明顯的文體文學承遞意識,體現了一定的變化風氣的自覺意識。
按:1)刊刻時間,應早于萬歷四十五年,依據是萬歷四十五年序刻《啟雋類函》列其為參考書目,所以,清華大學圖書館、中國國家圖書館、復旦大學圖書館、天津圖書館、哈佛燕京圖書館等均將四十卷本定為“萬歷本”,較為謹慎。而上海圖書館、《別宥齋藏書目錄》(上)、《清代禁書知見錄》著錄為“萬歷二十九年刻本”,多是依據卷首序的時間題署,不太嚴謹。2)三十卷本,晚明《徐氏紅雨樓書目》著錄了三十卷《古今濡削選章》,應是可信的;從現存四十卷首兩個目錄(《古今四六濡削增補目錄》的新增篇目,多是當代作品,亦有少量宋人作品,并注明增附于何卷)來看,在四十卷本之前,應有個更小規(guī)模的版本(大概率是三十卷本)。3)李氏序為何不將“增補續(xù)刻之詳情(包括時間)”說明清楚?筆者猜測:今日所見之序乃是三十卷本的原序,加之,四十卷,增補情況并未造成文本結構與選文宗旨的巨變,抑或二者刊刻時間本接近,所以,刊行時直接用原序,且不作解釋、不改時間。綜上可見,四十卷本的刊行,大概率晚于萬歷二十九年(1601年),但距此年亦不會太久。4)北京大學圖書館藏有一種有批點的四十卷本,未能寓目。
是集《四庫全書》存目,《澹生堂藏書目》《八千卷樓書目》《續(xù)文獻通考》《中國古籍總目》《美國哈佛大學哈佛燕京圖書館中文善本書志》等著錄。
《新刻旁注四六類函》十二卷,王世茂、許以忠、朱錦、虞邦譽、徐榛、閔師孔等編纂,明萬歷三十六年(1608年)王世茂、舒承溪合刻本。哈佛大學漢和圖書館藏本。十二冊。半頁七行二十四字,小字雙行,四周單邊,單黑魚尾,有旁批、句讀。前有方大鎮(zhèn)《四六類函序》《四六類函凡例款》四則。題署,卷二、三、六題“浙姚朱錦文弢父類選,中都徐榛邊實父校閱,洪都閔師孔矩卿父旁注,宛陵許以忠君信父編正,三衢國輔舒氏承溪梓行”;卷四,梓行題為“黑長墨丁”,新增“繡谷王乾龍云賓父同?!保痪砦?,新增“繡谷王乾龍云賓父同?!?;卷七、卷八、卷十,新增“繡谷王乾龍云賓父參訂”;卷九,梓行題為“黑長墨丁”,新增“繡谷王乾龍云賓父參訂”。
是集,基本情況。1)卷一為資料匯編與分類目錄,《薦紳爵秩參入官制以便考錄》《兩京十三省郡名別號附》《四六類函分目》。2)其他十一卷,共錄作者約二百零六人(卷六《謝郭青螺老師啟》《候郭青螺老師啟》未署名),共錄作品約五百六十四篇,以馬樸(56)、許以忠(28)、李國祥(28)、余鐘英(24)、連繼芳(23)、唐文燦(22)、徐榛(20)、劉國縉(18)、謝廷諒(15)、王兆云(13)、褚用章(13)、盧純臣(11)、朱錦(10)、張應泰(9)、吳恢(6)、李劉(6)、汪若水(5)、林世吉(5)、成于思(5)、曾光魯(5)等為著。3)按類編排,卷二為“宗藩、內閣”,卷三為“吏部、禮部、戶部”,卷四為“兵部、刑部、工部”,卷五為“翰院、武科”,卷六為“都院、御使、學憲”,卷七為“通政、大理、給諫、卿寺”,卷八為“府兆、藩臬”,卷九為“運司、郡守”,卷十為“州守、寵榮、令宰”,卷十一為“貂貴、總戎”,卷十二為“雜啟”。4)文中有夾批,以釋詞釋義為主,亦有對文章技法、修辭、風格、情感等方面的批評。