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爾·達斯米登
在我小的時候,一直覺得我的爸爸媽媽是最偉大的人,直到我上了中學(xué),才發(fā)現(xiàn)我的爸爸媽媽其實很普通,甚至有些無知。
他們完全不明白我的想法和感受,特別是我的媽媽,她似乎一直以為我還在讀幼兒園。有一次,我們在去利文斯頓的路上,看見一個游樂園,我媽媽居然還問我要不要去玩旋轉(zhuǎn)木馬,我問媽媽:“你知道我?guī)讱q了嗎?”媽媽這才哈哈地笑了。
我越長大越覺得不想和我的爸爸媽媽說話,特別是當我想要和他們分享某些幽默的事情時,他們會聽不明白我在說什么。當我連帶著解釋再重新說一遍的時候,他們才會像是領(lǐng)悟了一門深奧的學(xué)說一樣點起頭,但此刻所有的幽默都已經(jīng)蕩然無存。
在我讀中學(xué)的那幾年,我和爸爸媽媽除了日常的幾句問候之外,幾乎就沒有什么可說的了。
1937年,我進入赫瑞·瓦特大學(xué)讀書。這里離我家里至少100英里,我再也不需要天天回家了,我終于擁有了自己的世界,我終于可以整天都和朋友們在一起,學(xué)習(xí)或旅行。我的爸爸媽媽時不時會寫信給我,我發(fā)誓我是想要寫回信的,每次都想要寫,但總是被很多事情耽擱掉,它總會被我安排在每日活動的最后,可是到了我上床睡覺的時候,我又會告訴自己“明天再寫吧”。結(jié)果越拖越不想寫,最后就干脆放棄了寫回信的計劃。
在冬天來臨的時候,我再次收到了爸爸寄來的信。當我拆開信封的時候,我驚奇地發(fā)現(xiàn)信里面居然還有一封信,信封上貼好了郵票,而且已經(jīng)寫好了地址,收信地址是我家里,收信人的名字是我媽媽,而寄信人的地址則是赫瑞·瓦特大學(xué)。信封的口沒有粘起來,我把里面的信紙拿出來,里面甚至連信都寫好了,不過那些信幾乎都是一些選擇題,上面這樣寫著:
“親愛的爸爸媽媽,我最近(很忙)/(一般)/(空閑);我的功課(優(yōu)秀)/(中等)/(較差);我的身體狀態(tài)(很好)/(有點不舒服)/(正在生?。晃以谶@里有(很多)/(少量)/(沒有)朋友;我打算在(圣誕節(jié))/(圣誕節(jié)以后)/(明年)回家;爸爸媽媽,我(經(jīng)常)/(偶爾)/(從來不會)想念你們……
“孩子,我們知道你沒有時間寫信,現(xiàn)在你可以花一點點時間做完這些選擇題寄給我們,讓我們知道你在外面過得怎么樣?!?/p>
當我讀到這里的時候,我的眼淚很快就流了下來。
這就是我的父母,那對一輩子生活在農(nóng)場里的父母。我小時候覺得他們偉大,那是因為我還太小。事實上他們從來都沒有偉大過,他們只是一對非常普通甚至是無知的農(nóng)夫。但他們再普通,再無知,他們也是最愛我,更是最需要我去愛的爸爸媽媽。
我為我之前內(nèi)心里對他們的冷落而覺得慚愧。我坐下來開始寫信,寫了一封很長的信,我把那封全是選擇題的信收藏進了皮箱中,我想我會經(jīng)常用它來告訴自己:不管你在多遠的地方,不管你有多忙,永遠也不要冷落了爸爸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