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鐵 郝成文

雍和宮是清帝胤禛繼位前的王府所在，也是清帝乾隆出生之潛龍府邸，其最初稱“禎貝勒府”，胤禛在康熙四十八年（1709）被封為“和碩雍親王”，隨后按照親王府規(guī)制擴建府邸并改稱“雍親王府”。胤禛繼位后，于雍正三年（1725）將其改為行宮，賜名“雍和宮”。雍正十三年（1735），乾隆下旨將雍正梓宮移奉雍和宮。乾隆九年（1744），雍和宮改為廟宇，隸屬內(nèi)務(wù)府。因其屬于皇家寺院，每年元旦等重要節(jié)令以及皇帝和皇太后萬壽圣誕都要在這里舉行宗教法事活動，在長期的管理活動中形成了大量的檔案文獻，為后人了解當時的相關(guān)情況提供了寶貴的第一手資料。

2004年，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受雍和宮管理處委托，收集整理了雍正九年（1731年）至宣統(tǒng)三年（1911年）雍和宮相關(guān)的滿蒙漢文字檔案三千多件，結(jié)集出版為《清代雍和宮檔案史料》[1]。“按清代之定制，凡關(guān)涉理藩院、內(nèi)務(wù)府、宗人府、八旗、民族、軍事、邊疆、陵寢等事務(wù)者，必須以滿語折奏，因而清代雍和宮的檔案，絕大多數(shù)是滿文檔案?！盵2]這批出版的檔案中，有四分之三以上為滿文檔案，故而能夠利用者有限。2012年，應(yīng)雍和宮管理處之邀，趙令志等滿文專家對這些滿文檔案進行了翻譯整理，是為《雍和宮滿文檔案譯編》。

筆者翻閱過程中，發(fā)現(xiàn)其中有涉及乾隆、嘉慶、道光三朝的零散演戲史料，具體時間上自乾隆四年（1739），下至道光元年（1821）。此前，研究者在探討清代內(nèi)廷演戲相關(guān)問題時，以所見材料不足之故，對于道光以前的內(nèi)廷演劇情況未能深入探究。近來，隨著一眾學(xué)者對清代《內(nèi)閣大庫“宮廷用度類”題本》[3]、《乾隆添減底賬》[4]、《活計檔》[5]、《內(nèi)務(wù)府呈稿》[6]等清宮檔案的發(fā)現(xiàn)和挖掘，使得我們對于康熙、乾隆、雍正、嘉慶等朝的內(nèi)廷演劇情況有了進一步了解。與上述新發(fā)現(xiàn)的材料相比，這批雍和宮滿文檔案中對演戲具體情形的相關(guān)記載頗為簡略，在觸及的深度和廣度上有所不及，但是在目前所見相關(guān)史料仍不算豐贍的情況下，借以增進對于當時清宮內(nèi)廷演戲狀況的了解，亦有一定之助。故此，筆者將翻閱《雍和宮滿文檔案譯編》所得相關(guān)演戲資料，按照其大體所涉，約略從元旦（正月初一日）演戲、浴佛節(jié)（四月初八日）演戲、燃燈節(jié)（十月二十五日）演戲、雍和宮戲臺修繕等方面加以梳理匯總，以便于今后研究者參考和利用。

一、元旦（正月初一日）演戲

在這批雍和宮滿文檔案里面，關(guān)于演戲的記載首見乾隆十一年十二月初四日內(nèi)務(wù)府總管衙門發(fā)往各該處的飭札：“和碩和親王飭曰，本月初五日在雍和宮唱戲一日。派包衣弗拉渾、明玉等與郎中永保等一同辦理雍和宮事宜。另交付都虞司，照例派護軍統(tǒng)領(lǐng)、章京、護軍校、護軍等、驍騎營章京、驍騎校、領(lǐng)催、披甲等，分別妥善管理各自地方。亦派番役等巡查。為此札付?！盵7]同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內(nèi)務(wù)府總管衙門再次向各該處傳下和碩和親王飭札：“明年正月初一日，于雍和宮演戲一日。”此條，為其中所見有關(guān)雍和宮元旦（正月初一日）演戲的最早記載。據(jù)乾隆十二年內(nèi)務(wù)府所發(fā)飭札來看，“和碩和親王飭曰，明年正月初一于雍和宮既演戲一日，派內(nèi)管領(lǐng)富勒渾、明玉等，與辦理雍和宮事務(wù)員外郎永岱等一同酌辦”，乾隆十三年元旦（正月初一日）亦在雍和宮唱戲一日。

