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春芳
編前語:春暖花開,正值讀書好時節(jié)。伴隨著瑯瑯書聲、濃濃墨香,在第27個“世界讀書日”到來之際,今年的“讀書·致敬人物”讓我們走近樊錦詩,了解樊錦詩將近60年的敦煌生活,了解她艱苦卓絕的讀書和行路。
樊錦詩,1938年7月出生于北京,1963年從北京大學歷史系考古學專業(yè)畢業(yè)后,只身赴大漠,守萬佛千窟,經風吹沙打,將一生都付與敦煌。半個多世紀,樊錦詩致力于敦煌石窟考古研究、石窟科學保護和管理。她把文物保護與合理利用緊密結合起來,提出“莫高窟治沙工程”“數(shù)字敦煌館工程”等十三項文物保護與利用工程,為新世紀敦煌文物的保護與利用構筑了宏偉藍圖。從青春到白發(fā),樊錦詩用一生的辛勞、執(zhí)著和堅守,譜寫了一個文物工作者的平凡與偉大,展現(xiàn)出一名學人的淡泊與篤定,被世人譽為“敦煌的女兒”。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1938年7月9日樊錦詩出生于北京,祖籍是浙江杭州,青少年時期在上海度過。
樊錦詩出生的時候,家里已經有了一個大姐姐,她和二姐是雙生子。按照家譜,樊家姐妹是梅字輩,大姐的名字中就有個“梅”,但是父親希望女孩子也應該飽讀詩書,于是以“詩”“書”為名,給姐妹倆取了名字。雙胞胎姐姐叫“樊錦書”,她也有了“樊錦詩”這個充滿詩意的名字。
父親樊際麟畢業(yè)于清華大學土木工程系,大學畢業(yè)后一度在北京的工部局工作。他的外語特別好,非常熱愛中國古典藝術和文化。每逢新學期開始,樊錦詩和姐姐們領了新書回家后,父親總要親自和孩子們一起包書皮。那時候包書皮不像現(xiàn)在,有現(xiàn)成的漂亮的包書紙。當時就是找些干凈的牛皮紙,把課本的封面包上。之后,父親就會用楷書工工整整地在書封上寫上“樊錦詩”三個字。樊錦詩告訴我,父親的字寫得非常漂亮,特別是小楷。他言傳身教,要求孩子們練書法,父親還時常在家中教樊錦詩背誦《古文觀止》,這給她打下了很好的古文功底。
在父親的影響下,樊錦詩從小喜歡讀書,視野比較開闊,古典的,西方的,中國的,《水滸傳》《西游記》《七俠五義》,什么都看。她和那時候的許多學生一樣喜歡看蘇聯(lián)小說,《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靜靜的頓河》這些書她都認真讀過。此外,她還閱讀了大量19世紀歐洲文學的經典,如《牛虻》《基督山伯爵》《茶花女》《悲慘世界》《包法利夫人》等,晚年的樊錦詩對這些小說中的情節(jié)和人物還可以如數(shù)家珍。
從小體弱多病的樊錦詩,曾經身患小兒麻痹癥,如果不是醫(yī)生把她看好了,可能就不會有未來的人生。她覺得醫(yī)生的職業(yè)很神圣,心中暗自向往成為一名醫(yī)生,有朝一日也能救死扶傷。但有人私下里提醒她:“就你這個身體還想學醫(yī)? 恐怕不行,到底誰給誰看???”后來治病救人的夢想被博覽群書的夢想所替代,她對歷史產生了興趣。高考填報志愿的時候,她沒有征求父母的意見,直接填報了北京大學歷史學系,并如愿以償?shù)厥盏搅吮贝蟮匿浫⊥ㄖ獣?/p>
她是一個人坐火車去北京大學報到的,那是1958年9月。
