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麗
一
鳳凰山水庫的水緩緩流淌到麥處立村。河這邊是214國道,麥處立村民的房子就順著河道、公路建蓋。河的對面是田地。整個村子,只有河邊便于灌溉的地方才有田,田其實也并不多。
家里唯一的一塊田,是父親最近一兩年和村里的另外一戶人家換來的。說是田,很多年沒耕作,一直荒著。近年,河岸兩邊砌了高高的石墻,建了很多新房,堆砌的石墻,也讓原本寬敞的河面成了渠。堅硬的巖石,經(jīng)歷風雨的錘煉,既鋒利又牢固。我抬起腳正準備到河的對岸,腳趾就被粗礪的巖石刺痛。堆砌的石墻,如鐵墻,我的內(nèi)心一陣荒涼,再沒有兒時自由渡河的愜意。河面不可能再變寬,我也過不了河到對岸去。
那時,清澈的水面,細細的砂石淺淺地露出來,綠油油的水草在水里搖曳,三三兩兩的男娃女娃在河邊玩耍,他們把沙子堆高,用手拐對著高高的沙堆壓個窩,就快速地跑到河邊,撲身喝口水,把水含在嘴里,快速返回,對著剛剛的窩把水吐進去,等水分被吸干,用手輕輕地把窩窩取下,一個個小碗就做出來了。他們在河邊挖塊小田,插上狗尾巴草,秧就栽好了。他們把飲料瓶放在岸邊,撲通跑到河里翻開石頭扒開水草抓魚。他們把衣服脫了掛在楊柳樹上,堆砌個大水潭,跳進去洗澡。
逝去的河岸,逝去的沙灘,高高的石墻下清澈的水緩緩流過,我眼前是一條孤獨而單薄的河。
田頭,父親拿著鋤頭在挖田脊。經(jīng)過一個漫長的寒冬,田里集滿了砂石,長滿了狗尾巴草。父親挖田,不是為了耕作,他挖田是為了我回家時,能帶我去看一塊田。就在一年前,父親和母親到城里給妹妹帶娃后,父親也很長時間沒顧上田,他想他的田,他多想把自家的田也砌上石墻,把田和河分開,河是河,田是田。這樣雨季到來時,洪水不會灌滿田,砌高的田里也能種莊稼。
父親整日愁,愁別人家的田都砌了高高的石墻,我家的田沒砌石墻,每年到雨季,河水沖到田里,田就成了沼澤,成了荒原。父親算了一筆賬,家里的田要砌石墻,費用在3萬元左右,父親愁錢,愁時間,愁精力。第一年父親去挖了一次田脊,后來被雨水沖毀,第二年父親又去挖。
父親弓著背,一鋤一鋤地挖田脊,他試圖用鋤頭挖出地界,標注田的完整,世界的完整??粗赣H的背影,我的心里很是心酸。我知道很多東西被損壞就不可能完整,父親辛苦挖的田脊,挖的地界,父親努力想保存的完整,一場大雨過后,就會成荒原。
挖累了,放下手中的鋤頭,父親坐在鋤把上抽煙,父親和我同時看向石墻和田。父親的臉上有躊躇。一個普通的勞動者,年輕時他的夢想是種好莊稼,建設(shè)家園,現(xiàn)在他只想守住一塊田,再不堆砌石墻,這塊田就守不住了,砌石墻是守住田的唯一方法。父親不再執(zhí)著地挖,他心里知道唯有堆砌高墻,才能保留這個世界的完整。父親計劃到明后年春天要把石墻堆砌了。
沿河的兩岸,條件富裕的人家早早就堆砌了石墻,把田、河劃分得清晰明確,一眼就可以知道田的主人,一眼就可以看到河。
父親和我沿河走了一圈,他用手,指給我家里田的大致,我知道父親的用意,這些年我常年在外,對家里的事操心太少,對家鄉(xiāng)的變化了解的不多。而父親從沒開口要我?guī)鸵r家里。
那日在河邊,父親和我講起家里的事,在祖祖的手上我們一家才搬到麥處立村。當年老太太帶著兩兄弟改嫁到麥處立,說兄弟兩人只有一人留在村里,另外一人長大還是要回原來的村子。就這樣兄弟兩人,一人被麥處立認了本家,成了真正的麥處立村人。我的祖祖被安排回原村。后來是因我的祖祖不愿意回原來的村子,把原來村里的房屋、地換了錢,在麥處立村重新?lián)Q了土地,建了房。就這樣靠著祖祖的聰明能干勤勞,祖祖在麥處立安了家。到我這代是第五代。
這些年,在父親心里,村子的人對我們家有恩,這是父親想守住一塊田的決心。
