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秀群
(銅陵學(xué)院 外國語學(xué)院,安徽 銅陵244000)
早在1896年,意大利駐華大使韋大利(Guido Vitale)在其編譯的《北京兒歌》(Pekinese Rhymes)的序文中就寫道:“在中國民歌里可以尋到一點真的 詩。(The notion that some true poetry may be found in Chinese popular songs.)”[1]VII郁寧遠(yuǎn)在其《中國童謠》的前言中也提到:“童謠文字自然跌宕、洗盡鉛華,寥寥幾行,重現(xiàn)村野閭巷生活之風(fēng)俗;款款數(shù)語,蘊含百年歷史變遷和黎民苦難與歡歌。它既是兒童啟蒙開智的語言極品,又是成年人從過多商業(yè)話語、權(quán)利話語回歸自然的天籟之音?!盵2]2即便如此,真正認(rèn)識到童謠價值的人卻是少之又少。童謠一直被認(rèn)為是“俗文化”,難登大雅之堂。童謠本應(yīng)是一份珍貴的文化遺產(chǎn),卻被淹沒在歷史的長河中,至今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在“中國文化走出去”的大背景下,本文試圖通過對3本較有影響力的中國典籍童謠英譯本的考察,從中總結(jié)典籍童謠英譯特點,探討英譯策略,以期為童謠的英譯實踐提供一定的指導(dǎo)。
筆者對現(xiàn)有文獻(xiàn)的梳理發(fā)現(xiàn),目前中國典籍童謠英譯的研究文本主要集中在韋大利編譯的《北京兒歌》和清末傳教士何德蘭編譯的《孺子歌圖》[3]。牛藝璇[4-5]通過對《北京兒歌》和《孺子歌圖》的譯介和海外傳播情況進(jìn)行考察,發(fā)現(xiàn)《孺子歌圖》在海外引起了多國學(xué)者的共鳴,但《北京兒歌》在國外影響甚微。孫麗[6-7]以交際翻譯理論為基礎(chǔ),對這兩個譯本進(jìn)行了研究,總結(jié)了典籍童謠翻譯的方法和策略。孫麗認(rèn)為,典籍童謠音韻翻譯可以遵循以下三個步驟:原文再現(xiàn)、定韻謀篇、形神兼修。此外,孫麗[8]還對《孺子歌圖》的副文本進(jìn)行了研究,認(rèn)為其封面、標(biāo)題、序言、插畫和字體設(shè)計排版等凸顯主題,彰顯中國特色,傳遞了中國文化和北京童謠的童真童趣。牛鶴霖[9]對具有典型“深度翻譯”特征的《北京兒歌》進(jìn)行了研究,總結(jié)了該童謠集中的“深度翻譯”類型,分析了評注功能及譯者進(jìn)行評注的方法。楊鳳君[10]通過分析《孺子歌圖》的語言特色及其英譯問題,指出語體風(fēng)格、語言特點、獨特句法等對童謠的翻譯具有重要影響。鄭孟穎[11]以譯介學(xué)為視角,對《孺子歌圖》英譯本中創(chuàng)造性叛逆進(jìn)行了研究。也有少數(shù)學(xué)者對另外一本較有影響力的童謠英譯本——孫建秋與孫建和編譯的《中英比較兒歌》[12]進(jìn)行了研究。如洪曉睿[13]以其為案例,從“真”與“趣”的角度進(jìn)行了分析,并主張在譯文中要體現(xiàn)出平易性、音樂性及童趣性的翻譯策略,力求以兒童視角翻譯童謠作品。
綜觀現(xiàn)有研究,不難發(fā)現(xiàn),目前關(guān)于中國典籍童謠英譯的研究雖然有少數(shù)學(xué)者開始涉足,但研究語料較為集中,研究方法單一,對童謠這一文體的翻譯策略缺乏系統(tǒng)性的深入研究。
童謠雖然歷史悠久,但由于其屬于一種口頭文學(xué),廣泛傳誦于民間,對其搜集整理本身就是一項浩大的工程,更不用說對童謠進(jìn)行翻譯。據(jù)考證,直到1896年才出版第一本由意大利駐中國使館的官員韋大利搜集并翻譯的《北京歌謠》,但之后也并沒有帶來童謠翻譯的繁榮。通過考察篩選發(fā)現(xiàn),對于典籍童謠的英譯,到目前為止,筆者搜集到的比較全面有權(quán)威的譯本有3本(下文簡稱韋譯本、何譯本和孫譯本),都采用了英漢對照的形式,3本譯本的基本信息見表1。
表1 譯本譯者出版地信息
