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協(xié)議丈夫

2022-02-22 21:43尹德朝
長江文藝 2022年2期
關(guān)鍵詞:電話

尹德朝

聊婕接到那個陌生電話時,正與馮總從一家私人小放映廳里走出來。這是冬季一個周末的夜晚,寒風(fēng)凌厲,路燈昏暗。電話里一個自稱是刑警支隊的人,詢問她明早能否過來一下,協(xié)助他們調(diào)查一樁刑事案件,并說了公安地址。她立刻就把電話掛斷了。手機里常有官方信息告誡民眾:但凡自稱公安部門的都是詐騙。但是這個電話很快又打過來:“聊婕同志,您對我個人的身份存疑可以理解,我的警號是2378XX,您可以上警民監(jiān)督網(wǎng)上查。這樣吧,我們也可以通過您的單位或社區(qū)過去找您面談,好嗎?”

他居然連她的名字都知道。

“到底什么事呀?”她開始半信半疑。

“剛才說過,希望您能協(xié)助公安調(diào)查一樁刑事案件,維護社會穩(wěn)定是咱們每一個公民的義務(wù)嘛?!?/p>

“什么案情?”

對方猶豫了一下說:“您最好還是過來一下吧?!币娝龥]有掛電話,對方還是透露說,希望能協(xié)助他們辨認一個死者的身份。

“死者?這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在調(diào)查中我們發(fā)現(xiàn)死者生前有過一段婚姻,疑似與您有關(guān),這或許可以成為案情的一個突破口,我們見面再說吧……”

“無稽之談!我從未結(jié)過婚?!睂Ψ皆挍]說完她再次掛斷電話。荒唐,簡直太荒唐了。她很憤怒,同時又感到自己渾身一陣陰冷,莫非自己被鬼纏身了?剛才她看的是一部韓國驚悚片,銀幕里那些嗜血的靈異尚未淡出大腦,現(xiàn)實中又是什么死人啦,解剖啦,莫須有的婚姻啦……這門里門外閻王小鬼真真假假鋪天蓋地,搞得她一時心驚膽戰(zhàn),不知所措。她只有緊緊抓住身邊馮老板的一條胳膊,算是得到些微弱的依靠和安慰!

馮老板正在一旁拋食紙盒里的爆米花,準確率僅有百分之十,好似一只類人犬樂此不疲地自我訓(xùn)導(dǎo)。這人曾是礦區(qū)一個外聘司機,也不知怎么一夜暴富了(有人說近期他得到一筆巨額賠款,也不知真假),眼下正處于財色雙收,得意忘形之時。他見聊婕驚恐不安,暫停進食,問:“怎么了?臉色咋這么白,誰打的電話?”

聊婕說:“說是公安局刑警支隊的。簡直莫名其妙,我還沒結(jié)婚呢,橫空飛來個老公,還是個死的。今晚可真見到鬼了。”

“公安局刑警支隊?你可別嚇我?!瘪T總的臉立刻陰沉下來:“你不會扯上什么命案吧?你還有什么瞞著我?我現(xiàn)在事業(yè)蒸蒸日上,可陪你玩不起呀?!?/p>

聊婕驚愕地看他道:“你怕什么,咱倆八字還沒一撇呢?!彼械酵熘倪@條胳膊正在向外抽動,躲躲閃閃地想離開她,這一細微舉動驟然加劇了她的孤獨和無助。她憤然推開他,弄撒了他手里的紙桶,爆米花散落一地,滿世界都是爆米花的味道。

這老男人追了她兩年,一度窮光蛋的他,誓言愿為她一生赴湯蹈火。一言為定。這是他的口頭禪。如今他財大氣粗,她卻感到靠上的這只肩膀一點也不厚實。這電話來得真好,瞬間就讓這個并無什么擔當?shù)娜爽F(xiàn)了原型,不然今晚她的處女之身穩(wěn)妥會成為他的美味夜宵。

馮老板似乎意識到自己本性暴露得有些為時尚早,到了嘴邊的肉怎么可以輕易讓她飛走呢?他趕緊重操甜言蜜語的老套路加以挽回,拍著袖口尚未摘牌的西裝:“沒有事的,哥哥我永遠做你的保護神,與你生死同榻,與魔鬼共舞?!?/p>

聊婕冷笑道:“感謝你今晚陪我看電影,也感謝剛才的電話。我疑案纏身了,不連累你,就到這兒吧,再見?!绷逆嫁D(zhuǎn)身就走。

“別別,你我風(fēng)雨同舟,我怎么可以袖手旁觀?”

