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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鳥鳴的夏日

2022-04-29 21:04:02楊奇
安徽文學 2022年12期
關鍵詞:服裝店姥姥礦區(qū)

我完全沒想到凌濤會做出那個動作來。它并不在我們計劃之中——當然,這是不是在他個人計劃當中我就不得而知了,畢竟他才是計劃的制訂者和主要實施者,而我不過是他的助手罷了。后來我也一直想問那個動作是他計劃中的還是臨時加上去的,但一直沒好意思開口,而且即便開口我相信他也未必肯說。在我看來,現在的凌濤已經完全變了個人,沉默、冷靜,甚至老謀深算(我這個說法遭到了他的強烈反對,他鄭重地告訴我應該是“足智多謀”)——足智多謀就足智多謀吧??傊F在讓我感覺生分了許多。不過生分歸生分,我倆的感情還是沒得說——怎么說呢,就像兩件套在一起的衣服,分開了不好看,還不舒服。用凌濤他姥的話說,我倆都好成一個人了。而我之所以用衣服打比方并不是說我的作文水平有多高,而是因為我們今天行動的目的地就是服裝店。

服裝店的名字叫“四季美”,挺俗氣的一個名字,不過它的經營狀況可一點兒都不俗。它不在市場街的顯要位置,而且在一眾服裝店當中它也不是規(guī)模最大的,但卻用幾年的時間脫穎而出,成了生意最紅火的一家。礦區(qū)人甚至都有了句口頭禪,買衣服,去四季美啊。當然服裝店的紅火離不開它的經營者李金娥。在朝陽礦區(qū),李金娥可是個叫得響的名字,原因有好幾個。一是她有不凡的顏值,很多礦工私底下都叫她“礦區(qū)一枝花”,說她要啥有啥——我不明白這話啥意思,曾問我爸“這啥”都是些啥,結果被他一腳踹飛了。二是她身世悲苦卻聰明能干。她爸原是礦工,她屬于標準的“礦二代”,可她還在上小學的時候她爸礦難去世了,后來她媽跟著一個賣煤的跑了,把她一個人丟在了礦區(qū)。她是吃百家飯長大的,也就是礦區(qū)人看著長大的,自然從心里對她有一股憐憫之心。她小學畢業(yè)就輟學了,一直在礦區(qū)市場的街上混。干過很多營生,給飯店刷過盤子,給錄像廳放過片子,給自行車攤子收過停車費,后來就輾轉于各家服裝店打工。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她過人的經營天賦顯現了出來。凡是她駐足的服裝店沒有一家不紅火的,這也為她有朝一日自己開店打下了基礎。不過正是這些坎坷的經歷,多年下來,她在礦區(qū)人心里也是“毀譽參半”。有人說她是個好女孩,雖苦雖難但堅韌不拔。有人則說她是個浪蕩女,褲腰帶松得很。而讓她“名聲大響”的第三個原因,那就是與礦區(qū)有名的混子瘸三搞在了一起。

瘸三原叫石三,姓石,名三,他原本不瘸,腿是被人打折的,至于原因,還得從頭說起。瘸三爹媽在市場街開油條店,屬于第一批進礦的生意人。兩口子本本分分,一心撲在生意上,但卻疏遠了對三個兒子的管教。上面兩個兒子尚好。老大中學畢業(yè)后做了礦工,為人老實,早早地娶妻生子。老二上了大學,畢業(yè)后留在城市工作,是當年為數不多的走出礦區(qū)的大學生之一。唯有這個石三,仿佛與兩兄弟不是同一父母所生,打小就調皮搗蛋,上學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后來竟干起了偷雞摸狗的勾當。礦區(qū)誰家要是丟了東西,不用問,一準是石三拿走了。為此他爹都把皮帶抽斷了,可他就是死性不改,后來索性就把他逐出家門,生死由他了。于是家門雖然近在咫尺,但石三卻成了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不過他并不在乎這個,反而有種如魚得水的感覺。他主要在市場街混。那時候的市場街有“小香港”之稱。當時正值改革開放初期,各個行業(yè)百廢待興,煤炭需求量大,朝陽礦區(qū)一派繁盛景象。除了當地的礦工居民,還有來自全國各地的煤商(礦區(qū)人稱煤販子)、貨車司機、各類銷售人員,他們大都兜里有錢。于是在他們的帶動下,酒店、歌舞廳、KTV、商場、游樂場便從無到有雨后春筍般地興盛起來,繁華程度一度超過朝陽市區(qū)(朝陽煤礦隸屬于朝陽市),以至于很多城里人都來此消費、娛樂。石三仗著本地人,又有點潑皮無賴的架勢,身后便逐漸網羅了幾個小弟,頗有點兒勢力。那時候跟石三“有一腿”的女孩兒不少,都是些讓礦區(qū)人翻白眼的貨色。李金娥跟他搞在一起既在情理之中(年齡相仿,都在市場街混),也在意料之外(礦區(qū)人原本以為苦命的李金娥不是“那種貨色”)。這件事也讓李金娥在礦區(qū)人心目中的地位一落千丈,甚至有人在她背后啐口水,說白瞎了自己當年遞給她的那碗飯。