從3本譯本出版的時間跨度來看,中間跨越了一個多世紀(jì),這也再次說明童謠的譯介一直不受重視,學(xué)界對童謠的譯介也缺乏持續(xù)性的研究。
1.語言簡化
所謂語言簡化,就是盡量選擇通俗易懂的詞匯。由于童謠的潛在讀者主要是兒童,考慮到兒童的認(rèn)知能力,在翻譯時,譯者應(yīng)盡量避免使用晦澀的詞匯。典籍童謠中一些具象名詞古今稱謂變化較大或者源于方言差異,譯者先進(jìn)行語內(nèi)的語義轉(zhuǎn)換,然后再進(jìn)行語際間轉(zhuǎn)換[7]138。語言簡化分為以下三種情況:一是古代稱謂現(xiàn)代化,如“轱轆臺”譯為sitting-stone,“耍叉”譯為quarrel,“堂屋”譯為living room,“鍋屋”譯為kitchen,“達(dá)子”譯為Tartars;二是方言轉(zhuǎn)化為普通話,童謠的地方性特色較強(qiáng),其中有大量的方言和土話,在漢譯英時,首先要轉(zhuǎn)化為普通話,如“吉了兒”譯為cricket,“水牛兒”譯為snail(“水牛兒”是北京土話“蝸?!钡姆Q呼),“下扒殼兒”譯為chin,“笆簍”譯為basket;三是文化專有詞普通化,如“炕”譯為bed,“義學(xué)”譯為a free school。
2.語言顯化
顯化(explicitation)概念最早由法國學(xué)者Vinay和Darbelnet提出。他們把“顯化”定義為一種“將原文中暗含的,但可以從語境或情境中推斷出的信息在目標(biāo)語中加以明示的翻譯策略”[14]342。Klaudy將“顯化”分為四種,強(qiáng)制性顯化(obligatory explicitation)、非強(qiáng)制性顯化(optional explicitation)、語用顯化(pragmatic explicitation)和翻譯本身固有的顯化[15]83。Shuttleworth和Cowie[16]55認(rèn)為,顯化是“目標(biāo)文本以更明顯的形式表述源文本的信息,是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增添解釋性詞語或添加連接詞等來增強(qiáng)譯本的邏輯性和易解性。本文中語言顯化有兩層含義:一是結(jié)構(gòu)上的顯化,即添加連接詞,使句與句之間的關(guān)系明晰化,這主要是由于英漢句法差異造成的,比如,“晴天曬蓋兒,陰天把脖兒縮?!弊g為“When the weather is fine, you dry out your shell—and when it is bad weather then you draw in your neck.”[1]8-9。韋譯將“晴天”和“陰天”分別添加了連接詞when轉(zhuǎn)化為一個時間狀語從句,意思更明確,邏輯更清楚。二是語義上的顯化,將原文中暗含的意義直接譯出,或添加解釋性的語言,使意思更明確。這兩點分別對應(yīng)Klaudy的非強(qiáng)制性顯化和語用顯化。句法結(jié)構(gòu)上的顯化主要是為了使譯文符合譯入語語言規(guī)范,而語義上的顯化則是出于對譯入語讀者認(rèn)知的考慮。比如,“長蟲長蟲一大條”何譯為“a big, dead snake”,將謎底直接譯出;“秦始皇”何譯為“the Wily Emperor,Ch’in Shih Huang”,添加了解釋性的語言the Wily Emperor,就是語義上的顯化。
3.語言口語化
童謠是一種口頭相傳的文學(xué),為便于口口相傳,因此口語化特征明顯,其表現(xiàn)形式為口語形式的對話、大量的兒化音、擬聲詞、疊詞以及昵稱的運用。孫麗[7]138通過對《孺子歌圖》和《北京兒歌》譯文的對比,發(fā)現(xiàn)“譯文詞匯普遍比較口語化、簡單易懂、具體形象”。何德蘭在翻譯《孺子歌圖》時就十分注重以英語為母語的兒童的喜好,運用口語對話形式,使譯文為兒童喜聞樂見。在《小耗子上燈臺》[3]38中,何德蘭將“小耗子”譯為mousey,即老鼠的昵稱,給兒童一種親切感。孫建秋也非常注重口語化的再現(xiàn),如“我的兒,我的嬌”譯為“Oh my son,oh my babe”,運用了口語對話的形式。再如擬聲詞的翻譯,“楊樹葉兒嘩啦啦”中“嘩啦啦”,三位譯者均采用了hua-la-la,而未用clattering,極具口語化。北京童謠的一個顯著特點就是兒化音特別多,本身這也是口語化的一種表現(xiàn)形式。在《小小子兒開鋪兒》[3]30中,原文“小”“子”“兒”一再重復(fù),盡顯兒童語言特征,何譯借用wee、little再現(xiàn)了原文口語化的特征。
