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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像魚游往你的海

2022-03-16 09:36王雪茜
湖南文學 2022年3期
關(guān)鍵詞:門羅

王雪茜

秋深,兩位小說家從外市驅(qū)車兩百多公里,來我們這個邊陲小城,無他,單為三四好友聚在一起,聊天。臨走時,其中一位從隨身攜帶的雙肩包里掏出一本小書送我,說,讀讀這本書吧,寫得真他媽的好,一點不比門羅差。這本書就是加拿大小說家阿利斯泰爾·麥克勞德的短篇小說集《海風中失落的血色饋贈》。

似可作為佐證的是,此書在豆瓣評分高達9.1,參與讀者數(shù)萬,而麥克勞德的母國前輩、獲得過諾貝爾文學獎的門羅的短篇小說集《逃離》的評分只有八分左右,參與讀者僅數(shù)千。群體審美沒有趨鶩于諾獎濃度,這倒著實令我有點訝異。

提到加拿大作家,我腦海里自動跳出的名字是瑪格麗特·阿特伍德和愛麗絲·門羅,對應的地名是耳熟的安大略省。可在文學核心之外,大西洋沿岸,悄然形成了以麥克勞德為代表的極具特色的地域文學。布雷頓角,這個僅有一萬平方公里的小島,對加拿大人來說都頗為遙遠,在地圖上更難覓蹤跡。而在麥克勞德筆下,它是所有故事發(fā)生的永恒背景。布雷頓角之于麥克勞德的意義,如同阿帕拉契山之于羅恩·拉什,懷俄明之于安妮·普魯。隨著麥克勞德的作品被海風饋贈到世界各地,布雷頓角島,這個隸屬新斯科舍省充滿異域色彩的地方,以海島風光和與世隔絕而聞名,尤成為某種秘而不宣的象征和隱喻。

這讓我想起另外幾個僅憑閱讀便與之親近的世界,比如克萊爾·吉根的愛爾蘭威克洛郡的農(nóng)場,胡安·魯爾福的墨西哥鄉(xiāng)村科馬拉,奧拉西奧·基羅加的拉普拉塔河流域,詹姆斯·喬伊斯的都柏林……所謂“地域文學”的力量,我認為絕非補苴罅漏的文學狹照,恰是讓讀者獲得去地域性的人性共情。換言之,如喬伊斯·卡羅爾·歐茨所言,麥克勞德的布雷頓角無處不在,任何人只消跨一步便能進入。

七個故事,七種告別。圍繞的地點只有兩個,大海與礦場。布雷頓角的自然風光旖旎如畫,海岸弧線柔和,有象牙色的海鷗在純粹的陽光和洗凈的清新空氣中閃耀,滿是冷杉和云杉的山峰呈暗綠色,像是浴水而出一般,裊裊的霧氣垂在左右。而美景下的漁村卻是另一番光景,礦場在大山的綠色身側(cè)劃開深深的傷口,老房子(很多是薄殼建筑)因年復一年的煤灰變得黑黢黢的,凄涼、陰沉、清苦。煤礦在地面割開很多黑色的裂縫,傷疤一樣,積灰的路面遍布被煤渣填滿的坑陷。被海鹽與礦砂磨礪過的男人呢?或靠在墻上,或倚在拐杖上,或很吃力地靠假肢站著。他們的臉一律枯瘦、灰黃。當然,這些是海難和礦難的幸存者,而死亡,司空見慣。

《黑暗茫茫》中,十八歲生日當天,少年決定離開污濁的煤礦小鎮(zhèn),將布雷頓角島拋諸腦后,那是從小到大如囚徒般被拘禁的地方。就像當初父親的離開一樣,兩種不同的聲音具化為奶奶拿給“我”看的兩封信,一種聲音是,你要接替我,煤礦很久都沒死過人了。回來,我們等你。另一種聲音是,別聽他的,再過幾年煤層就完蛋了,一旦回來,你就再也走不了了,這里的人生算什么人生。這兩種聲音互相抵消了對方的期望,在敘述者的心中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感受,既覺得決絕,又感到羞惱;既覺得自己得到了拯救,又感到無止境的迷惘。“即使是坑坑洼洼的街道,當你意識到不知何時才能重逢,甚至今生不會再見時,也會顯得落寞寂寥?!?/p>