“別再趁火打劫了,求你?!绷逆贾还芡白摺?/p>

馮老板緊追不舍:“我還是那句老話,為了你,我會赴湯蹈火,一言為定……”

她放慢了腳步,她畢竟是個沒什么閱歷的小女人,既扛不住男人的花言巧語,也弄不清世上的是是非非,加上此刻她膽怯又無助,明知真正可怕的并不是鬼,而是被欲望包裝的所謂愛情,但此時充斥在她四周的魍魎鬼魅,實在讓她無法充硬,她就像一根落水的草,不管眼前是個什么物體,能靠多久是多久。

馮老板見聊婕無聲,感到希望尚在,疾步上前說:“我看咱們過于敏感了,以我的經(jīng)驗,不是詐騙就是惡搞?!?/p>

恰巧這時手機又響起來,聲音就像一個炸雷,嚇得聊婕渾身一抖。

“我來?!瘪T老板俠肝義膽地接過電話,欲劈頭大罵一通:“你他媽有病……”他剛一張口,瞬間舌頭就僵在嘴里,腰一下就軟下來:“好好,對不起……”

馮老板很是機械地把電話還給她。對方正言道:“聊婕同志,請不要再掛電話,死者的結(jié)婚證件是真是假,我們正通過民政部門加緊核實,但不管你與死者有沒有關(guān)系,還是希望你能協(xié)助我們調(diào)查,澄清事實對你也有好處。再說共同維護社會治安,打擊犯罪是咱們每個公民的義務(wù)。你如果不方便我們可以過去找你,我們有你的住址登記……”

她索性拉黑了這個手機號碼。這夜,她和衣而睡,身后被馮老板硬邦邦地頂了一夜。他最終也未能如愿,凌晨掃興而去。她并非恪守節(jié)操,只是忽然覺得人要是虛假造作不踏實,什么財富啦地位啦,統(tǒng)統(tǒng)都是垃圾。

清晨,門鈴響起來,這是聊婕意料到的,她隔著貓眼見社區(qū)戴紅袖的大媽領(lǐng)著兩個民警站在門外。她打開門站在門口。兩人出示了警察證,一個中年姓王,一個青年姓劉。

“就在這說吧?!绷逆寂码p手抱胸,沒有想請他們進去的意思,再說屋里也很亂。靠前站著的中年人說:“我們昨天打過電話,感到您不是很配合,只好上門打攪了?!?/p>

中年警察灰色頭發(fā)稀稀疏疏,表情冷漠。身后青年人二十剛出頭的樣子,身著嶄新的警服,警銜和領(lǐng)帶一絲不茍,好像是個正在過制服癮的警校實習(xí)生。

聊婕依舊堵在門口:“我說過,你們找錯人了,我從沒有結(jié)過婚。讓我去見一個與我毫不相干的死人,你們有沒有考慮過一個女孩子的感受?”

警察一時無語。

站在一旁的大媽眨著混沌的眼睛,來回看著他們:“姑娘,他們可是真警察。時常來咱小區(qū),為群眾做了很多好事呢。打黑除惡,為民除害,咱們社區(qū)居民都有義務(wù)?!?/p>

聊婕懶洋洋冷笑道:“大媽,這跟他們是不是真警察沒有關(guān)系?!?/p>

中年警察道:“同志,就算找錯人,我們也要弄清找錯的理由,縮小排查范圍,這是偵破案子要走的基本程序。做個筆錄,例行公事,我們回去也好交代,是吧?”

她發(fā)現(xiàn)年輕警察正越過她的頭頂,朝屋里張望,猜想里面可能藏著什么逃犯或情人什么的,她頓生厭惡:“沒有這個必要吧。”隨后縮身欲關(guān)門。

大媽有點看不過去了,大聲說:“瞧你這丫頭,怎么不識相,說好聽點你這里叫不懂禮貌,說重點叫妨礙公務(wù),人家可是為民辦事?!?/p>

她一向?qū)Υ髬屵@類人沒有好感,當下最能瘋的就是她們,什么碰瓷啦,小偷小摸啦,都有她們的身影。此時大媽一插話,她立刻火起來:“關(guān)你什么事?你少扣帽子,老太婆!”

“怎么說話呢?沒大沒小,一個小丫頭……”大媽的嗓門真大,把樓上樓下的人都驚動了。

中年警察抬手攔住老人:“大媽你安靜。”

“你說現(xiàn)在這年輕人呦,嘖嘖嘖……”大媽咬牙切齒直搖頭,看著倆警察。

中年警察也明顯不耐煩了:“好吧,你要是不嫌事大,那就在這談吧,真費勁。小劉,你給她說。”他半是命令地叫年輕警察開始工作。自己掏煙一邊抽起來。

“我們給您打了很多次電話。”年輕警察翻開一個紙夾說:“您總是回避。是您丈夫的事……”

“我給你們說過,你們搞錯了,我沒有丈夫……”

年輕警察忍不住提高聲調(diào):“請出示您的身份證,我們在執(zhí)行公務(wù),忍耐是有限度的?!?/p>

“小劉你耐心點?!敝心昃煸谝贿叺?,又對聊婕說:“如果你要是覺得這里也不方便,我們只好強制帶你去警局了?!?/p>

“我不去?!绷逆嫉穆曇裘黠@軟下來。

大媽挑了一下嘴角,斜眼看著聊婕,像是在說,這下你不硬了吧?等進了局里你可就牛不起來嘍。她見彼此都這樣僵著,又說:“我說姑娘唉,身正不怕影子歪,你就別死心眼了,好好配合警察,你擰不過人家。你說一個姑娘家家的要是上了警車,叫旁人看見又怎能說得清,別再丟人現(xiàn)眼了?!?/p>

聊婕看了大媽一眼,覺得她說得有理。

老警察也開始打電話,說派兩個女警過來,要搜房還是怎的?