1.協(xié)韻型
童謠在詞語的運用上講究順口自然、音韻和諧,注重語音的音樂感,被稱為“半格律詩”[17]39。童謠雖然形式多樣,句式長短不一,但大多數(shù)童謠都比較講究押韻,一般以每句最后一個字押韻。孫麗認(rèn)為:“童謠中的格律與押韻是童謠詞句通達(dá)、合轍押韻、謀篇布局的關(guān)鍵因素。”[7]141押韻分為元音韻或輔音韻,頭韻或尾韻,中國童謠一般押元音韻,且尾韻居多。由于中英文的差異,一般很難保留原文的韻律和韻腳。通過對3本譯本的考察,發(fā)現(xiàn)何德蘭和孫建秋比較注重原文韻律的再現(xiàn)。這與譯者的翻譯觀不無相關(guān)。何德蘭編譯《孺子歌圖》的目的在于向英語世界的兒童介紹中國兒童的生活現(xiàn)狀,為了讓英語世界的兒童喜歡,他非常注重譯文的趣味性、游戲性、音樂性和“稚拙美”[17]8,“永遠(yuǎn)將孩子裝在心里,而不是批評家”[3]5。孫建秋在譯介《中英比較兒歌》時,“將每一首兒歌初譯后進(jìn)行錄音,用錄音來幫助修改,使兒歌鮮明的節(jié)奏感得以保留”[12]3。原文有的一韻到底,譯文采用aabb或abab的形式;原文有的是偶句押韻,有點像中國詩歌中“一三五不論,二四六分明”,譯文也采用aabb或abab的形式;也有原文不押韻,譯文
押韻的,且多半為偶句押韻。
例1:采桑
月媽媽,本姓張,騎著毛驢去采桑,喂得寶寶大胖胖,拉得那絲真叫長。
譯文:Picking Mulberry Leaves Mama Moon, surnamed Zhang,//Riding a donkey,picking sang,//Feeds the silkworm very strong,//They spit silk really long.[12]25
這首童謠就特別注重韻律的再創(chuàng),原文每句末尾押ang韻,一韻到底,譯文采用了aabb的形式,譯者巧妙地運用了音譯法,將姓氏“張”和桑葉的“?!敝苯佑闷匆?,再現(xiàn)了ang韻。當(dāng)然,為了便于譯文讀者的理解,譯者還在文末加了注釋“sang:mulberry leaves”,消除了文化上的障礙。第三、四句,譯者換了韻腳,strong和long同時押ong韻,整體上實現(xiàn)了音韻和諧。
2.無韻型
童謠句式短小生動,語言平白易懂,節(jié)奏鮮明,音韻和諧,適合吟唱。盡管如此,童謠不管在句式上還是韻律上,并不像中國古詩有嚴(yán)格韻腳和格律??傮w上來說,童謠句式雖短小,但長短不一,形式變化多樣;雖多采用迭詞迭韻,但沒有嚴(yán)格的韻腳。何德蘭在《孺子歌圖》序言中提到:“這些童謠就音步而言并不能稱得上具有文學(xué)規(guī)律性,因為漢語童謠和我們自己的‘鵝媽媽’童謠都不是有規(guī)律的?!盵3]5也就是說,原文不押韻的,譯者盡量做到押韻,但沒有刻意“逐韻棄義”。當(dāng)然,由于各種原因,也有原文押韻,譯者“顧義舍韻”的現(xiàn)象。因此,不管是中文原文還是英文譯文,也有大量無韻型文本。譯者雖說不應(yīng)一味地追求押韻,但要力求再現(xiàn)原文的節(jié)奏感。周作人在《兒歌之研究》一文中說:“凡兒生半載,聽覺發(fā)達(dá),能辨別聲音,聞有韻或有律之音,甚感愉快?!蓖{鮮明的節(jié)奏感也是其深受兒童喜愛的原因之一。
1.音譯加注法
對于中國文化中一些特有的事物,譯者往往
會采用音譯加注的翻譯方法。
例2:紫竹調(diào)
一根紫竹直苗苗,送給寶寶做管簫。簫兒對著口,口兒對著簫,簫中吹出時興調(diào)。小寶寶,吁嘀、吁嘀,學(xué)會了,小寶寶,吁嘀、吁嘀,睡著了。