這是她第一次離家,第一次離開父母,她并不知道命運的安排,日后的她會越走越遠。樊錦詩動身去北大報到前,并不知道那一年北大入學報到的時間推遲了,為了這件事,人民日報還特意登出了一個通告,但是她沒有看見這則通告,也沒有人告訴她。結果到了北京火車站之后,沒有接站的人,她只能想辦法摸到了北大。在等待報到的日子里,她每天到歷史學系辦公室抄文稿。有同學告訴她考古很好玩,可以經常到野外去游山玩水。她看見書架上放了許多線裝書,邊抄邊想,如果考古真像他們說的那樣,那不正是我想選擇的專業(yè)嗎? 能夠飽讀詩書,還能游遍名山大川,這自然是天底下最有意思的事了。等到入學分專業(yè)的時候,她不假思索地就報了考古專業(yè)。樊錦詩后來說:“現(xiàn)在想起來,其實我對考古工作究竟要干什么是一無所知,后來才知道其實并沒有多少人愿意去學考古,因為考古要去田野太苦了。我就這樣稀里糊涂地選擇了考古專業(yè)?!?/p>
1962年,是樊錦詩大學生活的最后一學年。按照北大歷史系考古專業(yè)的慣例,畢業(yè)班學生可以選擇洛陽、山西和敦煌等若干文化遺產地參加畢業(yè)實習。敦煌一直是她格外向往的地方,她夢想著去敦煌參加實習。最終當系里決定她和另外三個同學去敦煌的時候,樊錦詩歡喜雀躍。然而,正是1962年的這次實習徹底改變了她的命運。
由于她的體質差,無法適應敦煌的天氣,還出現(xiàn)了嚴重的水土不服,幾乎每天晚上都失眠,上洞實習的時候,根本走不動路。擔任畢業(yè)實習導師的宿白先生怕她出事,讓她提前離開了敦煌。然而,到了1963年畢業(yè)分配的時候,她和馬世長兩人被分到了敦煌。那個時候的樊錦詩,和許多年輕的大學生一樣,異常單純,只要是國家需要,就愿意無條件地服從。她把父親寫給院系領導的信藏了起來。她暗暗想,或許是命運要她以這樣一種方式補償上一回考古實習的半途而廢。于是下決心,這一次去敦煌,一定要取得真經再回來,絕不能中途折返。就這樣她做好了西行的準備,踏上了蒼涼寂寞的萬里敦煌道。
畢業(yè)離校前,蘇秉琦先生突然派人來找樊錦詩,把她叫到朗潤園的住處。蘇先生當時是北大歷史學系考古教研室主任,是與夏鼐先生齊名的考古學界的泰斗。他語重心長地囑咐樊錦詩:“你去的是敦煌。將來你要編寫考古報告,這是考古的重要事情。比如你研究漢代歷史,人家會問,你看過《史記》沒有?看過《漢書》沒有? 不會問你看沒看過某某的文章??脊艌蟾婢拖穸氖芬粯?,非常重要,必須得好好搞。”樊錦詩突然意識到學校把她分配去莫高窟,其實是要賦予她一項考古的重任,那就是完成對敦煌石窟的考古研究。然而這一去,就是半個多世紀。在敦煌研究院工作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對于如何完成敦煌莫高窟考古報告的思路并不成熟。她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走上領導敦煌研究院的管理崗位;更沒有想到,要用盡一生的力量去完成敦煌石窟考古報告的任務,經過曲曲折折,反反復復,歷經近半個多世紀,才得以完成其中的第一卷。她把自己有限的生命和精力,幾乎全都傾注到了敦煌石窟的保護、研究、弘揚和管理工作中。2B7CCB68-5888-4D49-99B6-4EC09500785F
樊錦詩曾經身患小兒麻痹癥,雖然沒有落下終身殘疾,自此以后她的腿腳卻不是特別靈活。然而她就是用這雙孱弱的腳走向了萬里之遙的大西北,一走就是半個多世紀,一去就是一輩子,成為了莫高窟最堅強有力的守護人。
四十年后終成卷