不久之后就發(fā)生了很長時間一直占據礦區(qū)人熱議焦點之首的石三“致瘸事件”。具體原因和經過有好幾個版本,有說是因為石三動了某一個重量級人物的女人,有說他是因為收保護費被人報復,等等。總之,結果就是他在某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被人打斷了腿,丟在了礦區(qū)北面鳳凰河的河灘上。而接下來發(fā)生的事著實讓礦區(qū)人疑惑了。當大家都認為石三必死無疑之后,卻見李金娥騎著三輪把這奄奄一息的石三送進了礦區(qū)醫(yī)院。最終石三保住了命,卻失去了一條腿,成了“瘸三”。李金娥的舉動讓礦區(qū)人炸了鍋。其實很多人是盼著石三死的,“早死早托生,礦區(qū)少一個禍害”,這是很多人的心里話,只是不敢說出口罷了。他們沒想到最后一刻李金娥卻出手把他救了,她這一出手不僅沒除了“禍害”,還讓他們的關系——確切地說是李金娥對瘸三的感情——大白于天下,很多人氣得牙根都癢癢,暗罵這是一對“該死的野鴛鴦”。而讓礦區(qū)人更沒想到的是,李金娥在醫(yī)院里端屎端尿伺候瘸三痊愈之后,竟然宣布要嫁給他,而且很快他們便舉行了一個簡易的婚禮——沒幾個人到場,甚至包括瘸三的父母兄弟。婚后不久李金娥便開起了四季美服裝店,她主外,瘸三主內——主要是在家休養(yǎng),很少在街面上出現。兩人的生活算是趨于平靜。至于李金娥嫁給瘸三的原因有好幾種說法,有的說她是真心喜歡上了他;有的說是瘸三沒少在李金娥身上花了錢,他要挾她用結婚來抵債;還有的說李金娥有自知之明,知道除了瘸三沒人肯娶她。兩人婚后的生活細節(jié)也不斷有人傳出,說在兩人結婚那天晚上李金娥才破了處,為此她哭了一個晚上——這間接證明此前傳言的她跟瘸三混亂的私生活都是假的;還說兩人只是走了結婚儀式并沒有領結婚證,是李金娥給瘸三考驗期——也有人說是李金娥為自己留了條后路;還有說李金娥不同意給瘸三生孩子,除非他能賺到十萬塊錢,等等。這些傳言就像許多枝葉,讓“石三致瘸”的故事更加豐滿更加有趣了。它注定會被寫進礦區(qū)的歷史——準備為礦區(qū)寫史志的人說。

不過瘸三到底是“爛泥扶不上墻”——更難聽的說法是“狗改不了吃屎”。隨著時間的推移,瘸三的本來面目再次顯露出來。他不滿李金娥結婚時給他立下的規(guī)矩,時常找借口對她拳腳相加,那段時期礦區(qū)人看到的李金娥經常是一副鼻青臉腫的模樣。不僅如此,瘸三還想方設法把李金娥賣衣服賺的錢搞到手,然后出去花天酒地找女人。對于李金娥的處境,礦區(qū)人有兩種截然不同的看法。一種說她可憐,上了瘸三的當;另一種則說她咎由自取,好端端地把路走歪了。不過漸漸地人們發(fā)現了她的變化。以前人們經常聽到她家里傳出瘸三的叫罵聲和她壓抑的哭聲,后來便是夾雜著李金娥咒罵咆哮的對抗聲,甚至有好幾次還看到他們兩個打到了街上,李金娥披頭赤腳,樣子很是猙獰。有人說李金娥覺醒了,知道反抗了;也有人為她的安危擔心,說這樣下去遲早會鬧出人命的。而讓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是,有一個人卻在這時候出現在了李金娥面前,那就是凌濤他爸凌海洋。