編纂旨趣,推崇審美的多維度——“中律”“中情”“中色”“中度”“中事機”“意足象足”,于此,方序云:“今觀其所集,和粹中律,紓回中情,高華中色,澹雅中度,縱橫中事機,沨沨乎,內足意而外足象,張弛闔辟,互運錯見。譬中衢置尊,各隨其所斟酌而止,試撫而咀之,以我鑄詞,不以詞鑄我,得其皮神,肖真而出。雖不敢言孚栂懷缶之道乎,亦庶幾修詞之司南云。”刊行影響:是集為同類書中質量上乘者,且刊刻時間較早,版次發(fā)行量之多,皆是不可多見;事實上,是集對后出之《啟雋類函》《四六燦花》等大型總集亦產生了重要影響,如王重民《中國善本書提要·四六類編》就指出《四六類編》因襲《四六類函》的事實。
按:1)編著題署,《中國善本書提要》《美國國會圖書館藏中國善本書錄》均持偽題意見——“實為閔師孔所輯,多取材于許以忠、王世茂書,朱、徐則托名也”,不一定都屬實。首先,是集是以王世茂車書樓為中心出版群體的合作產品,而許以忠、王世茂歷來都是車書樓此類圖書編纂的策劃與執(zhí)行主力,與之對應的,方氏序亦云:“得王生所編《類函》而寓目”;而這類繁雜題署的本身又是一種商業(yè)運作方式;因此,“實為閔師孔所輯”之說不一定可靠,而“多取材于許以忠、王世茂書”倒是屬實無誤,“是集(《四六類編》)蓋就朱錦《四六類函》、許以忠《四六爭奇》等書而增益之,注解亦多截取二家原文”。其次,朱錦是王世茂的恩師,亦是南京政壇文界名流,借名是正常的事,不過,“朱錦”題署也不一定是純粹托名,朱氏《短札字字珠序》《四六珍函序》等就曾自敘參編車書樓圖書過程,因此朱氏參與《四六類函》的編纂是很有可能的,只是承擔的工作量不會太大。最后,未署名的虞邦譽亦為是集的編纂出過力,王焞(王世茂親戚)《名公翰墨林序》即云“茂實虞君嘗校集《四六類函》,幾令紙貴”。綜上所述,“將著作權僅歸屬于閔師孔”與“斥朱徐為托名”,這兩種觀點不盡合事實。2)是集版本眾多,其一,中國人民大學圖書館藏萬歷本,各卷“類選”“校閱”“旁注”“編正”之人亦同哈佛燕京圖書館藏本,然在刊行一項上,各卷皆題“南都吳繼武梓行、南都王世茂梓行”兩項,應是南都光裕堂(吳繼武堂號)與車書樓的合作刊本。其二,北京大學圖書館與哥倫比亞大學圖書館所藏本,各卷所題“類選”“校閱”“旁注”“編正”之人與哈佛燕京圖書館藏本相同,但參訂、梓行之人略有不同,卷二、六、十一、十二題“南都吳繼武廷光父梓行”,剩余各卷則題“南都王世茂爾培父梓行”,就這些情況來看,它們亦是吳繼武與車書樓的合作刊本,只是合作卷次有變化。其三,有一種萬歷三十六年(1608年)車書樓刊本,疑為原刊本,藏徐州市圖書館、天津圖書館,惜未能寓目。其四,還有一種明萬歷三臺館刊本,亦藏徐州市圖書館,未寓目??梢?,車書樓刊本的衍生版本不少。3)據筆者對北京大學圖書館藏兩種《四六類函》的查閱情況來看,一種是沒有“四則凡例及十二卷的雜啟”的十一卷本,疑是原刻本;另一種則是同于哈佛本,應是后出轉精的衍生刊本。
是集《傳是樓書目》《越縵堂讀書記》《美國哈佛大學哈佛燕京圖書館中文善本書志》《中國古籍善本書目》等著錄。