譯文:Purple Bamboo Song
A purple bamboo tube//Is fairly straight.//Give to my baby for a xiao,//The xiao to the mouth,//Mouth to the xiao.//The xiao produces a very nice diao.//Little baby//Gradually learns to play. //Little baby //Gradually falls asleep.[12]7
譯文對“簫”和“調(diào)”采用了音譯法,并在文末加了注釋“xiao: a vertical bamboo flute; diao: a tune or song.”,使譯文讀者能更好地理解其含義。但對于童謠的翻譯來講,音譯加注也有其弊端。音譯加注雖然能使譯入語讀者更好地了解中國文化,但“童謠的主要受眾為兒童,采用音譯加注釋的方式太過專業(yè)學(xué)術(shù),有時會使交際過程復(fù)雜化,失去自然順暢的表達(dá),降低童謠的可讀性和趣味性。譯文多用拼音法,會掩蓋原文的造詞理據(jù),減弱認(rèn)知效果”[7]139。因此,如果譯文的潛在讀者為兒童,應(yīng)該盡量避免音譯加注的翻譯方法,以免增加兒童的認(rèn)知負(fù)荷。
2.替換法
替換法是以目標(biāo)語為取向的一種歸化翻譯策略。Beekman等曾將“文化替換”定義為“用目標(biāo)語文化中具有同等功能的現(xiàn)實世界中的指稱來替代原文中不被熟知的指稱”[18]201。如何德蘭將“螞虎子”譯為bogie-boo?!拔浕⒆印笔莻髡f中一種吃小孩的怪獸,是大人用來嚇唬小孩的,在英語中找不到對應(yīng)的表達(dá)法。英語中bogie是一種喜歡嚇唬小孩的小怪物,此處譯者用bogie來替換,有異曲同工之妙。且譯者還在后面添加了boo,充分彰顯了兒童語言的特征。當(dāng)然,并非所有的替換法都能起到異曲同工之妙,如孫建秋將“炕”譯為bed。“炕”是我國北方農(nóng)村睡覺用的土臺,用土坯等砌成,內(nèi)有煙道,可以燒火取暖。譯者并沒有將其譯為kang,而是用bed來代替,這樣雖然消除了英語世界兒童的理解障礙,但文化內(nèi)涵盡失。再如,何譯本將“和尚”譯為priest,并沒有用其相對應(yīng)的monk一詞,譯者選用priest一詞,并非是考慮到譯入語讀者認(rèn)知困難,而是由其特殊的傳教士身份所決定的。
除了文化替換,出于兒童認(rèn)知的考慮,譯者有時也會作相應(yīng)的替換,如“一朵芙蓉頂上栽”中的“芙蓉”譯者譯為a cock’s comb flower,而不是hibiscus,讓兒童更容易理解。
3.釋義法
此處釋義法指的是對原文中的一些文化專有項,在英語中找不到對應(yīng)的表達(dá)法,用音譯法又不能完全傳達(dá)其文化內(nèi)涵,只好采用解釋的方法。如“粽子”,譯為pyramid-shaped dumpling made of glutinous rice wrapped in bamboo or reed leaves,“炕”譯為a heatable brick bed(in North China)。釋義法的優(yōu)點是讓譯文讀者能更加深入地了解此事物,當(dāng)然也有其缺點就是使譯文變得冗長,不夠簡潔。
例3:小胖哥,玩意兒多,搬不倒兒,婆婆車,風(fēng)刮燕兒一大串兒,冰糖葫蘆而是果饀兒。
譯文:This fat boy— has many toys—a clay puppet—and a small cart—and a great string of paper flowers—and sugar-gourds stuffed with fruits.[1]219-220
此譯文中“搬不倒兒”“婆婆車”“風(fēng)刮燕兒”以及“冰糖葫蘆”,韋譯均采用了釋義法,使目的語兒童能更好地理解這些事物。
4.概括法
