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漢字，又稱方塊字，是漢語的記錄符號，具有六千多年的漫長歷史，被公認為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文字之一。漢字是中華文化的載體，不僅是維系中華各個民族共同進步發(fā)展的紐帶，在東亞文化圈內也對周邊國家的文明發(fā)展帶來了不可小覷的影響。日本是一個位于亞洲東部的島嶼國家，自古以來就與中國有著較為頻繁的文化、宗教活動的交流，并且在政治、經(jīng)濟、文化等各個方面都受到中華文明的輻射。漢字傳入日本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一世紀以前，漢字的傳入給當時日本的思想文化等方面注入了全新的活力。本文通過日本傳統(tǒng)文化中的書法文化來探究漢字與日本文字、漢字與古代日本書法文化的關系，從而體現(xiàn)漢字在中日文化歷史交流中的重要作用。

【關鍵詞】 漢字;書法文化;古代日本;歷史文化

【中圖分類號】G131?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2）26-0086-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2.26.027

一、漢字的發(fā)展簡史

漢字作為世界上現(xiàn)存最古老的表意文字，超越了時間和空間的限制，向世界展現(xiàn)了中華民族幾千年的智慧和文化底蘊。恩格斯曾經(jīng)對文字的誕生做出高度的評價：“從鐵礦冶煉開始，并由于文字的發(fā)明及其應用于文獻記錄而過渡到文明時代?！比绻f語言的運用意味著人類邁向文明的第一步，那么文字的創(chuàng)制、掌握、使用則標志著人類坐上了通往光明世界的快車。目前無法確定最早產(chǎn)生漢字的時間和地點，關于漢字的創(chuàng)造人物也只是存在于一些無法佐證的傳說之中。但是，可以確信文字的發(fā)明并不能簡單地歸功于某一具體歷史人物，而是華夏民族的祖先們在歷史的長河中逐步創(chuàng)造、完善起來的。

（一）甲骨文

中國最早的比較系統(tǒng)、成熟的文字體系當屬甲骨文字體系，甲骨文是刻寫在龜甲、獸骨上的文字。甲骨文最早是由清末金石文字學家王懿榮發(fā)現(xiàn)的，出土于河南安陽小屯的殷墟，由于甲骨文在作為中藥使用的“龍骨”上書寫，并且在古代多用于占卜、記事等，也稱為“契文”“甲骨卜辭”。

（二）金文

殷商至春秋戰(zhàn)國時代，在生產(chǎn)力迅猛發(fā)展青銅器開始廣泛在各個領域使用的社會背景下，出現(xiàn)了一些鑄刻在印章、鑄幣、度量器等青銅器上的文字，這些文字筆畫粗厚、筆彎較多、字體古樸被稱為“金文”，也稱為“鐘鼎文”“青銅器銘文”。直到西周時期，金文已經(jīng)成為當時文字使用的主流，取代了甲骨文的中心地位。

（三）篆書

篆書，一般分為大篆和小篆兩種類型。篆書也屬于石刻文字，早在西周時期就已存在。春秋戰(zhàn)國時期，隨著社會經(jīng)濟的蓬勃發(fā)展，文化上出現(xiàn)了“百家爭鳴”的風潮，文字上也形成了“言語異聲，文字異形”的局面。在秦滅六國之前，大篆占文字的中心地位。秦始皇統(tǒng)一六國后，為加強集權中央，在全國范圍內統(tǒng)一文字、度量衡等，小篆在朝廷的推行下取代大篆被廣泛使用。

（四）隸書

進入漢朝以后，由于小篆字形彎曲繁亂、書寫困難，漢字字體又逐漸演化為“草書”，后又將草書“改圓成方，變曲為直”成為隸書。隸書的產(chǎn)生是漢字形體的一次巨大變革，讓具象的漢字變得抽象，實現(xiàn)了字體的簡潔，改變了漢字的古文樣式。

（五）楷體

楷書與草書、行書一同產(chǎn)生于漢朝時期而盛行于唐朝，直到北宋時期，活字刷術的發(fā)明和普及鞏固了楷書的?？瑫?，字體方正、筆畫平直、書寫方便，糅合了草書與隸書的特點，受到了人民的歡迎，時至今日徹底融入現(xiàn)代的生活。

二、文字的旅行：漢字東傳日本

“語言是產(chǎn)生文字的基礎，文字是語言的書寫符號。文字的形成，離不開語言的發(fā)達?！备鶕?jù)一些古代文獻記載以及考古學家的嚴密考證，日本原初并沒有本國獨創(chuàng)的固有文字，《隋書·東夷傳》中記載：“倭國，無文字，唯以刻木、結繩為手段，于百濟求得佛經(jīng)，始有文字。”

學者們會時常思考漢字究竟是在何時、何地傳入日本的呢？近代以來北九州彌生時代中期的甕棺墓中出土了許多西漢制造的銅鏡，并且銅鏡很多都帶有漢字銘文。由此，中日兩國學術界普遍認為：彌生時代（約公元前3世紀～公元3世紀），大陸移民已經(jīng)將文字傳入日本。另外，目前考古學家出土的彌生文字都是無法構成文意的單個漢字，并且大多文字的筆畫也殘缺不清，由此可以推測出彌生時代的日本人僅僅將漢字當作是一種美感的圖案裝飾，對其含義不堪理解，當時的日本人尚且處于初步與漢字邂逅的階段。