乾隆十五年十二月二十六日，“總管內(nèi)務(wù)府衙門謹奏：為奏聞事。查得，每年元旦于雍和宮、弘仁寺演戲一日。明年元旦于雍和宮、弘仁寺照例演戲一日。為此恭謹奏聞”[8]。在此后每年的十二月份，基本可見內(nèi)務(wù)府總管衙門奏報皇帝或札付各該處的檔案，對于明年元旦（正月初一日）雍和宮、弘仁寺的演戲安排及相關(guān)協(xié)辦事務(wù)進行部署?？傮w看來，每年飭札關(guān)于演戲的安排，和乾隆十五年此條內(nèi)容相同；關(guān)于相關(guān)協(xié)辦事務(wù)的部署，與乾隆十一年對于都虞司的要求基本一致。

為便于觀覽，現(xiàn)據(jù)所見檔案記載，對每年元旦（正月初一日）雍和宮、弘仁寺演戲的相關(guān)情況整理如下。同時，在同一年內(nèi)有時會有主體內(nèi)容相同的演戲檔案，但因文種、文移不同，其所包含的具體內(nèi)容彼此存在些微不同，本處綜合其中包含信息使用。

元旦（正月初一日）雍和宮、弘仁寺演戲情況一覽表

奏報（●）/札付（○）時間 演戲地點 承應(yīng)演戲者 頁碼●乾隆三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雍和宮 和碩和親王府演戲 603弘仁寺 和碩誠親王府演戲●乾隆三十三年十二月十九日 雍和宮 和碩和親王府演戲 615弘仁寺 和碩誠親王府演戲●乾隆三十四年十二月十七日 雍和宮 和碩和親王府演戲 629弘仁寺 和碩誠親王府演戲●乾隆三十五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雍和宮 和碩和親王府演戲 681弘仁寺 和碩誠親王府演戲●乾隆三十六年十二月十八日 雍和宮 和碩和親王府演戲 713弘仁寺 和碩誠親王府演戲●乾隆三十七年十二月十八日 雍和宮 和碩和親王府演戲 788弘仁寺 和碩誠親王府演戲●乾隆三十八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雍和宮 和碩和親王府演戲 813弘仁寺 和碩誠親王府演戲●乾隆三十九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雍和宮 845弘仁寺●乾隆四十年十二月二十日 雍和宮 和碩怡親王府演戲 867弘仁寺 和碩莊親王府演戲●乾隆四十年十二月二十日 雍和宮 多羅和郡王府演戲 887弘仁寺 和碩裕親王府演戲●乾隆四十四年十二月十六日 雍和宮 和碩誠親王府演戲 930弘仁寺 和碩莊親王府演戲●乾隆四十五年十二月十八日 雍和宮 和碩莊親王府演戲 950弘仁寺 和碩誠親王府演戲●乾隆四十六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雍和宮 和碩誠親王府演戲 981 982弘仁寺 和碩莊親王府演戲●乾隆四十七年十二月十九日 雍和宮 和碩誠親王府演戲 1007弘仁寺 和碩莊親王府演戲●乾隆四十八年十二月二十六日 雍和宮 和碩莊親王府演戲 1044-1045弘仁寺 多羅誠郡王府演戲●乾隆四十九年十二月十九日 雍和宮 多羅誠郡王府演戲 1061-1062弘仁寺 和碩莊親王府演戲●乾隆五十年十二月初九日 雍和宮 多羅誠郡王府演戲 1069-1070弘仁寺 和碩莊親王府演戲●乾隆五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雍和宮 多羅誠郡王府演戲 1090弘仁寺 和碩莊親王府演戲●乾隆五十二年十二月十六日 雍和宮 多羅誠郡王府演戲 1196-1197弘仁寺 和碩莊親王府演戲●乾隆五十三年十二月十六日 雍和宮 多羅誠郡王府演戲 1216-1217弘仁寺 和碩莊親王府演戲●乾隆五十四年十二月十八日 雍和宮 多羅誠郡王府演戲 1231弘仁寺 和碩莊親王府演戲●乾隆五十六年十二月十八日 雍和宮 多羅誠郡王府演戲 1272弘仁寺 和碩莊親王府演戲●乾隆五十七年十二月十八日 雍和宮 多羅誠郡王府演戲 1301弘仁寺 和碩莊親王府演戲●乾隆五十八年十二月十八日 雍和宮 和碩豫親王府演戲 1365弘仁寺 多羅誠郡王府演戲

在上述檔案奏報/札付中，均明確演戲的時間為“明年正月初一日”，由上面的記錄可知乾隆十二年、十三年、十六年至二十二年、二十四年至四十一年、四十五年至五十五年、五十七年至五十九年，除乾隆十二年、十三年僅記錄正月初一日在雍和宮演戲一日之外，其余各年均記錄在雍和宮、弘仁寺各演戲一日。而且，從總管內(nèi)務(wù)府衙門乾隆十五年奏報所言“查得，每年元旦于雍和宮、弘仁寺演戲一日”，以及乾隆三十四年二月十四日札飭各該處所言“查得，乾隆五年十二月編成《則例》”[9]等語綜合來看，正月初一日在雍和宮、弘仁寺演戲一日的這一慣例，有可能始于乾隆五年。

