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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理

2022-03-22 22:14碳閃
今古傳奇·武俠版 2022年3期
關(guān)鍵詞:山賊黑衣人講道理

碳閃

我生活在一個位置偏僻的小鎮(zhèn)。這里不常有人來,也不會發(fā)生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漸漸地,人們甚至連它的名字也淡忘了。只有在一些泛黃的舊地圖上,你才有可能看到一個小點(diǎn),旁邊有三個模糊的小字:“莫名鎮(zhèn)”。

我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小孩,但別人通常會叫我一聲“伙計”,因為我在路旁的一家店里工作。這家店掛的招牌原本就是最簡單的:一塊方形的木板,上面用燒焦的木頭寫著一個斗大的“酒”字。但竟然還有人嫌它麻煩,將它盜了去,大概是當(dāng)柴火燒了。于是,招牌就更簡單了,聞到了酒味,你自然就知道啦!

來這里的,沒有多少真正的酒鬼,否則我就不會經(jīng)常向酒里兌水啦。然而,有個熟客卻是貨真價實(shí)的酒鬼。他大約每個月都會來鎮(zhèn)上一次,絡(luò)腮胡子,騎著一匹瘦弱的老馬,穿著不洗不換的衣服。然而,他腰間總是懸著一把從不出鞘的劍,這讓他總是挺直了腰桿。

我每次聽到熟悉的馬蹄聲,就把一壇酒擺到柜臺上。那人很快就像一陣風(fēng)似的旋了進(jìn)來,向柜臺上一拍——放下酒錢,然后單手抓起酒壇,咕咚咕咚,很粗獷地把一壇酒都灌下去,最后說一聲:“痛快!”

酒壇子并不小,但他的臉只是微紅。之后,才是最關(guān)鍵的部分——他有時會給我講一些外面的事。

雖然在敘事過程中夾雜著許多“他奶奶的”,諸如此類的粗話,但絲毫不影響故事的精彩性。他講的大多數(shù)故事,都是關(guān)于一個地方,江湖。

江湖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地方?我也說不清楚,只是隱約覺得,那里比這個小鎮(zhèn)要有趣得多。那里有許多人,有豪爽的大俠、儒雅的劍客,也有蒙面的神偷、青衣的道士,每一個人都有獨(dú)特的武器、專有的名號。當(dāng)然,還有許多人一起聚集起來形成一個“什么派”。哪個派上個月被全滅了,又有哪個派這個月興起了,來來往往,聽著很是過癮。

我問他的姓名,他不肯說,但我猜他應(yīng)該是個落泊的劍俠。因為當(dāng)他說起某某大俠除暴安良、行俠仗義時,總是會亢奮激昂,而說到哪個俠客被人暗害之后,又義憤填膺,恨不得手刃兇手。受到他的影響,我也漸漸地開始崇拜那些大俠們,夢想著有一天我也可以像他們一樣。

時間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流逝,有一天,我終于發(fā)現(xiàn),那陣熟悉的馬蹄聲已經(jīng)三個月不曾響起了。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我也不得而知,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姓名,即使想打聽些消息也無從問起。

于是,稍稍化開的時間再一次凝結(jié)成了固體,我與外界,與那個叫做江湖的地方唯一的聯(lián)系斷了,只留下一些夢的殘片,偶爾會在午夜滑過。

柜頭的一壇酒擺了好久,上面已經(jīng)落了薄薄的灰塵,我卻不愿意把它收起來,只當(dāng)是對一個不知名的、浪跡天涯的劍俠的祭奠。

這些,都是我十四歲之前發(fā)生的事了。我清楚地記得,那一年的秋天,鎮(zhèn)上又發(fā)生了大事。而這件事,本來有機(jī)會影響我的一生。

那一天早晨,濛濛的秋雨將小鎮(zhèn)籠在微妙的霧中,我站在店門口怔怔地看了一會兒雨,才開始把椅子搬下來,擦凈桌子,準(zhǔn)備一天的營業(yè)。

這時,我聽到了一陣密集的馬蹄聲。很快,第一批客人就擁了進(jìn)來。四個人裝束一致,勁裝、蓑笠、腰間佩劍。四個人挑角落里的一張桌子坐定,一壺酒,幾碟小菜,四把劍橫在桌子上,四個人全都表情嚴(yán)肅,一言不發(fā),顯然,他們在等著什么人。

店里的氣氛很冷,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這個時候,就連瞎子都知道將有什么大事發(fā)生了。

就像連綿的秋雨將空氣里的熱氣全部洗刷去了一樣,一批又一批客人的到來也只讓店里的空氣越來越冷。有些人穿著怪異的衣服,說著生硬的語言,有獨(dú)自一人步行到這里,也有三兩結(jié)伴走進(jìn)店里來。由于充滿了人,屋子立刻顯得小了很多,還不到中午,小小的店面已經(jīng)容納了二十余人,所有的人都有兩個共同點(diǎn):帶著武器,不說話。

同時,酒店正中間的一張桌子被空了出來,這更堅定了我的想法:他們是在等人,而且只怕等的都是同一個人。

江湖,是否已經(jīng)延伸到了這里呢?

