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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的詩

2022-03-04 21:58:19林珊周瓚安琪林馥娜于燕青范丹花夜魚
作品 2022年2期

林珊 周瓚 安琪 林馥娜 于燕青 范丹花 夜魚

林珊的詩

冬至日,重訪天壇

我們真的來過這里嗎?

廟宇與宮殿之間

落日與群山之間

我現(xiàn)在站立的,遠(yuǎn)眺的

這片土地,這道宮墻,這塊花崗大理石

究竟是散落在哪一個夢里?

也許回憶,從來都是一個人的事

深冬的鳥啼,和初夏時

已然不同

如果我們愿意,我們是否

還能隔著一千多公里

遙望同一個落日

回音壁前,我聽見一個人

大聲呼喚

另一個人的名字

雪為什么總是落在別處

漫長的黑夜里,那些渺不可及的

山川,河流,草原,荒漠

自古就沒有一夜白頭的心愿

只有四面八方的風(fēng),迎面而來

不斷吹拂浮世里,萬千個

日漸消瘦的你和我

我知道,在一首詩里是等不來一場雪的

我需要一個人,頂著滿頭白雪

從遠(yuǎn)方迢迢趕來,擁抱我

這悲欣交集的人間

這漫長的短暫的溫暖的清冷的

離別之意漸起的盤山公路上

他開始為她唱歌

他的側(cè)臉,那么清朗

他的歌聲,那么動人

可是她的眼淚,是止不住的

淚眼婆娑中,村莊和荒野

樹林和麥田

一退再退

晨曦中的所有事物

都是模糊不清的

世界的盡頭

亙古的六盤山山脈起伏延綿

群山之巔,唯有那白雪

那一夜之間突然降落的白雪

暫且忘記這悲欣交集的

人間

山河萬里

從一條熟悉的河流

折回。我?guī)子曂纯?/p>

每一個深秋的傍晚

在岸邊徘徊過的,一定不止

我一個人

可是所有的孤獨都是相似的

此刻秋山尚淺,流水過深

熟悉的你,陌生的你

是不是

也徘徊在

空空如也的黃昏

眾鳥飛盡

清晨我在桌前看書

濕漉漉的衣服在陽臺上滴水

“滴答,滴答”的聲音

碎了一地

有那么一瞬

我仿佛回到江南四月的雨中

只是此刻,眾鳥飛盡

高空沒有鳥鳴

我知道遠(yuǎn)在天亮之前

那些飄零的葉子

已如遺骸

在寒風(fēng)中耗盡自己

而人世間所有的離別

也從來都是緩慢的

站臺上,伸出過的無數(shù)只手

至今仍停留在那里(即便這只是幻影)