就承應(yīng)演戲者而言，雖然目前所見檔案并非每年都予以記載，但是從上述各條記錄大體可以看出，大抵乾隆三十九年以前，每年正月初一日，雍和宮由和碩和親王府演戲，弘仁寺由和碩誠親王府演戲。乾隆四十年十二月二十日，總管內(nèi)務(wù)府奏報的兩條記錄則出現(xiàn)矛盾情況，一條記錄“明年元旦，雍和宮由和碩怡親王府演戲，弘仁寺由和碩莊親王府演戲”[10]，一條記錄“明年元旦，雍和宮由多羅和郡王府演戲，弘仁寺由和碩裕親王府演戲”[11]。后期，在多數(shù)情況下，每年正月初一日，雍和宮由多羅誠郡王府演戲，弘仁寺由和碩莊親王府演戲。

按照慣例規(guī)定，每年演戲如何進行安排，總管內(nèi)務(wù)府都要例行上奏，這里面也包含停止演戲的安排，如乾隆四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二日：“總管內(nèi)務(wù)府衙門謹奏：為奏聞事。本年元旦，照例于雍和宮、弘仁寺演戲一日之事，已于去年十二月具奏請旨，奉旨：著停止演戲。欽此，欽遵在案。來年元旦，請亦如去年，停止于雍和宮、弘仁寺演戲。等因，為此恭謹奏聞。等因繕片，奏入，奉旨：知道了。欽此?！盵12]除上述所見，明確記載演戲和停止演戲的年份外，其余各年因未見檔案記載，不得確知。但是，作為沿襲多年的慣例而言，如若不出意外，每年雍和宮、弘仁寺兩處都會演戲一日。

從嘉慶年間的相關(guān)檔案記載來看，也沿襲了這樣的慣例安排。如嘉慶七年十二月十九日：“總管內(nèi)務(wù)府謹奏：為奏聞事。查得，每年元旦，雍和宮、弘仁寺各演戲一日。明年元旦，擬于雍和宮、弘仁寺照例各演戲一日。為此謹具奏聞。奉旨：知道了。欽此。”[13]從嘉慶八年至十四年、十七年、十九年至二十四年，年年元旦（正月初一日）按此例在雍和宮、弘仁寺各演戲一日。嘉慶二十五年十二月十七日：“總管內(nèi)務(wù)府謹奏：為奏聞事。查得，每年元旦，雍和宮、弘仁寺各演戲一日。查得，嘉慶五年元旦未演戲，記錄在案。明年元旦照例停止于雍和宮、弘仁寺演戲。為此謹具奏聞。等因，嘉慶二十五年十二月十七日奏入，奉旨：知道了。欽此?！盵14]

這批檔案中關(guān)于道光朝的演戲記載僅見一條，道光元年十二月十七日：“總管內(nèi)務(wù)府謹奏：為奏聞事。查得，嘉慶二十五年臣處衙門具奏，道光元年停止于雍和宮、弘仁寺演戲。記錄在案。明年元旦仍停止于雍和宮、弘仁寺演戲。為此謹具奏聞。等因，道光元年十二月十七日奏入，奉上諭：各處停止演戲。欽此?！盵15]道光元年的這條記錄和上面嘉慶二十五年的記錄，實則前后相承，皆因嘉慶二十五年（1820年）七月二十五日嘉慶帝駕崩，遵循清宮定制有二十七個月的服期，期間不能演戲。根據(jù)道光二年《恩賞日記檔》記載，十月二十三日如喜、祿喜、陸福壽為“釋服畢例應(yīng)伺候戲”請旨教導(dǎo)，道光帝下旨于十二月初十日在重華宮祭臺承應(yīng)戲，而后敬事房于十月二十五日傳旨“十二月初十日重華宮承應(yīng)戲，改為十一月初一日重華宮承應(yīng)戲”[16]。嘉慶五年、六年元旦未演戲，亦系因乾隆帝服期所致。

二、浴佛節(jié)（四月初八日）演戲

四月初八日，相傳為佛祖釋迦牟尼圣誕日，佛教以此日為浴佛節(jié)。在這批雍和宮滿文檔案里面，關(guān)于浴佛節(jié)（四月初八日）演戲的記載首見乾隆十四年四月初七日：“內(nèi)務(wù)府總管衙門札付各該處。王、大臣等飭曰，本月初八日，于雍和宮、廣慈寺各演戲一日，著派內(nèi)管領(lǐng)富拉渾、明玉等至雍和宮，與辦理彼處事務(wù)之郎中永保等一同照料。廣慈寺派郎中色勒哲庫訥、內(nèi)管領(lǐng)穆隆阿慶泰等料理。另交付都虞司，照例派遣護軍統(tǒng)領(lǐng)、章京、護軍校、護軍、驍騎參領(lǐng)、驍騎校、領(lǐng)催、披甲等，分于各自地方，妥善看護。再札付管轄番役處，亦派人巡查。為此札付。”[17]