我時不時地向鎮(zhèn)口的小路上望上一眼,這么多人等待著的,不知道會是怎么樣的人呢?

初時,細(xì)密的雨絲溫柔地飄下來,沒有一點(diǎn)兒聲息。漸漸地,雨點(diǎn)兒大了起來,打在瓦片上,淅淅瀝瀝地響個不停,細(xì)流從屋檐上滴下來,在地面濺起水花。云層將天空完全遮蓋住了,不留一點(diǎn)兒縫隙。

就在雨第三次由急促轉(zhuǎn)向溫柔的時候,路的盡頭才出現(xiàn)了一個身影。

一把青傘,一身白衣勝雪,只是眨眼工夫,一個面容俊朗的公子便邁進(jìn)店來。他將傘收起擱在門邊,身上沒有一處沾上半點(diǎn)泥污。他踱著優(yōu)雅的步子,坐在了中間空出的桌子旁邊。

他與所有的人只有兩個不同:他沒有帶武器,而且并不介意多說幾句話。

“伙計,先給我上一壺酒。”他說。

他雖然并沒有笑,我卻能感覺到他話里的笑意。同時,我也可以感覺到,臨近幾桌的人全都留意著這邊的動靜。

我手腳麻利地放了一壺酒在桌上。

“你去吧?!彼终f。

我站在柜臺的后面,心里忐忑不安。

他從懷里掏出一枚白玉酒盅,緩緩地倒?jié)M酒,然后端了起來,一飲而盡。一瞬間,至少十多道目光從不同的地方聚集過來,定在了酒盅上,眾人的目光立刻變幻。

其中一個用黑布把自己裹得比木乃伊還嚴(yán)實(shí)的人突然放聲大笑,大聲說道:“縱使你唐門少主名滿天下,今天也難逃一死!”

“哦?兄臺何出此言?”白衣公子這一回確實(shí)真的笑了,他又在酒盅里注滿了酒。

唐門?少主?我似乎聽說過。

看到他會這樣平淡的反應(yīng),黑衣人臉上現(xiàn)出了些驚疑的神色,但還是站起身,走到了中間的桌子前面。

“你喝下剛才那一杯酒,便已經(jīng)中了奇毒,無藥可救,一刻內(nèi)必死!”

“是么?”那“唐門少主”又將酒盅托了起來,輕吸一口,像是在細(xì)細(xì)品味。過了一小會兒,他才輕聲說,“這酒中的奇毒可不止一種。敢問,您下的是哪一種?”

黑衣人不知道如何答他,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有僵立在那里。

“讓我猜么?”他又輕嘗了一口杯中酒,閉上眼睛,說,“是死草?”

黑衣人的臉上“唰”地一下沒了血色。

“不對?那么一定是散魂丹了?!?/p>

黑衣人臉上又泛起了青色。

“還不對?難道是無色無味的閻王淚?”

黑衣人的臉色已經(jīng)比長了毛的僵尸還差了。

“喂,高人,給點(diǎn)提示嘛?!?/p>

“高人”搖搖晃晃,像是要摔倒了一樣。

這時,我看到有三個人把酒錢丟在桌上,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他們大概是在酒中下了那三種奇毒的人。

此刻,我想起了以前聽過的關(guān)于“唐門少主”的故事。前年就任的唐門少主唐式微,以從不殺人出名。是如今江湖上聲名顯赫的大俠。他從不攜帶武器,只憑著一手出神入化的毒功,便能震懾天下。不論是怎樣的大惡人,他都會放一條生路。

“你該不會是說斷腸草吧?”唐式微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說。

黑衣人沒有說話,但他臉上的表情已經(jīng)相當(dāng)于在點(diǎn)頭了。

“我從小就把那個當(dāng)茶喝,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恕罪,恕罪?!?/p>

此時黑衣人心里在想什么,我可以猜得八九不離十。他一定在想:幸虧這個人不會殺人!他的眼睛已經(jīng)開始向門的方向瞄去了。

他用嘶啞的聲音說:“我聽說你從不殺人?”