《啟雋類函》古體二卷,近體一百卷,職官考五卷,目錄九卷,明萬歷四十六年(1618年)序刻本,日本內閣文庫藏本。四十七冊。半頁十行二十字,四周單邊,單黑魚尾。前有李維楨《啟雋類函序》(萬歷戊午年)、鄧渼《啟雋類函序》(萬歷丁巳年)、凡例十一則(實為十則)、《啟雋類函總目》《啟雋類函目錄(分目)》九卷。題署,“職官考”五卷,均題“東吳俞安期羨長匯編、豫章李國祥休征輯撰、侯官曹學佺能始訂定”;“古體”卷一、二題“東吳俞安期羨長匯編、高淳韓仲雍璧哉訂定”;“近體”部分,卷一、卷二題“東吳俞安期羨長匯編、上饒王嗣經曰常同輯、阜平朱常淛肇鄣訂定”,從卷三起,第三項題署變更頻繁,有韓仲雍、林世吉、謝肇淛、金璋、鄧渼等十數人,其中,鄧渼校訂了最后四十九卷。
俞安期(1550—1627年),初名策,字公臨(又字羨長)。南直隸吳江人。徙陽羨,老于金陵。能詩好學。編著有《翏翏集》《唐類函》《詩雋類函》《類苑瓊英》等。
鄧渼(1567—1628年),字遠游,號壺邱,自號簫曲山人。新城縣人。明代詩人。萬歷二十六年(1598年)進士,初為浦江縣令,后升監(jiān)察御史。編著有《大旭山房詩》《渼留夷館集》《南中集》等。
是集,皆收古今箋疏書啟?;厩闆r,選文,共一百零二卷——古體二卷、近體一百卷。1)古體部分,不分類,作品約一百一十九篇,以江淹(10)、王安石(10)、簡文帝(9)、庾信(6)、謝朓(5)、李商隱(5)、鮑照(4)、庾肩吾(4)、劉禹錫(4)、溫庭筠(4)、蘇軾(4)、王融(3)、梁元帝(3)、沈約(3)、王世懋(3)等為著。作家約五十二人,后漢四人、魏三人、晉三人、劉宋五人、齊五人、梁十人、陳三人、后周二人、隋一人、唐七人、宋三人。2)近體部分,首先,分類編排,具體為“諸王部”“宰相部”“宮僚部”“翰林部”“天官部”“地官部”“春官部”“夏官部”“秋官部”“冬官部”“內臺部”“侍御部”“通政部”等二十九部;其次,選錄以明代作家為主(超一千五百篇,超二百七十人),以蔡復一(251)、許以忠(97)、林世吉(87)、馬樸(76)、王家屏(69)、唐文燦(69)、諸葛升(63)、萬世德(62)、連繼芳(58)、董應舉(57)、王德乾(50)、于慎行(53)、李國祥(43)、王兆云(38)、瞿九思(37)、謝肇淛(29)、焦竑(28)、陶望齡(28)、謝廷諒(26)、張應泰(26)、馮琦(25)、田一俊(25)等為著,于此,顧起元《啟雋類函序》云:“自啟之用四六也,六代而下必此書為之總萃……不得不以武庫屬之羨長”;再次,近體每類后附有雋語摘句。編纂動機,鄧渼序云:“夫四六者,以物連類,借事喻意,拘而不迫,抒寫性靈之變,婉而成章,抑揚在文字之外,體俳而諧,故善戲不為謔,語莊以麗,故善誦不為諛,宜乎盛行于世,而施于箋奏啟牘尤為愜當,是書所繇編也?!崩碚撝既ぃ?)“體分古近”,古體,凡例三云:“先之古體,取東漢魏晉以下箋啟奏記,簡質古雅,文若散而語稍俳,列于前卷?!痹谡Z體、風格之外,還看重文體的特殊用途——“若上之尊顯,必以此體為當”,因此,“古體”是一個強調歷史延續(xù)感的質性概念。近體,凡例四云:“次之近體,取唐宋以下至我明諸名士之啟,若表奏連珠為近時所尚者?!焙喲灾浔举|就是明代中后期官場交際之需與宋季四六體風格的結合體——在題材上,熱衷“歲時通候、仕途遷除、吉兇慶吊”的日常交際;在體裁上,喜好“隸事親切,措詞明暢”的精巧工麗。