這多么令人惆悵

我們都回不到過去

我只好重新鋪開一張白紙

陷入回憶的灰燼

豎琴

一場音樂會上

一把豎琴,讓我出神

這世界上最古老的撥弦樂器之一

這起源于古波斯的,有弦之弓

我曾在詩里寫下它

是源自于我的一個夢嗎

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想過

有一天,我會離它這樣近,這樣近

一場音樂會上

一把豎琴,讓我出神

你們相信嗎,這就是曾在我的夢里

出現(xiàn)過的,那把豎琴

弦月,給陳罕

當(dāng)我和她坐在餐桌前。一切

都安靜下來

這安靜下來的一切

讓我暫且忘了,這人世的憂愁

“多拿些酒來,因為生命只是烏有?!?/p>

我驚訝于佩索阿的詩句

借她之口,對我說出

事實上,痛飲過葡萄酒的玻璃杯

此刻盛滿的,是清茶

猝不及防地,一些深藏多年的陰霾

還是順著異鄉(xiāng)的燈光

溢出來

流淌的暮色越來越濃

無數(shù)盞街燈漸次亮了

白楊樹和鳥巢一如既往

在寒風(fēng)中搖晃

一切都安靜下來

一輪弦月高懸在

我的窗外

弦月之下,突如其來的

悲傷

擊中我

周瓚的詩

語言的背叛

1

曾經(jīng),九個太陽被一個人射落

剩下的唯一一顆才能成神為王

全世界公共的玫瑰,永恒的光源

而標(biāo)舉太陽之旗的種族和被供奉的

那個人,在修辭的強光下

站成了這個詞的反面:一呵死亡

這“一呵”如同神的冷笑

芻狗般省思人的悖論

高科技造福這個世界,而語言

卻緊接著背叛了它的記憶

當(dāng)人們緊張地關(guān)注受苦的他人

通過互聯(lián)網(wǎng)傳送的恐懼混亂

一飆遠(yuǎn)方之難,存在之困

那貧瘠荒漠的暴風(fēng)如此接近我們

讓我們共同沐浴了詞語的嘩變

為了一腔滾熱的生活,一死自由

機場上逃亡的民眾,屏幕里大聲

呼救的女人,以及恣肆的病毒

虛偽的謊言,在沉默里

悄悄結(jié)起綿密的理解,如原始森林

2

一疊樹迫切于靜止,須多強的風(fēng)才能吹皺

枝葉織就的波面,時光的森林,恍惚如一飛逝海

這是世界萬萬倍的延時攝影與快進(jìn)播放

你的瞳孔能裝下宇宙級的變化,卻對不變

拉上了眼簾。那是人癡迷的定律,先驗存在

不確定感使我們墮入及時歡愉和相對生死

需要拭擦多少回,才能還回人民的清晰面孔

要把他們和我放進(jìn)去,要對你們反復(fù)追問

一支隊伍是由一個個具體的人組成

而組織它的機制,值得你用真理來測試

斜挎在肩上的槍沒有性別和種族之分

有誰期待它們發(fā)言,一響心愿,兩身粉碎

暴行和它的旁觀者們分享彌散的虛弱

而冥想的正午消耗著造物主殘忍的耐心

3

詞語如何使事物具備心意的色澤

譬如你給了我“荷”“暈”“蒼”

于是中國畫的淡墨與暈染,帶我們?nèi)サ?/p>

一個寫意但精確的心靈世界

當(dāng)我們說“一荷女人”,便可用阿富汗

天青石調(diào)制的顏料勾勒荷葉的筋莖

她的輪廓,墨色里有“一暈罩袍”

但那洇開的淺墨在現(xiàn)實里卻是血痕與淚跡

也連帶了并不遙遠(yuǎn)的那“一蒼歷史”

那些害怕女人擁有自我,那些恐懼歌聲

那些信仰教條,用暴行尋求存在感的人

我們要如何與之共有一個世界、一顆地球與一

片天

而語言背叛著我們,橄欖枝發(fā)出呼救

回環(huán)之詩(給小翟)

小時候夜讀聊齋,愛與怕交織

醒在夏日南方的蚊帳中

文字故事幻繪出眼前圖景

從窗欞探進(jìn)來風(fēng)的大手

輕輕攪動帳幔,而晨光改變著

它上面的陰影與氣息:幾個人物

服飾隨便,一匹小獸出沒不定

一骨燈籠起火,便燒毀畫中嬌娘

小兒附體小蟲,妖怪以人為衣

一大早依舊夢魘壓床,洗臉時

麻木里不敢一瞥一秒鏡子

瓷面盆內(nèi),晃動的一捧月亮

也提示:長夜未盡,故事待續(xù)

而下回分解恰巧落進(jìn)你的一首詩

那里有人以菊為燈,照向起霧的大河

看見與內(nèi)觀(給徐冰)

從《山海經(jīng)》到奧維德,果然

古人最擅長的,就是講述背后的故事

又如你的一黃遠(yuǎn)山,轉(zhuǎn)到玻璃的內(nèi)面

其實是燈光下橘色的麥秸與散漫的枯枝

令人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果然

看見,是需要我們反思的一個詞兒

不被一面的美欺騙,倒是其次

你或許是在考問我們:觀看

從來都不客觀,正如傾聽需要傾心

角度不同,音樂略勝于舞蹈

化腐朽為神奇者,須為一公(認(rèn)之)