“的確,我從不殺人。”唐式微說。

黑衣人松了一口氣,腳尖點(diǎn)地,以極快的速度向店門掠去。但他還未到門前,身體便一軟,像是他的全身力氣都被瞬間抽干了一樣,摔倒在地上。

“不辭而別是不禮貌的,更何況你的酒錢也沒付,難道想賴在我的賬上?”唐式微神情不變,優(yōu)雅地說,一個字一個字都很清楚。

“唐大俠饒命,唐大俠饒命……”狼狽地趴在地上的黑衣人不停地低聲說。

“饒什么命,我又不會殺你。我這個人最講道理,不僅不會動你一根毫毛,而且還要請你坐下來,把事情說清楚。有什么問題,我們可以商量?!?/p>

力氣又注入到了黑衣人的身體里面,他像一把折尺一樣一節(jié)一節(jié)地展開,終于站直了,卻又向門的方向跑去。于是,他又一次軟倒在了地上。

“你一定要坐下來。在你把話說清楚之前,我保證你出不了這扇門?!?/p>

黑衣人又一次恢復(fù)了力氣,他有氣無力地走到了桌邊,一拍桌子,大聲吼道:“有道是士可殺不可辱!有種你給我來一刀痛快的!”

“坐,先請坐,我不習(xí)慣仰著頭與人說話。”唐式微一伸手,黑衣人雙腿一軟,跌坐在了椅子上。

唐式微繼續(xù)說:“我這個人最講道理,我們就從‘士可殺不可辱’說起。我絕對無意侮辱任何人,如果你覺得剛才的事情讓你受了辱,那么,我道歉?!?/p>

黑衣人滿臉憤恨的表情,喉結(jié)上下滾動,像是想說什么,卻卡在了嗓子里。

“我想,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們兩人素昧平生,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究竟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唐式微問。

黑衣人身為魚肉,人為刀俎,卻也敢“哼”一聲,將頭別了過去。

“為名?為利?或者,僅僅是因為在下面目可憎?”

黑衣人再也忍受不了他的腔調(diào)了,再一次咆哮道:“有種你殺了我呀!別假惺惺地充好人!”

唐式微聽到這一句話,愣了幾秒。最后,他只有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說“:罷了,你去吧?!?/p>

黑衣人實(shí)在難以相信唐式微這么輕易就會放自己走。他站了起來,試探性地邁了兩步,見唐式微毫無反應(yīng),這才放心地奔出店門去了。

店里的空氣又陷入了微妙的境地。

唐公子又多喝了兩杯酒,才感嘆道:“好人難做啊。五毒神君,你當(dāng)年入了邪派,只怕也是逼不得已吧?!?/p>

坐在他鄰桌的一個胖子突然冷哼了一聲,端平了手中酒杯,一揚(yáng)手,便將杯中酒液向唐式微潑去。唐式微不閃不避,任由那杯酒灑在自己的衣服上。然后說:“看來你并不同意我的觀點(diǎn)。但你想殺我也沒有殺成,還是聽我?guī)拙湓挼暮?。?/p>

我聽到離柜臺最近的一張桌子上的兩人嘴唇微動,小聲地交談。

一個人說:“你看到他是如何出手的嗎?”

另一個人說:“太快了,根本看不清!”

唐公子清了清嗓子,說道:“據(jù)我所知,你上個周毒死了十四人。就事論事,我并不認(rèn)為這便是絕對的邪。正派邪派,殺起人來都是一樣的,只是借口不同罷了。至于殺人這件事本身,也難說是對是錯。即使你不殺,這些人也一樣會死,沒有人不會死。因此,你造成的最主要的傷害,是死者的家屬承受的悲傷?!?/p>

唐式微說到這里,語氣突然變得嚴(yán)肅了起來:“為了償還這些傷害,我只要你一只手,你可以選擇是左手還是右手?!?/p>

那胖子的臉色已經(jīng)難看到了極致。他一拍桌子,右手中已經(jīng)多了一把閃著幽藍(lán)光澤的短小匕首,一引身,匕首又快又狠地向唐式微扎去。

可惜,他還是不夠快。唐式微隨意地一伸手,便用兩只手指鉗住了胖子持匕首的右手腕。

“看來,你選擇了右手。”

唐式微松手,在他的拇指按住的地方,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個紅點(diǎn)。紅點(diǎn)就像朱砂浸入水中一樣,在胖子的手腕上迅速地洇開。五毒神君一聲怪叫,右手一陣抽搐,匕首掉落在地上,他的手也低垂了下去。

