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鍵詞：《世說新語》 袁褧 嘉趣堂本 版本 源流

目前已知《世說新語》最早版本為唐寫本殘卷，宋代有三種版本，分別為收藏于日本尊經(jīng)閣的董弅刊本，曾為傳是樓收藏的湘中刻本和陸游刊本;元代刊本有三種，分別見藏于日本尊經(jīng)閣和臺灣省“國立中央圖書館”;在袁褧嘉趣堂本問世之前，明代正德年間還有過一種趙俊據(jù)元刊本翻刻的版本。在20世紀(jì)初唐寫本和尊經(jīng)閣本回傳中國大陸之前，因湘中刻本流傳不廣，以至至今已經(jīng)亡佚，明代以來流傳最廣的《世說新語》版本就是袁褧依據(jù)陸游刻本所刻嘉趣堂本。除了袁褧原刻之外，又有數(shù)種翻刻本。但這些版本之間關(guān)系模糊，學(xué)界關(guān)注不夠。因此，梳理袁褧嘉趣堂刻本的版本源流，對于整個《世說新語》版本系統(tǒng)的深入研究，都很有價值。故而不揣淺陋，將研究過程中所得其版本源流信息公之同好，祈方家批評指正。

嘉趣堂本的版本來源

袁褧嘉趣堂本《世說新語》刊印于明嘉靖乙未（1559年），刊印后風(fēng)行全國。袁褧在嘉趣堂本《刻世說新語序》中明確提到其所刻《世說新語》版本來源：

嘗考載記所述晉人話言，簡約玄澹，爾雅有韻。世言江左善清談，今閱《新語》，信乎其言也。臨川撰為此書，采掇綜敘，明暢不繁;孝標(biāo)所注，能收錄諸家小史，分釋其義;詁訓(xùn)之賞，見于高似孫《緯略》。余家藏宋本，是放翁?？尽Ｖx湖躬耕之暇，手披心寄，自謂可觀，爰付梓人，傳之同好。

據(jù)袁氏所記，其所刻版本來源為宋代陸游刻本。關(guān)于陸游刻本，袁褧在刻印嘉趣堂本時附載陸游本人刻印《世說新語》時跋語：

郡中舊有《南史》《劉賓客集》，版本皆廢于火，《世說》亦不復(fù)在。游到官始重刻之，以存故事?！妒勒f》最后成，因并識于卷，淳熙戊申重五日新定郡守笠澤陸游書。

陸游跋語中則交代其刻印《世說新語》的具體時間為淳熙戊申（1188）嚴(yán)州知州任上。此跋與袁褧本人序，大致明確了袁褧嘉趣堂刻本版本來源的事實(shí)。陸游淳熙刻本今已不存，賴袁褧嘉趣堂本得以保留基本面貌。

嘉趣堂本版本著錄

嘉趣堂本刊印后，在社會上流傳較廣。從清代乾隆年間開始入載藏書家目錄。

清代大藏書家、目錄學(xué)家彭元瑞等《天祿琳瑯書目后編》卷十六：

彭元瑞（1731—1803），字掌仍，一字輯五，號蕓楣（一作云楣），別署身云居士，江西南昌人。乾隆二十二年（1757）進(jìn)士，改庶吉士，散館授編修，官至侍講，擢詹事府少詹事，值南書房，遷侍郎，歷工、戶、兵、吏諸部，擢工部尚書。乾隆五十五年（1790）上《八庚全韻詩》，加太子太保、協(xié)辦大學(xué)士。謚文勤。以文學(xué)被知遇，目錄學(xué)功底極厚。根據(jù)內(nèi)廷藏書及書畫、鼎彝，輯《秘殿珠琳》《石渠寶籍》《西清古鑒》《寧壽鑒古》《天祿琳瑯》諸書。乾隆中主編《天祿琳瑯書目》及續(xù)編。前編書目10卷，400部;后編20卷，663部，各收書12258冊。曾任四庫全書館副總裁，與紀(jì)昀稱為“南北兩才子”。事跡具《清史稿》卷三百二十本傳。彭元瑞不但著錄了所藏嘉趣堂本《世說新語》的版本淵源，而且還將其與明代王世貞所刻《世說新語》進(jìn)行版本比較，充分肯定嘉趣堂本的版本價值，堪稱行家里手。