對于從事考古研究的人來說,一生有沒有可以錄入考古史的重大發(fā)現(xiàn)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有沒有留下一部經得起時間檢驗的考古報告。考古學研究的基本方法就是田野調查和發(fā)掘,考古報告就是對田野考古發(fā)掘出來的遺跡和遺物進行全面、系統(tǒng)、準確的記錄。
宿白先生是樊錦詩的授業(yè)老師,同時也是對她影響極大的一位先生。
宿先生1944年畢業(yè)于北京大學歷史學系,是中國歷史時期考古學學科體系的開創(chuàng)者和成就者,也是國內著名的考古學家。上世紀50年代,由他主持的河南禹縣白沙鎮(zhèn)北三座宋墓的發(fā)掘,以及根據此次發(fā)掘的考古資料撰寫出版的考古報告——《白沙宋墓》(1957年),顛覆了學術界對考古報告的認識,除了體現(xiàn)出考古報告應有的實證功夫之外,還展現(xiàn)了濃郁的學術氣息和人文精神,在考古界曾引起過巨大的反響?!栋咨乘文埂纷鳛榭脊艌蟾娴牡浞?,盡管已出版六十余年,至今仍在學界有重要影響。
白沙宋墓是北宋末年趙大翁及其家屬的三座墓葬。自1951年起,宿白先生帶隊對這一墓葬進行田野調查與發(fā)掘工作,考古報告也由宿白先生主持編寫,題目就叫《白沙宋墓》。翻開《白沙宋墓》,印象最深刻的是后面密密麻麻的注釋,涉及宋史,包括宋代的政治、經濟、文化、藝術和社會習俗等,注釋的文字甚至超過了正文。宿先生憑借自己深厚的文獻功底,查閱大量歷史文獻,與第一手考古資料相結合,對白沙宋墓的年代、墓主人的社會地位、宋代河南家族墓地中流行貫魚葬的習俗等進行了深入分析,生動地刻畫了宋人的生活圖景。
宿先生有個外號,叫“活字典”,無論是文獻還是考古,他什么都能講授,古代神話,卜辭研究、金石學、鐘鼎文,佛教史,魏晉玄學皆有研究。他是學歷史出身的,轉向考古之后特別重視文獻,在古籍版本目錄方面也有著極深的造詣。他認為考古學者應具備史學和文獻學的基本功,他自己的歷史文獻功夫也是有口皆碑。1947年,宿白先生在整理北大圖書館善本書籍時,從繆荃孫的國子監(jiān)抄《永樂大典》天字韻所收《析津志》八卷中,發(fā)現(xiàn)了《大金西京武州山重修大石窟寺碑》的碑文,這是云岡石窟研究史上尚不為人知的重要文獻。沒有深厚的文獻功力,是不可能發(fā)現(xiàn)并確定這篇文獻的重要價值的。他所撰寫的《〈大金西京武州山重修大石窟寺碑〉校注》(1951年撰寫,1956年發(fā)表),是研究云岡石窟歷史的力作,也是他本人佛教考古的發(fā)軔之作,開啟了他個人的石窟寺研究。
后來根據《金碑》記述與實地考察,宿白先生寫成《云岡石窟分期試論》一文,發(fā)表在《考古學報》上。在此以前,有日本學者一直關注云岡的問題,宿先生對日本學者的分期方法提出了質疑。日本學者長廣敏雄發(fā)表《駁宿白氏的云岡分期論》,對宿先生的研究進行了激烈的反駁,甚至質疑宿先生所用文獻的真實性。后來,宿先生又發(fā)表文章,答復了日本學者的質疑,對《金碑》的真實性做出了論證,長廣敏雄也不得不承認宿白先生的分期論。
樊錦詩從事的專業(yè)是石窟寺考古,石窟寺考古是一項非常復雜的工程,莫高窟的考古工作不是一個人能完成的,需要一個得力的團隊,而研究所一度人員匱乏,加之時代的特殊原因,根本不具備做石窟考古報告的條件。雖然,宿白先生在《敦煌七講》中首次提出過中國石窟寺考古學,系統(tǒng)闡述了中國石窟寺考古學的理論和方法,然而莫高窟考古報告完成的難度依然超乎想象。雖然日本學者采用文字、照片、測繪、拓片等手段,編寫出版了大型《云岡石窟》報告,但也只能算是調查報告,稱不上真正的石窟考古報告??梢哉f,石窟寺考古報告并無先例可參考。