她怕了。租房里一個妙齡女子大清早被警察帶走,這下可豐富了街坊四鄰的飯后茶余的口舌了。算了,能說清的趕緊說清也是好事。

聊婕便側(cè)身讓他們進了房間。大媽也想跟著進來,中年警察攔住她說:“大姐你暫時沒事了。讓你費心了,有事我們再找你,好吧,多謝了?!?/p>

大媽嘴上說好好,卻有些不情愿離開,也不知是不放心這丫頭胡來,還是擔心警察把她帶走,一步三回頭地下樓。聊婕看一眼樓道,感到大媽的腳步在下層原地踏步。

屋里很凌亂,空間混合著洗發(fā)水、香煙和年輕女人身上的味道。兩個警察分別坐到一個舊沙發(fā)和一張塑料椅子上。進門便是客,這是家里傳給她的好習(xí)慣。她找出一次性紙杯給他們斟水:“您二位也別介意,現(xiàn)在騙子太多了?!?/p>

“可以理解,不然我們也不會這么忙,騙子總喜歡找年輕女子下手?!蹦贻p警察吹著紙杯里的茶葉笑說。中年警察提示他:“閑話少說,開始吧?!?/p>

于是年輕警察打開手里的記錄本說:“死者叫馬旭國,你認識嗎?”

聊婕搖頭,但又似乎感到有些熟識。

他把夾在記錄本里的一張照片拿出來給她看。

這一看,她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手里的紙杯差點掉到地上。

“他死了?怎么會呢?”她放下水杯,驚訝萬分地端詳著照片:“一個老實本分的小伙子?!彼械奖亲佑行┧?,一汪淚水含在眼眶里。

“很抱歉,節(jié)哀。”小警察說。

“是這樣?!敝心耆朔畔滤氨緛響?yīng)該是煤礦上的一起普通的事故,他的家人領(lǐng)了礦上的高額賠償后,正準備處理后事,又發(fā)現(xiàn)他還有一張大額保險單,便去了保險機構(gòu)申領(lǐng)死亡賠償,結(jié)果保險員發(fā)現(xiàn)死者身份證與保險單上的照片不一致,便報了案。這在礦上不算個例。接案后我們管控了尸體并對死者的住處進行了封閉,找到了你們的合影照片,還有一個結(jié)婚證,當然是否偽造還有待查實。關(guān)鍵是,我們發(fā)現(xiàn)他并不叫馬旭國,他叫羅宏新?!?/p>

聊婕捏一把鼻涕,開口問道:“他在這里根本就沒有親人,他的親人都在鄉(xiāng)下,也只有一個老母親。她母親知道嗎?那得多傷心呀?!眱傻窝蹨I從眼眶里掉下來。

案件的調(diào)查有了突破性進展。中年警察輕松地站起身,很紳士地從桌上抽出一張紙巾遞給她。

“我已經(jīng)兩年沒有見過他了。”聊婕接過紙巾說。我能幫你們做什么?聊婕一臉的愁苦,聲音細軟了許多,她回避著中年警察曖昧的眼神。中年警察夸張地做了下深呼吸,說:“你是唯一能確認他身份的人,他叫羅宏新,是嗎?”

聊婕點點頭。兩警察對視。中年警察說:“麻煩你再去一下停尸房,做進一步核實可以嗎?”聊婕又點點頭。

中年警察說:“不過這是一具面部模糊的尸體,你要有心理準備?!?/p>

兩年前那次潼菱煤礦之行讓聊婕感觸頗深。她是在與馮崗的交往中認識馬旭國的。作為人壽保險推銷員,煤礦自然是她的首選。置身于高風(fēng)險的勞動群體,保險行業(yè)本應(yīng)如魚得水,事實上這只是她的主觀臆想,買她保險的人并不多。一是來此地銷售保險的同行較多,競爭激烈到破了底線(有的女人甚至以身相許);二是礦工普遍文化水平較低,對保險受益認知不足,大多對此行業(yè)持不信任態(tài)度。