對于礦區(qū)人來說,凌濤他爸凌海洋的出現很像偶然,但似乎又不像。那天瘸三跟李金娥又打到了大街上,不過這次瘸三下手更狠。他手里拿著李金娥服裝店的貨架敲鑼似的往李金娥身上砸,邊砸嘴里還邊咒罵著破鞋、爛貨之類的臟話。聽那意思,李金娥除了已經很久沒給他錢了,還在外面有了別的男人。這可讓圍觀的人吃驚不小,就連準備好的上前拉架的姿勢都停頓住了。李金娥有了別的男人?這個男人是誰?不知道是被疑惑困住了,還是這個消息讓他們再度對李金娥失望并放棄了救她的打算。這次瘸三雖然比往常每一次下手都兇狠,但一時間并沒有人出手相救,直到凌海洋突然沖過來,奪下瘸三手里的衣服架,一把將他踹翻在地。瘸三跌了個狗啃屎,接著“奸夫淫婦”地大罵起來。這時候礦區(qū)派出所所長劉文廣的翻斗摩托車從天而降般地出現在現場,只見他跳下翻斗,三下五除二把瘸三按在地上,一只手銬“咔嚓”一聲扣在了他的手腕上,說了句,這次終于逮著你了。說完將他拖上翻斗,絕塵而去。等現場的圍觀人員反應過來時,凌海洋已經攙扶著李金娥進了屋里。

這件事發(fā)生在大約半個月前。這半個月里與李金娥挨打相關的后續(xù)事件簡直讓礦區(qū)人應接不暇了。石三被劉文廣帶走后,據說要被判刑,這讓礦區(qū)人拍手叫好。而關于凌濤他爸凌海洋跟李金娥的流言像那漫天的煤灰一樣飛進了礦區(qū)角角落落,甚至還飛上天空變成了黑壓壓的烏云,這讓他與凌濤外公外婆和舅舅之間發(fā)生了一場近乎暴風驟雨的爭斗。結果是凌濤他舅舅帶人把凌濤家砸了個稀巴爛,把凌濤他爸新買的斯太爾貨車掀進了溝里,凌濤他爸凌海洋一氣之下離開了礦區(qū)——據說去了北京。作為凌濤的鐵哥們,我跟他的想法一樣,就是做夢也想不到李金娥跟石三大鬧一場之后最大的受害者竟然是他。當然除了錯愕、驚懼,凌濤比我還多一份撕心裂肺的傷心。他哭著對我說,我媽死了,我爸走了,我家沒了,我成了孤兒啦,嗚嗚。聽了凌濤這話我也痛心不已,正想著安慰他,他姥姥卻一把捉住他的手說,誰說你是孤兒了,姥姥姥爺舅舅舅媽比你那個沒良心的爸還疼你呢,你可是朝陽礦區(qū)最幸福的孩子了。說完昂首挺胸地拉著凌濤走遠了。

凌濤姥姥說得沒錯,他并不是孤兒,他甚至比我們任何一個礦區(qū)孩子的親人都多;而且我也相信凌濤他姥姥能說到做到,作為前礦長的夫人,她一定能給凌濤比任何礦區(qū)孩子都富有的生活——而且自打前年凌濤的媽媽也就是她的女兒生病去世后,她也一直是這么做的??晌抑懒铦枰牟⒉皇沁@個,之前他不想他媽媽死,而現在他不想他爸爸離開。所以在凌濤告訴我他的計劃之后,我想都沒想就答應了——我想他以后但凡有什么計劃需要我?guī)兔Γ乙矔豢诖饝摹?/p>

凌濤的計劃并不復雜——或者說很簡單,那就是找到李金娥,問問她是不是真的跟他爸凌海洋好上了,順便問問她知不知道他爸的下落。而至于拿到這些答案之后凌濤打算怎么做我沒有追問,還是那句話,他怎么做我都支持他。只是讓我們沒想到的是,這計劃一開始實施就完全失去了控制。其實凌濤的計劃還是很周密的,他已經想好了如何應對李金娥的回答。如果李金娥承認跟他爸好,那就讓她先把他爸的下落說出來,然后說清楚她的打算,比如是不是跟他爸結婚做他后媽。如果她沒這打算,只是想跟瘸三那樣不扯結婚證過一天算一天的話,就讓她有多遠滾多遠。如果她不承認跟他爸好的話,就更簡單了,讓她去跟凌濤他姥說清楚,跟他姥說清楚了,整個礦區(qū)人也就都清楚了,那樣就不會有人誤解他爸了,那他爸就可以回來了,而李金娥則還是有多遠滾多遠。我說李金娥要是不聽你的呢?他一下愣住了。顯然這一點他沒想到——唉,畢竟他學習成績在我們班里只是中下游,怎么說也趕不上我這個學習委員的——為了不至于尷尬,我急忙說,別管了,見機行事吧。凌濤急忙點點頭說,對對對,見機行事見機行事。所以說對于一個十歲多點的孩子來說,凌濤的計劃算是比較周密了,但誰承想李金娥不按套路出牌。她并沒有立刻回答凌濤的問題,而是從椅子上站起來,緩緩走到她服裝店中間的一片空地上,雙手撩起點綴著白色花瓣的黑色連衣裙的裙邊,輕輕地朝兩個方向分別轉了三圈,然后停下來,瞇瞇笑著望著凌濤,輕聲細語地問,難道,我不配做你的后媽嗎?那一刻,我跟凌濤都呆住了,我想我倆的感覺是一樣的,那就是面前飄舞的不是李金娥——或者說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只美麗的花蝴蝶,通體純黑點綴著白色亮點——這種蝴蝶據說只有熱帶雨林才有,難道她就是從遙遠的熱帶雨林飛來,飛躍千山萬水崇山峻嶺,落在我們朝陽礦區(qū)的?