“你去吧。今后你是正是邪,我也難以干預(yù)。只是,無論你是正是邪,在傷人前務(wù)必想想他們會經(jīng)受的痛苦,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望你好自為之?!碧剖轿⒄f。

那個胖子——五毒神君在兩個同伴的攙扶下離開了,屋子里更加沉悶了。

唐式微再次向酒盅里注滿了酒,然后說:“在座的各位恐怕都是來奪我性命的。剛才發(fā)生的事,大家都看到了,我是最講道理的。如果有誰還想同我理論一番,請在我喝完這杯酒之后留在店里,我很樂意奉陪?!?/p>

他舉杯,飲盡杯中酒。待他把空杯放在桌上時,店里已經(jīng)只剩下我一個了。

整件事從始至終,都不曾流一滴血,刀劍都未曾出鞘。

然而,我看到的的確是江湖,真正的大俠!唐門公子在談笑間震懾群雄,行事令人心折,實(shí)在是以德服人,令人崇拜的大俠!

我從柜臺后面跑出來,激動得語無倫次。半天才說出一句:“大俠,我很崇拜你!”

唐公子和顏悅色地說:“大俠?不敢當(dāng)。我只是個講道理的人罷了?!?/p>

“剛才大俠真的是很威風(fēng)啊!我從小就想當(dāng)俠客,鋤強(qiáng)扶弱,希望大俠能夠給我指點(diǎn)一條明路!”我說。

“沒想到你這么小,卻也胸懷大志。你覺得怎么樣才稱得上大俠呢?”他微笑著說。

“當(dāng)然是心懷天下蒼生,殺奸邪,誅暴吏,為百姓主持公道!”我說。

他輕點(diǎn)頭,說:“不錯。但是,有許多時候,暴力是解決不了問題的。這個時候,就需要講道理。世間萬物,大不過一個理字。行俠仗義,也要講理。正所謂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只要人心所向,即使手無寸鐵,也能成為大俠?!?/p>

“即使手無寸鐵,也能成為大俠……”我默念。

他把桌子上的白玉酒杯向這邊推了推,說:“小兄弟,在這里遇到你也算有緣。用這只酒杯喝酒百毒不侵,我現(xiàn)在把它送給你,當(dāng)作你邁向大俠的第一個資本。有夢想,就一定會實(shí)現(xiàn)!”

我誠惶誠恐,推讓道:“這樣的異寶,小人實(shí)在是受不起……”

“并不是白送給你?!彼f,“等你當(dāng)上了大俠的那一天,再把它還給我。玉本易碎,你也要保護(hù)它,保護(hù)自己。不到萬不得已,不要用暴力解決問題?!?/p>

“我明白了,我會記住的?!蔽艺f。

那一天的雨究竟下了多久,我記不清了。我只記得那一天的天始終是灰蒙蒙的,然而,我卻感覺世界在那一天突然打開了。

那一天我遇到的,是天下最講理的人。

從那一天開始,酒肆的酒里再也不曾兌進(jìn)過一滴水。而我也開始鍛煉自己,希望有一天能走出小鎮(zhèn)。

時間,就又像流水一樣過去了。

次年春天,偶爾來小鎮(zhèn)的人都說,南邊的山上出了一伙窮兇極惡的山賊,周圍的幾個村莊都被血洗。雖然離這里尚有一些距離,但山賊遲早會來這兒的。

第一個人這樣說,人們都還不以為意。但這樣說的人多了,鎮(zhèn)上就有點(diǎn)兒人心惶惶了,有人已經(jīng)開始在后院挖藏身的地窖了。我雖然不相信會有山賊蠢到來這么偏僻貧窮的小鎮(zhèn),但也把白玉酒杯藏好,以防萬一。

沒過多久,便有周圍村子的人逃難到鎮(zhèn)上。據(jù)他們說,這一伙山賊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連官兵都奈何不了他們。

鎮(zhèn)上的人更恐慌了,有些人準(zhǔn)備向北遷移,免得丟了性命。來店里飲酒的人少了許多,人們大概都沒有那樣悠閑的心情了。

那一壇祭奠的酒,放在柜臺上將近一年了,我還是舍不得把它賣掉。有些東西不能賣,我很清楚。與其說它在等待著什么,不如說我在等待著什么。

那一天,我站在柜臺后,隔著很遠(yuǎn),就看到了一個特別的人??此难b束,他抓在手里的劍,應(yīng)該也是個劍客。他踱著不緊不慢的步子從北方的路一直走過來,一直微低著頭,抿著嘴,很嚴(yán)肅的樣子。

他終于走到了店門口,卻仍然面無表情,好像周圍的世界并不存在一樣。

他直直地走了進(jìn)來,走到柜臺前面,然后單手抓起酒壇,拍開了封泥,以一種最有氣概的方式,在眨眼間喝干了一壇酒。一切都發(fā)生得那么自然,以至于讓我產(chǎn)生了一種錯覺,仿佛又看到了那個人。

只是,沒有那一聲“痛快”!這個人把見了底的酒壇放回原處,就像什么都不曾發(fā)生一樣,又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我猛地醒悟過來:他還沒給錢!