新一代的逃離?沒錯,與門羅的《逃離》和吉根的《南極》一樣,他們的題材都關(guān)乎轉(zhuǎn)瞬即逝的情感——沉默、孤獨與愛。也許是性別的緣故,門羅和吉根更多著墨女性意識的覺醒,在她們筆下,主人公要逃離的外延很廣,秘密、嫉妒、幼稚、自私、自責、仇恨、背叛、回憶、謊言、出軌、失落、悲傷、痛苦、絕望、死亡等等,敘述角度極為細膩。門羅故事中那些一心要逃離的,常是鄉(xiāng)下小女孩,她們有的從小與母親相依為命,某一天忽然消失得杳無音信;有的已然談婚論嫁,卻在一念之間與未婚夫的哥哥出逃了一個下午;有的放棄學術(shù)生涯,毅然投奔在火車上偶遇的鄉(xiāng)間男子。女孩們對家庭較少情感上的留戀和羈絆,更多的是覺醒后的決絕。比如《逃離》中的卡拉,十八歲從父母家出走,如今又打算逃脫丈夫和婚姻。

吉根的短篇《離別的禮物》將這種情感互文得淋漓盡致。主人公是一名愛爾蘭的鄉(xiāng)下姑娘,被母親送到父親房間,以她的童真換取家庭的穩(wěn)定,父親的猥褻,母親的殘忍,徹底切斷女孩逃離路上可能會有的回望與糾纏。即便她努力回憶幸福的感覺,哪怕是一個美好的日子,一個夜晚,一句友善的話,或僅僅是一個快樂的瞬間,能讓分離變得艱難,可是腦子里什么也沒有。

麥克勞德寫的雖也是逃離的故事,但他似乎吝于延宕,只聚焦布雷頓角居民世代對故鄉(xiāng)矛盾復雜的情感。這并不意味著,麥克勞德的潛在主旨只是簡單的分別和逃離,他留下太多的空白,足以將任意一個短篇擴充成長篇。麥克勞德的敘述者常是家族中的男孩,是兒子,是兄弟,也是故事的見證人,而讀者順著麥克勞德的敘述者的目光扮演同樣的角色。就像《黑暗茫?!分械哪泻ⅲ母鎰e小心翼翼,有決絕,但不乏猶疑,他有很多牽絆他出走的因素:住在“女孩房”和“男孩房”其樂融融的弟弟妹妹,怕吵醒兒子輕手輕腳起床的父母,老頑童一樣嗜酒的爺爺,鼓勵“我”離家出走的奶奶……他只是要告別,仿佛要借此完成一種成人儀式,他盲目地跟著車子前行,就像車燈尋覓著那條誘人的白線,向前,向上,向著某個深處,而年輕的主人公只顧追隨,即便道路好比一條蛇,鱗光閃閃在前方爬行,背后還留下一道惡心的白條紋。這樣的逃離,他的祖輩父輩都曾經(jīng)歷過,他們或返回,或回望。

愛與逃離有時并不相悖,命運的代際遺傳令人如鯁在喉,在這一點上,麥克勞德比吉根和門羅天生更具有普世的共鳴感。他筆下縈繞不去的有緊密的紐帶,也有難以逾越的鴻溝;有溫柔的脆弱,也有殘酷的堅強;有剎那喜悅,更有持久憂傷。這是一種回望之紀念,一種脆弱的和解,一種和諧的對立,一種“神圣化的沖動”。

麥克勞德寫的是“世界性”的鄉(xiāng)土情結(jié)。某種意義上也因為此,歐茨說,沒有文學是地域性的。盡管麥克勞德出生于加拿大,他的情感中心是布雷頓角,他是蘇格蘭人的后裔,但他的寫作屬于全世界。我們在閱讀麥克勞德的作品時,會發(fā)覺自己在另一塊風土迥異的海島上找到了靈魂的知音,獲得了相似的情感,他筆下的虛構(gòu)世界沒有時代界限,也沒有地域、種族、語言的界限。就像我們閱讀門羅和吉根時,腦海中浮現(xiàn)的是我們自己的兄弟姊妹。這是麥克勞德和門羅、吉根們留給世界的最重要的精神遺產(chǎn)。