我比凌濤先回過神來,我用手臂捅了捅他的后背,小聲說,她問你呢?我的話剛說完,只見凌濤縱身一躍,一下將李金娥撲倒在地,雙手朝她胸上抓去……

從李金娥的四季美服裝店跑出來后,我跟凌濤一口氣跑到了鳳凰河的河堤上,這其間至少有三里路吧,而且要穿過一片廠區(qū)、一大片玉米地、一座廢棄的煤渣場,還有兩層樓高的河堤。我倆跑得滿頭大汗,上氣不接下氣,一屁股坐在地上只有出氣的份兒了。熱,累,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因為驚慌。凌濤的臉色特別難看,蒼白無血色不說,臉上的肌肉幾乎都擰到了一起,我知道也是因為驚慌作祟。

李金娥不會死吧?我問出了心里的憂慮。凌濤愣怔了一下說,怎么會呢?瘸三下手這么重都沒把她打死,她不會輕易死掉的。我松了口氣說,那就好。他媽的熱死老子了。凌濤邊罵邊把上衣從脖子上扯下來,仰面躺在草叢里,拼命地吐著氣。就是,太熱了,這天。我邊說邊朝礦區(qū)——確切地說是朝李金娥四季美服裝店——方向望去。礦區(qū)被一層灰不灰黃不黃的氣團裹挾著,應該是熱浪和煤灰的共同作用形成的。不論是家屬區(qū)還是市場街的街面上都空無一人,就連那些喜歡閑逛的貓貓狗狗都沒了蹤跡。這份平靜讓我暗暗松了口氣。遠處的煤井塔吊雖然還是有節(jié)奏地起伏著,但轟鳴聲明顯已經有氣無力了,就像一個熱蔫了的巨人。近處也不例外。就像這腳下的鳳凰河,原本寬闊的河面幾乎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水面上也氤氳著一層熱氣,仿佛沸騰了一般。我忍不住說道,這人下去的話估計會被煮熟了吧?凌濤沒有理我——或者說他沒有聽到,陰郁的神情說明他還陷在之前的事情里。這也讓我已經走開的思緒很快又折返回來,問他,你剛才是怎么回事啊?你說的計劃并不是這樣的啊,該問的你沒問,而且你還抓了她的奶子,對了,你為啥要抓她奶子啊?這是你計劃中的一部分嗎?那你為什么沒告訴我……

這怎么會是計劃中的一部分?凌濤打斷我的話,口氣里和表情上都帶著不耐煩。我顧不得理會他的不耐煩,疑惑地問他,那你為什么那樣做?凌濤扭過頭,眼神投向鳳凰河對岸——或者更遠的地方,說,她跳舞的時候,你感覺她像誰?跳舞?我皺了下眉頭,很快明白過來,原來他把李金娥撩著裙子邊轉了三圈的動作看成跳舞了。點點頭說,她是在跳舞,那樣子像是一只黑蝴蝶,那種蝴蝶只有熱帶雨林才有,我從新華書店的書里看到過……不對,他再次打斷我,眼神依舊望著遠方說,她像我媽。我愣了一下,可不嘛!凌濤他媽活著的時候是我們煤礦歌舞團的臺柱子,最擅長舞蹈,而且不論舞臺上還是生活中,她都喜歡穿黑色的連衣裙,以至于礦區(qū)人在背后談論她的時候都時常以“黑裙子”代指呢。今天李金娥也穿著黑色的連衣裙,看上去跟凌濤他媽的樣子還真有幾分相像呢。這下我明白了,凌濤是把李金娥當成了自己的媽媽,也就是說,凌濤是想媽媽了。想到這里我便開始心疼起他來,想著怎樣才能安慰他呢。