此后，乾隆朝關(guān)于浴佛節(jié)（四月初八日）演戲的檔案記載，雖然不如元旦（正月初一日）演戲那般相對連續(xù)完整，但亦見于多個年度。以移文不同，相關(guān)檔案記載大體可以分為兩類。

其中一類，為總管內(nèi)務(wù)府發(fā)下各該處之飭札記載。如乾隆十九年四月初五日總管內(nèi)務(wù)府札付各該處“定于四月初八日在雍和宮演戲一天”[18]；乾隆二十七年四月初八日飭札文中道“初八日，于弘仁寺、雍和宮、永寧寺演戲一日”[19]；乾隆二十九年四月初八日、乾隆三十二年四月初六日、七日和乾隆三十五年四月初八日，總管內(nèi)務(wù)府札飭都虞司文中皆道“本月初八日，于弘仁寺、雍和宮、永寧寺演戲一日”[20]等。

另外一類，為辦理雍和宮事務(wù)處咨行總管內(nèi)務(wù)府文書記載。如乾隆三十五年四月初一日，辦理雍和宮事務(wù)處咨文總管內(nèi)務(wù)府：“為咨行事。查得，據(jù)原奏定例載，每年四月初八日，于雍和宮舉辦大道場演戲。等因。故于此一日演戲時，于臺上掛彩帶、鋪黑氈，后臺搭棚，門內(nèi)兩側(cè)柵欄外圍以木柵之處，咨行爾等衙門照先前備辦之例備辦，派照料演戲之內(nèi)管領(lǐng)二人備辦應(yīng)備之處外，亦照例遣派照管內(nèi)外之章京、護軍、披甲等。為此，和碩和親王[弘晝]、多羅履郡王[永珹]、總管內(nèi)務(wù)府大臣英廉咨行?！盵21]乾隆四十七年三月二十三日：“查得，據(jù)原奏定例載，每年四月初八日，于雍和宮舉辦大道場時演戲一日。等因。故將本年四月初八日演戲一日?！盵22]乾隆四十八年三月十七日：“查得，從前奏準，每歲四月初八日雍和宮舉辦道場時演戲一日。等因，照此本年四月初八日演戲一日?！盵23]乾隆五十二年三月二十二日：“查得，原曾奏定，每年四月初八日于雍和宮做大道場時，演戲一日。相應(yīng)于今年四月初八日，演戲一日?！盵24]

除上述乾隆朝檔案記載之外，僅見嘉慶十一年三月有一條相類記載：“辦理雍和宮事務(wù)處咨呈內(nèi)務(wù)府，為咨行事。查得，每年四月初八日在雍和宮做佛誕道場，演戲一日。等因，相應(yīng)本年四月初八日仍查照成例演戲一日，將置辦戲臺上張掛之彩簾、鋪用黑氈、后面支搭席棚，正門內(nèi)兩側(cè)柵欄外門外鹿角狀木架之處咨呈內(nèi)務(wù)府，祈飭各處照例備辦。再，照管演戲需派內(nèi)管領(lǐng)二名預(yù)備外，管理內(nèi)外之護軍參領(lǐng)、護軍校、護軍人等請一并查照成例辦理。咨行掌儀司將演戲之事傳宣可也。辦理雍和宮事務(wù)和碩儀親王、內(nèi)務(wù)府總管緼 [布]、尚書博興為此咨呈。”[25]

關(guān)于永寧寺、弘仁寺的演戲史料，《京劇歷史文獻匯編（清代卷）》中摘錄有兩則清內(nèi)務(wù)府無朝年雜項檔案，有專家學(xué)者認為“此內(nèi)務(wù)府總管的奏折很可能出自嘉慶年間”[26]。其中一則記載，每年四月初八日著南府學(xué)生在永寧寺演戲一日之例，始于雍正六年四月初二日所下旨意；每年四月初八日著南府學(xué)生在弘仁寺演戲一日之例，始于乾隆四年三月十三日所下旨意。另外一則記載，按照每年四月初八日皇上所在地方不同，對由誰在該日獻戲予以明確：“如遇皇上在圓明園、永寧寺系南府學(xué)生承應(yīng)，弘仁寺系怡親王之戲承應(yīng)?；噬显趯m內(nèi)，弘仁寺系南府學(xué)生承應(yīng)，永寧寺系怡親王之戲承應(yīng)?！盵27]將雍和宮滿文檔案所載，與此內(nèi)務(wù)府檔案兩相比照，可以看出每年浴佛節(jié)（四月初八日）于弘仁寺、雍和宮、永寧寺演戲一日，也是雍正、乾隆、嘉慶等朝的慣例。

