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世河
母親說:“絲瓜是個寶,結起來就沒完沒了?!边@種植物十分高產,只需三兩棵,結出的絲瓜就足夠一家人吃的。每年春天,母親都會在院子的西墻根兒下點上幾顆種子,不消幾日種子便破土發(fā)芽了。我老家在魯北平原,土地肥沃,絲瓜苗長得特別快。等苗兒長到幾十厘米高的時候,母親就開始忙活著刨坑栽桿、捆綁繩索地搭建絲瓜架了。一進五月門兒,絲瓜藤便爬滿了整個架子,隨后絲瓜花也開了,密密麻麻的,滿架都是。花的蒂部就是一根細小的絲瓜,周身長著許多淺綠色的茸毛。每到清晨,茸毛上總頂著一些細碎的露珠。晶瑩的露珠與黃的花朵、綠的葉子交相輝映,整個絲瓜架就像一座冰雕玉琢的小城堡,美輪美奐。
每到午后,爺爺就會將家里那張小方桌搬到絲瓜架下喝茶。爺爺用的那套茶具十分雅致,是小巧玲瓏的青花細瓷器。我稀罕那精致的小杯,所以常常在絲瓜架下膩著爺爺。爺爺一邊喝茶,一邊沒少給我灌輸諸如“水為茶之母,器為茶之父”這樣的知識,我至今記憶猶新。這些年來我“不可一日無茶”的喜好,一定是得了爺爺真?zhèn)鞯摹?/p>
絲瓜是怎么爬上架子的呢?我曾經很好奇。有一次我扒開葉子一看,不由得一怔:原來絲瓜有“腳”——它的莖上有一根卷須,絲瓜就是用這根卷須纏著架子向上攀爬的。而且絕不是胡亂地爬。它的每一片綠葉,每一個花朵,結出的每一個瓜,都按它自己的章法有序生長。
喜歡絲瓜的文人墨客歷史上很有幾位。魏明帝曹叡《種瓜篇》寫道:“種瓜東井上,冉冉自逾垣。瓜葛相結連,蔓延自登緣?!痹娭忻枥L了絲瓜登墻爬屋、上架攀緣的自由自在。宋代杜北山《詠絲瓜》中的“數(shù)日雨晴秋草長,絲瓜沿上瓦墻生”則寫出了絲瓜滿墻的詩情畫意。近代的白石老人對絲瓜更是偏愛有加,不但畫它,而且愛種它。他筆下的《絲瓜蜜蜂圖》氣韻靈動,妙趣天成。
絲瓜的生命力很強,一直到晚秋,葉子都落光了,裸露的瓜秧依然纏繞在架子上,頗似一幅剪紙。架子上會有幾根已經干癟的老絲瓜,是故意留的——一是留種子,二是干瓜瓤可用來清洗碗碟,亦可用來洗面擦身,效果極佳。
《本草綱目》中說絲瓜“嫩時去皮,可烹可曝,點茶充蔬。老則大如杵,筋絡纏紐如織成,經霜乃枯,惟可藉靴履,滌釜器,故村人呼為洗鍋羅瓜。內有隔,子在隔中,狀如栝樓子,黑色而扁。其花苞及嫩葉、卷須,皆可食也”?!蛾懘ū静荨分幸灿薪z瓜“生津止渴,解暑除煩”的記載。
近兩年我常想,等退休之后,就在郊區(qū)弄上一座小院,養(yǎng)幾只雞鴨,種一架絲瓜,每日讀書寫字、觀魚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