但樊錦詩深知敦煌石窟考古報告是一項不可不做的考古工程。特別是在石窟遺存逐漸劣化甚至坍塌毀滅的情況下,科學而完整的檔案資料將成為文物修繕乃至復原的依據。唯有做一部記錄全部遺跡的敦煌石窟考古報告,成為真正能永存的科學、完整、系統(tǒng)的敦煌石窟科學檔案資料。蘇秉琦先生當年的期望和囑咐,宿白先生的牽掛和敦促,讓樊錦詩寢食難安,她說:“我自大學畢業(yè)到2000年前后,我在敦煌工作已近四十年,關于莫高窟的考古報告遲遲沒有完成,這是我平生欠下的最大的一筆債。”
樊錦詩和丈夫彭金章兩地分居19年,為了支持樊錦詩的工作,最后老彭做出了讓步,他在調來敦煌研究院之后,從商周考古改為石窟寺考古,經過將近十年的努力,對莫高窟北區(qū)進行了清理發(fā)掘,不僅搞清楚了過去懸而未決的關于北區(qū)功能的猜想,還出土了許多重要的文物。2004年,由彭金章完成的《敦煌莫高窟北區(qū)石窟》,被認為開辟了敦煌學研究新領域。宿白先生親自為《敦煌莫高窟北區(qū)石窟》考古報告題寫了書名。當他看到三卷本《敦煌莫高窟北區(qū)石窟》正式出版后,他對樊錦詩說:“彭金章不錯,你瞎忙?!?/p>
多卷本考古報告的編排和體例、石窟測繪的方法、制作材料的提取和復雜的內容記錄都是敦煌石窟考古最難解決的問題。由于工作量大、牽涉面廣,缺乏專門的團隊,這項工作進展遲緩。直到2011年,多卷本《敦煌石窟全集》第一卷《莫高窟第266—275窟考古報告》由文物出版社出版。這本考古報告被認為是永久地保存、保護世界文化遺產敦煌莫高窟及其他敦煌石窟的科學檔案資料,推動了敦煌石窟文化遺產的深入研究,標志著石窟考古進入一個新的階段。
云中誰寄錦書來
2020年4月22日“世界讀書日”之際,我和樊老師受邀參加上海圖書館“云上講座”。這次講座樊老師為廣大讀者推薦了敦煌學方面她認為的好書,其中有趙聲良撰寫的《敦煌石窟藝術簡史》,她與趙聲良合寫的《燦爛佛宮》,以及由她擔任主編的《敦煌與隋唐城市文明》,這本書涉及了敦煌石窟的方方面面,包括工匠技藝、文學宗教等等。作為一名考古學家,她還推薦了臺灣學者張光直的《考古學專題六講》,這本書比較通俗地介紹了考古學的一些基本知識,書中也講到中國文明與世界文明的比較。2B7CCB68-5888-4D49-99B6-4EC09500785F
她特別推薦了蘇秉琦先生的《中國文明起源新探》。她認為敦煌的學術史中,始終有一群人在從事最基礎的研究工作,畢生奉獻于人類文化遺產的保護和研究。歷史賦予他們的學術使命就是鋪設研究的地基,猶如一座城市建造的地下工程。它不為人見,也不起眼,但是只有地下工程的堅實,城市地面以上的工程才能得到保證??脊艑W的書籍對中國人了解中華文化非常重要。她說:“中華文明是在文化融通的基礎上發(fā)展起來的。莫高窟開窟和造像的歷史,是一部貫通東西文化交流的歷史,也是一部反映中華民族謀求發(fā)展和繁榮的歷史。我們不會搞大國沙文主義,也不會搞狹隘的民族主義,好的文明我們都予以尊重,但是我們一定要了解我們自己的中國文明。中華文明5000多年綿延不斷、經久不衰,大家應該知道,歷史有起源,原始文明怎么發(fā)展到了部落、怎么發(fā)展到了帝國,統(tǒng)一的多樣性文化以及統(tǒng)一的多民族國家是如何形成和發(fā)展的。多元文明的一體,包含的中國人的精神史和心靈史,每個中國人都應該要了解。”