這里我是不能待了!凌濤突然冒出一句。我有些沒聽明白他的話,便問道,你說啥?凌濤將身體歪躺在身下的青草地上,望著頭頂密密麻麻的樹冠長嘆一口氣說,這礦區(qū)還有啥意思,連只鳥兒都看不到了。他這話的意思我明白。原來這鳳凰河堤的樹林里有許許多多的鳥窩,里面住著喜鵲、灰老鴰、斑鳩、山雀、灰鴿,還有不少我們叫不上名來的鳥兒。麻雀、燕子這類不在樹林里做窩的鳥兒也時常來此光臨,在樹杈之間飛來跳去,好不熱鬧,假期里這里就是我們的樂園。我們礦區(qū)孩子之間有個約定,那就是從不傷害這些鳥兒,而是與它們和睦相處。凌濤是我們這些孩子當中的“鳥專家”,他幾乎能叫上所有鳥兒的名字,還能說出它們的生活習性。他對這些鳥兒也有明顯的喜好厭惡,他最喜歡花喜鵲,說它不僅長得好看,而且叫得好聽,它的聲音能給人帶來好運。它最不喜歡的是灰老鴰(就是烏鴉),說它不僅長得丑,還會給人帶來霉運,它要是跑到誰家房頂上叫兩聲,這家里準會倒霉。他曾私下告訴我,他媽去世那幾天,就有一只灰老鴰老是跑到他窗戶跟前叫,趕都趕不走。不過這兩年,隨著礦區(qū)污染越來越嚴重,鳥兒都飛走了,樹頂上的鳥窩都變得空空如也——據說里面盛滿了煤灰,鳥叫聲也成了奢侈品,這對他這個“鳥專家”無疑又是個不小的打擊。所以在聽到他這一聲嘆息之后我還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也只好陪著他嘆了口氣。

北京有多遠?。苛铦蝗煌徇^頭問我。我有些發(fā)蒙——北京有多遠,他這話是啥意思?我想去北京,凌濤補充了一句——他知道我沒聽明白。這下我明白了。他爸不是去北京了嗎,他是想去找他爸爸,他想他爸爸了。我媽說過,姥姥姥爺對他再好也比不了自己的親生父母啊。但是我也實在不知道北京有多遠啊,我也沒去過,便搖了搖頭。你不是學霸嗎,這個也不知道。凌濤不滿地嘀咕了一句。凌濤這句話倒提醒了我,我眼前一亮,對他招招手說,我知道北京有多遠,走。凌濤二話沒說,“噌”地一下跳起來沖下河堤,比我動作還快。

我們一口氣跑進我家里。我拿出地理課本,找到中國地圖,用尺子量了一下從朝陽礦到北京的長度,然后用比例尺算了一下,很快就得出一個數字,482公里。凌濤沖我豎起大拇指說,真不愧是學霸。然后說,礦區(qū)運煤車每小時50公里,不到十個小時就能到北京。我急忙問,你真想去北京?凌濤點點頭。我想了想說,運煤車可行不通,據我所知它根本到不了北京,我問過我爸,他說我們礦區(qū)的運煤車最遠到濟南。凌濤嘆了口氣說,總會有辦法的。我了解他的性格,知道他絕不會說說就完事,就繼續(xù)勸他,扒運煤車的話太危險了,弄不好會出人命的。凌濤搖搖頭說,危險我不怕。凌濤的表情里透著堅定,我心里卻生出幾分不舍,說,你舍得離開礦區(qū)嗎?凌濤嘆了口氣,說,不是舍不舍得的問題,是我必須這么做,我得去找我爸。聽他這么說我就不打算再勸他了,點點頭說,那好吧,不過你走了之后可別把我忘了啊。怎么會呢!你可是我的好哥們啊。凌濤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也是受了這件事的影響,那天我倆的心情都不好,凌濤他姥姥找他回家的時候,他還扭頭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帶著傷感哀怨,有種生離死別的感覺。

第二天是周一,是那年暑假前的最后一個周一,我倆原本高高興興的,但一到學校就感覺到了一種不同尋常的氣氛。這種氣氛主要是針對我和凌濤的,從他們看我們含義復雜的眼神來看,就好像我倆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勾當。再后來我發(fā)現他們并不是針對我倆,而是凌濤一個人。因為有幾個好事的女生,一直躲在他身后指指點點地小聲議論著什么。而接下來班主任于翠華老師的話也證實了這一點。下課之后她把我叫到辦公室的桌子跟前,把我往她身邊拉了拉——這種情況并不多見,小聲問我昨天是不是和凌濤一起去四季美服裝店了?別的老師都壓低了聲音,現在他們的關注點轉移到了我們這里。我點點頭。于老師又問我,那……李金娥對……凌濤做啥了?我一時沒聽明白,反問道,什么……做啥?于老師嘆了口氣說,這種事也不好說出口,你回去吧。從于老師辦公室里出來,我一直蒙頭蒙腦的。凌濤顯然也發(fā)現了異常,最先過來問我于老師找我啥事。我警覺地看了看四周,低聲說,昨天的事,她也知道了。凌濤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知道就知道唄,也沒啥大不了的。凌濤并沒有問我于老師問了些啥,我暗暗松了口氣。不過接下來直到放學時間,我都感覺心頭壓著個沉甸甸的東西,很不舒服。而凌濤也一直緊鎖著眉頭,看起來心情也很不好。