所謂概括法,即原文中用的是具體的事物,而譯文中用比較抽象的概念。如“你吃肉我吃腸”,在譯文中“腸”并沒有照直譯出,而且在原文中“腸”也并不一定就是實指,而是代指“吃剩的,不好的”,何德蘭在此也是深諳文字背后的隱含義,將其譯為the parts that you throw away,看似背離了原文,實則是更深層次的忠實。
5.改譯法
改譯即根據(jù)特定需要對原文內(nèi)容作改換,使譯文讀者更容易理解接受或使譯文更加朗朗上口。在《老鼠拉個大貍貓》[12]79這首童謠中,“小雞叼個餓老雕”,孫建秋處理為“Chicks chase eagles across the sky”即“小雞在天上追老鷹”,完全脫離了原文束縛,但制造了類似的幽默感,使兒童能夠體會其中的快樂。再比如“一朵芙蓉頂上栽,錦衣不用剪刀裁”,何譯為“A cock’s comb flower he wears on his head. For his clothes he needs neither thimble nor thread.”[3]88。“栽”改譯為wear,“錦衣不用剪刀裁”改為“縫衣服不用頂針和線”,這樣更符合兒童的認(rèn)知。且改譯后,head和thread押尾韻,thread又與thimble押輔音韻。在《小耗子上燈臺》中,“小耗子上燈臺,偷油吃下不來,叫奶奶奶奶不來,激溜轂轆滾下來”,何譯為“He climbed up the candlestick,The little mousey brown,//To steal and eat tallow,And he couldn’t get down.// He called for his grandma,but his grandma was in town.// So he doubled up into a wheel, And rolled himself down. ”[3]38。譯者將“奶奶不來”處理為his grandma was in town,很顯然是為了構(gòu)成押韻,念起來也更加抑揚頓挫,童趣盎然。
6.增詞法
增詞法,即為了使意思更加明確或為了構(gòu)成押韻,添加原文中沒有的詞匯。如“乖乖寶貝兒你睡覺,螞虎子來了我打他”譯為“Go to sleep,my baby,and then go to bed, //And any bogie-boo that comes,I’ll knock him on the head.”[3]21。原文并沒有說“螞虎子來了我打他頭”,但譯文中增加了on the head、head與bed構(gòu)成押韻。
7.節(jié)略法
“節(jié)略法”即“刪除法”“省略法”或“略譯法”。Baker說,如果一個詞或表達(dá)方式的意義對于上下文來說并不是非常重要,那么譯者就沒有必要添加冗長的注釋來分散譯文讀者的注意力,可以直接略去不譯[19]186-189。如“小姑娘作一夢,夢見婆婆來下定”,其中“下定”是指中國舊式婚姻定婚時男方給女方聘禮,何譯省略未譯。再如“他娘說他不小心,揪著耳朵打繡球”[3]82中的“打繡球”實際上就是“打耳光”,何譯為box your ears,省略了“打繡球”這一形象的比喻?!跋露ā薄按蚶C球”都是中國文化中特有的現(xiàn)象,照直譯出反而會增加兒童認(rèn)知負(fù)荷。
1.添加連接詞
漢語是意合型語言,英語是形合型語言。漢語是一種隱性連貫,沒有明顯的標(biāo)志詞,往往以神統(tǒng)形,常常省略連接詞和代詞,英語注重連接性、結(jié)構(gòu)完整,以形顯義,小句之間的關(guān)系靠連接詞來維系。添加連接詞是漢譯英時語言在結(jié)構(gòu)上顯化的一個重要特征。如:“天河打斜,吃瓜吃茄。天河劈岔,要褲要褂。天河吊角,要褲要襖。”何譯為“When e’er the Milky Way you spy, Diagonal across the sky,The egg-plant you may safely eat,And all your friends to melons treat. //But when divided toward the west,You’ll need your trousers and your vest;//When like a horn you see it float, You’ll need your trousers and your coat.[3]28”。譯文在每句句首分別添加了連接詞“when”轉(zhuǎn)化為一個時間狀語從句,并且在第一句和第二句之間添加了轉(zhuǎn)折詞“but”,使語義表達(dá)更加明確。