食堂和私人放映廳是礦工們較為集中的地方,她盡職盡責地活動于兩地之間。曾想試著下井,最后還是沒有勇氣坐罐籠下到那深達百米的黑暗洞窟里去。她時常穿一身合體的翻著白色衣領(lǐng)的藏藍色小西裝,雖是行業(yè)制服,腰部卻掐得緊緊的,襯托著身材尤為高挑豐滿。她雖不是一個很漂亮的姑娘,但身處以黑色為主調(diào)的雄性群體,顯得格外白凈秀麗。她主動和礦工們搭訕,發(fā)名片,不厭其煩地講述保險的種種好處險種多多任意選擇。她和礦工們坐在一起吃飯說笑,她香氣迷人開朗如花,礦工們都喜歡靠近她,嗅她身上玫瑰般誘人的體香。她是他們另一道豐美菜肴,每吃一口飯都會看她一眼,眼里看的嘴里嚼的都是她粉嫩的唇和顫顫的胸。這種效果自然是聊婕想要的,不出意外的話,再往前跨一小步,便會順理成章地進入選險種的程序:填表刷卡拍照建檔入庫搞定。

不過,她在為別人做保險時,卻能明顯感到自己正身處危險之地。那一雙雙又黑又糙的大手,在接過她遞上來的名片時也將她的手一起握住,猶如黑猩猩逮住了一只鮮嫩的小乳兔,靈掌類們只需一抬手,就會把她撕碎送進血盆大口。但她也知道,她給他們的越多,他們?nèi)氡5目赡苄跃驮酱?,而潛在的危險也會隨之增加。還有人沖他說段子:“想讓我入了你的險,先讓我嘗嘗你的鮮?!币灿腥艘槐菊?jīng)地說:“行啊,我填保單,不過我身份證不在身上,要不我?guī)闵衔宜奚崂锶ヌ畎??!?/p>

起初她信以為真??膳匀藚s哈哈壞笑,她便覺得他們不懷好意。宿舍萬萬去不得,這些欲火焚身的青壯漢子,克制力幾乎為零。她未婚,連男友都沒有,別為點蠅頭小利把肉體甚至小命搭進去。還有不少人向他求愛,很遺憾,她就是把擇偶標準降至為零,也絕不會下嫁到毫無安全感的煤窯子里去。因而,盡管她總會擺出一副勾魂攝魄的微笑,卻始終恪守自己的職業(yè)底線。這樣一來,她業(yè)績平平便在情理之中。當然也有一些礦工一時經(jīng)不住她的嬌嗲纏磨填了單子,但也僅限于此,等到掏錢的時候全落空了。

礦工們大多來自農(nóng)村,對保險的認知不高,而且往往十分偏執(zhí)。他們知道保險公司不是銀行,辛苦錢一旦交出去就不再回來,而且這錢繳得也很晦氣,說白點就是為自己積攢辦理后事的費用。身處險地之人最忌諱“死”這個字,活得好好的為啥要為死買單?倒霉事會那么巧偏偏落到自己頭上?他們彼此提醒,最好還是離這個人壽保險妹子遠點,薪水一旦被“保險”掉,比被騙更窩囊。騙是一次性的,而“保險”你得年年交,儼然就是個比礦井還黑的無底深淵。他們也看到有人入了保,死了,賠了一大筆錢,但他們不羨慕,人死了要那些錢有啥用?

聊婕在煤礦忙活了一個多月,只有馮崗和馬旭國兩個礦工成功“入保”。

馮崗就是如今一夜暴富的馮老板,四十出頭,當年也是一個煤礦打工仔,與其他人有所不同的是,他是個城里人,有一輛二手小面包車,礦主雇他為食堂采購一些油鹽醬醋蔬菜之類的后勤供需品,因而他比較自由,東跑西顛地往返于村鎮(zhèn)礦區(qū)之間。有時也往醫(yī)院運送病人或尸體啥的,當然也不耽誤他拉黑活兒嫖賭這類齷齪的零碎事。

工地很冷清,除了一家私人小放映廳基本沒啥娛樂。聊婕憋不住寂寞時常要回城里調(diào)節(jié)幾天,便免不了搭乘這輛小面包車的順風(fēng)車。閑聊中得知車主從城里跑到礦山謀生,懷揣一個做煤老板的大志,她便對這個特別愛說“一言為定”的有志“老青年”有所敬重。其實這應(yīng)該也是每一個礦工的“夢想”,遺憾“煤老板”這顆藥引子并不一定都能在所有人的肚子醞釀發(fā)酵脫胎換骨。她發(fā)現(xiàn)馮崗擅長交際,駕駛室里不時坐著幾個貌似煤礦生意人,其實都是馮崗牌桌上的賭友。

聊婕總被他約出去吃飯,開始她會矜持推辭,到底是個正經(jīng)女子,對一些社會上的人有所顧忌。但她又很矛盾,因為保險推銷本就是一個最大限度地廣識朋友的職業(yè)。她被馮崗不厭其煩地邀請多了,便在矛盾中由了他。但她始終堅持一個原則,決不喝酒也決不與他單獨吃飯。她跟馮崗吃吃喝喝也并沒有覺得虧欠于他,因為她本身就是男人的一道下酒菜,沒有她在場,那些葷腥十足的黃段子一點針對性都沒有,不刺激也不快感。他們最愛聽她發(fā)嗲一怒:一群地道的臭流氓呀,于是那淫笑幾乎要把桌子弄翻。吃飯歸吃飯,若跨出了酒桌這道門檻,她絕對不是他們的菜。后來她說什么也不去了,不想去的另一原因是那些人都是些好逸惡勞之徒。

馮崗是眾礦工向聊婕示愛的男人之一。某天他捧了一把菊花向她求愛。聊婕遠遠就嗅到有一股醫(yī)院病房的腐敗味:“這花有味,剛送尸回來吧?”