陸心源《皕宋樓藏書志》卷六十二小說家類：“《世說新語》三卷，明袁褧刊本。宋臨川王義慶撰，梁劉孝標(biāo)注。”陸心源（1838—1894），字剛甫、剛父，號存齋，晚號“潛園老人”。歸安（今浙江湖州）人。清末四大藏書家之一，咸豐九年（1859）舉人，官至福建鹽運(yùn)使，多次剿平土匪，富收藏，筑“皕宋樓”“十萬卷樓”“守先閣”三樓藏書，藏書達(dá)15萬多卷，1906年陸心源之子陸樹藩將大量藏書賣給日本巖崎氏靜嘉堂文庫。事跡具《清代七百名人傳》。

瞿鏞《鐵琴銅劍樓藏書目錄》子部小說類：

《世說新語》三卷，明刊本。宋臨川王劉義慶撰，梁劉孝標(biāo)注。是書紹興間董令升刻之嚴(yán)州者。得晏元獻(xiàn)手校本，最為精善。后陸放翁有刊本。明嘉靖間袁氏得陸本翻雕之，猶存三卷之舊。每卷各分上下，惟汪彥章所作《敘錄》二卷已闕，有紹興八年董弅原跋及袁褧序。

瞿鏞（1794—1846），字子雍，江蘇常熟古里人。瞿紹基子。歲貢生。瞿氏以藏書著名，藏書樓名鐵琴銅劍樓，擁書之多、藏書之精，與山東楊以增海源閣有“南瞿北楊”之稱。鏞秉承父志，篤志藏書，不為名利所動。傳說光緒帝欲得其一珍秘本，賞以三品京官，并給銀三十萬兩，竟不奉詔。有《鐵琴銅劍樓藏書目錄》《續(xù)海虞文苑詩苑稿》《續(xù)金石萃編稿》《集古印譜》《鐵琴銅劍樓詞稿》。事跡見同治《蘇州府志》等。瞿鏞作為藏書大家，深諳《世說新語》版本源流，他敏銳發(fā)現(xiàn)嘉趣堂本中缺少宋代以來書目中著錄《世說新語》所提到的汪藻《敘錄》，這是對嘉趣堂本版本特征的重要發(fā)現(xiàn)和說明。

沈德壽《抱經(jīng)樓藏書志》卷四十六子部小說類一：“《世說新語》三卷，明袁褧刊本。宋臨川王義慶撰，梁劉孝標(biāo)注?！鄙虻聣郏?854—1925），字長齡，號藥庵，別號窳民，世為浙江慈溪北鄉(xiāng)師橋人，祖輩皆從商，尤以藥業(yè)聞名。光緒十年（1884）游至湖州，拜謁藏書家陸心源，并登皕宋樓，得觀陸心源所藏珍本秘籍。陸心源勸他多置書。歸鄉(xiāng)后，遍搜書肆，兼采舊藏書家，相繼16年不做他事，唯書是求。遇有不成卷帙及其亡版者，自費(fèi)出資請人傳抄。自稱雖無巨資購書，則唯自奉儉約。民國間，又從上海書商購回前鄭性“二老閣”散失之藏書萬卷，先后所積至35000余卷，藏于“抱經(jīng)樓”中。又仿湖州陸心源《皕宋樓藏書志》體例，著《抱經(jīng)樓藏書志》64卷。事跡見其本人《抱經(jīng)樓藏書志自序》等。

嘉趣堂本基本版式與遞藏

《中國古籍善本總目》子部雜家類著錄：“《世說新語》三卷，劉宋劉義慶撰，梁劉孝標(biāo)注。明嘉靖十四年袁褧嘉趣堂刻本?！薄侗本﹫D書館古籍善本書目》著錄：“《世說新語》三卷，劉宋劉義慶撰，梁劉孝標(biāo)注。明嘉靖十四年袁氏嘉趣堂刻本，三冊?！?/p>

