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漸新
在時光解除了“精神快消品”的偽裝后,兩個靈魂暴露出了觀念差異……
2月末的銀幕上,紐約的三個小年輕,因為氣味相投與否,重新排列組合,這是《紐約的一個雨天》;而在東京多摩川的一對小青年,曾經(jīng)氣味相投,最終走向了分手,這是《花束般的戀愛》。
在充滿愛意的2月,《花束般的戀愛》開篇就“偶遇舊愛”,用倒敘的方式,將“愛”是如何從兩個人之間消逝的過程生動展示,讓人心有戚戚,好心的網(wǎng)友甚而會對約會的情侶提出善意的提醒——不建議情侶觀看。
是否推薦情侶觀看不好說,但是推薦影迷觀看倒是不錯的。畢竟這樣一個美好的初春,看一段輕快的、帶著絲絲惆悵的情感故事,更讓人珍惜春光的美好。
追憶當初,自然繞不開那個八卦的問題:“愛”是怎樣黏上兩人的。絹和麥,喜歡同樣的漫畫作者,愛看同樣的書,嘲諷同樣的人,人群中一對眼,仿佛直接就是對方的靈魂伴侶。
不過主創(chuàng)從一開始就告訴大家:兩個近乎完全相同的角落,就算合在一間房子,哪怕都合了四年,還是免不了迎來坍塌。如果連這樣的靈魂伴侶都不行,到底什么可以天長地久?影片里,剪掉卷毛走向社會化的麥,在行將分手的時候說了一段話:“很多夫婦最后的感情雖然變了,但是他們可以繼續(xù)生活在一起,為什么我們不能這樣試試呢,一起結婚吧。”
然而,盡管畫面美好,節(jié)奏舒適,情調宜人,這部電影還是讓我思考:靈魂伴侶也會分手么?或者說,他們只是“像”靈魂伴侶而已。
當代物質豐富,文化多元,是長尾理論的天然實驗場,任何小眾的興趣都有一堆愛好者。也因此,愛好間的疊加,例如看同類型的漫畫、聽同類樂隊組合、喜歡同樣的游戲甚至在同居后養(yǎng)著同一只貓……“同好”快速拉近了人與人的距離,能稱為“喜歡”的理由,但要由此稱兩人是“靈魂伴侶”,效力不免過于孱弱。
拉近兩人關系的那次意外相逢,無非出于對押井守的推崇、對《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的期待、對錯過商場喜劇表演的驚詫,和對《肖申克的救贖》、真人版《魔女宅急便》的鄙夷,本質上,他倆的靈魂在那時并沒有脫離消費主義的陷阱,僅僅是在這個娛樂時代,在眾多文化快消品中買了那些相對比較小眾的東西:白色帆布鞋、文創(chuàng)帆布袋……并且,這種相似性建筑在雙方并沒有真正走入社會的校園時代。
影片里加速兩人“不同” 的動力是各自走進社會(職場),而將之顯化的,則是書店一幕——男生捧起了曾經(jīng)為他們所不齒的成功學書籍。記得在書店還沒有與“網(wǎng)紅”一詞掛鉤時,曾經(jīng)有個笑話說:“要找對象的人應該去書店逛逛。因為書店里不同的格子已經(jīng)把人都分類好了,喜歡文學的在一樓,喜愛歷史的在二樓,教輔區(qū)的就不用看了,因為別人都有娃了!”當絹拿著自己喜愛的書奔向麥時,赫然看到他手捧一本《人生的勝算》——對于銅臭味的嫌棄,似乎是文藝青年們的某種“行為規(guī)范”,就好像拿破侖三世的皇后歐也妮在看到不那么古典繪畫時,將臉別向另一邊的那種“自然姿態(tài)”。當絹還殘留著文藝青年的夢幻遐想,而麥已經(jīng)因為接受了資本主義鐵拳開始奮起直追,兩人的分崩離析,恰因為他們本質上并不是“靈魂伴侶”。
在時光解除了“精神快消品”的偽裝后,兩個靈魂暴露出的觀念差異,是這個故事中二人最終走向分別的必然原因。
與“靈魂伴侶”無關,至多曾經(jīng)“氣味相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