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佳

一

一個黃昏，天邊飄著幾朵棉花糖似的云彩。

彭軍在院子里畫畫，正覺得無趣的時候，一輛面包車駛進(jìn)了院子。面包車?yán)镒叱鰜硪粋€略顯疲憊的長發(fā)女人，緊接著，一個有點(diǎn)兒憂郁的小女孩也從車上跳了下來。

她們和開車的師傅忙著從面包車上搬家具、電器、衣服等生活用品。彭軍心想：“來了一家新鄰居呀?？赡莻€小女孩看起來不怎么高興，她甚至都沒朝我這邊看一眼。盡管我一直盯著她看，可是她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只顧著幫媽媽搬這個搬那個的。”

最后面包車開走了，小女孩家的門也關(guān)上了。

彭軍慢慢地收拾好畫具回到家里，把剛才見到的情景跟媽媽說了一遍。末了，他補(bǔ)充道：“我本來還想跟那個小女孩打個招呼的。媽媽，你知道的，這個院子里的小孩子不多，沒什么人能和我一起玩，可是她理都沒理我?！?/p>

彭軍的媽媽說：“我昨天聽房東說了，今天我們會有一個新鄰居?！?/p>

一連兩天，彭軍都早早地站在窗前，觀察著對面新搬來的鄰居。

那個小女孩一直沒露面，只有那個阿姨出門買了一次菜。

晚上吃飯的時候，彭軍說：“媽媽，那個阿姨好像沒上班，一直待在家里，我也一直沒看到小女孩的爸爸。我可不能像她們那樣整天待在家里，多悶啊?！?/p>

二

這天晚上，媽媽在燒一條魚，魚的香味從窗戶里飄了出來。

正在院子里踢球的彭軍趕忙把球撿了回來，跑進(jìn)家里，對媽媽說：“真香啊，我最愛吃魚了?！?/p>

媽媽說：“彭軍，這魚湯里還少幾瓣大蒜，家里的醋也用完了。魚湯里要是少了這兩種調(diào)味品，味道就差遠(yuǎn)了。你到對面，去向鄰居阿姨借點(diǎn)大蒜和醋，好嗎？”

彭軍說：“好?。　?/p>

彭軍蹦蹦跳跳地跑到對面去敲門，說：“阿姨，我媽媽讓我來借點(diǎn)大蒜和醋。我們家的魚燉上了，媽媽這才想起來少了這兩種調(diào)味品，讓我來借。”

“好啊。”那個阿姨麻利地?fù)炝它c(diǎn)大蒜，又拿出一小瓶醋，遞給了彭軍。在這個過程中，那個小女孩一直盯著彭軍看。

彭軍說：“你好，我叫彭軍，就住在你們家對面。”

“你好，我叫吉斯。”吉斯笑了一下，就走開了。

那個阿姨笑著說：“你這孩子真活潑，要是我們家吉斯像你一樣就好了?！?/p>

彭軍得到阿姨的贊賞，開心地準(zhǔn)備回家。臨出門前，那個阿姨說：“你慢點(diǎn)走，看著點(diǎn)腳下。”

又是一個黃昏，彭軍的媽媽說：“你今天去把大蒜和醋還給對面阿姨吧。為了表示感謝，我們再送點(diǎn)什么給她們好呢？”媽媽的目光在屋里掃了一圈。

這時候，彭軍說：“我有辦法了！舅舅今天給了我們八片多肉植物的葉子。媽媽，我是個男孩子，沒那么細(xì)心去照顧這些多肉植物。我們可以把這些多肉植物的葉子送給吉斯。我覺得吉斯文靜又細(xì)心，她養(yǎng)這些多肉植物最合適不過了。舅舅說過了，把多肉植物的一片葉子種在花盆里，以后它就能長成一株新的多肉植物?！?/p>

“那就這么辦吧?！迸碥姷膵寢屨f。

就這樣一來一回，彭軍和吉斯成了一對好朋友。在彭軍媽媽的幫助下，吉斯的媽媽很快找到了工作。吉斯的話也多了起來，臉上經(jīng)常掛著微笑。

三

后來，一場突如其來的疫情席卷了全球。有的人因?yàn)檫@場變故，生活受到了一定的影響。

很不幸，吉斯的媽媽失業(yè)了。她到處找工作，可是情況不容樂觀。她看起來越來越憔悴。吉斯的媽媽有一點(diǎn)兒積蓄，可是要交房租、水電費(fèi)，還有其他七七八八的開銷，吉斯家的經(jīng)濟(jì)越發(fā)困難。

