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晨

1月6日是伊朗的婦女節(jié)，這個日子是先知穆罕默德之女法蒂瑪?shù)难畴y日。

這一天，伊朗各地都有哀悼儀式、講演、蠟像場景展示，媒體也會刊發(fā)紀念文章。不過，剛卸任不久的副總統(tǒng)瑪蘇梅·艾卜特卡在推特上發(fā)文紀念時，遇到的更多是批評的聲音。瑪蘇梅·艾卜特卡在1979年德黑蘭人質(zhì)危機時，因為擔任學生發(fā)言人而出名。特別的是，她兒時生活在美國，因此英語流利，但她卻是伊斯蘭革命的支持者，而且是女性。

很多反對者更愿紀念的是1979年的“三八國際婦女節(jié)”，那一天有眾多婦女上街抗議新上臺的政府強制女性戴頭巾。雖然當時無法阻止政策的席卷，但即使什葉派教士成功復辟了傳統(tǒng)的性別規(guī)范，也終究要面對如何從宗教角度回應女權的呼聲。

后來法蒂瑪殉難日在2000年被前總統(tǒng)哈塔米設立為國定假日，這可以說是體制內(nèi)的“官方女權改革”。但對于反對派來說，這個節(jié)日不過是穿著黑袍的女性在臺下聽年老的男性教士宣講法蒂瑪?shù)拿赖?，遠遠不符合平權解放的目標。

什葉派對于法蒂瑪?shù)墓适峦ǔＪ沁@樣敘述的：她是先知穆罕默德最珍愛的女兒，而且先知的兒子都早夭，法蒂瑪將成為唯一的繼承者，所以先知準備將財產(chǎn)傳給法蒂瑪，宗教與政治領導權傳給女婿阿里。這兩人的德性與知識都十分優(yōu)秀，最符合領導穆斯林的條件，不幸的是在穆罕默德病重之際，這一安排被陰謀毀壞。

破壞者是穆罕默德的岳父艾卜·伯克爾等更擅于權術的領導人。伯克爾或許是想自己取得大位，或許是為了維護女兒的利益，因此趁著法蒂瑪及阿里看護病危的穆罕默德時，跑到穆斯林大會上奪走領導權，自己成為穆斯林社群的接班人（哈里發(fā)）。后來法蒂瑪與阿里雖然想據(jù)理力爭，但已經(jīng)深陷重圍，繼承權及領導權都被奪走，法蒂瑪由于在暴徒撞門時被重創(chuàng)而導致流產(chǎn)過世。

法蒂瑪及阿里的故事，給伊斯蘭教注入了一種孤苦伶仃的傷痛—單純的虔誠無法抵抗權謀的操弄。在法蒂瑪死后20多年，阿里一度被選為哈里發(fā)，但這次又遇上狡猾的倭馬亞家族（穆罕默德早期的敵人，后來歸順），這一家族在阿里被刺身亡后將哈里發(fā)制變?yōu)槭酪u王朝制，所謂的“神權共和時期”從此結束。但阿里與法蒂瑪?shù)膬鹤雍钯愐蚴冀K不效忠，在著名的卡爾巴拉戰(zhàn)役中殉難，頭顱被送到暴君面前，這是什葉派著名的“阿舒拉節(jié)”的由來。

殉難的意義是什么？法國思想家勒內(nèi)·吉哈有一個著名的理論，他認為欲望總是仿效他人的欲望，這導致人類開始爭奪相同的對象并彼此沖突，找不到出口的暴力最后只好集中投注在替罪羊身上。對他而言，耶穌是自愿犧牲而承擔世人的罪，而近年來也有許多穆斯林學者引用這一觀點，認為阿里一家所受的不公義，尤其是侯賽因遭迫害與背棄而殉難，也具有同樣的意義。

歷史上的什葉派，多將這些迫害導向為對阿里后裔的效忠，扣緊經(jīng)典記載的細節(jié)，進一步演變成教派沖突及神秘信仰。但其實在1400年后更具有廣泛意義的，是把當年的事件視為權力壓迫的時刻—不論是否是穆斯林，都難免在世上遭遇這樣的事件，即使在今日的伊朗也不能夠豁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