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雪巧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曉露依舊習(xí)慣性地看幾頁書,洗漱完畢后,上床休息。時間還早,放在平時,她也許正和家人聊天兒,或猜拳誰去洗碗。今天孩子和愛人已買好車票,先回去了。此刻一個人,一只碗,程序變得簡單了許多。躺下的曉露又爬了起來,哆嗦著把房門加上保險。
自從搬進這間房,心一直懸著。幾個月前,鑰匙落屋里的時候,那唯一的一扇可以進屋的防盜門像鐵將軍似的,蒼蠅、蚊子都進不去,更別提一個大活人了。抓耳撓腮后,曉露在樓道的一角,扒開薄薄的一層蜘蛛網(wǎng),看到一行小小的紅字,一串開鎖公司的號碼。四十分鐘后,來人花三分鐘時間打開了門。有這么堅固的“鐵將軍”把守,為什么還害怕?曉露自己也說不清楚。鎖上房間的門保險后,心稍微鎮(zhèn)定了些。
迷迷糊糊睡得正香的時候,“嘀……嘀……嗒嗒,嘀嘀嗒嗒”的聲音似乎從樓道里傳來,這大半夜的,什么人?曉露一瞬間驚醒,隨手抓起手機,時間顯示凌晨兩點二十四分,曉露感覺心口跳得有點兒快,她把耳朵貼著墻,燈都沒敢開。“嘀……嘀……嗒嗒,嘀嘀嗒嗒”,如穿著硬底皮鞋和地面磨蹭的聲音,只響了七八下,就沒有了,也許上樓了吧!曉露這樣安慰自己,可想到樓下住戶已出遠門,隔壁一對老夫妻也已搬走,三樓一家租戶在孩子放寒假后也回了老家,四樓的也該早就休息了,不會有其他人的?。月兑粫r間很后悔自己晚上休息前,沒有把樓下的總樓道門關(guān)上。
會是誰呢?曉露猜測著,轉(zhuǎn)念又想,好在院子里都安裝了監(jiān)控設(shè)備,如果有丟東西的,公安機關(guān)一定能查到的。可是想到對門鄰居不久前離世的一位老人,曉露的后脊梁開始冒汗。是誰?什么聲音呢?隨著樓道聲音的消失后,曉露又聽到了風(fēng)吹瓦片的聲響。哦,也許是幻覺吧!曉露繼續(xù)安慰著自己,睡吧!天亮還要上班。眼睛迷迷糊糊又閉上了,幾十分鐘后,腳步聲又響起,“嘀……嘀……嗒嗒,嘀嘀嗒嗒”,如同硬鐵與地面的撞擊聲,挺響。曉露睡意全無,哆嗦著往被窩兒里鉆了鉆??謶趾蟮暮闷嫘挠烛?qū)使她很想下床、開燈,透過貓眼看看外面,可她終究沒有膽量。
就這樣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窗戶終于有了一絲光亮。起床時,曉露感覺頭昏昏沉沉。洗漱后,她帶上鑰匙、錢包和手機,出門?!拌F將軍”被她小心翼翼地打開,沒什么異樣。出了樓道口,一陣風(fēng)襲來,她縮著脖子,擺動著雙手,跑了起來。慢跑,已成為她固定不變的健身方式。途經(jīng)一處老屋附近,屋頂上滑溜溜的瓦片在寒風(fēng)中孤獨地滾動,與自己夜里聽到的瓦片聲相似,可與腳步聲一點兒都不同。昨夜樓道里究竟是什么聲音?今夜會不會再來?不知道是運動帶來的心跳加快,還是因為胡思亂想后的不寒而栗,曉露的心跳有些失常了,雙腿有些沉重,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一小時的慢跑并沒有堅持下來,后幾十分鐘只是沿著湖的四周走了一圈。除了喘息外,還有手心里涼涼的汗。昏昏沉沉的腦子里一直是夜里奇怪的腳步聲,讓她有抓不住、摸不著的驚恐。往回走的路上,腳下稍稍有了暖意,陽光也露出了笑臉。她在樓道里來回巡視,也沒有發(fā)現(xiàn)絲毫的蛛絲馬跡。鑰匙轉(zhuǎn)動鎖眼,屋里亮堂了許多,她來到廚房準(zhǔn)備做點兒吃的。
腳踏進廚房門的一剎那,曉露忽然蹲下身,淚如泉涌。一條筷子長的鯽魚,張著嘴,鰓部一張一合非常吃力,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這是五天前,她從一個商販?zhǔn)掷镔I的。她見它的肚子鼓鼓的,快春天了,要生寶寶了吧!她決定帶它到暫住的屋里,得空放它回家。這也是盆里唯一一條滿肚崽兒的魚。這幾天,它在盆里安然無恙,沒有絲毫的波瀾。夜里兩點二十四分聽到的聲音難道是它發(fā)出來的?已經(jīng)在地上躺了近五個半小時的,是它嗎?開始時的掙扎,用身體與地面不停地撞擊,“嘀……嘀……嗒……嗒”,多疼?。月稇z惜地用手捧起它,輕輕地把它放進盆里,就這樣端著盆,鎖好門,邁著輕快的步伐,向著湖水的方向走去。途中,她想起父母、愛人、孩子……對,今天就去辦辭職手續(xù)。曉露想到自己的決定,臉上露出久違的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