異人,復(fù)眼般看出材料的二重(性征)

而比起蜻蜓,人的眼睛布滿了死角

人不能裸眼望向太陽,雖然可以

一望太空,那也無異于回身觀自在

一望太空,人立刻意識到何為渺小

太空也有它背后的故事嗎?果然

“無力到達(dá)的地方太多了”,若非有心

在蜻蜓之眼中,人永遠(yuǎn)都是復(fù)數(shù)

是無,也是一。一望太空,會有天書

搭乘火箭,等我們譯寫文明的新多元嗎?

而太陽底下有塵埃,物質(zhì)不滅

沉重的廢料再生為一對鳳凰鳥,飛出千山

而內(nèi)觀的人,變出了輕盈與充溢

在元典美術(shù)館(給朱金石)

咖啡館開在美術(shù)館里了

但來看展的人沒找到吧臺、桌椅和服務(wù)員

只有兩扇概念的店門真實地開合

在元典美術(shù)館唯一的長條形窗扇上

這條窗前,曾掛過秦玉芬的鐵蒺藜窗簾

試圖穿過它的人不免會被扎痛

那是名為珊瑚的一簇簇暗礁

把美術(shù)館改裝成了大海洶涌的一角

這片珊瑚島下也盛產(chǎn)海鮮嗎?

上周,鰲蝦咖啡館開張啦

——你好,來一杯美術(shù)館咖啡如何?

但我們找不到吧臺、桌椅和服務(wù)員

也許是一家外賣咖啡店吧

你沒有聞到咖啡的香味嗎

從一兩聲窗口的招呼中

當(dāng)你打開微信,彈出圈友對話窗

——因為疫情,來看展的人少了

沒關(guān)系,我們能直播看展,能叫外賣

在元典美術(shù)館的鰲蝦咖啡館

兩扇木格子門像是錯位的時空

轉(zhuǎn)換了維度的言語,就像我說

一株大壩,幾座小樹,兩首房子……

我沒有用錯量詞,詩人的工作不過

是改變我們內(nèi)在的眼睛:咖啡館,珊瑚,鰲蝦

都市中的海洋生物,生存的技能和憤怒

詞語裝置,句子行為,聲音肖像

這一切使得世界經(jīng)歷了一回微妙的改變

微妙到你以為是在脫殼,但其實

是現(xiàn)實把另一個自己——真實,誕生了出來

安琪的詩

肖邦的鋼琴曲

和百丈漈的瀑布聲哪樣

好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

對著百丈漈的瀑布彈奏肖邦

肖邦

會被淹沒得,無聲無息。再努力

的肖邦也比不過百丈漈的一滴水

它混合在一群水中

前赴后繼

跳下懸崖,粉身碎骨前大喊一聲

便足以將肖邦打敗。再偉大

的作曲家也敵不過百丈漈的一滴水

嘩,一滴水叫喊著!

嘩嘩嘩,一群水叫喊著!

無需技巧

無需升C或降E

無需大調(diào)

或小調(diào)只需亙古恒久一個音

便足以打敗肖邦,打敗肖邦

莫扎特、貝多芬組成的強力軍團

便足以打敗

人類想象力創(chuàng)造的極致——

一曲難忘啊百丈漈

你只用一個音

便演奏出了最偉大的,山水交響!

一支筆在銅鈴山

小腿肚

不再酸疼的時候銅鈴山就遠(yuǎn)了

但一支筆有信心把銅鈴山喚回

先是在漫長的山道轉(zhuǎn)啊轉(zhuǎn)

山道一圈又一圈,一支筆探身車窗外

呀銀鐘花

連香樹福建柏天竺桂花櫚木鵝掌楸

你挨著我我挨著你把一座山站滿了

一座接一座一座疊一座越接

越密越疊

越高但一支筆不發(fā)怵——

某些人已經(jīng)扛不住了他們

面色蒼白胸中翻滾起陣陣難受

銅鈴山

你在哪里?一支筆微笑著它心知銅鈴山

就在那里!它已嗅到清澈又清澈、神秘

又神秘的深潭氣息——

十二口深潭建造的山,銅鈴山!