馮崗嘿嘿一笑:“應(yīng)該算送傷號吧,沒死透,救死扶傷你也嫌棄?”

她嘆息:“你說這些人要是投個險啥的,他的家人也能享他點福,男人這么拼命不就是為了妻兒老小嗎?”她欲把花還給他,“你先入個保再說吧?!?/p>

為了討她歡喜,他勉強答應(yīng)入了一個車輛剮蹭險。

聊婕不屑:“一點誠意都沒有,你也想娶我?”

馮崗討笑道:“我要是投個大的,你就能答應(yīng)我?”

她嘆息道:“兩碼事。實話跟你說,我不會嫁給一個礦工。”花被扔在地上,像碎了一塊的五彩玻璃。她感覺傷到他了,又給他留下一個毫無邊際的機會:“除非你成了煤老板。”

馮崗臉部的腮肌滾動,猶如咀嚼一條垂死的蛇:“好,一言為定?!?/p>

聊婕心里一緊,后悔不該有此承諾,覺得自己像是在慫恿誰非要干些什么似的,忙說:“別,我說著玩的。不過,你要是能幫我拉幾個客戶,我也可以幫你介紹我身邊的姐妹,她們各個都比我漂亮?!?/p>

“好,一言為定。”

“你能不能別再說這句話。”

“好的,不再說,一言為定……”

礦工馬旭國是馮崗為聊婕拉到的第一個客戶。馮崗的手段有點不太地道,他說要給馬旭國介紹個對象。當時馬旭國的眼睛就亮了,但那光芒也只是閃了一下瞬間又滅了,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拇指,在它的左邊又多出一個小指頭,畫蛇添足地給主人的外觀添了一個不小的亂。主人顯然對它十分厭惡,無時無刻都想根除它。主人曾無數(shù)次欲動用剪刀將其剪除,可是一觸碰便疼痛無比,畢竟它和其他十個兄弟一樣都連著主人的心。此時他向介紹人說:“能不能等發(fā)了工資,我上醫(yī)院把它切了再說?”

馮崗說:“沒事,那女孩不在乎,她不在乎你的手長啥樣,人老實就好?!彼f的是實話,保險推銷員只在乎客戶兜里的錢。馬旭國雖然老實卻并不傻,他知道老實在當今社會并不是什么優(yōu)點,他還知道愛情會首先死于外表缺陷的第一直觀。在農(nóng)村時他并沒有太在意,進城后這多余手指的丑陋和怪異明目張膽地凸顯出來,那倍受旁人厭惡的表情遠高于他長滿粉刺的臉。它又偏偏長在右手上,干活,用餐,端茶,握手……這個丑陋的家伙一樣都不缺席。

馮把這事告訴聊婕后,她反感他這樣做。

“你怎么能騙人家呢?”聊婕滿臉不悅。

“我不這樣說,他可能不來,先見個面再說,好嗎?”

他們?nèi)嗽谝粋€露天烤肉攤會面。這是聊婕選的,他不想讓對方多花錢。他們吃烤肉喝啤酒,聊婕竭力不去看對方。馮崗把手搭在馬旭國肩上,小聲打趣道:“怎么樣,漂亮吧?”

馬旭國始終盯著往下滴油的肉串,咧著嘴傻笑,不敢抬頭,臉紅紅的。

“以后要主動噢?!瘪T崗裝模作樣地繼續(xù)哄騙他:“人要大方,小氣的男人女人可不受待見哦?!?/p>

馬旭國一個勁點頭傻笑,嘴里的肉嚼得叭叭響。整個見面過程,馮崗一直都在擠眉弄眼地扮鬼臉,他想把一直處在埋怨中的聊婕逗笑。她很矛盾,既不想欺騙這個憨厚老實的小伙子,又不想放棄這一單保險。他除了手上多長了一個小指頭外,看上去倒比馮崗說的要精神得多,五官很端正,雖算不上帥哥,但絕不丑。這都沒關(guān)系,又不是真相親。此外他一點不傻,單聽他說出的幾句話,便斷定他是有思想的人,他說:“俺不太承認別人說俺老實,俺只是誠實,老實是性格,誠實是品格,這兩者之間是有距離的,很多人把老實和誠實搞混了,其實它們一點也不一樣,我只是一個誠實的人而已。”

就憑這句話讓聊婕臉上有了笑容,臨了她說:“先交往著看吧。不過,前提是你要入份保險,可以嗎?”