三、燃燈節(jié)（十月二十五日）演戲

十月二十五日，為藏傳佛教格魯派（黃教）創(chuàng)始人宗喀巴大師的圓寂日，藏傳佛教以此日為燃燈節(jié)。雍和宮作為藏傳佛教格魯派寺廟和宗教活動中心，每年都會在燃燈節(jié)舉行盛大的慶祝儀式，同時伴隨有演戲活動。

在這批雍和宮滿文檔案里面，關(guān)于燃燈節(jié)（十月二十五日）演戲的記載首見乾隆三十一年：“中正殿念經(jīng)處咨行總管內(nèi)務(wù)府，為咨行誦經(jīng)應(yīng)用物件事。據(jù)員外郎德泰、永泰等呈稱：本處奏稱，為奏聞事。查得，每年自本月二十四日起至二十六日，于闡福寺舉辦道場時，在大殿召集一百零八名喇嘛念甘珠爾經(jīng)三日，中間一日念杜咱拜古拉呼經(jīng)繞寺廟，誦喇嘛塔奇勒經(jīng)時，于白希庫爾特依佛殿前丹陛中間置桌供奉釋迦牟尼、宗喀巴、觀音菩薩佛神位，供獻塔奔塔奇勒巴苓等。舉辦道場時供佛之供品、應(yīng)用物件，皆由各該處備辦外，旨令于二十五日唱內(nèi)府戲一日。等因定為年例在案。本年自十月二十四日起至二十六日，于闡福寺舉辦道場三日，其供佛之供品、應(yīng)用物件，仍照前例交付該處備辦外，二十五日照例令唱內(nèi)府戲一日之處，擬交該處唱戲。為此謹具奏聞。等因，于乾隆三十一年十月初八日奏入，奉旨：知道了。欽此?！盵28]

此后，據(jù)乾隆四十一年十月初一日、乾隆四十六年十月初五日、乾隆四十九年九月二十八日、乾隆五十一年九月二十八日[29]，中正殿念經(jīng)處咨行總管內(nèi)務(wù)府衙門文檔記載，每年都照此例在燃燈節(jié)（十月二十五日）唱內(nèi)府戲一日，各年文檔內(nèi)容與乾隆三十一年基本一致。期間，乾隆四十三年九月三十日文檔記載：“本年自十月二十四日起至二十六日，于闡福寺舉辦道場三日，其供佛之供品、應(yīng)用物項、鋪設(shè)氈墊，仍照前例交付該處備辦外，二十五日照例令唱內(nèi)府戲一日之處，仍如去年暫停。為此恭謹奏聞。等因，于乾隆四十三年九月二十九日具奏，奉旨：知道了。二十五日朕親往。欽此。欽遵?！盵30]據(jù)此，乾隆四十三年、四十四年這兩年的燃燈節(jié)（十月二十五日）則未演戲。

另外，還見有一則有關(guān)于演戲的相關(guān)記載，見于乾隆二十八年三月初四日中正殿念經(jīng)處咨行總管內(nèi)務(wù)府的文書檔案中：“為咨取念經(jīng)所用物什事。據(jù)員外郎訥爾遜、德泰呈稱：遵旨自三月初七日起至十五日于雍和宮諷念時輪王佛經(jīng)、演戲九日，將所用物件繕具漢字清單開后，擬咨行總管內(nèi)務(wù)府令該處抄錄。等因具呈。管理中正殿事務(wù)和碩莊親王[允祿]，御前侍衛(wèi)、領(lǐng)侍衛(wèi)內(nèi)大臣、果毅公阿里袞為此咨行。”[31]這批雍和宮滿文檔案中，并未發(fā)現(xiàn)其他類似記載，三月演戲的文書僅此一處。

通過上面的梳理，我們可以看出在浴佛節(jié)（四月初八日）和燃燈節(jié)（十月二十五日）演戲，已經(jīng)成為當時的慣例。根據(jù)道光二年《恩賞日記檔》記載：“十月十六日，內(nèi)務(wù)府大臣英和面奉諭旨：嗣后，每年正月初一日、四月初八日、八月初十日、十月二十五日等日，各寺廟均著停止獻戲。欽此。”[32]據(jù)此可知，這些沿襲了許久的慣例，在道光帝繼位的第二年被廢止。