一天，彭軍到吉斯家玩，他看到吉斯閑著沒事，把分散在家里各個角落的多肉植物收集起來，排在一起。

哇，當(dāng)它們擺放在一塊兒的時候，數(shù)量竟十分可觀。

它們有的種在酸奶盒里，有的種在改裝的易拉罐里，有的種在玻璃瓶子里。總之，凡是能讓多肉植物生長的地方，吉斯都給種上了。因?yàn)樗涀×伺碥姰?dāng)時對她說的話：“可別小瞧這些小葉子，一片葉子就是一株新的多肉植物呢。你要好好地養(yǎng)它們，然后，把它們組成一個多肉植物花園，那多好啊?！?/p>

看來，彭軍當(dāng)初隨口一說的話，竟讓吉斯牢牢地記在了心里。她真的用那八片多肉植物的葉子種出了一個多肉植物花園。

“有了！”彭軍說，“我有主意了，多肉植物可以凈化空氣，養(yǎng)起來也方便。我們可以在院子里擺一個攤子，把這些多肉植物賣出去?！?/p>

他們說干就干，立馬網(wǎng)購了一批漂亮的小花盆，把多肉植物移植進(jìn)去。他們還給不同的品種取了好聽的名字——發(fā)財樹、酥皮鴨、吉塞爾、雪地玫瑰等。

很多人得知這是兩個孩子在疫情期間為了支持家里經(jīng)濟(jì)而擺的攤子后，都來光顧他們的攤子。他們的生意越來越好。

四

就在家里的多肉植物快要賣光的時候，吉斯的媽媽找到了工作。拿到薪水的那天，吉斯的媽媽請彭軍和他媽媽一起吃飯。

飯菜很豐盛，有烤魷魚、粉絲包菜、蔬菜沙拉，還有甜點(diǎn)，最后一道壓軸菜是一盤燉黃花魚。

彭軍說：“哈哈，有魚！我最喜歡吃魚了?！?/p>

吉斯的媽媽說：“我知道，還真的要感謝你愛吃魚呢。我記得那天，你來我家借大蒜和醋，讓我們兩家人有了交往，建立了深厚的友誼。”

彭軍笑著說：“是啊，幸虧那天我家里剛好沒有大蒜和醋了。要不，我就不能和吉斯成為好朋友了。要知道，這個院子里的學(xué)生可少了，我都沒什么玩伴。”

吉斯說：“我剛來的時候，也是一個人都不認(rèn)識，好可憐呀?！彼隽艘粋€鬼臉。

彭軍的媽媽笑了。

吉斯的媽媽看了一眼彭軍的媽媽說：“小軍，你這個傻孩子，到底是男孩子，粗心呀。那天，你家里根本就不缺大蒜和醋?！?/p>

彭軍瞪大了眼睛說：“我怎么不知道？不對吧，是我媽媽讓我來借大蒜和醋的呀?！?/p>

“不會錯的?！奔沟膵寢屨f，“我記得很清楚。那天，你家的窗戶是開著的，你媽媽燉魚的時候，濃烈的大蒜味和醋的味道都飄出來了。”

“哈哈?！迸碥姷膵寢屨f，“妹子，你太細(xì)心了。沒想到還真沒能騙過你。”

吉斯說：“我聽明白了，阿姨是故意讓你來借大蒜和醋的，是不是？”

“是的?！奔沟膵寢屨f，“你媽媽真的是一個很善良、熱心的人。她從房東那兒知道我的處境不太樂觀，離了婚，帶著一個孩子，還沒工作?！?/p>

“哦，我明白了。”彭軍說，“我突然想起來，媽媽問我該怎么感謝你借給我們大蒜和醋的時候，她的目光有意無意地停在了舅舅給我們的八片多肉植物葉子上。”

“嗯，對于我和吉斯來說，這八片多肉植物的葉子就是讓我們重新開始的希望啊?！奔沟膵寢尭锌?。

彭軍和吉斯相視一笑。他們看向遠(yuǎn)處的多肉植物花園，那里的每一株植物都好像比以前更有生機(j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