馬旭國嘿嘿一笑:“這個事馮哥已給俺說了?!彼统鲈缫褱蕚浜玫纳矸葑C和一沓錢。聊婕也從塑料夾里抽出表格讓他填,并用手機拍了他的正面照,以及家庭住址等一些入檔資料。

馬旭國寫了一陣停下來說:“我寫不好,適合哪個險種你就隨便填吧?!?/p>

這個人不會是個文盲吧?聊婕心想,她說:“代筆可以,名字您可得自己簽噢。”

馬旭國只笑不說話,自始至終掛一張干凈的笑臉,她為他選了一個不大也不小的險種,每月的工資就可以支付得起。聊婕驗他的身份證件時,覺得照片不太像他。對方一笑:“五年前照的,歲月惹的禍?!?/p>

聊婕笑了,這人身上還有幾分幽默呢。但她內(nèi)心還是疑問,五年前他應(yīng)該還是個未成年人,偏差大得有點離譜。不過這樣一張誠實的臉,嘴里的話應(yīng)該也不會有假,加上她“拉?!毙那校悴辉俣鄦?。

事后聊婕問馮崗,這個投保人難道真的會相信給他相親的事?

馮崗對她敷衍道:“他應(yīng)該不會信,他只是想趁機占點女人便宜?!边@分明是馮崗自己的丑惡行徑。

她搖頭不認同這么說。那天,她記得在馮崗上廁所時,馬旭國抬頭正眼看她,眼睛火辣辣的,就在他們目光相遇的瞬間,他突然附身向前,想湊過來親她。這太突然了。她聞到一股撲鼻而來的汗臭味,猛地往后一跳,差點被路邊石頭絆倒,隨后蹲在下水道邊吐起來。混沌中她聽到馮崗在喊:“你跑啥?回來!”她抬起頭時,看到只有馮崗一個人站在那里。

整理投保材料時,聊婕越加覺得這個馬旭國與證件照差得離譜。不過,跟客戶較真就是跟自己過不去,完成保單任務(wù)是最重要的,她便不再胡思亂想。這一年聊婕業(yè)績平平,剛一入冬她便打道回城。年末,交了房租和水電暖費,手機綁定的信用卡顯出負數(shù)。她正猶豫這工作還能不能再做下去的時候,卻接到了馬旭國的電話。她第一個念頭是此人可能要退保。這樣也好,一份疑點太多的保單,退掉它內(nèi)心也落得干凈。

“趙姑娘,打攪了,忙嗎?請你吃個飯怎樣?”

“我不姓趙,姓聊。你不用客氣,有啥事盡管說?!?/p>

“我想澄清個事,保險單上的那個身份不是我。我的身份證丟了,現(xiàn)在準備回家補辦一個,所以……”

“所以你要變更投保人?!惫徊怀鏊稀A逆碱D時感覺很累,“唉——你們這些人哪,太不靠譜了,當時你怎么不說?你這不是害我嘛,那你就盡快回去補辦吧。真是麻煩。”

她見對方欲言又止說:“你還有啥事?

“我想請你吃個飯?!?/p>

“吃啥飯,我哪有空呀?!?/p>

“聊姑娘。我發(fā)工資了,今年礦上效益好,工資加獎金一萬多嘿嘿……”

聊婕撇嘴,這跟我有啥關(guān)系,又問:“掙了這么多,是不是想再增補個新的險種呀?”

“我就是這個意思?!睂Ψ交貞?yīng)果斷,這讓聊婕很是開心,又問:“可你沒有身份證呀。”

“我這幾天就回老家辦理,不過,我想請你答應(yīng)我一個要求?!?/p>

“啥請求?”

“只要你答應(yīng),你叫我干啥我都愿意?!?/p>

“只要不是要我嫁你,其他的可以考慮?!?/p>

“當然,我知道。我們只是客戶關(guān)系,我們面談好嗎?”對方語調(diào)清晰,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知道就好。不過,入??刹皇莾簯颍腥苏f話要算數(shù)。”

“當然當然。”對方再次果斷回應(yīng)。

“有保單做,聊婕自然要去見面。馬旭國把她約到一個很不錯的咖啡廳里。洗去身上的煤灰,挺干凈的一個小伙子,他穿一件嶄新的淺灰色西裝,有些小,兩個扣子緊繃著,身上隱約有一股甲醛味,像是從這件劣質(zhì)衣服上散發(fā)出來的。由于遭受過上一次的突然襲擊,她跟他保持了足夠的距離。他要了西餐。小城的西餐與他身上的西裝相得益彰,都是冒牌貨。牛排味道還湊合,也許是自己餓了。她越過明亮的餐具器皿看他,感到他心事很重。她剛吃了幾口,對方便開門見山提出一個要求,這要求讓她做夢也想不到。他說他要回老家補辦身份證,是否能跟他一起回趟安徽老家:“路費食宿我全包,還有其他費用……”

聊婕咣當扔下餐刀:“你真搞笑,腦子進水了吧,為了你一張破單子要我跟你回老家,可能嗎?你不會想拐賣婦女吧?”