十二口深潭已等候在一支筆

和我們的

必經(jīng)之道上并且擺出了各種造型——

心形潭、太極潭、大葫蘆

牽引小葫蘆潭壯年潭老年潭陰性潭

陽性潭月亮休憩潭吳成藏金潭……

為美景所惑

一支筆東瞧瞧西望望險些跌入鱷魚潭!

一支筆在銅鈴山吸足了天地之靈氣它

有責(zé)任

有義務(wù)記錄下它所看到的一切,現(xiàn)在

正是時候!

燕子把宮殿建在哪里

誰能想到

燕子居然把它們的宮殿

建在格凸河上

格凸河當(dāng)然知道

它抿著深綠色的嘴,死命地保守著

天大的秘密

那看見數(shù)十萬只燕子飛入宮殿的人

在向我講述時依然大睜著驚嘆的眼

太壯觀

也太恐怖了,它們猛烈地?fù)溥^來

撲過來,我連忙趴在棧道上,它們

把唾沫把燕子屎

把尖叫聲甩到我身上時我感覺

我要被淹沒了

黃昏時切記

不要走進(jìn)大穿洞,她說

那是神給燕子建的宮殿

宮殿旁有一個大坑,燕子年老體衰時

就會飛到坑里等死她繼續(xù)說

真有這么一個“她”對我說?

我在寫作此詩時也迷糊了但我確曾

闖入燕子的宮殿在公元2021年7月

24日的格凸河上——

那宮殿有一個名字叫大穿洞!

趙已然

彈斷了吉他

就彈雨,雨水如麻,如紛亂生活

彈不斷這紛亂生活

彈斷了雨

就彈肋骨,這一把消瘦老肋骨今天就斷給你

鳳凰,雨水中翻滾起吶喊的淚水是鳳凰飛升

的翅膀。你是不是死神最疼愛的人死神說

不。你是你自己最疼愛的人你只為自己活

這一生

你只為自己活。于是你做到了!

詩與詩

詩的距離

太遠(yuǎn)固然不好,太近

也不行。必須在恰到好處時停下

微微聞得見喘息,和體香,好比

愛情

止于初見一剎那,心動于毫無防備

一本書剛剛翻開便跳出刺你心扉的

一個字

突然不舍讀下去,更不舍讀完

與詩的距離,不可落筆,只止于

靈魂出竅的瞬刻

在絕望的內(nèi)心也許有一點希望

路過希望

看到它的內(nèi)心有一點絕望

路過語言的好感覺

制造出的夜晚,噩夢很完整正奔赴前來

路過

水聲嘩嘩的這里驚異沉默的那里

親人們都不曾從那里回來,那里

究竟有什么好?