二
村子離縣城不遠,到縣上去,需穿過羊街河。當?shù)厝私兴溙幜⒑?,大河,說它是大河,其實也不是,人們都這樣叫它。河上沒有一座鋼架橋,村里的人到鄉(xiāng)上、縣上,都得從河上唯一的獨木橋過,直到上世紀九十年代,河上才修了鋼架橋。
我童年的大部分時光都和這條河有關(guān)。河上有唯一的一座獨木橋。獨木橋被沖毀了很多次,也修了很多次。獨木橋很簡單,就是一棵很大的木頭固定在兩岸。曾聽村里的老人說,河里沖死過人,再沒找到,具體情形老人也說不上來,足見骨子里這是條狂野的大河。有一年母親腳崴了,舅舅他們來看望母親,舅媽身體肥胖,要過獨木橋很吃力,父親牽她過橋,不曾想,走到一半,父親和舅媽雙雙掉進河里,所幸父親和舅媽都沒受傷。
這件事在我童年里留下很深的陰影,進入雨季,上游的洪水轟轟奔流而來,洪水把橋、田沖毀。村民們打著傘,穿著蓑衣只能遠遠地看著河,沒有人敢輕易去碰一條野性之河。等雨過,人們才帶上工具去維修橋,去把田里的積水疏通。為這村民想方設(shè)法砌高田埂,防止洪澇。
而雨季一過,河面又恢復了平靜,清冽冽的水,魚兒在水里游來游去,翻開石頭,小魚靜靜地躺著,圓圓的腦袋注視著你,你不動,它就不會動,你動,它就搖擺著尾巴東躲西藏。晴天,人們到河里洗衣服,洗好的衣服晾曬在河邊的大石頭上,等所有衣服洗好,之前的衣服早已晾干,這時你完全忘記它的野性,眼里全是它的溫柔。
如果沒有石墻的侵犯,河不會變窄。有了石墻,守住了田。石墻和河的重要區(qū)別呈現(xiàn)出來,在去田里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十幾年間,作為一條河,它的野性被人類馴化,人類的一點點掠奪,一點點自私,一點點利益,一條大河變成一條河渠,感覺郁郁寡歡的,看著河岸的石墻,我的心無比的疼痛,河有一天會不會越變越小,越變越薄,最后因為我們的不斷索取,把它榨干,直至死亡。
我獨自沿著河走了一公里。岸邊的楊柳剛發(fā)芽,迎春花綻開,春天馬上就要到了。我發(fā)現(xiàn)在離村莊很遠的地方,河面變得寬闊,我那壓抑的心結(jié)突然被打開,它還是一條大河,深情款款地向我走來。
只有挨近村子的這段河流,被石墻壓積變窄,這就是人與自然相處的法則。修好的石墻,確實讓村民少受洪澇帶來的影響,人們把河和田分開,人們重新在田上耕作、播種。村民也不用再擔心雨季一到交通出行受阻,必然是好事。河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座鋼架橋。不會有人再從橋上掉到河里,更不可能有人被河水沖走。
橋承載了很多記憶。那時洪水爆發(fā),對岸的人不能到彼岸,只能等洪水過后,獨木橋重新修建牢固,人們才可以過橋到對岸。那時過橋,前面的人過了,后面的人才能過。那時單薄的獨木橋,每次過橋就害怕,害怕不小心掉進河里。
回不去的時光,回不去的童年。就像我沒有一次回過祖祖的家,雖然那里還有一些親人,可我沒有回去過,在我的認知里,麥處立就是我的家。這里有我很多的親人,有一條大河。即使它的流速發(fā)生了改變,生存狀態(tài)發(fā)生了改變,但是不管我何時走進它,我都能感受到它對我的包容,對父親,對村民的包容。
祖祖輩輩叫它大河。從河上經(jīng)過,會聽到河水嘩啦嘩啦地響,會看到人們站在橋上等車,小時候的夢想終是成了現(xiàn)實。我知道,如果不是河流的給予、遮護,土地干枯,寸草不生,荒涼會如同饑餓啃噬身體,站在干枯的土地上,你再也尋覓不到一條河的影子,直至死亡。凝望從石墻間流來的河水,過了村莊,河面寬了,一條河的忠誠。
村民們一直叫它大河。
三
羊街河緩緩流淌,到南澗縣城的時候,河面寬了,被人們習慣地稱之為南澗河。