古墳時代，外來移民的遷入也帶來了大量的漢字書籍?！豆耪Z拾遺》（807年）云：“秦漢內附百濟之民，各以萬計?！边@次移民高潮的出現(xiàn)與當時中國的政治局勢有密切的關系，四世紀初的中國形成南北對峙的局面，北方陷入“五胡十六國”的混戰(zhàn)，導致大量的北方居民經(jīng)由朝鮮半島進入日本。這一時期移居的漢人以技術集團的形式進入日本，根據(jù)掌握技術不同分為不同的部門，其中最為關鍵的譯部（精通外語的集團，外語多指漢語），對傳播漢字和漢語起到的舉足輕重的作用。

飛鳥時代，伴隨佛教與儒教一起傳入日本的佛經(jīng)典籍更是使?jié)h字完全滲透到日本人的生活。隨著外來移民與土著的融合，大陸文化在日本全國范圍內開始普及，日本開始招請五經(jīng)博士學習中國儒家文化，所謂“五經(jīng)”，即《周易》《尚書》《詩經(jīng)》《禮記》《春秋左氏傳》，是儒家的經(jīng)典合集。據(jù)《日本書紀》記載，佛教公傳日本的大致時間約為552年，且接受者主要為日本朝廷貴族。圣德太子十分推崇佛教，親自為君臣講授佛經(jīng)，并在此基礎上撰成《三經(jīng)義疏》，在日本文化史中具有相當大的意義。

三、漢字與日本

日本著名學者大野晉曾經(jīng)指明文字與文化之間的關系：“文字と文化の継承、あるいは文字と宗教の広まりとの間には、かなり密接な関係が存在した?！蔽阌怪靡桑淖植粌H是一種記錄人類語言的符號，并且文字與文化之間更是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植根于中國文化土壤的漢字帶有深刻的農(nóng)耕經(jīng)濟、儒家文化，以及佛道等宗教思想的烙印。接受、學習漢字并利用漢字創(chuàng)造出假名的古代日本，從政治、思想還是宗教、文化等方面都留有漢文化浸潤后的痕跡。

（一）漢字：日本假名文字的胎盤

日本文字是目前世界上與中文字形相似度最高的文字，這與中日兩國在歷史上密切的文化交流和融合有重要關系。據(jù)統(tǒng)計，現(xiàn)代日語使用的漢字約有2000個，掌握其中重要的1000字可以理解90%的閱讀內容。由于古代日本沒有記錄語言的文字，最初傳入的漢字被古代日本人作為表音文字使用，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運用后又發(fā)展成表意文字。在長期使用漢字的過程中，逐漸將漢字簡化變體，在平安時代的中期先后創(chuàng)造了片假名和平假名。

片假名，因為其字形與漢字楷書的 偏旁極為相似，因此得名，也不妨大膽猜測“片”也是個通假字，通“偏”。片假名的由來與佛教在日本的傳播普及有直接關系。佛教傳入日本之初，比起宗教更像是學術在僧侶和貴族之間傳播，奈良時代各大寺院講經(jīng)、抄經(jīng)十分盛行。僧侶在聽師尊講授佛經(jīng)的時，在漢字的四周標注訓點或者讀音，過程繁瑣。于是，為了能及時自在地書寫、提高效率，便簡寫漢字的偏旁或者部首。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漢字的簡寫成為共識，便逐漸演化成片假名。

平假名，字形突出特點圓潤順滑、線條流暢，與漢字的草書的字形較為相似。平假名又稱“女手”，這也側面的反映出它的創(chuàng)制與當時的女性有直接關聯(lián)。平安時期的貴族女性具有良好的受教育環(huán)境，能夠相對自由地學習吸收文化知識，同時在較封閉的圈子里孕育獨特的文化感受力和創(chuàng)造力以及較高的文化素養(yǎng)。她們一方面受到漢字、漢文化的深刻影響，另一方面用符合自身特點、心境的方式書寫屬于自己的文字。

總之，日本的平假名與片假名都是脫胎于漢字，是在學習外來文字的基礎之上結合本國的實際情況，進行適當?shù)娜∩岷透脑於纬傻膶儆诒久褡宓奈淖?。日本的假名帶有日本文化的顯著特征，是模仿與創(chuàng)新的巧妙結合。

（二）漢字：古代日本書法的燈塔

在古代，以燦爛的中華文明為核心形成一個同心圓，對周邊大大小小的國家產(chǎn)生了不同程度的文化輻射。起源于中國的書法藝術，如詩似畫、如歌似舞，是東方文化寶庫中最具為獨特的藝術表現(xiàn)形式之一。書法藝術的風潮也隨著漢字文化圈的東風而進入其他國家。日本屬于漢字文化圈中的國家之一，回顧日本文字的發(fā)展史、書法發(fā)展史，我們可以看出中國漢字以及書法對其影響深遠。本文將以古墳時代為始，經(jīng)飛鳥、奈良時代，止于平安時代的這一歷史階段稱為古代日本。