路過絕望

看到它的內(nèi)心還有一點希望……

漳州之夜:給余暢

直接唱,開場白不要太長

生命太短,來不及鋪墊,來不及相愛

當(dāng)我

在陌生中回到故鄉(xiāng),故鄉(xiāng)已是你鄉(xiāng),你

從新疆來,那片我向往的土地

已被你放棄就像我放棄漳州

我們互換一具軀體,轉(zhuǎn)個身相逢在酒中

兄弟,祝你在異鄉(xiāng)夜夜

笙歌但那是不可能的就像我的不可能

今夜我們歡聚于一首詩

一首永遠(yuǎn)寫不出也寫不完的詩……

林馥娜的詩

愛上的

節(jié)日把所愛送到你面前

像飛鳳歇落山中

天地的懷抱中有擁我入枕的臂彎

將一莖清荷輕呵為珍寶

往事青澀,復(fù)到眼前已是熟透

天色暗下來,意緒也隨之蒼茫

路上燈火次第亮起,又隱匿

一切在到來,又在遠(yuǎn)去

而時光的盒子中有我們

愛上的四合山色

科莫湖

從米蘭中心火車站

跌進(jìn)阿爾卑斯山南麓

潔凈的幽靜

如青綠山川攬擁靛藍(lán)湖水

白船與野鴨流蕩于碧波中

仿佛夢境浮出地平,筑成

積聚念想的洼地

那些長長的石子路

我與家人一同走過

冰川湖的清涼水氤浸透體表

我們在湖山之間走走停停

手中的冰淇淋

滋味不止于我們所獲取的三種

香甜,入口即化于此后悠長的時光

走過了漫長的世道

過往與未來聚焦于一個字

愛,就是去愛本身

應(yīng)和

帶廣角鏡的黑瞳藏著親近萬物的復(fù)眼

森林之路向內(nèi)彎曲

樹葉的歌聲有清泉唱和

一只丹鳳眼打開無界之境

復(fù)眼幽深處,一束黑火焰燃起

照見另一處被鍍金的叢林

叢中有生物制光,集光,發(fā)光

并被強光所灼傷,承受早至的坍縮

如果打開繭房與洞穴

赤裸全息的細(xì)胞

你便懂得高蹈的與承載的

如何在脈搏的頻率與光影的微粒中

同頻共振,同體慈悲

當(dāng)你仍會被打動,仍能微笑或哭泣

在城市里聽見風(fēng)呼與蟲鳴

聞到新浴的體香,便可為自己恭喜

時間不能帶走一切

雨在窗玻璃上獨唱

它選擇在深夜,以打擊樂敲響

全世界的沉默

幸存的人圈地為界

在玻璃罩中睡眠

一個抓住微小夢想的人

把一枝帶潔白花蕾的茉莉

扦插于五月——

時間不能帶走一切

梅花落梅花開

在高樓的窗頁上,寫一枝青竹梅

古典里的清冽梅馥便溢出時空

遠(yuǎn)道而至梅林的女子

不為仿效梅妻鶴子的處士

亦不做,提燈照梅的憐香者

只為借亙古風(fēng)、傲霜骨

影塑立世的腰身。梅花落處梅花開

逼仄人間宜心存曠野

盡管天空時常籠罩灰霾

仍有不缺席的一枝白、一段香

用以對應(yīng)你胸懷中的山岳

而青梅煮酒,豪情豈分雌雄

叫不出名字的關(guān)懷

裝滿生老病死的住院樓

不斷復(fù)制、粘貼著類似的情節(jié)

每個人的羈留只是

長篇劇本的一個標(biāo)點

就像機器中某個被更新的小螺絲

我們都不曾深究

水泥樓層上的純白蘆花

如何在半空中柔韌綻放

以躬身的重負(fù)

直面生命的訣別與迎候

并把白持守為永恒

當(dāng)我攜著親人離開,我要為

那些叫得出名字

叫不出名字的關(guān)懷而深深

感恩,那些樸素的善意

草木本心,慈悲在懷

于燕青的詩

無限

我翻開一本書,恰好

這事就發(fā)生了

點橫豎撇捺像被胡亂堆著的棄木

落日正慢騰騰地拋出黑夜

枯榮正在加緊交班

我必須矮下身子,再低下頭

深入下去,是我

從未見過的另一番景致

我一直都在努力

清瘦的十指刨出整整一座荒原

它們是那么地龐大,也只是

洪荒里的一點零碎

我的手越來越干凈

就要摸到那隱藏的至圣的

無邊無際

我老了

走斑馬線過紅綠燈去自助餐廳

從這頭到那頭,放眼望去

行人們食客們,大都二三十歲的模樣

我夾在其中,忽然不知該干什么

這差距讓我有些荒寒,仿佛

剛經(jīng)歷過一場失敗

我深知,根與花朵的差異

就是謊言與真理的差異

我是那個找不到接頭地點的特工

暗號照舊卻無人回應(yīng)

