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徐 豪
黃昏的時候,我們來到王的宮殿。
左手執(zhí)鐮的祖先,在風中低語,俯瞰干涸的水城。
時光雕琢著山川,雕琢泥土里永恒的故事。
遙遠的花園和廣場,從清楚到模糊,那么多人撐起舟楫。
人工選育的桃子,一年年飄著果香。
它們擁有:色彩、味道和形狀。
挖掘,摸索,描摹,當守門人老去
歲月之河流經所有人的命運
──我們再次俯瞰這片美麗的水中陸地。
玉的顱骨上,一條條紋路,刻畫五千年的遙遠。
我們交出所有秘密:惶惑和敬仰。
那些飛逝的鳥,為何還盤桓沉迷于虛無的穹頂?
如果不種植,不狩獵,不打仗,那些線條勾勒出誰的臉?
碩大的落日,平行于時間。
那些花紋魅惑我們。
我們頭戴羽冠的王啊,水路已經消失!
暮色降臨,我們走向何處,去往何方?
秋天端坐在樹梢上
某些時刻,我們無名無姓,無牽無掛
黃金的騎士提著塵世里的月亮
閃電收起了刀子,涼風一陣壓過一陣
我們踩著累積的落葉,走向越來越遠的河山:
這一生如果能倒敘,如果一切能以仁慈的方式
我們也許還愛著現在的樣子
樹蔭下,悲傷很快就來,那些懷念顯山露水
足以裝下聲音里所有的沙土
燈光如黃昏,我們收割幽暗的花朵
那些魔術師和弓箭手,經過大地預言的中心
圓形的天空真像穹廬一樣
我們走過陳年舊事、煙柳畫橋
光陰被撕成兩半,城門里是被歌頌的仁慈
一匹馬跑進水中的倒影經不起推敲
末代的黃昏里,錦繡的書卷、奢靡的金粉
最孤獨的山也有同伴,名士都如過江之鯽
不要輕易懷古,每個人都會成為多余的一部分
湖面上金光閃爍,長長的流水被虛度
在月亮的銀盤下,編織狐鬼蛇仙隱匿的傳說
那些霓虹、細雨和夜鳥,在時間里飛繞
我們站在湖邊,心中的雪已經落了幾場
我曾經躲在這里,那么多金屬的聲音
輕易鉆進人間的軀體,山脈一樣俯瞰萬物
白天在云層之上,被張冠李戴
今生所遇之人,相比歡樂,更可怕的是幻影
我們頭頂天光,暴雨還在遠處醞釀
城市在下方沉默,謊言像一串串葡萄
你在哪里呢?月亮的酒盅掛在樹上
氣流在機艙外呼嘯,閃過黑色的光
短暫的時辰里,一場電影還沒結束
什么是春天?那些夢見的還未發(fā)生
地平線被折疊進碩大的口袋
那么多人沉默不語
他們不得不從山墻下走過
凍土的枯葉上,散布著細小的鹽粒
“那是沼澤,是人間的槍口,請你止步!”
他們看見叢林、麥田,看見滿天星光
那些猛獸正在蘇醒,眾生的頭顱如雨傘
在你褶皺的贊美詞里,雪很快就化了
他們沒有回頭。那些恐懼和羞恥
與一雙雙悲傷的鞋子,走過殘忍的冬天
看啊,那在泥濘的人群中孤獨的人
不知是誰掌握了夢的核心
“天就亮了,我們快一些吧!”
遙遠的火苗,是野獸的柔軟的舌頭
他們路過時看到,河水正倒著流淌
那么多永遠年輕的形象
在昨日,今日,也是明天
雪一直下,凍僵的土地
在水泥下面蜷曲著
樹木舉著來不及收起的彩色的傘
風在吹,人們在安睡
一輪隱形的月亮,懸在城市中央
那些夢境里的荒草,尋找應答的詞語
交錯的根莖,延伸向命運的掌紋
雪花落滿了靜寂的公園
奔跑的麋鹿和羊群,在各自域土
用觸角,虔誠地叩拜自然的神祇
冷空氣從山上下來,鉆進空置多年的草屋
凍碎墻角精致的花瓶
一盞盞路燈猶豫地閃爍
汽車碾過堅冰,穿過擁擠的幽暗的光
被卷起的干枯的落葉,像墜落的星星
在短暫的飛旋中尋找未明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