我厭惡那些居高臨下的鄉(xiāng)土寫作。故鄉(xiāng),已是傷痕累累,蒼老而又疼痛。而重重濾鏡之下的鄉(xiāng)土,樣貌模糊,似是而非,被粉飾成了遙遠的田園牧歌。這些所謂的大地作家斷然利落地逃離故鄉(xiāng),卻又隔靴搔癢地偽憂傷、假惆悵,恍如帶了美女面具的邋遢老漢扭捏作態(tài)。故鄉(xiāng),不過成了某些人黔驢技窮的消費素材。而麥克勞德寫出了生活在偏僻小地方人的生存狀態(tài),寫出了所有人共通的原始情感——壓抑和孤獨。與魯爾福一樣,麥克勞德也是個“題材狹窄”的低產(chǎn)作家,盡管一生只創(chuàng)作了三部作品,分別是短篇小說集《海風中失落的血色饋贈》《給鳥兒帶來太陽》和長篇小說《布雷頓角的嘆息》,卻在世界文壇占有響當當?shù)囊幌亍?/p>

麥克勞德從布雷頓角那樣的小地方出來,惜墨如金的文字只投給了那個地方。他對那里無論怎樣表述,自傳性的微妙筆觸和權(quán)威感,都具有讓人信服的自洽性。也因此,在閱讀時,讀者仿佛與敘述者合二為一,讀《秋》時,我們沮喪于與小男孩一樣注定失敗的抗爭;讀《回鄉(xiāng)》時,我們隨著小男孩的目光,劃開了小鎮(zhèn)和祖輩們靜默的深深的傷口……

當我感到與麥克勞德的書中人同樣悵然孤獨時,我常想起博爾赫斯的小說《阿斯特里昂的家》??死锾貚u的國王為了防止家丑外揚,建了一座迷宮來關(guān)住牛頭怪阿斯特里昂。這是一所稀奇古怪的地下房子,沒有家具沒有鎖,門的數(shù)目多得無限,且沒有一扇是關(guān)著的,家里有無限個相同的地方,無限個相同的圍墻,無限個相同的人,無限個相同的夜晚,走廊離亮處越來越遠,根本找不到出口。這個故事的主脈來源于希臘神話,阿斯特里昂往往以危害人間的反派形象出現(xiàn),可在這篇小說中,卻意外成為天真而孤獨的敘述視角。從精神隱喻上,迷宮象征著無限循環(huán)的枯燥人生,永無止境。

這多么像麥克勞德的布雷頓角,也多么像我們所有人的故鄉(xiāng)。布雷頓角的居民是另一類被困的阿斯特里昂。不見天日的地下礦場,一代一代人在時間和空間的無限循環(huán)中,等待一只阿里阿德涅線團,帶他們逃離這個沒有上鎖的囚牢,可離開談何容易?“一旦你喝了地下的水,它就成了你身體的一部分,永遠擺脫不掉,這種東西,能讓你夜不能寐,到死都糾纏著你。”《黑暗茫?!分?,奶奶的話言猶在耳。島上的人靠鄰居家的電視方能窺見現(xiàn)實多出的另一個維度:曾經(jīng),“康伯蘭二號”有九百個雇工;現(xiàn)在,零。此時我們回味小說題目,便覺字字無奈。少年出走之后,去往何處?“我不知道?!鄙倌攴磸驼f,“我不知道?!碧与x,可能是舊的結(jié)束,可能是新的開始,可能只是一些稍縱即逝的剎那,如同旅行路上突然放松的腳步,如同暗夜燈下悵然的向往。娜拉式莽撞勇敢的背后,也許是柳暗花明,也許不過是又一片黑暗茫茫。

初為人師時,學校瀕臨漁村,土路的矮墻上掛滿漁網(wǎng),像垂落的破碎烏云,老舊的木船橫七豎八躺在草叢里,空氣中從早到晚彌漫著魚腥氣。我的學生們多來自漁村,有的孩子讀到初二,因各種原因磨蹭著不再上學。家訪時漁民并不熱情,他們認為子承父業(yè)是天經(jīng)地義,認得幾個字,會簡單計算,就足夠應付生活了。女孩子總歸是要嫁給漁民,會織網(wǎng)比會畫畫更重要,某種教化聲音,與布雷頓角如出一轍。有的孩子默默認命,像吉根《離別的禮物》中的哥哥尤金,唯父命是從,不關(guān)心翻草、牲畜以外的世界。去年我因調(diào)動工作回學校補開證明,竟然在縱橫寬闊的街道和鱗次櫛比的高樓中迷了路。