上海一別,我又陸續(xù)收到樊老師寄給我的《中國敦煌學論著總目》《敦煌遺書最新目錄》《敦煌學大辭典》《敦煌石窟全集》《敦煌石窟藝術研究》《唐代長安與西域文明》《敦煌變文集》以及2021年新出版的《敦煌藝術大辭典》等工具書。其中,《敦煌藝術大辭典》是由她主編的一部敦煌藝術的專科辭典,全書收詞2929條,圖片1000余幅,是眾多學者歷經十余年共同完成的。內容包括石窟考古、各時代藝術代表窟、彩塑、音樂、舞蹈、建筑畫、生產生活畫、山水畫、圖案、服飾、壁畫技法、石窟保護、書法印章、敦煌藝術研究學者及著作等24個門類。
鮮有人知道,晚年的樊錦詩對哲學發(fā)生了濃厚的興趣。她讓我給她推薦哲學和美學類的書籍,并認認真真地讀完了馮友蘭、張世英、葉朗等人的學術著作。她常說敦煌學的研究中缺少了形而上的研究不行,以往的學術研究解決了“是什么”的問題,而對“為什么”的問題,即這些石窟內容所反映的思想、觀念、信仰、審美意識、文化心理以及諸多更為復雜的社會問題、歷史問題,以及它們之間的相互關系等深層次問題的研究,無論深度和廣度,都有待推進。這是未來敦煌藝術研究面臨的重點和難點。要做到習近平總書記所說的“深入挖掘敦煌文化和歷史遺存背后蘊含的哲學思想、人文精神、價值理念、道德規(guī)范等,推動中華傳統(tǒng)優(yōu)秀文化的創(chuàng)造性轉化、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更要揭示蘊含其中的中華民族的文化精神、文化胸懷和文化自信,為新時代堅持和發(fā)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提供精神支撐”。需要我們在敦煌學的研究方法和研究思路上有所創(chuàng)新,綜合利用思想史、哲學史、美學史、藝術史、文化史的相關研究成果,才能在敦煌藝術遺產的美學研究方面探索出新的學科方向和研究方法。
如今,只要在敦煌,樊錦詩依然喜歡從家里散步到九層樓,聽聽懸在檐下的鈴鐸,聽聽晚風拂過白楊的聲音,然后在滿天繁星升起之時,踩著月光散步回家。不同的是,她的身邊沒有了老彭。我常常想,鳩摩羅什當年隨呂光滯留涼州達十七年,在一種并非自己選擇的情形下開始佛法的弘揚,而樊錦詩是隨歷史與命運的風浪扎根西北。所不同的是鳩摩羅什當年是東去長安,后來在“草堂寺”負責佛經的翻譯工作;而樊錦詩是西來敦煌,在“莫高窟”守護人類的神圣遺產。好在有彭金章這匹“天馬”,在她最艱難的時候,“伴她西行”,不離不棄,陪伴左右,和她一起守護千年莫高,一直到他生命的終點。
他們的愛情誓言是“相識未名湖,相愛珞珈山,相守莫高窟”。如今老彭駕鶴西去,陪伴樊錦詩的是他們曾經共讀的書籍,以及倆人用一生完成的沉甸甸的兩卷考古報告:《莫高窟第266—275窟考古報告》和《敦煌莫高窟北區(qū)石窟》。鈴鐸的聲音依然躍動在黑夜和白天交替之際,遠處是宕泉河,再遠處是宕泉河河谷地帶星星點點的綠洲,綠洲的外面是戈壁,戈壁的再遠處是人跡罕至的荒野和山脈。目睹此情此景,我想她的心中時常會浮現(xiàn)《一剪梅》的詞句:“云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p>
(選摘自《 中華讀書報 》2021年7月14日)2B7CCB68-5888-4D49-99B6-4EC09500785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