書法，在日語中是指文字和文章的書寫方法，真正的文字書寫藝術一般用“書道”一詞來表示。文章中為方便理解，使用“書法”這統(tǒng)一稱呼。日本的書法文化在不同時代具有不同的特點，但其中又不同程度的帶有中華書法的影子。大致以平安時代為分界線，日本書法主要分為“唐樣”與“和樣”兩種主要的體系。

我國研究日本書法最主要的學者之一陳振濂曾說：“有了漢字就有了書法，只要有存在就構成了日本書法史的第一幕”。由此，根據(jù)漢字東傳日本的歷史，大致可以將彌生時代的中后期看作日本書法史的萌芽期。古墳時代，日本的書法還停留在比較稚拙的階段。這一時期，日本主要通過百濟來學習中國南朝的書法與文化，雖有一些中國書法原物的流傳，但是還未能被當時的日本人所充分的吸收和消化。

飛鳥時代，大量的漢文佛經(jīng)、儒家典籍隨著佛教和儒學在日本漸漸盛行而一同傳入。具有較高書法價值的《法華義疏》用筆柔軟、生趣盎然，其字體既有六朝風格又頗具隋唐氣韻，可以說直接取范于中國的書法。飛鳥時期，書法作品《王勃詩序》的書風則深受王羲之書法的影響，字形字神都極具造詣;另一流傳至今的名作《金剛場陀羅尼經(jīng)》的字形字韻則是借鑒唐代楷書名家歐陽通的風格。從飛鳥時代也流傳下若干金石文，最具代表性的是《宇治橋斷碑文》，此碑文字體碩大，遒勁有力，書風古樸典雅極具中國六朝書法的特色，內容則記述了646年道登建造宇治橋的經(jīng)過。

奈良時代，是日本為追逐東亞潮流從而全面吸收大陸文化的時期，也是日本書法史真正意義上的開端。在這一時期，隨著日本社會識字階層的擴大，文字除了記錄語言的功能之外其字體的美學價值也得到了社會的重視?！抖嗪け纷鳛轶@艷世人的絕世之作，書風中盡顯六朝書法的獨特神韻。由此推斷，奈良時代的書法對六朝書法的學習與參悟已極盡其奧妙。奈良時代，伴隨各個佛教流派的興起，抄經(jīng)寫經(jīng)的事業(yè)十分興盛，抄寫經(jīng)文的書風也隨時代的變遷由鋒利俊朗的六朝風格逐漸轉向圓潤典雅的隋唐風格。

平安時代及其后的歷朝歷代，日本的國風文化更是在吸收外國文化的肥沃土壤中破土而出、勢如破竹、大放異彩。公元894年，菅元道真上奏停派遣唐使，和樣書法便開始萌動，此后真正迎來書法日本化的時代。平安時代初期，比較著名的書法家“三筆”即空海、嵯峨天皇、橘逸勢，他們的書風依舊在中國書法的氛圍中盤節(jié)生長，巧妙地以王羲之書法為基礎，融入顏真卿式的挺拔雄勁，頗具創(chuàng)意;“三跡”即小野道風、藤原佐理、藤原行成，此三位書法家均崇尚中國書法名家，其作品風格也具有王羲之書法的風骨意韻，小野道風更是被日本人視為“羲之再世”。平安時代中后期，假名文字的誕生與發(fā)展也促進了日本書法的進步，書法家懷素龍蛇飛動、奇異難辨的草書風格十分受推崇。晉唐書風對日本的影響力自然是不言而喻，平安時代眾多極具盛名的書法家都是在借鑒吸收晉唐書風的基礎上進行創(chuàng)作的。

從以上古代日本書法的發(fā)展過程以及其書法特點的角度來看，古代日本的書法文化與中國書法文化的發(fā)展緊密相關。日本文字脫胎于中國文字這一歷史現(xiàn)實已經(jīng)決定其書法文化的發(fā)展必會與漢字相依附的文化羈絆。無論是中國書法還是日本書法同樣都是其民族、其國家的文化瑰寶，見證著時代的變遷，擁有帶有本國印記的獨特風貌。漢字，不僅是中日兩國在文化、思想、政治等互通心意的橋梁，更是兩國在歷史的波濤中攜手前行的巨帆。

四、小結

提起日本，大部分人會想到中日兩國之間“隔海相望，一衣帶水”的鄰邦關系，中日兩國同屬亞洲，有許多相似之處。隨著全球信息化的高速發(fā)展，我們也逐漸擁有更多了解異國的渠道與窗口，而漢字，像是提供了一條可以穿越古今的隧道，沿著這條隧道可以追尋到歷史上中日兩國邂逅的原點，以及在相遇之后的一系列交流與學習。書法文化，只是兩國文化中的一隅，可以從對漢字與日本書法文化的探索中，更加全面而深刻地認識中日兩國的歷史文化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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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朱玉倩，漢族，山東臨沂人，云南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碩士，研究方向：日語語言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