南澗河沿縣城東邊流淌,由富谷河、樂秋河、灰河匯集而成。南澗河全長12公里,自南向北流經(jīng)整個南澗縣,是南澗縣境內(nèi)流域面積最大的河流。
河岸邊高樓林立,河邊,修建了新的南澗農(nóng)貿(mào)市場,菜場里,擺滿了油粉、餌絲、米線和從田里運來的新鮮土豆、白菜、茄子、西紅柿、南瓜、草莓。鋪子前圍著圍裙的女主人滿臉笑容,忙著打油粉,作為南澗最有特色的美食南澗油粉,因其獨特的鍋巴被各地食客追捧,很多外地人買鍋巴、油粉面回家做,可味道不如人意,主要原因是水。女主人烏黑的發(fā)絲緊緊的貼在額頭。她的男人忙著打包,收拾,夫妻倆配合默契,一會兒,一大盆油粉就賣出去了。
靠縣城一側(cè),修建了一條步行慢道,臨河每隔一段距離,刻有南澗書法愛好者書寫的宋詞作品,讓這條步道充滿了詩意,被賦予了新的內(nèi)涵,于是,宋詞長廊這樣的名字被人們逐漸熟知。
這條步道大約4公里長,與河流相伴穿過縣城,把位于縣城兩端的澗南公園和澗北公園連在一起,構(gòu)成了一幅“景在城中、出門即景”的畫卷。
生活在這里的人們,習慣在晚飯后來這里走走,三五成群結(jié)伴同行的、一個人溜達的。一路閑聊,一路風光,伴著花香、墨香。也許,生活大抵就如此。
暮色降臨,人們還是不愿早早地回家,更愿意享受著河風習習。
我很少在南澗河度過夜晚,一定是當天回到麥處立,躲在自己的小房間里,聽著河水流淌的聲音慢慢入眠。在夢里,我一直往前走,在河面變寬的地方,在潮濕的草叢里,遇到一個個低矮的樹樁,被泥沙掩埋著,而樹干早已被河流帶走了。我伸出手,摸一摸粗糲干燥的樹樁,那干枯的樹樁被河水沖刷得泛白、泛光,像象牙,手觸摸上去,像接觸到珍貴的寶石,光滑細膩中透著淡淡的滄桑。
在上世紀七十年代的農(nóng)村,人們?yōu)榱斯?jié)約房子的空間,往往把長的短的,粗的細的,圓的方的,陳舊的嶄新的木料藏在床底下,正房樓上,過道里,等待有一天遇到一個好的木匠師傅建房,打制家具。
老家的木活,全是父親請木匠到家里制作,那時家里的院子里一有鋸木頭的聲音,一有叮叮當當?shù)那么蚵?,很多人就會來串門,他們蹲在地上,看木匠師傅用刨刀和鋸子,把一根根木頭刨光滑,刨去灰暗干裂的外表,刨出木質(zhì)的紋路,刨花堆高,木頭的形態(tài)一一顯現(xiàn)出來,師傅看著漂亮的木質(zhì),不斷地打磨出精美絕倫的窗花,所有人對師傅的手藝津津樂道。
父親最信得過的木匠,和大舅打親家,我們?nèi)医兴细傻?,在我的印象里,老干爹每來家里做木活,父親就要買最好的煙酒,煮家里最好的肉,父親說這是禮節(jié)。而活計多的幾天,老干爹就住在家里。
老干爹家住在河的下游。這些年,和他們一家的聯(lián)系越來越少,農(nóng)村做木活人家也越來越少,我們一家也搬離老家15年之久。父親時常提起老家的窗花,那是全村最漂亮的梅花窗,村里有多少人家來家里看,請師傅做一樣的窗花,可沒有一家的師傅能做出這樣的工藝。在離開老家的頭幾年,我從父親那里得知,老干爹早不做木活,靠吹嗩吶維生。面對生活中的困難,老干爹沒有任何抱怨,而是選擇另外一種行當謀生。
父親也時常提起老家的地,當年為了蓋房子,父親帶著面條、煙酒,找了村里的人家,最終好心的村人李大爺讓父親把房子蓋在河邊的一塊地上,父親一輩子記得老人對我們家的恩情,老人生病,父親拿著50元錢去看老人,一點心意,滿是恩情。在老人去世的多年后,父親都還記得老人的恩情。如今父親只想守住一塊田。
我曾幾個小時坐在河邊,看著干枯的樹根,沒有外力的作用,它們不會離開自己的故土。河水把它們從上游帶到下游,帶到陌生而遙遠的地方。小時候,洪水過后,人們會背著籃子到河邊拾樹枝,這是生活在河邊人常常做的事,河邊的柴火很容易燃燒,燃燒的生命力極強、極熱烈。