我的同齡人越來越少

活著活著,一不小心

就成了某個場景里最老的那個人

我曾在午后的某個時刻愣怔

最后的晚餐還未備好,黃昏就要來臨

越老越不喜歡那些斑斕的蝴蝶標(biāo)本

和,童話里皚皚的白雪

浪花

你也開花

開白色的花,只為祭奠

祭奠逝去的所有美好,和

所有的不美好

你開在俗世的岸邊,一開就謝了

一朵一朵一片一片,瞬息即逝

像來不及展開的青春

像那些一去不復(fù)還的人們

像疏狂的隱喻與虛構(gòu)

你以消滅輪廓的決絕

對抗世俗的束縛

我來不及說一聲,珍重

你這般烈,想表達(dá)什么

這紅塵俗世,除了我你開給誰看

只有我能看見你厚厚的落葉

我至今不看白雪,不看

一夜之后,被關(guān)在窗外的早霜

逝去的就讓它逝去吧

這是我的梅

不是王安石那開在墻角的數(shù)枝梅

不是陸游驛外斷橋邊的梅

也不是林逋梅妻鶴子的梅

這是我的梅,青梅

與我的名字有著同樣的羽毛

同樣的憂郁與決絕

至小至輕的梅

一不小心,讓整個山野白了頭

一朵很小很小的梅

讓落日、流水、長廊、短亭

有了更浪漫的面目

這是一個神跡

耗去了我所有歲月里的鹽

一朵很輕很輕的梅

讓我想起靈魂的事

想起翅膀

想起詩歌不是可有可無的

這里更像一片麥場

這里更像一片麥場

這里的一些人,或臉上畫著紅色的十字

或在太陽照不到的地方,步履蹣跚

病房里,住著這樣的一些人

他們暫時或永久地喪失了人的某些功能

他們本來在某些地方走動

他們在太陽下走著走著

就被風(fēng)帶到了這里

像連連落地的麥穗,風(fēng)是命運的鐮刀

風(fēng)能攪起一地黃葉

這天地間的急管慢弦,你細(xì)聽

就能聽出,生與死的相撞

或是死者給生者讓路

或是落葉和那個人踩著同一韻腳

做伴去了活人沒去過的地方

是悲是喜,落葉不說

那人也不說

范丹花的詩

爬山

我們約好了爬一座山。半年未見

當(dāng)你告訴我最近游離在你身上的那些

艱深的閃痛被指認(rèn)為是一種病癥

如太陽黑子,時而隱匿時而又

出沒于我們的交談之地,你繼續(xù)

向我描述黑夜,重疊的雨聲像松針

我們頭頂忽然就飄著厚厚的云團

大雨不偏不倚,淋濕了衣裙

正如這山形草色下奇異的割據(jù)

走過一段陡坡之后,竟全是下臺階

這和我進(jìn)山前的想象完全不一樣

然后你說:估計要與不適共存了

幸運的是,有一條瀑布也在彎曲向下

直達(dá)山底,那奔騰的聲響讓身體舒展

也許我們也似這段溪水

不知不覺已翻過了那座虛擬的山頭

約翰·巴勒斯的森林

用深山來藏下,如果這一生的石頭

還不夠多

落日會把余暉葬在故鄉(xiāng)的山頂

我可能回不去了——當(dāng)