“哎,客官,你等一等!”我連忙跑出門去,向他喊。他保持著一模一樣的行走方式,就像聽不到我的話。我甚至有點(diǎn)懷疑,他的耳朵會不會有問題。

我緊跑了幾步,擋在了他面前。

“客官,您還沒給酒錢呢!”我說。

他看了我一眼,就像看著一個在大街上耍酒瘋的酒鬼一樣的眼神。然后,他就側(cè)身從我旁邊走了過去。

我愣了一愣,被人完全無視的感覺很不好。我站在原地,就像一個傻瓜一樣。

后來我才知道,那一天我遇見的,竟是天底下最不講理的人。

我回身追上去,張開雙手?jǐn)r在他的面前,說:“客官,您還沒給酒錢呢?!?/p>

這一次,他停下了腳步,說:“我沒有錢?!?/p>

我又一次愣住了。他沒有錢,我又能把他怎么樣呢?

我只好說:“可是,你喝了我的酒,就該給錢呀?!?/p>

“我沒有錢?!彼€是冷冷的一句話。

“我不管,你今天必須把酒錢給我?!蔽揖髲?qiáng)的脾氣也開始發(fā)作了。

“小鬼,你不要糾纏不清?!?/p>

我開始隱約覺得,這個人與我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他的表情很自然,一點(diǎn)兒都不像想賴賬的小混混。

“是誰糾纏不清了?明明是你想賴賬!你講不講道理??!”我說。

他理直氣壯地說:“不講?!?/p>

我從來都沒見過有人這樣挺直了胸膛說自己不講道理的。

“你怎么能不講道理呢?”我說。

他這一次,索性連話都不說了,像是不屑與我爭辯。

“你怎么不說話了?心虛了嗎?”其實(shí),我這時心虛了倒是真的。

他像是突然聾了一樣,聽不到我的話了。然后他加快了步伐,沿著路向南走去。

對于一個不講理的人,尤其是這么高大的一個人,憑我的力氣肯定是攔不住他的。但我又不甘心轉(zhuǎn)身回去。于是,我跟在了他的身后。

他走得很慢,我跟得毫不費(fèi)力。一路上,他就像不知道我跟著一樣,連頭都不回。我們走出鎮(zhèn)子的時候,太陽已經(jīng)西斜了。月亮很圓,很亮,使我能看清周圍的環(huán)境。

我們又翻過了一座山,林子里的寒氣已經(jīng)積聚的很厚了。我從小在小鎮(zhèn)長大,周圍的地理自然十分熟悉。這一片山林都是我小時的樂園,因此我沒有什么可怕的。

周圍,流水聲,蟲吟聲糾纏在一起,前面的人終于停下了腳步。

“你怎么還跟著?”他說。

“你若是不還我酒錢,我就一直跟著你?!蔽艺f。

“隨你便?!彼滔乱痪湓?。

又走了幾步路,他找到了一處平坦的草地,便和衣臥下,枕著他的劍。他也不怕草地上的露水沾濕了衣服,就那樣仰臥著,閉上了眼睛。不一會兒,他的呼吸聲就變得輕緩均勻,顯然是睡著了。

我也在附近找了一塊整齊的石頭,坐下。此時,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如果他明天還繼續(xù)向南走,我總不能一直跟著。

我就那樣坐著,猶豫是否該回到鎮(zhèn)子。也不知坐了多久,我的腦袋已經(jīng)昏昏沉沉將要睡著的時候,我突然聽到不遠(yuǎn)處有“唰唰”的聲音,那是有動物穿過林子的聲音。

我一個激靈,猛地瞪大了眼睛。在明亮的月影下,一頭銀灰色的大狼自林間緩緩走出,雙眼發(fā)著綠色的光。

我只覺得手腳全都僵住了,動彈不得。那頭大狼盯著這邊,像是在觀察。

我拼命克制住自己雙腳的顫抖,站了起來。我所能想到的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把躺在地上的那個人叫醒,他畢竟有一把劍傍身呢!