“我爸患了癌,活不了幾天了,我想讓他死前看到我有媳婦了。我絕不會讓你白去。這是五千,你要是嫌少,還可以加……”他拿出一摞人民幣,放在她面前。

“租個老婆回家過年。你還挺會趕時髦?!绷逆己吆呃湫Γ骸疤阈α恕?赡軉幔靠赡軉??”她想起身走人,可是眼前的錢又讓她起不了身。

“對不起。”他把頭埋在他那散發(fā)著甲醛味的領(lǐng)口里:“我也只是說說而已,下了好大的決心才給您打這個電話,明知道肯定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但是說出來我會好一些,現(xiàn)在沒事了……”

他滿臉尷尬,低著頭像是自說自話。

她雙手交叉在胸前看著眼前窘迫的男人調(diào)侃道:“話說得還是蠻溜的嘛,我還一直以為你是一個悶葫蘆呢,你學(xué)壞了?!?/p>

他微微抬起頭膽怯道:“就當我什么也沒說??斐燥埌?,要了這么多菜,不吃就浪費了。”

她嘆了口氣,坐下來,正言道:“你記住,我們只做保險,決不會超越這個底線你明白嗎?這頓飯我請你。”可她兜里一分錢也沒有。

“我記住了……”他突然站起來給她鞠了一躬,嚇得她臉色都變了,以為他又要故技重演,這男孩太與眾不同了。

“回家后我盡快補辦身份證。你快吃,涼了?!?/p>

聊婕不斷地唉聲嘆氣,又白來一趟。加上先前拿張冠李戴的保單,她算是白忙了:“我在你身上可沒少忙活,可一件事都沒做成,我都要扎脖子喝西北風(fēng)了?!?/p>

“要不這樣吧,”男孩說,“我先交款后補辦也行,這五千元錢先留你這里?!彼炎郎系腻X往聊婕跟前推了推:“干脆,就算我賠你的損失吧,保險另算。”

她看著眼前這錢,剛好繳齊她半年的房租。

“你不是說要做手術(shù)嗎?”聊婕看著他拿筷子的右手說。

他搖頭:“我媽說十指連心,連著她的心,她疼。我還聽人說,上帝給每個人的東西都是最合適的。”

聊婕點頭,覺得有理。

“你不覺得租個女友回家騙爹娘這很荒唐嗎?”她看了一眼桌上的錢。

我也是被迫無奈,我媽電話說,爹總是夢到我把媳婦領(lǐng)回來了,說要是能看到我娶妻生子死也值了。我下面還有個先天智障的小妹。我在外混了好多年,今年是我掙得最多的一次,所以,我想在爹還活著,了他一個心愿……

聊婕又嘆一口氣,他如果說的是真話,是個好孩子:“女人很多,你為什么要選擇我?”聊婕懶洋洋問。

“你是我來到礦上跟我走得最近的一個女人,還因為你漂亮。”

聊婕哼一聲:“隨便找個替身,還用這么挑剔?”

他憨笑:“領(lǐng)個漂亮女人回家,爹媽喜歡,村里村外也有面子。人都有虛榮心。”

聊婕哈哈一笑:“你跟馮崗真的學(xué)壞了?!?/p>

馬旭國也笑。她覺得他一點也不傻,很聰明。

手機短信響。她掏出來看:“為不影響您的通話,請您及時繳費?!彼挚戳艘谎圩郎系腻X:“你就不怕我拿了錢不還嗎?”

“我能看出你是好女人,眼睛里很干凈,就是不還也沒啥,錢嘛?!彼f。

她有些感動:“我沒那么好。這樣吧,這錢算我借你的?!彼樟怂腻X。

臨別,馬旭國又提了一個要求:“既然您不能跟我回老家,能不能和我去照相館拍張照?”

她想了想,既然把錢都裝上了,不為人家做點什么也不像話,不就是一張照片嘛,她答應(yīng)了。她不無佩服地對他說:“你真聰明,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步步為營,是不是要把我稀里糊涂地拉進你早已設(shè)計好的婚姻殿堂你才罷休?”