踏尋的耳朵已藏進(jìn)樹的暮色

在那些無人問津的地方,誕下

語言之痂

無須申辯哪一種挖掘更無意義

我也會永不回頭,在夢中

一次次步入?yún)擦?/p>

不速之客

夏天,山里蚊子是那么兇狠

不知不覺就帶走了我身體的血

三天了,手臂與腳踝處還紅腫著

瘙癢不止,以至我不停地伸手去撓

鼓起的包塊不斷提示著我,那

毒性之大,我的抵抗力又如此薄弱

那無情扎向我的六根螫針必定

又長又細(xì),像被植入一種

特殊又漫長的疾患?我想象它扎入

我毛細(xì)血管的樣子,是那樣毫不留情

三天過去了,那嗡嗡之聲,不絕于耳

這使得我不能一直從容地站著

不能枉然側(cè)身也不能沉靜平躺

否則,就能感到有什么在周身蔓延

在起伏不定的呼吸和動脈運行中

讓我隱隱作疼

秘境

一個人懸在半空

一個人餓著,在云中找到

純白的裝置

他越偏執(zhí)身體就越輕,幾乎

就要飄走了

我看見他在暴雨中把水接住

我看見他用腳猛踩著雨滴

后來的事都有了語境的差異

他始終是一個人

無人為他送去食物,無人

爬高

像他那樣全心全意地

參與著黑夜的認(rèn)領(lǐng)

赫拉克利特的河流

漆黑并非是一種靜止,它吞噬了

大量細(xì)縫和沙石

夜半忽然醒來,有一條河正在穿過

像細(xì)長的白霧從朦朧的彼岸卷尾

在我身上升起布帆和鋒芒

升過廢墟上那日夜囤積的高山

再漫流到曠野

我始終知道:渡河是一個人的事

上帝從來就沒有踏入更何況第二次

中秋節(jié)片段

她忽然握著我的右手腕,像握住了

所有流失的韶華,她緩慢轉(zhuǎn)過臉來

對著我笑,那笑容穿過了蒼茫

的歲月之海,有幽深的曲折與波浪

她把口水吐在右邊地上,嘴角上揚

開始唱起了戲曲,她仿佛回到臺上

那時多美呀,她曾是名滿鄉(xiāng)鎮(zhèn)的花旦

她唱了幾句停了,聲音還回蕩在屋內(nèi)

我簡直要喜極而泣了,為她鼓掌

贊美她,她又轉(zhuǎn)身對我笑了一次

雙眼冒出喜悅的星星,仿佛聽懂了

所有的話,我?guī)缀跻惨浟?/p>

一周前,在同一張沙發(fā)上,我緊緊

握著她的手,她木然地看著遠(yuǎn)處

我端詳,思緒重復(fù)在那張嘴

卻沒有成型的言語中塌陷又枯竭

那時她女兒剛為她剃短了頭發(fā)

她弟弟和兩個兒子正站在廚房

為如何安置她這個大腦已退化

大小便都失禁的老人而起了爭執(zhí)

最后都在無聲的雷鳴中匆匆離去

夜魚的詩

致意

初冬陽光短暫,剛過午

已傾斜軟塌下去,離消隱

也就兩三盞茶的工夫

閑坐于亭,被密密匝匝的綠

環(huán)繞,高樓縫隙間射來的陽光

使得周身的一切

濃淡相宜,明暗有序

也使得虛搭的樹林花園

呈現(xiàn)出的光陰

干凈、真實,又來去無跡

上周那枝藍(lán)色繡球花

就是在你左肩后搖曳的那枝

仿佛不是萎謝了,只是向我們

致意后轉(zhuǎn)身暫離

我將記下這座山這座亭

記下每一瞬,活著的

摯愛與悲欣

夏末

她在蟬鳴帶來的寂靜里

在一所看不到風(fēng)景的房子里

想著她的風(fēng)景

初春甜,暮春濃,眼下有些說不清

也許正在冷卻,裝滿愛情的房子

租期將近

兩小時前,烈日炎炎下她路過的小區(qū)

