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文哲
關(guān)中地區(qū)把磨面叫推碨。時至今日,推碨這樣的叫法,還在老一輩人以及中青年一輩的人之間口耳相傳。
推碨一般選新糧,這里的新糧就是指經(jīng)過播種、培育、收獲、晾曬等多重手續(xù)將新收回來的糧食。
聽我奶奶講,一套碨子上面便有兩個足足數(shù)百斤重的石磨,它們無比巧妙地進行著嚴絲合縫的組合。在這之外,磨具上還有一個橫桿,人在推碨時一般將橫桿放至腰腹結(jié)合處。石磨上有兩個磨孔,而就是這兩個小小的磨孔在磨糧食時卻有很大的實際功用。它們一則是放糧食的通道,二則是磨好糧食的出口。
對農(nóng)民來說,忙活一年,到頭來,就盼著糧食能夠早早蛻變,這樣不僅心安定了,也舒坦了。眾所周知,從下種、施肥、除草、打藥、收獲,這蛻變的過程蘊藉了太多太多的汗水,而收獲之后的推碨又是重中之重。對于推碨,一般有兩種方式,一是毛驢拉碨子,二是人力推碨子。那時候的多數(shù)窮苦人家,大多選擇的是用人力來推碨。上了年齡的人,推一套碨子往往需要幾人合力才能完成。在上個世紀,若是誰家要過紅白喜事,往往是幾套碨子齊上陣,馬虎不得。
用石磨推碨,作為后輩的我,自然是沒有經(jīng)歷過?,F(xiàn)如今,多數(shù)石磨業(yè)已閑置了下來,變成了不多見的老物件,見證和記錄了老一輩人酸甜苦辣的歲月。所幸,現(xiàn)在的磨面也走向了機械化,讓靠天吃飯的老農(nóng)民減輕了不少負擔。
歲月翩躚,恍然間,我的耳畔有不時響起了推碨機器的嗡嗡聲。用機器推碨相對來說就輕省得多了。人們多是前一天后晌午把收拾好的麥子用蛇皮袋子裝好,再放到架子車上拉到推碨的地方。待過完磅秤,便是有節(jié)奏地進行著淘洗工作。待淘洗畢,干凈的麥子也開始發(fā)脹,當裝袋時,便有一股麥香氣撲面而來。前期的淘洗工作便在裝袋完成后落下了帷幕。
推碨正式拉開大幕是在淘洗后的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多數(shù)推碨的人便安頓完屋里開始踏上了正式的推碨之路。雖說有了機器,但仍然少不了推碨的人和推面師傅之間的合作,因而便有了一個不成文的規(guī)定:誰去得早就先給誰先推碨。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人們往往趕早。
人們將自家的糧食倒置在機器里,伴著機器規(guī)律性的轟鳴聲,不多時,紅面與白面便從不同通道被分離出來。待白面和紅面處理畢,便是麥香和面粉的香味,這香味,牽動著味蕾,引人久久回味。推碨畢后,一個穩(wěn)著架子車的車轅,一個在后面助推著架子車,便踏上了返程。路上多是歡聲笑語,遇到熟人也以“我推碨去了”之語回應,言語里盡是欣慰和滿足。
多年來,我愈發(fā)深知,糧食的蛻變是比較復雜煩瑣的,其艱難過程不言自明。但每當農(nóng)人或手捧著饃饃,或端著老碗面,圪蹴在一起,他們笑意融融,諞得最多的還是對于來年更好收獲的熱望。他們以苦為甜,樂在其中,這種精神向度的追求與向往也讓往后的日子多了幾分盼頭。
農(nóng)人忙前忙后的身影常常停駐我的腦海里,沒用多久,這些身影便定格并織就成了一幀幀最美麗的畫卷??粗麄冊邳S土地上默默耕耘和付出,我不禁肅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