放學之后我跟凌濤一起往家走,路過市場街的時候,那里傳出一陣激烈的吵鬧聲,而且還有一些看熱鬧的人從各個方向往那邊去。我正在納悶,凌濤卻說了聲,是我姥的聲音,然后拔腿就跑。我急忙跟了上去。人群都聚集在四季美服裝店的門口,李金娥正披頭散發(fā)地坐在門前的空地上,臉色蒼白,一言不發(fā)。凌濤姥姥正指著她破口大罵。從她有些嘶啞的聲音和疲憊的神態(tài)看,這種咒罵已經持續(xù)了一段時間了。凌濤的舅舅和幾個年輕人堵在服裝店門口,無不雙手叉腰一臉兇相。越過他們可以看到服裝店里面一片狼藉。凌濤姥姥的咒罵雖然氣勢十足,其實翻來覆去就那幾句話,意思是李金娥不要臉的水平又高了一個檔次,不僅勾引老的還勾引小的,竟然對一個十歲的孩子下手。一開始我沒聽明白,就轉頭問凌濤,你姥姥說的是你嗎?她對你做過啥?凌濤沒說話,轉身就走,卻被旁邊的人拉住了,大聲說,孩子在這呢,讓他對質。凌濤姥姥一聽,三兩步沖過來,把凌濤拖到李金娥跟前,大聲命令道,快說這個賤貨對你做啥了?快說出來讓大伙聽聽。圍觀人群里傳出不少附和之聲。凌濤顯然是被嚇壞了,臉也變得煞白,眼睛里全是驚恐之色。這時候一直垂著頭的李金娥抬起頭來,看了凌濤一眼,嘴角突然揚起一絲笑意。凌濤姥姥的巴掌跟著就抽了上去,發(fā)出很大的聲響,凌濤的身體——包括整個人群——都跟著抽動了一下。凌濤姥姥又咒罵了一句,然后催促凌濤,說吧,別怕,姥姥給你做主。人群再次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聚焦在凌濤身上,大家都屏住呼吸,希望能聽到一個足以讓現場氣氛再次達到高潮的回答。而凌濤卻突然大喊了一聲,她什么也沒做,你們不要冤枉她!然后甩開他姥姥的胳膊,像一頭斗牛一樣撞開人群,飛快地跑遠了。

我是在凌濤姥姥呼天搶地的哭聲中得知凌濤不見的。那天是暑假的第三天,我正在床上睡懶覺,從睡夢中被凌濤奶奶的哭聲驚得直接坐了起來。這時候我媽沖進來問我,小濤去哪里了,你知道吧?我懵懵懂懂地搖搖頭。這時候凌濤姥姥走過來,扶著門框抹著淚說,小木快告訴奶奶,小濤去哪里了?我這才反應過來是凌濤不見了,同時跳進我腦海的還有“北京”兩個字,還好此時我已經完全清醒過來,這兩個字并沒有從腦海跳進我嘴里。我怎么知道?我反問道。我媽的身體松垮下來,半是嘆息半是辯解地說,是啊,小孩子怎么會知道?這么大的事。凌濤姥姥快速地收住哭聲,丟下一句“我就是把礦區(qū)翻了天也要找到他”就轉身離開了。

凌濤不見了,我早有預感。自從那天發(fā)生了凌濤姥姥一家大鬧四季美服裝店之后,凌濤的情緒便完全低落了。雖然那天他那句話已經給出了明確答案,但謠言還是以或明或暗的方式存在著,傳播著。謠言根據凌濤那句話,大體分成了兩種觀點,這從我父母的反應中就能看出來。我爸爸認為凌濤說的沒錯,李金娥確實沒對他做過什么過分的舉動,不過是有人以訛傳訛罷了。他的理論依據是,李金娥并不是那樣的人——他其實跟大多數礦區(qū)男人一樣一直堅持這個觀點。他最后甚至還說了句,看得出李金娥對凌海洋是動了真感情的。他這句話則徹底激怒了我媽,她幾乎跳著腳反駁道,李金娥還不是那樣的人?不是那樣的人她是什么人?整個朝陽礦都被她攪得烏煙瘴氣的。你們這些男人就是看她長得俊——呸,俊個屁,一對狐貍眼!我媽將一口痰啐到地上,繼續(xù)說,她現在是狐貍尾巴又露出一截,不光對老的下手,小的也不放過……別說這么難聽,還是小孩子嘛。我爸不滿地打斷她。這一下倒提醒了我媽,她的注意力一下跳到我身上,問道,丁小木,那天你在場吧,你說那個狐貍精到底對凌濤做了啥?我原本在一旁寫作業(yè),并不打算加入他們的討論,被我媽這么冷不丁地一問先是緊張了一下,旋即脫口而道,凌濤說得沒錯。這是我早就準備好的答案,雖然凌濤沒對我說過,但我知道這也是他希望我的回答。作為鐵哥們,我一定會替他保守秘密——所有的秘密。我媽氣急敗壞地瞪了我一眼,你就不學好吧,跟你爸一個鼻孔出氣。我急忙扭過頭假裝思考起問題來。

