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明洋
《詩經(jīng)》是我國最早的一部詩歌總集,是我國古代詩歌的源頭,收集了西周初年至春秋中葉的詩歌,共311篇,反映了周初至周晚期約500年的社會風(fēng)貌。其采用賦、比、興的手法連綴成篇,內(nèi)容上分為風(fēng)、雅、頌三部分,風(fēng)是各地歌謠,雅是宮廷宴會朝會樂歌,頌是祭祀樂歌?!啊对姟啡伲谎砸员沃?,思無邪”,這是孔子對其思想內(nèi)容的高度評價。
《蒹葭》出自《詩經(jīng)·秦風(fēng)》,屬于“風(fēng)雅頌”中的國風(fēng)部分,也就是民間歌謠,它是首朦朧詩,思想內(nèi)容眾說紛紜,撲朔迷離,流傳著各種各樣的版本。我對這首詩的感覺是:唯美。無論是畫面還是意境,這首詩都透著種蒙著白紗,或被月光輕籠的純凈,有著不摻雜世俗的淳美。
詩歌以蒹葭起興,引出人物,從表面看,像首愛情詩。為了更好地幫助我們了解文章的思想內(nèi)容,我們可以共同再來看看全詩和它的譯文: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沚。
譯文:
大片的蘆葦青蒼蒼,清晨的露水變成霜。我所懷念的心上人啊,就站在對岸河邊上。逆流而上去追尋她(他),追隨她(他)的道路險阻又漫長。順流而下尋尋覓覓,她(他)仿佛在河水中央。
蘆葦凄清一大片,清晨露水尚未曬干。我所懷念的心上人啊,她(他)就在河水對岸。逆流而上去追尋她(他),那道路坎坷又艱難。順流而下尋尋覓覓,她(他)仿佛在水中小洲。
河畔蘆葦繁茂連綿,清晨露滴尚未被蒸發(fā)完畢。我所懷念的心上人啊,她(他)就在河岸一邊。逆流而上去追尋她(他),那道路彎曲又艱險。順流而下尋尋覓覓,她(他)仿佛在水中的沙灘。
我們把它當(dāng)成一首愛情詩來解讀看看,男追女還是女追男我們無法確定,按照傳統(tǒng),且把追求者定義為一個穿著白衣,風(fēng)度翩翩,衣袂飄飄的君子吧,“伊人”,也就是被追求的女主人公,我們可以把她想象為身姿窈窕美好、長相清麗、氣質(zhì)淡雅的絕世美人。怎么追的?我們且看一下二人的活動軌跡。
二人隔水相望,我們且把這水當(dāng)作一條河,表面上看,這是二人之間最大的阻礙。我們先看看女主人公的活動軌跡:
在水一方→水中央→在水之湄→水中坻→在水之涘→水中沚
對岸→水中央→水草交接的岸邊→水中小高地→水邊→水中的小塊陸地
從上面我們可以看出,女主人公是一會兒在岸邊,一會兒在水里的一種狀態(tài),“一方”“湄”“涘”顯示是水邊,岸邊,而“水中央”“坻”“沚”顯示的是水中央,水中陸地。假設(shè)這條河是南北走向的,女主人公最大的可能性是東西呈“Z”字形活動。而男主人公的活動則相對單一:
溯洄從之→溯游從之
逆流而上→順流而下
男主人公的活動軌跡一直都是逆流而上,順流而下,如此反復(fù),一直與女主人公的活動軌跡是垂直的,垂直的情況下,雖有可能相遇,但相遇的可能性卻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不知道是男主人公有意為之,還是有心無力的不得法??此破惹械淖非?,實(shí)則出力不討好,反而使二人漸行漸遠(yuǎn),或者說二人還各自在自己的世界內(nèi)打轉(zhuǎn),壓根兒未曾跨越二人之間最大的阻礙—河流,女主人公的活動軌跡給人的感覺是躲閃、矜持、飄忽不定,或許想過要到對岸去,卻總是在來回中徘徊,走到水中央,又折回來,到水中,又折回來,如此反復(fù),總是半途而廢,最終也未到達(dá)彼岸。這中間或許有猶豫,有不確定,也或許是女性這種特殊的群體共有的心理,希望對方是主動的,所以,腳伸出去,縮回來,雖然內(nèi)心很焦急,但是又無能為力,最終只有任一切無疾而終。
現(xiàn)在,我們再來從兩方面來分析下男主人公的行為,首先來看一看他的活動軌跡,有點(diǎn)兒顧左右而言他的意味,明明對方在對岸,不去對岸找對方,而只是在河里打轉(zhuǎn),上游下游地來回徘徊,看似出力不討好,有點(diǎn)兒愚蠢的行為,倒像是有意為之,假裝很努力,很在意,也就是他壓根兒就沒想過要到對岸去,他想要的無非是沒有結(jié)果的結(jié)果。我們再從時間上來看一看整個故事,看一看文章里一些表示時間的詞語:
白露為霜→白露未晞→白露未已
白露從“為霜”到“未已”這個時間段是極其短暫的,在這么短時間內(nèi)的努力、堅持,都算不上真正的堅持,更何況方向不對呢,而女主人公卻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多次想要突破藩籬,到對岸去,雖然是極其勇敢的,但也由于內(nèi)心的掙扎失望與各種不確定性最終選擇了放棄。
愛情是歷經(jīng)千年而不衰的話題,《詩經(jīng)》里的愛情故事也穿越歷史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個鮮活的例子,為我們呈現(xiàn)出愛情的多種形式,形式雖是多樣的,但樣子卻只有一個。
《蒹葭》里“伊人”的解讀眾說紛紜,更多的是把它當(dāng)作一種可望而不可即的美好理想,是人們心中的美好期望,但無論目標(biāo)是美好的人,抑或是美好的理想,方向、方法選對是王道,要不到頭來一切都是徒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