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濟夫

柳子戲又名弦子戲，流行于魯西南和冀、豫、蘇、皖臨魯邊區(qū)，因其說唱曲牌主要是“柳子調(diào)”，故名柳子戲。1992年，山東省柳子劇團獲得文化部“天下第一團”美譽。2006年5月20日，柳子戲被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名錄。2019年11月，《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代表性項目保護單位名單》公布，山東省獲得“柳子戲”保護單位資格。

柳子戲的起源和初步發(fā)展

柳子戲發(fā)祥于魯西南的濟寧市與菏澤市，主要是濟寧市汶上縣、嘉祥縣、梁山縣與菏澤市鄆城縣的交界地帶。過去，這一地區(qū)屬于大野澤、梁山泊，后因黃河變遷、泥沙淤積，干涸成陸，余流在濟寧、泰安地區(qū)形成“南四湖”與“北五湖”。隨著歷史的演進和周圍高地的沖刷淤填，南旺一帶漸漸形成了季節(jié)性的積水湖，澇時有水產(chǎn)之利，旱時有農(nóng)禾豐收，這里地廣人稀，除明代軍戶、移民外，東西南北逃荒的、行商的、雜耍賣藝的……各色人等，逐水而居，云集于此，捕魚、墾荒，落戶度日，一個村莊的幾百個村民竟來自9個省的13個縣，有72種姓氏。文化多元，技藝多種，當?shù)氐囊恍┐迩f竟成了“戲窩子”。

柳子戲以中原民間流傳的俗曲、小令為基礎(chǔ)，吸收高腔、青陽、亂彈、昆腔、皮黃等劇種的唱腔，以越調(diào)、平調(diào)、下調(diào)、二八調(diào)為主，后來又吸收了更為通俗的七字句說唱——“柳子調(diào)”。柳子戲以三弦伴奏，輔之笙、笛，曲調(diào)繁多，音樂優(yōu)美，唱腔典雅古樸、清新綿邈，又吸收當?shù)貞蚯錁泛统?，唱腔更豐富、婉轉(zhuǎn)動聽，逐步形成“九腔十八調(diào)、七十二哎咳”的主旋律，流行于魯、豫、冀、皖、蘇5省交界的30多個縣，自元朝至今已有近千年的歷史。鼎盛時期，西至四川，北到遼寧大連，南達江蘇蘇州等7省市的廣大地區(qū)，都有柳子戲的影子。柳子戲在各地叫法不同，京杭大運河以東的汶上、曲阜、泰安、臨沂一帶，習慣稱柳子戲為“弦子戲”;黃河以北稱“北（百）調(diào)子”“糠窩窩”;臨清則稱“吹腔”。

明朝萬歷年間，《野獲編·時尚小令》載：元人小令，行于趙燕，后流傳各地。自宣德、正統(tǒng)至成化、弘治年間，中原流行，男女老幼人人愛聽。清朝初期，這種由小令、俗曲組成的地方戲曲已在魯西南流行。

《中國戲曲通史》載：“開封和臨清二地，是河南弦索腔與山東柳子腔這兩大姊妹劇種生長的良好溫床。”清朝乾隆、嘉慶年間，弦索腔曾一度以“東柳”稱盛，與昆、弋、梆相提并論，被稱為“東柳、西梆、南昆、北弋”。此后，皮黃占據(jù)京城劇壇，柳子腔返回冀、魯、豫一帶。

清咸豐元年（1851年），藝人姚天機在魯西南創(chuàng)立科班，培養(yǎng)出一批名演員，如“十里轟”“蓋山東”“玻璃水眼”“張道洪”。清宣統(tǒng)二年（1910年）左右，柳子戲以京杭大運河為界分為四路：西路為曹縣的義盛班，活動于冀、魯、豫邊區(qū);東路由立家興領(lǐng)班，活動于濟寧、費縣、臨沂等地;南路由張敬友帶班，活動于蘇、皖北部一帶;北路由苗發(fā)云組班，以章丘為活動中心。

清末，汶上、嘉祥、鄆城一帶曾有50多個戲班。梁寶寺鎮(zhèn)寺后村在嘉祥縣和汶上縣的交界處，寺后村長椿寺建有戲樓，每年農(nóng)歷二月初二、十月初一古廟會，必請柳子戲班演出，少則七八天，多至半個月。當?shù)亓鱾髦俺匀獬灾庾?，聽戲聽柳子”“扒了房，賣了地，也要去聽柳子戲”的順口溜。