《去亂岑角的路》即是一條回望之路。奶奶的村子盡頭,穿過鋪好的五十英里“慢路”,就接上了楓葉滿目的“加拿大橫貫公路”,你就可以作別布雷頓角島,隆隆穿過坎索海峽,沖進大千世界去??蛇@里留有奶奶飽滿而泣血的記憶,她對死亡有太多不同的感受。二十六歲,懷著第七個孩子的她,用木雪橇從冰凍的懸崖拉回了被酒瓶刺中跌倒凍死的丈夫。她的三個弟兄都死于生活所孕育的事故中,一個死在割草機的刀齒下,一個死于沉船,第三個去捕海豹遇上大風雪,凍死在冰原上。她的離開了亂岑角的峭壁和海鷗的哭號,選擇通往廣闊道路的兒子們,比先人的死亡更詭譎,更有希臘神話和戲劇中的反諷意味。一個是房地產(chǎn)經(jīng)紀人,在蒙特利爾高檔飯店被一塊牛排噎死;一個是小超市連鎖店副總裁,被龐帕諾比奇海灘的太陽暴曬致死;一個是男式服飾公司的采購員,早上五點在米西索加的街頭跑步時猝死。讀到這里,我們很容易聯(lián)想到基羅加、魯爾福、海明威等人筆下那些同樣突然、同樣意外的死亡。即便如此,奶奶像海鷗一樣,有隱忍而堅硬的翅膀。噩夢沒有邊界,當孫子告訴奶奶,自己就要死了,奶奶探過身,抓住了他的手,她如此用勁,好像能把他從幽暗的水中拉出來,孫子試圖回應她的力道,兩人都落淚了,他們本想在對方身上找到力量,卻在這一場脆弱的淚光中相逢了。在死不瞑目的奶奶的裙子領(lǐng)口,麥克勞德別上一朵蘇格蘭薊花,這是小說家的遲緩,他用滿腔才情為當代沿海生活唱起了最后的挽歌。

不乏奶奶這樣的堅守者、守護者。她與基羅加小說里的主人公們多么相像,絕不因一時的困頓而低頭,越挫越勇。對這些鄉(xiāng)土的逃離者和最后的守望者,麥克勞德給予了同樣客觀合理的陳述,如果非要用一個有感情的詞語來定義,那只能是“失落”——失落已久的文明、傳統(tǒng)、家族。那些蓋爾人從蘇格蘭來到加拿大,定居于布雷頓角,用力保持自己的語言、傳統(tǒng)以及處事風格。他們所有人握琴弓都握在同一處,手勢一樣,扭動手腕的方式也如出一轍。然而,越來越多的人聽不懂蓋爾語,也不會用小提琴演奏吉格舞曲和里爾舞曲(蘇格蘭鄉(xiāng)村舞蹈主要形式中的兩種),年輕一輩甚至不再喝朗姆酒?!洞分械哪赣H和她家族的人一樣,屬于大海。在她眼中,所謂遠景,不過就是她無畏的黑眼睛望去時,那海天一線的地方。她希望兒子能作為船的一環(huán)接入到傳統(tǒng)的那條長鏈中去。而在兒子眼中,母親酷似哈代小說《還鄉(xiāng)》中的女主人公游苔莎·維爾,年輕貌美,如“未經(jīng)雕琢的神性”被棄擲于荒原之上;代表故鄉(xiāng)的船,不過是無法再拘囿年青一代的囚籠。而父親,作為霍克斯伯里港的漁民,從來不是當漁夫的料,也從未喜歡過這個行當,與庸俗之人不同,他酷愛讀書,終日與書為伍,看似自由,實則被無盡的孤獨圍困。母親則鄙視父親的房間和這個房間代表的東西?!八姆块g如同空闊的深水港口之下,藏著一塊誓不隨波逐流的暗礁。”