我緩緩地,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向躺在中間的那個人移去。狼一直盯著我,不知為什么,它并沒有立刻撲過來,把我的咽喉咬斷。

這一段路,大概是我這一生中最長的一段路了。好幾次,我都以為自己要完蛋了,但那頭狼始終沒有動。

終于,我移到了橫在中間的那個人的身邊,推了推他的肩。

他一翻身,原本枕在下面的劍就到了他的左手里,而他的右手就按在了劍柄上。他半跪在地上,機(jī)警地環(huán)視四周。

“你不要動?!彼苄÷暤卣f。他并不是對著我,但他這句話只能是說給我聽的。他站了起來,保持著那個姿勢——左手握著劍身,右手按在劍柄上。然后,他用最自然最平常的步伐向大狼走去。

月光下,這頭狼尖利的牙齒都清晰可見。它發(fā)出低沉的吼聲,微微向下伏,已經(jīng)準(zhǔn)備發(fā)起攻擊了。

一聲悶響,大狼突然躍起,兇狠地向這個不講理的人撲去!一人一狼,長長的影子在地面上飛速地接近!

接下來的一瞬,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了劍出鞘的樣子!

他的身體突然向旁邊一斜——在夜晚,快速移動的物體更容易令人眼花繚亂——他仿佛幻化成了鬼魅,散在了風(fēng)里。

一聲輕響,我只見一道白光在眼前一閃而過。兩道影子又分開,他還是他,直著身子,左手握住劍身,右手按在劍柄上。而這頭大狼栽倒在地上,脖子的一側(cè)已經(jīng)被血浸染成鮮紅色。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一道白光,就是劍嗎?

“小鬼?!蹦莻€人背對著我,右手已經(jīng)離開了劍柄,他說,“剛才,你為什么不跑?”

“因為我要當(dāng)大俠。大俠不會只顧自己,不顧別人安危?!蔽艺f。

“我經(jīng)常會勸小孩子們不要做不切實(shí)際的江湖夢。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怕大俠沒當(dāng)成,卻當(dāng)了尸體?!?/p>

“不會的。”我說,“世界上萬物大不過一個理字。只要講道理,公平公正,行俠仗義,自然人心所向?!?/p>

他仍然背對著我,身體輕輕抽動了一下,像是在無聲地笑。

“你笑什么,我說得不對么?”我怒道。

他轉(zhuǎn)過了身,說:“你能對狼講道理么?”

“狼是野獸,聽不懂人話,當(dāng)然是不能講道理的?!?/p>

“所以我向來不講理。狼總是狼,我會防著它,但人有時候,會不是人?!?/p>

“可是,人再怎么兇惡,也是講道理的?!?/p>

“你這樣說就錯了。世界上根本就無理可講。你認(rèn)同的道理,別人可不一定認(rèn)同。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如何講道理呢?”

“這……荒謬!”我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他。

“人活著,也不需要道理支持。是否有理,也不是一個人說了算的。”他繼續(xù)說。

“那什么才是有理?”我問。

“我活著,你死了,我有理。你活著,我死了,你有理?!彼f。

我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呆住了。

“所以,我從不多費(fèi)唇舌與人講理。誰想對我講道理,就先對我的劍講?!?/p>

劍!我又想起了剛才那一道白光……

“可是,唐公子說……”

“唐公子?唐式微?”

“你也知道他?”

這一回,他卻是真的笑了。

“他聲稱自己是天下間最講道理的人,其實(shí)卻是最不講理。他能把所有人的命都捏在手里,自然是他有理了。不過,這一回南下,我倒很有興趣讓他對我的劍講講道理?!?/p>

“有理……無理……我想不明白?!蔽艺f。

突然間,他的神情一變,示意我不要講話。他立刻伏下身,耳朵貼著地面,在聽什么。

“怎么了?”我略有點(diǎn)緊張。

“看來,我有一些客人要招呼了?!彼f。

鎮(zhèn)里也有幾戶獵戶。我也曾經(jīng)看他們做過捕獸的陷阱。此時,這個人正在做的,就是陷阱,只是簡陋得多。他將粗壯的樹枝砍下來,一頭削尖,另一頭埋入松軟的泥土里,用砂石固定,就像種了一棵削尖的樹一樣。在他“種”完第三棵樹的時候,我看到對面的山路上有一行蜿蜒的火把的光向這邊延伸過來。同時,我隱約聽到許多馬踏地的聲音。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是山賊!