該本三卷，為明代以來通行版本，或三冊，或六冊，首頁為袁褧嘉靖乙未（1535）序。次頁為“世說新語目錄”，頂格，目錄上卷上低兩格（下同）為“德行”“言語”，上卷下為“政事”“文學(xué)”，中卷上為“方正”“雅量”“識鑒”，中卷下為“賞譽(yù)”“品藻”“規(guī)箴”“捷悟”“夙慧”“豪爽”，下卷上為“容止”“自新”“企羨”“傷逝”“棲逸”“賢媛”“術(shù)解”“巧藝”“寵禮”“任誕”“簡傲”，下卷下為“排調(diào)”“輕詆”“假譎”“黜免”“儉嗇”“汰侈”“忿狷”“讒險”“尤悔”“紕漏”“惑溺”“仇隙”。再次頁為《高氏緯略》。后頁為正文，正文首頁首行頂格題“世說新語卷上之上”，第二行低九格署“宋臨川王劉義慶撰”，第三行低九格署“梁劉孝標(biāo)注”，第四行低三格署“德行第一”，第五行頂格開始正文。正文大字十行二十字，小字占大字一行，雙行二十字。每卷上下末頂格署“世說新語卷上之上終”。書末有紹興八年董弅跋，淳熙戊申陸游跋，均低二格。末頁倒數(shù)兩行低四格署“嘉靖乙未歲吳郡袁褧嘉趣堂重雕”。各地藏本多為未經(jīng)翻刻和沒有批校，只有藏家印章的素本，筆者所見有代表性者有以下四種，二種藏北京國家圖書館。

徐光濟(jì)紫來閣藏本。徐光濟(jì)（1866—1935），民國著名詩人徐志摩之叔父，藏書家。字蓉初，一字申如，號寅庵，浙江海寧硤石鎮(zhèn)人。世代經(jīng)商，家道富饒，至其父徐星匏先生時，開始注重收藏，廣收古籍善本。光濟(jì)繼承父業(yè)，喜愛收藏，筑“紫來閣”藏書萬卷，多達(dá)數(shù)千冊。清末民初正值歷史變革之際，故家藏書多有散佚，他則廣為收羅，如吳騫“拜經(jīng)摟”、陳鳣“向山閣”舊藏流散之時，他收到了一部分。他的藏書在1949年前后散失。黃裳先生曾在《春夜隨筆·記徐紹樵》中有記載，“紫來閣”藏書大多是清刻本，幾乎每冊都有吳騫、陳鳣的收藏印記、手跡，這批硤石所出的書，還有宋書棚本王建詩和閔刻附圖本曲本。和陳乃乾、楊復(fù)等版本學(xué)家往來密切。有藏書印“得此書，貴能讀，若徒藏，不如賣”“谷水紫來閣徐氏印”。事跡見《中國藏書家通典》。所藏嘉趣堂本《世說新語》未見《北京圖書館古籍善本書目》著錄，其本版式同基本版式，首頁首行“刻世說新語序”下鈐“北京圖書館”“荄盦漫士”兩枚印章?！扒D盦漫士”其人未詳。第二頁首行“世說新語目錄”下鈐枚印章“谷水紫來閣徐氏印”“徐光濟(jì)私印”，均為徐光濟(jì)本人藏書印。

瞿鏞鐵琴銅劍樓藏本。該本瞿鏞所著《鐵琴銅劍樓藏書目錄》小說類著錄：“《世說新語》三卷，明刊本。宋臨川王劉義慶撰，梁劉孝標(biāo)注。是書紹興間董令升刻之嚴(yán)州者。得晏元獻(xiàn)手校本，最為精善。后陸放翁有刊本。明嘉靖間袁氏得陸本翻雕之，猶存三卷之舊。每卷各分上下，惟汪彥章所作《敘錄》二卷已闕，有紹興八年董弅原跋及袁褧序?！痹摫臼醉摰谝恍袨樵暋妒勒f新語序》，書名下鈐“鐵琴銅劍樓”章，為瞿紹基家族藏書印章。頁下方鈐“北京圖書館”章。正文首行“世說新語卷上之上”文字下鈐“鐵琴銅劍樓”“孫震之印”“天威”“別號荊臺”四枚印章。孫震字天威，別號荊臺，常熟（今屬江蘇）人。卷末上頁董弅跋后鈐“鐵琴銅劍樓”章，下頁陸游跋原缺，乃手書所補(bǔ)。該本現(xiàn)歸中國國家圖書館。

除以上二本外，此本中國大陸收藏單位有：中國國家圖書館、中國社科院歷史所、上海圖書館、上海師大圖書館、天津圖書館、河北大學(xué)圖書館、山東省圖書館、南京博物院、湖南省圖書館、四川省圖書館、重慶市圖書館。

另外兩種存臺灣“國立中央圖書館”?！杜_灣國立中央圖書館善本古籍書目》子部小說家類著錄：“《世說新語》三卷六冊，送劉義慶撰，梁劉孝標(biāo)注，明嘉靖乙未（十四年）吳郡袁氏嘉趣堂刊本。”該書目著錄此本相同版本共四種，未標(biāo)明四者差別。筆者所見二種：