20世紀三四十年代，寺后村有個柳子戲班，教戲師傅是嘉祥縣馬村苗悅勤，出身柳子戲世家，會的戲多，吹、拉、唱樣樣通，被譽為“戲簍子”“大戲包”“一人一臺戲”。農(nóng)閑時，村里挖一個大地窨，老藝人韓廷全、韓紹山、韓耀正等，教戲、排練、演唱。古廟會和春節(jié)后，都會唱上幾天，營造喜慶的氛圍，給村民以精神慰藉。

早在1915年，菏澤市曹縣孫老家鎮(zhèn)溫樓村曾辦柳子戲科班——曾家班，培養(yǎng)了3期學員，每期40余人。1935年，張春雷集合學員組成一個柳子戲班，在東明縣、豐縣、曹縣一帶演出，1944年，被接納為“新生劇社”。柳子戲原沒有女演員，戲班便從河南商丘四平調(diào)劇團招來部分女演員。因柳子戲曲調(diào)難學，戲班就既演柳子戲，又唱四平調(diào)，后改名為四平調(diào)劇團。

1948年，劉進堂率領(lǐng)定陶縣的柳子戲宋家班遷至鄆城，張春雷帶領(lǐng)的四平調(diào)劇團的57名柳子戲老藝人也轉(zhuǎn)去鄆城，兩家戲班于1950年成立鄆城縣工農(nóng)劇社。濟寧孫家班的李文遠等人成立的曲阜縣新生劇社和嘉祥縣的楊漢春、苗悅勤成立的人民劇社，在不久后解散，主要演員也都進入了鄆城縣工農(nóng)劇社。

1961年，嘉祥縣寺后村又成立了柳子戲班，招收學員40多人，先后排練出《打登州》《抱妝盒》《斬竇娥》《拿法青》等10多部戲。村民都清楚地記得，第一出戲《拿法青》，白天學戲，晚上排練，10多天后登臺演出，足足演唱了一二十天。外村人戲謔：“寺后的戲，不用聽，再聽還是《拿法青》。”這部戲由于學得時間長、演得多，最后成為看家曲目，在魯西南很有名氣。

柳子劇團三進國務院

1950年，柳子戲愛好者劉進堂、黃遵憲、鄭蘭亭、李永秀等多位老藝人，申請成立了鄆城縣工農(nóng)劇社后，匯集了民間柳子戲精英，吸引周邊縣柳子戲名角加盟，演員陣容突破了“四生”“四旦”“四花臉”的局限，被山東省文化局、菏澤專署文化科列為重點劇團之一。傳統(tǒng)劇目《黃桑店》《三盜芭蕉扇》等被選上參加1954年山東省第一屆戲曲會演和華東地區(qū)戲曲觀摩大會演出，《黃桑店》等獲演出獎，主要演員分獲演員獎。

1958年年底，鄆城縣工農(nóng)劇社在濟寧演出柳子戲《徐龍打朝》。時任山東省委書記處書記、省長譚啟龍在濟寧地區(qū)（今濟寧、菏澤）調(diào)查農(nóng)村情況，菏澤地委書記處第一書記楊毅推薦其觀看了《徐龍打朝》。這部戲的劇情是：明朝萬歷初年，奸相張從私造皇宮，毒殺民工3000人，以滅口吞沒賑糧，并陷害曹州知府孫安的父親致其身死。曹州知府孫安為民申冤、替父報仇，抬棺上殿，懇請皇上斬張從。然而，張從獨霸朝綱，孫安以誣陷張從被定為死罪。最后，定國公徐龍手執(zhí)先王御賜黑虎銅錘打上金殿，逼皇帝嚴懲了張從，赦免了孫安。

譚啟龍觀戲后，對罵殿、打朝等情節(jié)很感興趣，認為孫安敢講真話、為民請命的精神具有特別的現(xiàn)實意義，當即指示楊毅要發(fā)揚孫安不怕死、敢講真話、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精神。