這個父親的形象,在很多時候,讓我想起了布魯諾·舒爾茨筆下的父親,同樣擁有一個外人無法涉足的藏書閣,同樣沉溺于自己的精神王國無法自拔。兩位父親皆孤立無援,皆四處碰壁,成為家庭和故鄉(xiāng)的“流亡之君”。不同的是,舒爾茨的“父親”與舒爾茨在孤獨培育的精神氣脈上渾然一體,最終異化成了非人類,不再真實。這個世界中幾乎所有的人物都因為孤獨而發(fā)生變形,而《船》中的父親,卻贏得了兒女們無限的愛,因為“花一輩子去做自己厭煩的事,比永遠自私地追逐夢想、隨心所欲,要勇敢得多”。在出走與留下的糾結(jié)中,兒子知道,他一旦像姐姐們一樣離開,母親會認定父親是個失敗的丈夫和父親,沒留下一個子女,父親將會獨自承受母親擲進他靈魂的一把把鐵尖魚叉。于是,他告訴父親,只要父親還在,他就會跟父親一樣在海上捕魚。父親只笑了笑,說:“希望你會記住自己說過的話?!?/p>

于是,我讀到了整本小說中最讓我震撼的死亡,如披冰雪,毛骨悚然。為了讓兒子心無旁騖去追尋另一種全新的生活,父親沉默著“犧牲”了自己。被找到的父親夾在兩塊巨石之間:

“他的雙手雙腳都已經(jīng)被撕碎,他的鞋早被海水吸走。當我們想把他從石頭間拖出來時,他的肩膀也在我們手中變得不成形狀。海魚咬掉了他的睪丸,海鷗啄走了他的眼珠,他曾經(jīng)的面孔如今只見一團腫起的紫色皮肉,只有他白綠相間的胡須不問生死,繼續(xù)生長,如同墳上的野草。父親就躺在那里,腕上還掛著銅鏈,頭發(fā)里長起海藻,他的身體其實沒有剩下多少。”

此時,我又想起了《阿斯特里昂》最后的對話,從阿里阿德涅手里得到利劍的忒修斯斬殺了阿斯特里昂?!澳阈艈??阿里阿德涅?”忒修斯問道,“那個牛頭怪根本沒有進行自衛(wèi)?!丙溈藙诘碌母赣H與博爾赫斯的阿斯特里昂都是困在時間和孤獨里的異類,是個錯誤的存在,我們從他們的眸子里看到的是星子的憂郁影子,他們的身體里埋藏著死去的群星。愛,有時是血色饋贈。

父親的犧牲不是個例。他在已經(jīng)遠離不列顛海角的兒子心中激起的孤立于世的悲愴感也非個例。遠溯到他們的祖先,原居蘇格蘭西北近海處的一些“苔蘚島嶼”,荒涼、貧瘠,漁業(yè)衰退,又不適合開墾種植,十九世紀初他們即離開了蘇格蘭,遠赴美洲,將那些后輩沒有見過的島嶼留給了大西洋的風和浪潮的飛沫。在同樣面朝大海的小木屋上,迎接粗糲的海風和黑黝的礦砂。宿命般的遺言,符咒般的文字被《去亂岑角的路》中的祖父寫在橡木橫梁的高處:“我們是自己心中絕望的后裔。斯凱、朗姆、巴拉、迪里這些島是我們的過去。”他們原本就是流落異鄉(xiāng)的無根之人,現(xiàn)在,布雷頓角也似乎不再是庇佑之所。不肯放棄蘇格蘭蓋爾語的祖輩、父輩們,在蘇格蘭語中那些古老的歌謠中被哀悼、致敬和留存。生者與蘇格蘭祖先在謠曲中相遇又別離。誠如歐茨所言,“這樣傳遞出來的是更迫切要被珍視的東西,歷代詩人和小說家都明白這個道理,從哈代到葉芝,從喬伊斯到麥克勞德?!蔽疫€記得哈代《一個下著蒙蒙細雨的復活節(jié)的清晨》中的一些詩句:

雨水的沖刷下,

我和他們站在一起,

當勁風強烈地摧折著紫杉樹和風車上的葉片;

在路上,疲憊的四輪馬車沉重緩慢地

向前行駛,滿載著貨物;

辛勤勞動的人們帶著他們積勞成疾的疼痛

欣然地接受了無止境的永眠——盡管復活的只是那個青年。

責任編輯:胡汀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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