凌濤的“消失”在礦區(qū)引起了不小的風浪,這主要歸功于凌濤姥姥的“功勞”。她哭哭啼啼地找遍了礦區(qū)的每個角落,甚至包括所有的河溝、廢井、下水道等等,當然也包括李金娥的四季美服裝店。據說搜尋結束后她又指著李金娥的鼻子罵了半天,但李金娥一言未發(fā),在凌濤姥姥跟前她就好像患上了失語癥。有人建議她問問凌濤父親,或許是去北京找他了。凌濤姥姥說給他打過電話,一直不接,人也聯系不上。有人覺得問題嚴重,就建議她報警,她這才反應過來,急忙去礦區(qū)派出所把凌濤失蹤的事告訴了所長劉文廣。劉文廣很重視,發(fā)動手下又把礦區(qū)搜尋了個底朝天,依然是一無所獲。他又想辦法聯系凌濤他爸,最終聯系上了,說凌濤就在他那里。礦區(qū)人這才松了口氣。有人說劉文廣是通過李金娥聯系上的凌海洋,現在凌海洋只接李金娥的電話。也就是說他是故意不接凌濤他姥姥的電話的,這也可以證明他從心里已經切斷了跟凌濤姥姥家的關系。而凌濤這一走他就在礦區(qū)更沒牽掛了,估計永遠也不會回來了。一聽這話,凌濤他姥姥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雙腿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咒罵凌濤他爺倆是對白眼狼。罵完了就又哭她死去的女兒,說她女兒的命太苦了,跟了這么個無情無義的東西,死了只能自己孤零零地留在礦區(qū),還得她這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娘去送紙錢。哭著哭著她自然又轉到李金娥身上,心想要不是這個女人“發(fā)騷”,她跟凌濤父子也到不了這一步。于是便一骨碌爬起來,身上的灰土都顧不得拍,便直奔四季美服裝店,指著里面咒罵了半天。里面依舊沒有半點回應。凌濤姥姥罵累了,自覺沒意思,便拍了拍一身灰土,轉身朝家里走去。

都說隨著凌濤姥姥的轉身離開,凌濤父子的故事在礦區(qū)就徹底畫上了句號。這些年也有不少人離開了礦區(qū),他們就像是鳳凰河堤上樹林里、鳥窩里的鳥一樣,一旦離開就再也不可能回來了。這讓我極度悲傷。我一直以為,我會跟凌濤一起長大,一起上大學,去同一座城市工作。甚至像我倆曾經下的決心一樣,考大學專門考那種學習防治煤礦污染的專業(yè),等學完之后就回到朝陽礦區(qū),幫助煤礦一邊挖煤一邊防治污染。不要讓煤灰落進礦區(qū)的角角落落,更不要落進礦工們的肺里,這樣礦工們就不會生病了,外面那些人也不會把礦區(qū)的人叫作“煤黑子”了。我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切的一切隨著凌濤的離開都化成了泡影。那個暑假,我身上的快樂就像換季的衣服一樣被剝下來,丟掉了。我啥事也提不起興致,經常一個人跑到鳳凰河的樹蔭下,望著下面干涸的河床、遠處烏黑的鳳凰大橋,或者是樹林上方空蕩蕩的鳥窩發(fā)呆。鳥窩里顯得更加安靜了,這無疑又增加了我的悲傷。不過時間久了,我還是聽到了一些鳥叫聲,也偶爾看到了一些鳥兒的影子。雖然只是一些麻雀或者烏鴉之類的生命力比較旺盛但并不受待見的鳥兒,但這也引起了我極大的興趣,或者說讓我悲傷的情緒逐漸有了恢復。我想既然這些麻雀烏鴉又回來了,喜鵲也是早晚的事吧?我要把這件值得高興的事告訴凌濤,可是他在哪里呢?直到有一天上午,一串鞭炮的突然炸響把我吸引到了市場街。