1959年4月，山東省三級干部會議在濟寧市召開，根據(jù)譚啟龍的建議，時任山東省委第一書記舒同安排鄆城工農(nóng)劇社為參加會議的所有人員專場演出了柳子戲《徐龍打朝》，舒同觀后贊不絕口。在會議上，舒同、譚啟龍?zhí)栒俅蠹覍W習和發(fā)揚孫安精神。譚啟龍作了三點指示：一是派專人整理、修改劇本，限期兩個月完成，準備進京演出;二是濟寧地區(qū)所有劇團都要移植《徐龍打朝》，到各地演出，讓孫安精神家喻戶曉;三是把鄆城縣工農(nóng)劇社調(diào)到省里，成立山東省柳子劇團。

根據(jù)領(lǐng)導要求，山東省戲劇界權(quán)威專家趙劍秋、楊漢卿等人集中到一起，幫助鄆城縣工農(nóng)劇社修改劇本，修改后的《徐龍打朝》的主題發(fā)生了根本變化。1959年6月，舒同等山東省領(lǐng)導在珍珠泉禮堂觀看了由鄆城工農(nóng)劇社修改后的《徐龍打朝》首場演出。舒同當即指示：將劇本名稱改為《孫安動本》。首場演出大獲成功，山東省領(lǐng)導決定正式公演，宣布調(diào)鄆城縣工農(nóng)劇社到省城，成立山東省柳子劇團，組織省內(nèi)一批專家、文藝工作者與劇團老藝人一起，整理加工排演《孫安動本》《玩會跳船》《張飛闖轅門》等一批傳統(tǒng)優(yōu)秀劇目。

1959年10月24日，毛澤東主席在濟南觀看了柳子戲《玩會跳船》和《張飛闖轅門》，高興地說：“張飛拿扇子，在其他劇種沒見過。”“人們都把呂劇說成是代表山東的地方戲，依我看，應該是柳子戲，它比呂劇早，名氣也大?！蓖?1月，山東柳子戲、兩夾弦、柳腔聯(lián)合演出團進京匯報演出一個月。柳子戲《孫安動本》作為重點節(jié)目三進國務院，先后在懷仁堂、全國政協(xié)、團中央、文化部、全國文聯(lián)等處共演出17場。多位黨和國家領(lǐng)導人都觀看了演出，《孫安動本》獲得領(lǐng)導和專家的好評。時任《人民日報》主編鄧拓用“左?！惫P名，于11月24日在《光明日報》上發(fā)表《東柳吟》，評價《孫安動本》：“編排史事作傳奇，萬歷江陵豈有知？正氣如虹吞北斗，孫安合是古人師?！?962年，上海海燕制片廠將《孫安動本》拍攝成電影，在全國放映。從此，山東柳子戲《孫安動本》風靡全國，各地劇種爭相移植演出。

柳子戲的傳承與發(fā)展

柳子戲具有旺盛的生命力，它的鑒賞價值同樣也得到現(xiàn)代人的認同與喜愛。1998年，紀念香港回歸一周年音樂會上的開場嗩吶獨奏曲，源于柳子戲音樂曲牌《一枝花》。柳子戲傳統(tǒng)劇目《玩會跳船》中的音樂，被人民音樂出版社編錄在九年義務教育六年制小學音樂教材中。

柳子戲表演程式粗獷豪放、風格獨特;人物動作設(shè)計惟妙惟肖，生活氣息濃厚。它的劇目、表演，數(shù)百年來都起到了高臺教化、寓教于樂的積極作用，它的許多劇目都展現(xiàn)了揚善懲惡、清正愛民、精忠報國、尊老愛幼、扶危濟困、俠肝義膽、見義勇為等高風亮節(jié)的品德和精神。這為豐富大眾文化娛樂生活，弘揚社會人文精神和優(yōu)良道德規(guī)范，起到了積極的促進作用。

進入21世紀后，山東省柳子劇團編印出版了《柳子戲音樂曲牌大成》，錄制了一批經(jīng)典劇目的音像資料，創(chuàng)作排演了《風雨帝王家》等新編歷史劇，這是繼《孫安動本》后的又一部力作。2004年9月，在闊別首都舞臺45年后，柳子戲再次進京演出，將《孫安動本》和《風雨帝王家》奉獻給首都觀眾，受到各界好評，柳子劇團再創(chuàng)輝煌。

新時代的柳子戲?qū)⑴c時俱進、推陳出新，走向廣闊市場，為促進黃河文化發(fā)展、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shè)做出積極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