四、雍和宮戲臺修繕

在這批雍和宮滿文檔案里面，關(guān)于雍和宮戲臺修繕方面的記載，其中所見最早的為乾隆四年四月初九日和碩和親王臣弘晝所奏：“查雍和宮殿宇三四年未經(jīng)修理，是致樓亭頭停瓦片脫落、墻垣落灰之處甚多，且有滲漏，并所掛竹、氈布簾內(nèi)，亦有糟舊破壞者。將此交營造司查勘料估得，雍和宮殿宇房屋共二百零八間，樓九十五間，戲臺一座，八角亭一座，平臺一座，牌樓三座。奉旨：著修理房屋，其簾子鋪設(shè)等項不必修理。欽此。”[33]

此后，有關(guān)戲臺修繕的奏報，時見檔案記載。如乾隆十七年七月十六日，海望、三和、德保、四格奏請粘修雍和宮殿宇、房間約估銀兩一折中的“大塊文章戲臺一座（九年頭停夾隴捉節(jié)，十四年頭停夾隴捉節(jié)，今后檐粘補天溝）”[34]；乾隆二十年九月二十四日，雍和宮知會修理后佛樓欄桿事所附粘單中的“雍和宮戲臺周圍欄桿損壞油飾粘補，后臺隔扇損壞照式粘補”[35]；乾隆二十一年七月初十日，總理雍和宮事務(wù)處為修葺事咨文總管內(nèi)務(wù)府所附粘單中的“大戲臺天溝滲漏二處”[36]，乾隆二十三年八月所附粘單中的“雍和宮戲臺上，前后坡布甬瓦短十二塊，前坡壽頭破壞四個，布瓦滴水短七個”[37]；乾隆二十五年九月初六日所附粘單中的“大戲臺天井上套頭板子口糟壞，收什。戲臺東邊隨墻門木頭糟壞，油漆脫落，粘補收什”[38]；乾隆三十年十二月二十日三和、英廉奏聞約估銀兩數(shù)目事中提到的“各座殿宇、戲臺、牌樓脫落仙人劍靶背獸并僧房墻垣內(nèi)倒塌閃裂處所，俱如舊式粘補”[39]；乾隆三十三年二月二十二日所附粘單中的“東書院五福堂戲臺上天井套頭蓋板刮壞二塊”[40]；乾隆三十四年十二月初一日所附粘單中的“大戲臺西南角鋪板脫樑，年久糟爛”[41]；乾隆三十六年二月二十四日被風(fēng)刮壞處所開粘單中的“扮戲房東大墻灰片脫落一處”[42]；乾隆五十四年十月二十六日，扎薩克達喇嘛噶爾丹錫勒圖薩麻第巴克什等報稱，雍和宮戲臺等“頭停滲漏，瓦片多有脫節(jié)……呈請修理”[43]。

與上面所列簡單記錄相比，乾隆二十九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奴才三和、英廉在奏報銷算用過銀兩事一折中，對于雍和宮戲臺相關(guān)情況提及的相對較多：“乾隆二十七年閏五月內(nèi)，經(jīng)和碩和親王折奏，雍和宮東書房殿宇、房座、游廊并后佛樓房屋以及雍和宮廟宇、鐘鼓樓、戲臺、旗桿、柵欄等項，俱經(jīng)久應(yīng)及時修理等因一折，奉旨：著交三和、英廉。欽此。欽尊，奴才等隨率員詳細踏勘得雍和宮等處殿宇、房座、游廊、值房共二百七十一座，計一千五百三十間，內(nèi)拆瓦者一百五十九間，夾隴捉節(jié)者二百十四間，粘修者一千一百五十七間，拆砌大墻、院墻湊長一百五十二丈四尺五寸，粘修大墻、院墻湊長五百四丈，拆砌暗溝湊長二百二十六丈，并牌樓、戲臺、旗桿、柵欄粘補油飾見新。再延寧閣上架大木、挑牮撥正、飛遷游廊三間，拆換承重以及裱糊找補油飾等項工程，約需物料工價銀一萬六千六百十九兩五錢三分二厘，請向廣儲司銀庫支領(lǐng)應(yīng)用，等因。于乾隆二十七年十月初九日具奏，奉旨：知道了。欽此。欽尊。”[44]此折后之附件二《粘修雍和宮遵例銷算物料工價銀兩通總黃冊》，詳細開列了雍和宮各處修補情況，其中“戲臺一座、四面各顯三間扮戲房一座……俱頭停夾隴捉節(jié)”，“扮戲房一座計五間，大塊文章戲臺一座、四面各顯三間……俱拆換椽望”，“以上統(tǒng)計殿宇、房屋、游廊、凈房二百八十一座計一千五百四十七間，牌樓三座、戲臺二座、柵欄三道……并中路牌樓、戲臺、延寧閣西飛仙游廊、旗桿、柵欄、角門、諸旗房油畫見新……實查銷算所有用過物料、匠夫工價銀兩數(shù)目逐款分析開列于后”。[45]