2.添加人稱代詞
漢語中無主句較多,而英語句子一般都要有主語,在漢譯英時需要增補(bǔ)相應(yīng)的人稱代詞。
例4:花紅柳綠線兒,又買針兒,又買線兒,又買王媽媽褲腿帶兒。
譯文:I want red thread as red as red flowers and green thread as green as willows—and I want to buy needles—and to buy more thread--- and to buy ankle-bands for mother Wang.[1]64
原文從頭到尾都沒有主語,譯文添加了主語“I”,表明了施事者,更加符合英語句法。
3.添加插入語
插入語,即在一個句子中間插入一個成分,它不作句子的任何成分,也不和句子的其他成分發(fā)生結(jié)構(gòu)關(guān)系,其作用是使句子表意嚴(yán)密化,補(bǔ)足句意,包括說話者對話語的態(tài)度,或引起聽話者的注意。
例5:爺爺抱孫子,坐在波棱蓋兒,羊肉包子蘸醋茶兒,吃完了撒嬌兒,過來打你爺爺三嘴巴兒。
譯文:Grandpa holds the baby,// He’s sitting on his knee,//Eating mutton dumplings,//With vinegar and tea. //Then grandpa says to baby,//“When you have had enough,// You’ll be a saucy baby,//And treat your grandpa rough.”[3]15
何譯文中添加了Then grandpa says to baby,韋譯文中也添加了the grandpa says,使人物之間的關(guān)系更加明晰化。
4.轉(zhuǎn)變修辭手法
比如上文“花紅柳綠線兒”,韋譯為red thread as red as red flowers and green thread as green as willows,原文是暗喻,譯文改為明喻,更符合兒童的認(rèn)知特點。再如“日頭出來一點紅”,韋譯為the sun has come out like a red spot,明喻的運用,使隱含義更加明晰化。“爺爺太太老壽星”,何譯為“Grandpa very old, but never going to die,//Grandma just as bright as a star in the sky.”。“老壽星”譯為as bright as a star in the sky更加形象生動,易于理解。
1.注釋法
《北京兒歌》全書都采用了英語注釋,其目的是為了方便漢語學(xué)習(xí)者?!吨杏⒈容^兒歌》只有部分童謠有注釋,《孺子歌圖》全書沒有一個注釋。孫建秋在《中英比較兒歌》前言中提到:“為免去過多的注釋,本書配有大量插圖。必要做注釋時,英國兒歌用漢語,中國兒歌用英語,以方便讀者?!盵12]7在“俺孩悄悄睡,枕啥哩?枕棒槌。棒槌滾?枕炕沿。鋪啥哩?鋪篩子。蓋啥哩?蓋簸箕?!弊g者只是對winnowing fan進(jìn)行了注釋,對“篩子”和“簸箕”進(jìn)行了簡單解釋,為了幫助譯文讀者了解這些特有的事物,譯者還利用了“棒槌”“篩子”和“簸箕”等插圖。由此可見,《孺子歌圖》和《中英比較
兒歌》更適合兒童閱讀。
2.調(diào)整語序法
從整個語篇來看,譯者在翻譯時并不是嚴(yán)格按照原文的語序來譯的。
例6:養(yǎng)活豬吃口肉,養(yǎng)活狗會看家,養(yǎng)活貓會拿耗子,養(yǎng)活你這丫頭作甚么?