那是那年暑假即將結束的一天,也是那個夏天進入尾聲的一天,鞭炮聲驟然響起,礦區(qū)很多無所事事的好事之人便一起朝市場街跑去,有人邊跑邊喊“新四季美”開業(yè)了。其實我對此早有耳聞。就在凌濤姥姥最后一次大鬧四季美服裝店之后,李金娥便關掉了店鋪,人也消失了一陣子。有人說她去北京找凌濤他爸雙宿雙飛去了,有人說她去別的城市開服裝店去了。說她也是被傷了心,不會再回來了。只是讓人沒想到的是,也就離開十天半月之后,李金娥又回來了。回來之后她就做了一個讓人意外的決定,要讓四季美服裝店重新開業(yè)。只是不再是原來的位置,而是承包下了市場街正中心的二層小樓,把整座樓裝修改造成了服裝大賣場,規(guī)模跟原來的小服裝店根本不可同日而語。而更惹人眼的是,里面的服裝不僅數量多得驚人,而且樣式時尚新穎,都是礦區(qū)人只能在電視上看到的款式。人們都說走進李金娥的服裝大賣場——她舉行了一段時間的試營業(yè),不是眼花繚亂,而是目瞪口呆了。對此李金娥笑著解釋說,她離開的這段時間就是去大城市考察了,她進的服裝都是時下最流行的款式,她以后要保證城里人穿啥礦區(qū)人就穿啥,實現礦區(qū)與大城市的接軌。人們紛紛報以熱烈的掌聲。這時候人們又疑惑了,這個大賣場的投資一定很驚人吧?那李金娥的錢是哪里來的?她原來那個服裝店即便賺點兒應該也沒有太多吧?李金娥對此自然閉口不談,而流言則很快給出了答案,說錢是凌海洋給的。還說凌海洋這兩年在北京發(fā)了,他一開始在朋友的房地產公司打工,可他實在太聰明了,很快就摸清了套路出來單干,成立了自己的房地產公司,如今的身家至少六位數了。六位數?!聽者無不驚詫,畢竟一名礦工的工資一年下來也不過萬把塊錢而已。不過隨之有人提出了疑問,凌海洋這么有錢,為啥不讓李金娥把服裝店開在北京?有人思想更進一層,說道,既然凌海洋這么有錢,干脆把李金娥養(yǎng)起來算了,還開啥服裝店啊。對此,流言也給出了答案,說凌海洋和李金娥這么做是因為他們對礦區(qū)有感情,從沒有離開的打算,有人甚至聽到凌海洋在酒桌上滿懷深情地說,不論他走到哪里,他的根都在朝陽礦區(qū)。聽者無不沉默了,有人甚至還悄悄地別過頭去抹了一下眼角。而我也聽到我媽在跟我爸討論完這些流言之后平生第一次對李金娥發(fā)出贊嘆,這女人,真好命!

我對這些流言甚至包括李金娥的四季美服裝大賣場是完全沒有興趣的,我只關心凌濤一個人。在我看來,只要凌濤不回來,其他都是白扯,我的悲傷情緒也不會被完全治愈。在李金娥服裝大賣場的開業(yè)鞭炮炸響之后,我之所以隨著眾人奔赴過去,完全是因為凌濤。我期望凌濤就像《西游記》里的天兵天將一樣,突然降臨在我面前,然后像過去一樣,一臉笑容地拍拍我的肩膀說,走,玩去!或者,走,上學去!結果顯然令我失望了。四季美服裝大賣場前面人山人海,門前的臺階上鋪著紅地毯,并排站著一溜人,大部分是生面孔——據說都是市里的領導。圍觀者無不贊嘆,這李金娥,真有能耐!有人則持不同意見,有能耐的是幕后人物凌海洋!我對這些爭執(zhí)毫無興致,轉身想離開,這時候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頭一看,竟然是凌濤!他一臉笑容地朝我揮揮手,走,玩去!我沒有像往常一樣撒腿就跑,而是一把抱住他,哽咽著說,你回來了啊?凌濤則搖搖頭說,我一直沒走啊,只是最近比較忙而已,一直跟著我媽搞服裝呢。你媽?我疑惑起來。凌濤壓低聲音,就是李金娥啊,她跟我爸已經領結婚證了,回頭辦酒席,到時候大魚大肉的讓你吃個痛快。我高興地拍拍他的肩說,那以后你可不要說你是沒媽的孩子了。凌濤點點頭。我又想起來個事,說,對了,有個事我要告訴你呢。這些天你不在,我自己一個人老往河堤上跑,我發(fā)現那里還有很多鳥呢,并不是像你說的連聲鳥叫都聽不到了。不信我現在帶你去看看。凌濤擺擺手說,不用去看,我那說的都是氣話。我知道,在我們朝陽礦區(qū),哪天聽不到鳥叫?

責任編輯? 黃月梅

楊奇,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在《清明》《時代文學》《延河》《山東文學》《延安文學》等發(fā)表小說60余萬字,作品入選多個選本及山東省文學精品工程,曾獲齊魯文學作品獎等獎項,即將出版小說集《天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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