《京劇歷史文獻匯編（清代卷）續(xù)編》中摘錄有乾隆四十三年（1788）正月十三日英廉、和珅、劉浩所奏雍和宮戲臺、殿宇修繕檔，其中提及有關(guān)戲臺修繕的共有兩處，“戲臺一座，扮戲房七間俱系頭停夾隴”，“戲臺一座，扮戲房五間，前正房五間，西看戲房九間……俱系頭停、拆瓦”，“東看戲房九間俱系拆蓋、撥正”。[46]綜合上引乾隆二十九年的檔案記載，可知雍和宮內(nèi)有戲臺二座，戲臺的規(guī)模不小，四周有扮戲房和看戲房，以供演員裝扮和觀眾觀看使用。

除了上述四個方面內(nèi)容相對集中的演戲史料外，所見檔案中還有兩則演戲史料。其中一條，與演員租住房屋有關(guān)，見于乾隆五年十月十一日郎中鐘紳保、普福所傳和碩和親王飭札：“查得，雍和宮之把首兒處現(xiàn)有房屋八座內(nèi)，除取租房四座外，戲子畢玉之弟宗文租住房屋五間、宗文賃住取租房屋六間，戲子金司達之子金奎租住房屋五間、出租房屋四間。唯此項房屋雖令伊等居住，然并無賞賜之處。伊等本身居住尚可，將官房出租，且不繳租，實屬不合。將此交官房收租處，宗文、金奎所住房屋兩座十間仍令伊等居住，令伊不住時，亦收取租銀外，將賃住取租之房屋兩座十間即交該佐領(lǐng)、管領(lǐng)，收取租銀上繳。等語。王、大臣飭曰，交官房收租處?！盵47]另外一條，與興建戲臺有關(guān)，見于乾隆二十年五月十六日大臣三[和]所傳飭札：“遵旨于避暑山莊新增建之三樣廟戲臺所用一切物品，按壽康宮戲臺所用物品例。即刻在避暑山莊建一個使用，將此派出員外郎碩而霍監(jiān)造，將需用之花絹、絹、布、線、高麗紙、山西紙、杉木等物品預(yù)算，仍按前之例從各該處領(lǐng)用。將應(yīng)買者動用工程銀兩購買。將此交付各該處。等語。王、大臣等飭曰，交付各該處?！盵48]

通過上面的梳理，據(jù)清內(nèi)務(wù)府那則無朝年雜項檔案記載顯示，每年四月初八日在永寧寺演戲一日始于雍正六年，在弘仁寺演戲一日始于乾隆四年。雖然據(jù)現(xiàn)有材料無法確知演戲慣例始于何時，但是從所見雍和宮滿文檔案記載來看，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在乾隆時期，于元旦（正月初一日）、浴佛節(jié)（四月初八日）、燃燈節(jié)（十月二十五日）等特定日子演戲，已經(jīng)儼然成為了每年必行之例。除非遇到皇帝駕崩（如乾隆、嘉慶駕崩），受服期影響二十七個月內(nèi)不能演戲等特殊原因影響外，每年都會循例在各日演戲。同時，也正因為有規(guī)律且頻繁的演戲活動，才要對雍和宮內(nèi)的戲臺進行不斷修繕，以確保演戲活動能夠正常進行。

注釋：

[1]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雍和宮管理處編：《清代雍和宮檔案史料》，北京：中國民族攝影藝術(shù)出版社，2004年版