“這樣就應(yīng)該夠了。小鬼,你也看到了,是來夜襲的山賊。你去藏到那邊最大的樹后,這里交給我應(yīng)付?!彼f。

“那么多的山賊,你一個人應(yīng)付?”

“并不算多,只有四十三個。過一會兒這里可能會比較血腥,怕做噩夢,就不要向這邊看?!彼f完,就走到一邊的林子里,躲在樹下,看不見了。

我也跑到了不遠(yuǎn)處的一棵樹下,藏在樹影里。

火把又開始向這邊延伸。我能夠聽到像天邊滾動的雷一樣又急又密的馬蹄聲??諝饧眹[了起來,林間的流水蟲吟聲立刻被踏碎,然后,當(dāng)先的一匹馬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我的視野中。

刀光在閃,火焰在翻騰。就在路中央的三根木刺被火光照亮的一瞬,我聽到了馬的長嘶,人驚恐的喊叫聲。

然后,世界被劇烈地震了一下!血光飛濺,人仰馬翻,火把掉在地上,四處亂滾,光與影雜亂地混合著。

然后,我就又看到了那一道白光!白光每一次閃起,都有一個山賊無聲無息地落馬。在一片混亂中,這一道白光完全被忽略了。

混亂并沒有持續(xù)多久。余下的山賊們提著各自的武器,聚集在了一起。他們背靠著背,臉上全都是驚恐?;鸸庀拢俏ㄒ灰粋€提著劍,面容冷峻的劍客披頭散發(fā),身上濺上了不少血,就像從地獄來的惡鬼。

一個體型碩大的山賊此時才從地上爬了起來。他全身上下都是血和灰,一條腿拖著,似是被馬壓傷了。他用一把大刀支撐著身體,眼睛里全是兇光。他舔了一下手心沾的血,盯上了站在不遠(yuǎn)處的劍客。

“你是什么鳥人?”他大聲喝道。

“你對別人講不講理?”那個山賊沒有得到回答,而是被反問了一句。

山賊大笑,提起刀就砍向了離他很近的劍客:“爺爺平生殺人無數(shù),哪里跟人講過什么道……”

余下的一個“理”字他并沒有說出口,因為有一道白光一閃,他的心臟就被刺穿了。

“我最喜歡不講道理的人。殺不講道理的人不會惹上麻煩,免得糾纏不清?!?/p>

在山賊之中,一個臉上傷疤最多,眼神也最陰鷙的光頭猛地顫了一下,周圍的山賊明顯依附在他周圍,大概是個頭目。

“你……你是惡鬼吳理!”他說。

我直到現(xiàn)在才知道了他的名字。他姓吳名理,怪不得是不講道理的。

除去死掉的山賊,現(xiàn)在集結(jié)起來的山賊也有二十人左右。

“想不到我的名字也有人知道,難得?!?/p>

旁邊的一個小嘍啰對他們的老大說:“這個人很厲害?我們逃吧!”

中間的光頭搖著頭,聲音帶著顫抖地說:“江湖上盛傳著一句:講理不講理,死生一念間。遇到了惡鬼吳理,硬拼必死無疑。想活命,只有一個方法,那就是回答正確他的問題。”

此時,吳理也一步一步地踱了過來。他說:“既然知道我的規(guī)矩,那就開始吧!”

他先走到了一個山賊面前。

“你講道理么?”他問。

“講……講!”被問到的山賊眼珠一轉(zhuǎn),回答道。

一劍封喉。

他走到了第二個山賊面前。

“你講道理么?”他問。

“……不講……”這個山賊結(jié)巴著回答。

一劍封喉。

第三個山賊。

“你講道理么?”他問。

“……”這個山賊嚇得不敢說話。

一劍封喉。

第四個山賊。

“你講道理么?”

“我、我……”被問到的山賊雙腿顫抖著,軟倒在了地上,磕著頭喃喃道,“大俠饒命……”

另一邊,“撲通”一聲,那個山賊頭目也跪下了。他大聲說:“我們弟兄們落草為寇,也是迫于生計,被逼無奈。以前做了太多惡事,我也沒有心存僥幸,有所希冀。只希望吳大俠殺我一個人,放過其他人,給他們一條自新之路?!?/p>