譯文:We keep a dog to watch the house,//A pig is useful,too;//We keep a cat to catch a mouse,//But what can we do //With a girl like you?[3]11
何譯將第一句和第二句進(jìn)行了調(diào)換,從整個篇章來看,house與mouse,too與do構(gòu)成押韻,譯者之所以將一二句調(diào)換,很可能也是出于韻腳的考慮。
3.視角轉(zhuǎn)換法
通過對典籍童謠的考察,筆者發(fā)現(xiàn)有的童謠是以第二人稱或第三人稱的口吻講述,在翻譯的時候,譯者并沒有完全遵從原文,而是作了相應(yīng)的改變。
例7:你這孩子愛淘氣,送你南洼去看瓜地,多早看的瓜熟了,叫你才回去。
譯文:There was a little fellow,//Who was mischievous,they say,//They sent him to the melonpatch,//To watch it all the day.//They told him he must stay there//Till the melons all were white,//And not come home to mama,//Not even in the night.[3]54
譯文將第二人稱改為第三人稱,變?yōu)榭陀^的敘述,雖然準(zhǔn)確地傳達(dá)了原文的語義,但趣味性卻減弱了。這首童謠應(yīng)該是媽媽嚇唬淘氣的孩子時脫口而出的,表面上是要懲罰淘氣的孩子,實則飽含著濃濃的母愛,而譯文轉(zhuǎn)化為第三人稱后,語氣僵硬,變?yōu)閷⒆映嗦懵愕膽土P。
4.直接引語間接引語轉(zhuǎn)換法
原文多采用間接引語的形式,人物與人物之間的對話也沒有用引號,譯文多將直接引語轉(zhuǎn)化為間接引語,且添加了引號。
例8:和尚頭買香油,摔了罐兒撒了油,他娘說他不小心,揪著耳朵打繡球。
譯文:The little boy,He bought some oil,// But fell and spilled it,On the soil. //His mother said:You careless lad,I’ll box your ears,Because you’re bad.[3]82
原文用的是第三人稱,譯文將間接引語轉(zhuǎn)為直接引語,直接轉(zhuǎn)化為母親和兒子的對話,讀來更能給兒童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
本文以3本較有代表性的童謠英譯本為例,歸納了童謠英譯的特點,并從音韻、詞匯、句法和語篇四個方面探討了童謠英譯的具體策略。通過對3本童謠英譯本的中英對比,我們可以找到童謠英譯的一些共同特點,如語言的簡化、顯化以及口語化,盡量再創(chuàng)原文的韻律和節(jié)奏,并輔以插圖幫助譯文讀者理解,必要時添加注釋以利于文化的傳播。但由于每個譯者譯介目的不同,在具體詞匯的處理上,譯者采用了不同的翻譯策略。3本童謠英譯本并非盡善盡美,在譯文上還有很大的改進(jìn)空間。譯者在譯介童謠時,要充分考慮兒童的認(rèn)知水平和審美特征,靈活變通,注重童趣的再現(xiàn)。同時,希望有更多的翻譯家和翻譯學(xué)者能投入到典籍童謠的英譯實踐和英譯研究中來,讓英語世界的兒童能真正體會到這種“天籟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