[2]趙令志等譯：《雍和宮滿文檔案譯編》（前言），北京：北京出版社，2016年版，第3頁

[3]郝成文：《康熙朝南府、景山機構(gòu)的設(shè)立與演變》，《戲曲研究》，2020年第1期，第186～204頁

[4]王巖：《〈乾隆添減底賬〉涉及南府演劇史料探微》，《蘭臺世界》，2017年第8期，第115～118頁

[5]彭秋溪：《雍正、乾隆兩朝內(nèi)府〈活計檔〉所見戲曲史料選輯》，《戲曲與俗文學(xué)研究》，2019年第1期，第240～280頁

[6]郝成文，李飛杭：《嘉慶朝南府、景山機構(gòu)之沿革》，《戲劇》，2020年第5期，第99～111頁

[7]趙令志等譯：《雍和宮滿文檔案譯編》，北京：北京出版社，2016年版，第241頁

[8]趙令志等譯：《雍和宮滿文檔案譯編》，北京：北京出版社，2016年版，第328頁

[9]趙令志等譯：《雍和宮滿文檔案譯編》，北京：北京出版社，2016年版，第328、616頁

[10]趙令志等譯：《雍和宮滿文檔案譯編》，北京：北京出版社，2016年版，第867頁

[11]趙令志等譯：《雍和宮滿文檔案譯編》，北京：北京出版社，2016年版，第887頁

[12]趙令志等譯：《雍和宮滿文檔案譯編》，北京：北京出版社，2016年版，第918頁

[13]趙令志等譯：《雍和宮滿文檔案譯編》，北京：北京出版社，2016年版，第1421頁

[14]趙令志等譯：《雍和宮滿文檔案譯編》，北京：北京出版社，2016年版，第1568頁

[15]趙令志等譯：《雍和宮滿文檔案譯編》，北京：北京出版社，2016年版，第1571頁

[16]中國國家圖書館編：《清宮昇平署檔案集成》，北京：中華書局，2011年，第425～426頁

[17]趙令志等譯：《雍和宮滿文檔案譯編》，北京：北京出版社，2016年版，第303頁

[18]趙令志等譯：《雍和宮滿文檔案譯編》，北京：北京出版社，2016年版，第383頁

[19]趙令志等譯：《雍和宮滿文檔案譯編》，北京：北京出版社，2016年版，第508頁

[20]趙令志等譯：《雍和宮滿文檔案譯編》，北京：北京出版社，2016年版，第541、592、593、647頁

[21]趙令志等譯：《雍和宮滿文檔案譯編》，北京：北京出版社，2016年版，第645頁

[22]趙令志等譯：《雍和宮滿文檔案譯編》，北京：北京出版社，2016年版，第989頁

[23]趙令志等譯：《雍和宮滿文檔案譯編》，北京：北京出版社，2016年版，第1012頁

[24]趙令志等譯：《雍和宮滿文檔案譯編》，北京：北京出版社，2016年版，第1117頁

[25]趙令志等譯：《雍和宮滿文檔案譯編》，北京：北京出版社，2016年版，第1441頁

[26]朱家溍，丁汝芹：《清代內(nèi)廷演劇始末考》，北京：中國書店出版社，2007年版，第22頁

[27]傅謹主編：《京劇歷史文獻匯編 清代卷 3 清宮文獻》，南京：鳳凰出版社，2011年版，第77頁

[28]趙令志等譯：《雍和宮滿文檔案譯編》，北京：北京出版社，2016年版，第583～584頁。

[29]趙令志等譯：《雍和宮滿文檔案譯編》，北京：北京出版社，2016年版，第875、973、1056、1082頁

[30]趙令志等譯：《雍和宮滿文檔案譯編》，北京：北京出版社，2016年版，第910頁

[31]趙令志等譯：《雍和宮滿文檔案譯編》，北京：北京出版社，2016年版，第518頁

[32]中國國家圖書館編：《清宮昇平署檔案集成》，北京：中華書局，2011年，第424頁

[33]趙令志等譯：《雍和宮滿文檔案譯編》，北京：北京出版社，2016年版，第105頁

[34]趙令志等譯：《雍和宮滿文檔案譯編》，北京：北京出版社，2016年版，第370頁

[35]趙令志等譯：《雍和宮滿文檔案譯編》，北京：北京出版社，2016年版，第400頁

[36]趙令志等譯：《雍和宮滿文檔案譯編》，北京：北京出版社，2016年版，第411頁

[37]趙令志等譯：《雍和宮滿文檔案譯編》，北京：北京出版社，2016年版，第436頁

[38]趙令志等譯：《雍和宮滿文檔案譯編》，北京：北京出版社，2016年版，第571頁

[39]趙令志等譯：《雍和宮滿文檔案譯編》，北京：北京出版社，2016年版，第461頁

[40]趙令志等譯：《雍和宮滿文檔案譯編》，北京：北京出版社，2016年版，第605頁

[41]趙令志等譯：《雍和宮滿文檔案譯編》，北京：北京出版社，2016年版，第644頁

[42]趙令志等譯：《雍和宮滿文檔案譯編》，北京：北京出版社，2016年版，第683頁

[43]趙令志等譯：《雍和宮滿文檔案譯編》，北京：北京出版社，2016年版，第1233頁

[44]趙令志等譯：《雍和宮滿文檔案譯編》，北京：北京出版社，2016年版，第554頁

[45]趙令志等譯：《雍和宮滿文檔案譯編》，北京：北京出版社，2016年版，第556～557頁

[46]傅謹主編：《京劇歷史文獻匯編 清代卷 續(xù)編 1 清宮文獻 上》，南京：鳳凰出版社，2013年版，第377～378頁

[47]趙令志等譯《雍和宮滿文檔案譯編》，北京：北京出版社，2016年版，第136頁

[48]趙令志等譯《雍和宮滿文檔案譯編》，北京：北京出版社，2016年版，第39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