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奕樊

那片郁郁蔥蔥的桑田，淌成道道河流，若梯田般環(huán)繞在心間。

奶奶每年都會養(yǎng)蠶，一到初春，她便準時領(lǐng)回蠶種。隨著年紀的增高，家人多次勸她放棄，我亦是隨聲應和，可這絲毫無法動搖她那顆堅定的養(yǎng)蠶之心。

我不理解她的堅守，周末早早趕回老家，探探原因。天剛蒙蒙亮，萬物俱寂，奶奶瘦小的身影淹沒在這片翠綠幽深的桑田中，“噠，噠……”那是葉莖被折斷的脆裂聲，緊湊而頗有韻律感。我亦一頭鉆進桑田，跟著奶奶一起采桑，抬眸，倏地看到奶奶的一個淺笑，那笑中含著辛勞與疲倦，溢著驚喜與激動。四目相對，她的眼中折射出溫暖而又期盼的光芒，不經(jīng)意間，一圏圏漣漪悄然在我的心底蕩漾開來……

采完桑葉，提去蠶房，奶奶甚是嫻熟地抓著一把桑葉，手腕輕抖，手臂微揮，均勻地鋪灑在蠶身上，鋪好后，她又俯身，細細察看蠶的長勢，口中似乎還在輕聲囁嚅些什么，“長得不錯！”奶奶的聲音如風中的羽毛輕輕飄入我耳中，晃晃悠悠墜入我心間。我點頭應著笑著，靠近奶奶，俯身細看，一條條鮮活的小生命，長得飽滿透亮，全是奶奶心血與汗水換來的結(jié)晶。此時我心中，竟不再那么抵觸養(yǎng)蠶了。

我的身上無聲無息地發(fā)生了點點變化，每次回老家，我會主動關(guān)心蠶的長勢，積極地去田中采桑，學著如何喂蠶。奶奶的笑顏越發(fā)舒展，兩代人之間的心靈距離在慢慢縮短。

“子規(guī)啼徹四更時，起視蠶稠怕葉稀?！蓖棠甜B(yǎng)蠶時那專注的背影，沒由來地心頭一熱，溫暖一絲一絲從心底沁出，像極了破繭之蝶，悄悄剪開一個春天。蠶一天天長大，我亦一點點改變，似乎明白了奶奶的堅守。過去，家中條件不好，靠著養(yǎng)蠶，家人的溫飽解決了，孩子的學費有著落了……正是這一條條的蠶兒，給了這個家庭生活的期盼和未來的希望。一年一年往復，一次一次輪回，一個個像奶奶一樣的養(yǎng)蠶人從年輕力壯的小伙、少女，變成兩鬢飛霜的老人。可他們依舊習慣在桑葉繁茂的季節(jié)里，神圣地接回蠶種，耗上心血忙上一場。蠶，已成為他們生命乃至靈魂中永不可割舍的一個部分。

青青陌上桑，拳拳故園意。我欣喜地看到自己的改變——愿意放慢生活的腳步與節(jié)奏，去了解像奶奶一樣的養(yǎng)蠶人，接受他們，陪伴他們。變，只是為了讓心與美好貼得更近，讓鄉(xiāng)情生得更濃。

‖江蘇省如皋初級中學

‖指導教師：夏年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