2)“品分上中下”,凡例一云:“其選法三乘并收,上者,辭雅情真,造語古樸,可為法式,而不可襲其膏馥;次者,意達辭華,法其氣韻,擬其步驟,而不雷同其語意;下者,如渤澥之濱,滄溟之上,任人漁獵其中,取之不竭,采之罔窮,可資急需?!庇纱藖砜?,上品,是“超越文體的應俗性、彰顯修辭藝術”的美文;中品,是既看重“修辭達意”的社交目的,亦看重作者學識、才情、文華的完美呈現(為俞安期所重);下品,是所謂“夫芝桂雖芳,不適烹飪之用,縞綦雖賤,而葉嬿婉之歡,茍以適用為美”(鄧渼序言)者。綜上,是集雖為時尚所趣、亦為應俗設,卻不乏清晰的文學觀念與文體意識,特別是對當代四六啟的創(chuàng)作得失與質性呈現具有不可多得的研究價值。
按:1)與《古今濡削選章》的關系,其一,王重民《中國善本書提要》云:“蓋李國祥《古今濡削選章》,原有《職官考》,安期全用其書”,此外,篇目方面,俞安期亦取資不少。其二,二者都是古今貫通的四六啟集,在體例、旨趣等方面存在不少勾連與差異。2)另一版本,版式題署、選目編排等均同是集。不同在于,其一,少了一篇李維楨序;其二,目錄里新增募緣部,實際卻有目無文。四庫全書存目補編第二十九至三十冊據此版本影印。3)北京大學圖書館藏有一種有批點的四十卷本,惜未能寓目。
是集《四庫全書》集部存目,《文選樓藏書記》《中國古籍總目》《中國善本書提要》《美國國會圖書館藏中國善本書錄》等著錄。
《張夢澤先生手授選評四六燦花》十二卷,毛鳳卿、卜豫吉、張師繹等選注評,明代天啟初刻本。美國哈佛大學漢和圖書館藏本。六冊。半頁九行十八字,四周單邊,單魚尾,上有眉批。前有余大成《四六粲花序》(未題時間)、批閱巨公姓氏、《四六燦花凡例》六則、《張夢澤先生選評名家四六燦花目錄》。題署,詮釋者皆為毛應翔;品定者,卷二為吳美中,卷三為葉鳳楊,卷四為蔣煜,卷五為汪應鳳,余皆為卜豫吉(共八卷);其余如批閱者、參訂者、編次者、輯正者,所涉人員較多,此不贅述。
毛應翔,字鳳卿,蘭陵人,為鄒迪光外甥,師從李本寧,張師繹朋友,著有《望舒閣稿》八卷。鄒迪光《始青閣稿》卷二十一中載有《與毛甥鳳卿》及《與毛鳳卿》書信兩封,可略窺見其生平。此外,還編刊過《方孟旋先生評選郵筒類雋》一種,天啟四年(1624年)刻本。
卜豫吉,字介甫,號味齋,江寧人。萬歷二十六年(1598年)進士。顧起元《卜介甫集序》云:“介甫占畢之暇,旁涉詩賦古文辭,詞潤金石,義薄云天,掞顏謝之孤高、雜徐庾之流麗,方駕作者,鼓吹休明,固已卓然樹木天之鴻業(yè),建藝苑之前茅矣?!?/p>
是集,基本情況。1)約一百九十四人,約五百六十篇,以蔡復一(26)、卜豫吉(21)、毛應翔(21)、李惟喬(19)、樊王家(18)、駱骎曾(12)、張燮(11)、焦竑(11)、陳翼飛(10)、許以忠(10)、湯顯祖(10)、張師繹(9)、唐文燦(7)、瞿九思(7)等為著。2)分類編排,分為宗藩宗人府附)、內閣、宮僚(史館附)、吏部、禮部(貢舉附)、兵部等類(與《古今濡削選章》同),于此,凡例二云:“且爵秩崇卑列若眉燦,官方內外指掌了然。”3)分品論文,前者,為“妙”(169)、“能”(98)、“佳”(68)、“逸”(60)、“奇”(39)、“清”(34)、“小”(31)、“高”(20)、“具”(18)、“仙”(12)、“神”(10)十一個品次,并輔之以眉批尾評,來完成對作品的品詮。