他嘿嘿笑說:“要真是這樣該多好。”

……

離開馬旭國后,聊婕開始后悔,拿了人家不明不白的錢荒唐,照相也很荒唐,她又趕緊打電話說:“我還是把錢退給你吧。”

他說:“我不是還要在你那里買保險嗎?錢你先留著。等我把身份證辦回來,一起算?!?/p>

他們通電話時,她的門鈴一個勁響。這是房東幾天來N次摁響門鈴了。等她交了房租物業(yè)費水電費電話費網(wǎng)絡(luò)費……錢已用掉一半,她沒有勇氣再給馬旭國回電話了。數(shù)月后,聊婕不再做保險工作。經(jīng)濟富余時,她給他打過電話,打算把錢還上,可他的電話變成了空號。轉(zhuǎn)眼兩年過去了,馬旭國再無音訊。

在去停尸房的路上,她擔心自己可能認不出他來,畢竟與馬旭國只見過兩次面,而且還是兩年前,那時他是個大活人,現(xiàn)在他又將以怎樣的面孔面對她呢?她心跳得很厲害。不過也許不是他,也許是另外的人利用了他們的“結(jié)婚照”吧,這樣的可能也是有的,要是這樣該多好呀。

年輕警員開車,她和中年警察坐在后排,他們幾乎一言不發(fā)。這給了聊婕一些反思自己的時間,她怎么會以一個妻子的身份去辨認一個與她毫不相干的死人呢?這感覺怪怪的,很荒唐很害怕還有些許的興奮。當然更重要的是,一個被無辜殺害的冤魂正等待澄清,她必須義無反顧。因為她和馬旭國都是好人……

“你也不用太害怕,”身邊的中年警察注意到聊婕一副皺著眉頭愁苦的樣子,安慰道,“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p>

年輕警察回頭說:“還有我?!敝心耆擞?xùn)斥道:“開好你的車!”

中年警察又對她說:“一塊石頭從礦頂上掉下來,砸在臉上,有些面目全非。他兜里揣著你的照片。這意味著什么?”

聊婕無語。

“他愛你,可你卻遠離他,人要講感情的……”年輕警察擰過頭來插嘴。

“開好你的車。”中年警察不太顧忌同事的面子。她似乎覺得作為警察已經(jīng)嚴重偏題,超出調(diào)查范圍。

年輕警察委屈地辯解道:“先以感情為突破口有什么不對嗎?”

中年警察沒理他,擰開一瓶礦泉水遞給聊婕。透過后視鏡,聊婕能看到年輕警察那不屑的表情。他心里一定罵道,你老了,一說愛情你就煩,可是說你老了,卻見了漂亮女人就走不動路,也不看看自己一把年紀。

停尸房里冰冷如冬。

“你要不要看他的臉?”拉出尸屜后,年輕警察在掀開蓋尸布之前,征求聊婕的意見,聊婕心跳得很厲害,猶豫一陣后,微微點頭又迅速搖頭。

“不看也罷,很慘?!蹦贻p警察說。

“不看死者的全部還叫她來干什么?掀開!”中年警察命令道。

“不用了?!绷逆稼s緊阻止道,“是他。”被單下面露出一只沒有蓋住的手。她想起曾建議過他做個手術(shù)。他說他媽不讓,十指連心,連著爹媽的心。

“確認就是你的丈夫嗎?”她微微點頭,忍不住想哭,一個從生下來就苦命的男孩。她還欠著他五千元錢。

“塌方事故發(fā)生后,”中年警察說,“礦主為了瞞報事故,很快向死者家屬做了賠付,估計五十多萬。作為妻子這些事情你可能一點也不知道吧?”

“家屬?他的家屬從安徽來了嗎?”聊婕問。

“當然是馬旭國的家屬,不是羅宏新的。馬旭國的‘家屬’們在他入礦前就弄‘丟’了他的身份證,這是蓄謀殺人的開始。”

不知怎么,她一下想到了突然暴富的馮崗。

警察繼續(xù)說:“在將要火化那天,‘家屬們’發(fā)現(xiàn)死者還有一張保險單,便貿(mào)然去領(lǐng),身份證和保險單上的照片不一致,保險公司懷疑騙保,報了警。我們在死者身上找出你們的合影照,在其住處找到了這張結(jié)婚證。您能提供您丈夫的原籍住址嗎?”

聊婕點頭,不知為什么她沒有否認死者是自己的丈夫。她掏出手機把死者老家的地址和照片找出來提供給警察。

中年警察見聊婕無比悲傷,說:“你想和你丈夫單獨待一會嗎?”

聊婕搖了搖頭。

“沒事的,想哭就哭吧,不用忍著?!敝心昃煺f。

年輕警察撇了一下嘴,把停尸箱咣當一下推進去。

后來聊婕知道,馬旭國,不,羅宏新,一直都沒有再回老家,火車票實名制,他沒有身份證,回不去。

“丈夫”的后事辦妥之后,聊婕有資格把骨灰盒抱了回來,當然還有那張“結(jié)婚證”和應(yīng)得的補償金。第二天,作為羅宏新的“遺孀”,她帶著“亡夫”的骨灰盒和補償金,按照死者生前提供給她的地址,坐上了趕赴安徽金寨縣“婆家”的火車。她心想,也不知道他父親是否還活著。

責任編輯? ?喻向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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