月牙山的月亮升起來,無量山深處的茶,也如同月光婆娑下的河,韻味悠長。我輕輕翻開那塵封的歷史,一條隱藏在無量山和哀牢山原始森林中的茶馬古道,東連楚雄、昆明、玉溪、曲靖、昭通至金沙江,南連紅河、文山至廣西,西連普洱、西雙版納、臨滄至緬甸、老撾、泰國,北連大理、麗江、中甸至西藏,是茶馬古道的重要干道和組成部分。一片片葉子,從樹上采摘下來,被和樹皮一樣粗糙的手揉,制出南澗綠茶。茶,通過馬幫的連接和傳遞,不同地域、不同民族的人們彼此有了交往聯(lián)系。不僅打開了了解世界的窗口,還促進了當?shù)亟?jīng)濟文化的發(fā)展和進步。
李正林,是無量山最具傳奇色彩的種茶人,最初,羅伯克、嘎拉午、小波羅箐、阿母助路、三家村幾個村社以土地入股方式,成立羅伯克茶葉專業(yè)生產(chǎn)社,后改名為羅伯克茶場。1982年,李正林承包了茶場,創(chuàng)立了“羅伯克”茶葉品牌,成為聲名遠揚的南澗茶葉的知名品牌。
而真正改變他茶人一生的是那個叫小波羅箐的村莊,記得曾讀到過一篇關(guān)于寫李正林的文章,里面說,李正林出生于一戶魯姓人家,因跟阿爺歸宗改姓李。后來,一家人決定回祖籍地——另一個村寨,后因在村子無法落腳,李正林的父母搬到了鄰近的村子,不幸的是遇到房子失火,剛建的房子被燒毀,絕望中,李正林一家只好再次搬遷。小波羅箐村純樸善良的彝族村民接納了他們,并幫助他們在村邊搭建了茅草房,離村有一小段路。如此說的,便是一方山水養(yǎng)育一方人。
多年后我在一老柜子里發(fā)現(xiàn)了一包羅伯克綠茶。它曾經(jīng)閃著青綠色澤包裝,現(xiàn)在,它依舊是當初的模樣。撣去包裝上的灰塵,我把茶拿出來泡了,茶葉青色,湯色清亮。就是從這小碗里,我聽到茶在浸泡的聲音,看到一片青綠的茶園,最后,我聽到一條河從遠處流來的舒適。
空曠的南澗河,木色沉香、茶香悠長,讓我逐漸體會到河流中的暖意。南澗,是以方位、地貌命名的地方,意指南方的山澗,這個名稱出現(xiàn)在唐代,元至元十二年(1275年),南澗改名為定邊,為縣級區(qū)劃,這一名稱歷經(jīng)元、明、清三代,沿用了約七百年。
它的獨特,南澗有了很多以山水、地理命名的地名。如對鍋山村,因村居于地形似鐵鍋的洼地對面山麓,得名。如菖蒲塘村,據(jù)說,從前村附近有一個池塘,塘中長菖蒲,故名菖蒲塘。如滑石板村,因村附近有一塊天然的大石板,滑而平,得名。如三營井村,舊時此地有三口水井,當?shù)胤Q三眼井,后書寫成三營井。這一個個地名出現(xiàn)的景致,已把自己深深地藏進南澗河。
四
最近,我和河最親近的一次,還得從我和男友的分手說起。
和男友吵架后,我生氣地跑了出去,一個人在河邊坐了一晚。我想明白一個問題,我和他之間不是簡單的吵架,我們之間隔著一條河的距離。
黑暗的夜,靜靜的河。我一個人坐在河邊。在我的家麥處立,它有一條大河的氣象,我那么愛它,在縣城的這段,它也有一條大河的氣象,我還是那么愛它。
作為一條河,我不曾想過它會參與我的感情。
黑夜里,我看不清楚它的樣子,只是坐在邊上靜靜聽它的聲音,水流的聲音格外舒緩,它仿佛在告訴我,不急不急,聽聽自己的聲音,跟著河流聲,我那炸裂的心慢慢平靜下來。
作家奧利維婭·萊恩沿著烏斯河獨行四十二英里,寫了《沿河行》,奧利維婭·萊恩沿著河走,最終療愈了自己,可見河流的力量,那時我讀《沿河行》內(nèi)心極為平靜,我沒有戀愛,我對作家做出沿河走的決定不理解,一條河真的可以治愈一個失戀女人。
我讀完書的時候,我對河流有了深切的認知,這樣的認知對我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后來我寫了關(guān)于河流的很多文字,我用心的去觀察每一條河流,我認真的去看一條河流的很多東西。