正在做核酸檢測,長長的隊列

人們垂著頭顱,一種認(rèn)命的安靜

聒噪蟬鳴都打不破的靜

她無力關(guān)心人類,低著頭默默走過

院子里落下許多枯黃的葉子

腳下沙沙響,有一種遠(yuǎn)勝口號的慰藉

是的,世界遲早歸于寂靜

寂靜里也許什么都沒有,也許什么都有

但無論如何

她都不愿再卷入

紅楓樹下

那棵紅楓成了我們關(guān)注的焦點

百年老樹,該有多少故事

我很想和你探討,諸如

黃荊山、磁湖

以及這里的張姓原住民

據(jù)說他們就是從紅楓樹下的渡口

船行磁湖,再渡長江

然后在集市里出清魚貨

可惜這一切連同村名已被人從地圖上抹去

你也所知不多

有些含糊其詞,但你很清楚

此處地產(chǎn)房價高的來龍去脈

比如炒作、糊弄,租半個公園來

畫的餅,都是這幾年的事

濃厚的古紅楓翠蔭下

你指著隔欄外的一片低矮擁擠

“瞧,張姓人家搭蓋的違建?!?/p>

也就是說曾被古紅楓

目睹過的繁衍生息,從天經(jīng)地義

到違章搭建,也就近幾年的事

廝守

晚餐后,煎黃魚的香味還未散盡

你熄燈,泡普洱,又端來一碟荔枝

這加深了黃昏的幽暗與甜美

我們彼此倚靠,身心放松

仿佛身子底下不是一張沙發(fā)

而是一片沙粒細(xì)潤的海灘

時間可有可無,又濃厚稠密

一波波渙散,又一波波凝聚

你偶爾攬緊我,像神情嚴(yán)肅的船長

偶爾緊握一下桅桿

這賦予了我勇氣,去審視與瞭望

另一個我:她的縹緲、執(zhí)迷與昏聵

如同曲折而又漫長的海岸

椰林的陰影下,糾纏無數(shù)闊葉與藤蔓

礁石在海浪的沖刷下,不動聲色地變形

哦,那么多的隨風(fēng)而逝

但只有你,只有你的眼里閃爍我的夢境

只有你才能改變我暫居者的命運

低處

臥榻小窗邊的香樟

不受季節(jié)影響,葉子茂密

持續(xù)送來風(fēng)聲,以及雀鳥兒

細(xì)碎的咕咕聲

離香樟幾步遠(yuǎn),一棵碩大的烏桕

掛滿喀拉拉響的烏桕子

正對陽臺的則是一棵鵝掌楸

立冬后,半樹黃葉,越來越稀疏

不停飄墜,風(fēng)大些,就會飄過紅磚路

飛向?qū)γ娴臉鋮?/p>

那里有更多樹種,最外圍是一排

高低錯落的李子樹

初夏時,紫色的果實曾滿地滾落

磅礴的浪費,氣勢直逼

四周僵硬的高樓

我終于意識到低層的好處

當(dāng)晨曦或夕陽穿過無數(shù)葉片

抵達(dá)我閑握的書冊

當(dāng)深夜簌簌,當(dāng)我垂下眼簾聆聽

雨葉和奏。一種領(lǐng)受

如眾神的腳步穿過茫茫宇宙

我的痛苦不是一間黑房子

法師,此刻我正看著辦公室窗外的陽光

那些曬過的葉片

綠意比山上的淺了許多

而山下的我,也似乎比山上淺

剛才一件工作上的事,我半小時完成了

接下來,我將繼續(xù)按部就班

下班買菜,煮飯熬湯

除了不得不為了孩子,盡量避開血腥

但卻沒辦法不愛蔥姜蒜

我不想刻意改變什么

我也沒有因此感到難堪

心不安,山上山下就都一樣了吧

法師,我想不起那天在廟前,低頭望著腳下階

梯時

到底想了些什么?讓您生出憐憫

阿彌陀佛,俗世之人其實都可憐

我也不例外,掙得脫掙不脫

此消彼長,并無圓滿

那就這樣吧,我飲下的是茶還是酒,都不重要了

明日的醉意可能更不可解

我的痛苦不是一間黑房子,是一架云做的梯子

月光灑在上面

風(fēng)使它輕輕地晃動,我的

生之趣

也不分黑暗光明,只是隨風(fēng)晃動

責(zé)編:鄭小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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