例如,卷二,曾壽貴《賀張洪陽相公》,“能品”,眉批“發(fā)吻新爽”“排蕩”“典雅”“自敘不冗不踈”,尾評“選義按部,遣辭就班”。4)重視辨?zhèn)闻c校勘,前者,凡例四云“乃坊間冒甲以乙、惑人耳目,批閱幾為齒冷。茲選……悉為改正,間有一二仍沿,殆無從核實、非有意隨聲”;后者,凡例六云“是刻校讎最力,絕無魯魚亥豕之訛;繕寫更精,殊有鐵畫銀鉤之致”。此外,亦有注釋。編纂旨趣,1)從四六啟流派發(fā)展的角度來審視并展示當代創(chuàng)作,凡例一云:“四六之體,始基漢魏,滛裔六朝,嚴于唐,逸于宋,而濫觴于我明,無論黃初之麗藻閴如,建業(yè)之繁華尠當,乃仿唐者多矜飾未圓,學宋者輒散緩弗飾,又有一種跳于不唐不宋之外,間出無聊,雜于或唐或宋之間,祗寒暄而已,幾成嚼蠟,僅佝僂為恭,何用鏤塵?……若以襞積而涂脂澤,爰從枵腹而運枯毫,自謂名流宗派,寔為先正罪人。是選但求合作,不泥專家,一切呰窳款啟,在所不錄?!?)推崇初唐王、駱的“神采不濃艷”與北宋蘇軾兄弟的“情辭爽愷不寂寥”,進而指出四六寫作的本質——“且奉上答下,祝頌不廢箴規(guī),即舒愫寫悰,袪練仍兼灑脫,隔千里如面談,合萬形皆肖貌,斯郵筒之秘寶、駢語之希珍也”(凡例一)。
按:1)故宮博物院藏本(故宮本,天啟三年刻本),首先,附文本,僅有卜履吉序,且有扉頁牌記——“張夢澤先生評選四六燦花、毛衙發(fā)刻、翻者必究(其余廣告詞、定價信息未錄)”(以上哈佛本無);此外,缺哈佛本之“余大成序”與“批閱巨公姓氏”。其次,題署,故宮本獨有為莊起元、馮化、牛從龍、吳學夔、廖孔悅、盛名衡、李邦鉉、焦霖、許一經、王藎明、姚之夔、楊名遠諸人,且多數有作品入選。再次,正文本,卷一,裴應章《迎潞王出藩》,眉批“容與有致”,哈佛大學藏本為“方與有致”;此外,尾評后,故宮本題“裴”,哈佛本無。再次,卷十二題署的最后一列,哈佛本“□□□□□君與甫輯正”,故宮本為“黑長墨丁遮蓋”加“甫輯正”。最后,二本在“凡例目錄”“選文批點”“版式行款”等方面均一致,連眉批上的黑長墨丁都一樣。要之,二者屬同一版本系統(tǒng),而故宮本應是后出轉精本(新增扉頁牌記、更改各卷題署);事實上,故宮本物理狀態(tài)亦明顯好于哈佛本(污損脫落不少)。2)臺灣“中央圖書館”藏本,有余大成、卜履吉、張師繹(題天啟三年)三人序,亦是后出刻本,未寓目。3)書名題“張夢澤先生手授選評”的真實性,從“卷端題名無張氏”來看,開始應是借名,后來則不純?yōu)榻杳耍?,卜履吉《四六燦花敘》即云“鳳卿(毛應翔字)在毗陵與余同榜兄張夢澤為友,共砥千秋業(yè)……今其選曰‘燦花’,大半為夢澤兄所刊定”,又如,臺灣本新增了張氏序。
是集《昭仁殿書目錄》《中國善本書目》《美國哈佛大學哈佛燕京圖書館中文善本書志》《“國立”中央圖書館善本書志初稿》等著錄。
以上四種“明刊四六啟總集”,對于明代四六啟創(chuàng)作、批評、出版等層面的深化研究具有重要價值。從此四種總集入手,我們亦能窺見清晰的明代四六啟總集及其觀念呈現的發(fā)展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