吳理思考了一下,長嘆一聲,道:“罷了罷了,我這個人向來心軟。你們每個人留下使兵器的手,去吧?!?/p>

那光頭跪在地上,從旁邊的撿起一把刀,咬咬牙,狠下心來,一閉眼,竟真的把自己的右手從腕處斬斷!鮮血飛濺,他長號一聲,捂著手腕的斷口,癱倒在地上。

吳理再向前走兩步,說:“其他的人,你們也是一樣,留命還是留手,自己選吧?!?/p>

山賊們果然是夠狠,連自己的手都敢砍下來。這一句話結(jié)束后,沒過多久,在場的山賊就有大部分都咬著牙將自己的手“留下”了,只有少數(shù)的幾個人還下不了手。吳理走到了其中一個人的身邊。那個人嚇得面如金粉,幾乎是出氣多,進(jìn)氣少了。

“怎么還不下手?”吳理催促道。

那山賊一個哆嗦,手里的刀掉到了地上,說:“我實(shí)在是下不了手……大俠幫我……幫我把手?jǐn)亓巳グ?!?/p>

吳理輕哼一聲,一劍封喉。

“懦夫!”周圍有人不屑地罵。

余下的幾個山賊看到這樣的情形,紛紛提刀把自己的手砍了下來。

吳理又走到那個光頭的面前,說:“我聽說過你,飛云寨二當(dāng)家,綽號毒蝎?!?/p>

“小人慚愧?!倍拘嬷滞蟮膫?,低聲下氣地回答,猶如喪家之犬。

“三年前,關(guān)東大俠呂信抓到你作惡。你在臉上劃了三道傷疤,發(fā)誓說要洗心革面。呂信為人仁慈,竟然放過了你。兩年前,你便糾集了幾百人,將他家殺得雞犬不留,可有此事?”吳理說。

毒蝎臉上陰晴不定,不敢出聲。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的想法我非常贊同。只是,我并不是呂信?!?/p>

毒蝎聽得他話中已經(jīng)露出了殺意,忙說:“吳大俠莫非想食言么?剛才您不是答應(yīng)了我們,只要留下一只手,就可以保住性命的嗎?”

吳理挑了一挑眉,說:“咦?我說過么?我分明記得我說的是:‘每人留下使兵器的手,去吧!’要去哪里,你們不明白么?”

“這……哪有這種道理?”旁邊的一個山賊說。

“對了,我就是不講道理的?!眳抢硇χf。

毒蝎大吼一聲,用左手從地上拾起一把刀,狂砍向吳理。但右手已失的他,怎么可能傷到吳理半分!他身后的山賊四散奔逃。

只是幾呼吸間,十多個山賊便全部伏尸劍下。

掉到地上的火把漸漸熄滅了,山間又恢復(fù)了開始的寂靜,月光灑在血腥的戰(zhàn)場上,流出的血在地面上凝成膠狀。

“小鬼,出來吧。”吳理說。

我從樹影里走了出來,看著滿地的死人,不知該說什么。

“想做大俠,你最好習(xí)慣這種場面?!眳抢韺ξ艺f。

“可是,剛才的事似乎不是大俠做得出的吧!他們都已經(jīng)自斷一手,你卻還是殺了他們,這不就是不仁不信么……”

“我說過我是大俠么?”吳理反詰道。

我竟語塞。

“我只是不講道理的惡鬼罷了。關(guān)東大俠呂信,人人景仰,何等的威風(fēng)!最終還不是被滅了門。俠又如何?”

“俠又如何……我不知道。”我說。

他笑了,拍拍我的肩,說:“我勸你一句,還是不要踏入江湖。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里從來都不是一個浪漫的地方。”

“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難道要在小酒肆里一直當(dāng)小伙計?”

他想了一想,說:“我倒是有個點(diǎn)子。你可以寫寫江湖的故事,賣給別人。其實(shí),你的故事影響到別人,也算是一種行俠的方法?!?/p>

從那一天后,我就一直留在小鎮(zhèn)。偶爾,我也能聽到過往的客人談起一些江湖中的事。

傳說,惡鬼吳理將名動天下的第一刺客殺了,因此帶上了一個“最難殺死的人”的稱號。

傳說,又有一個大魔頭被正派合力誅殺。

傳說,又有一個大俠被暗算致死。

我攢夠了錢,搬到了一個大一點(diǎn)的城市。在這里,我一點(diǎn)一滴地記錄著江湖上的故事,或者自己編造,賣給說書的人。

傳說,惡鬼吳理已經(jīng)排入了天下前十。

傳說,唐公子唐式微遭遇唐門內(nèi)變,雖然成功地保住了性命,鎮(zhèn)壓了叛亂,但喉嚨也被毒啞,怕是沒法講理了。

傳說,又有一個門派被滅了。

傳說,又有一個勢力被吞并了。

講理不講理,死生一念間。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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