我決定走走一些河流,到它的腹地去,到它的心臟去,那是我最近兩三年要做的很重要的事。
但是我怎么也想不到,在之后的不長的時間里,我就因為一場戀愛來到一條河邊找答案。
南澗河,我從出生就在它的滋養(yǎng)下長大,直到我25歲才離開南澗到外地工作。那時我很想把自己的一生戀愛也定格在南澗河旁,我太著急愛一條河流,我的愛太過強烈,太過自大。最終我被一條河淹沒,沒有了呼吸的能力。
我還記得男友和我最后一次的交談,他說,你就不能溫婉的表達一下你的想法,那樣我就決定結(jié)婚??晌覜]有,在一個男人面前,我一定是認真直接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后來的很多日子,我在想到這件事,我意識到自己的強勢和執(zhí)念,可一切都來不及,一切都晚了。
我在想一條河流,我同樣意識到它的狂、野、魅,因為我對它的不了解,不知道它是怎樣的一條河,不知道我要用什么能力去愛它。結(jié)果我被它淹死,尸骨無存。那一刻,我才知道它的野性,它的博大。
愛情沒了,我卻更加愛上一條河流。
在一條河里,我遇見另外一個自己。我是一個自私的人,就像那時面對男友,我從來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我更多的是考慮自己。人都是自私的,即使是在愛情里也是一樣,對一個接下來可能會成為自己一生相伴的人都有著不能妥協(xié)的東西。
當時男友的話確實震醒了我,那時我更多是責怪別人,不想自己的問題。直到面對一條河流,我才清醒地認識到一些東西。
它對我以后的影響會是深遠的。改變別人的想法那是可笑的事情,我們應該改變的是自己的想法,狹隘,迷茫,然后篤定,堅持過完以后的人生。
在一條河前我沒有認錯,我沒有低頭。有些事已經(jīng)發(fā)生就不可能改變,也改變不了。
接受會是最好的辦法。
我知道在我離開它前,我已經(jīng)想好接下來的事該怎么做。確實后來發(fā)生的一切結(jié)果,都證實了。
五
南澗河往前流,至南澗鎮(zhèn)灑波村附近,遇上從西流來的西河,兩條河匯合后(形成)禮社江,成為紅河上游正源。紅河是唯一發(fā)源于云南境內(nèi)的一條重要國際性河流。
巍山縣境內(nèi)的西河,我們習慣叫巍山河。歷史上,西河又有陽瓜江、陽江、瓜江的稱謂。在巍山境內(nèi)流程70公里,是一條力量磅礴的大河。
河流不停地運動,不斷地擴大,不斷地充盈自己。人也如同一條河流,從出生地長大,到漫長的求知,到一點點被消耗掉生命。我最喜歡的明代地理學家、旅行家、文學家徐霞客,曾經(jīng)來到巍山,對巍山的水利地理作了深入考察,也對紅河上流的禮社江進行了考察。另外一位是紅河源的發(fā)現(xiàn)與確認者柴楓子。我曾在一篇文章讀到過,柴楓子用6年時間,完成了云南怒江、瀾滄江、獨龍江、紅河、南盤江和金沙江六大水系干流的考察。他們都是旅行者、發(fā)現(xiàn)者,用自己的方式記錄山川河流,充盈生命。
它們因源頭、流向、途經(jīng)地各有氣息,讓人迷戀。麥處立河像母親的乳汁,甘甜;南澗河像成長的各種苦澀。紅河,連氣息也是那么篤定,帶有別樣的質(zhì)地感。紅河上游干流除了南澗河,西河,還有一條彌渡河,彌渡河經(jīng)縣境內(nèi)的白崖、定西嶺流入南澗,更名禮社江。
再往前走,經(jīng)楚雄、玉溪、紅河,在河口入越南,之后經(jīng)北部灣入南海。我想每一條大河在不同地方名稱不同,但不可分割,有它的流向,有它的使命,有它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