嘉業(yè)堂藏本。該本版式全同基本版式，為嘉趣堂初刻本。首頁首行“刻世說新語序”欄上鈐章為“御賜抗心希古”，未詳所出。欄內(nèi)第二行鈐長方朱文印章“吳興劉氏嘉業(yè)堂藏書記”，是為清末民初藏書家劉承幹藏書章。劉承干（1881—1963），字貞一，號翰怡、求恕居士，晚年自稱嘉業(yè)老人，浙江省吳興縣（今湖州市）南潯鎮(zhèn)人，近代著名的藏書家與刻書家。當(dāng)時著名的藏書家盧氏抱經(jīng)樓、莫氏影山草堂、朱氏結(jié)一廬、丁氏持靜齋、繆氏東倉書庫散出之書，多為劉氏所收。藏書六十余萬卷，曾于南潯鎮(zhèn)居所小蓮莊內(nèi)，置“嘉業(yè)堂”藏書樓貯書。1911年，劉氏舉家定居上海，日常所購善本分貯嘉業(yè)堂及滬寓?？谷諔?zhàn)爭爆發(fā)后，劉氏將嘉業(yè)堂藏書中的精華遷至上海。20世紀(jì)30年代始，劉氏開始出售部分古籍善本，此本當(dāng)在此期間流入臺灣。同頁下部鈐有“淡泉”“大司寇”兩枚粗筆朱文印章，未詳所出。事跡見《中國藏書家通典》。第二頁“世說新語目錄”下鈐“江陰金氏粟香室藏”，乃清末金武祥藏書印。金武祥（1841—1924），清末藏書家、詩人，原名則仁，字溎生，號粟香，又號菽香，別署一厈山人、水月主人等，江蘇常州府江陰縣（今江陰市）人。光緒五年（1879）以“捐班”至粵候補(bǔ)。后陸續(xù)入兩廣總督曾國荃幕府，任署廣東赤溪直隸廳同知等職，并有機(jī)會和張之洞敘文獻(xiàn)之事。光緒二十二年（1896），歸故里后，從事著述和刻書。辛亥革命以后，僑寓上海，以購書、藏書、編書、刻書為業(yè)。室名“粟香室”“陶廬”。未詳所出。事跡見《中國藏書家通典》。第四頁正文首行“世說新語卷上之上”欄上鈐“國立中央圖書館收藏”朱文印章，欄內(nèi)首行下鈐“溎生”印章，為金武祥章。第二行鈐“吳興劉氏嘉業(yè)堂藏書記”?？芍吮鞠群蠼?jīng)金武祥、劉承幹收藏后歸臺灣“國立中央圖書館”。

怡府藏本。該本版式全同嘉趣堂初刻本基本版式。無“刻世說新語序”，從“世說新語目錄”開始。首行目錄下鈐“明善堂覽書畫印記”“安樂堂藏書記”“大韶真玩”“大石史”四方印章。前兩方為清愛新覺羅·弘曉印章。愛新覺羅·弘曉（1722—1778），字秀亭，號冰玉道人，清朝宗室，滿洲正藍(lán)旗人，清朝第二代怡親王，康熙皇帝之孫，怡賢親王胤祥第七子，清朝著名藏書家、詩人。嗜典籍，建藏書樓九楹，積書充棟，名“樂善堂”，又有“明善堂”“安樂堂”。事跡見《清史稿》卷一百六十四本傳。其怡府藏書長達(dá)百余年，所收多宋元善本。徐乾學(xué)、季振宜所得毛晉、錢曾舊藏多為弘曉所得。同治末年其藏書始散落于民間。藏書鈐有“怡府世寶”“安樂堂藏書”“明善堂覽書畫印記”“御題明善堂印”“忠孝為藩”“怡親王寶”“綸音好書猶見性情醇”“天語盡職從知忠”“似太古齋珍藏金石書畫印”等印章十多枚。著有《明善堂集》。“大韶真玩”“大石史”二章未詳所出。

嘉趣堂本翻刻本版式與遞藏

嘉趣堂本刊印后，在社會上產(chǎn)生了巨大影響。不少書商據(jù)以翻刻，更加擴(kuò)大了其版本源流和影響。這些翻刻本主要有：

（一）太倉曹氏刊本

該本為明嘉靖四十五年（1566）太倉曹氏據(jù)袁褧嘉趣堂本翻刻本。目前筆者所見有四個版本，兩種版式。兩種版式的區(qū)別在于書前是否有袁褧序及《高氏緯略》后是否標(biāo)識“太倉曹氏”刊刻。

有袁序和標(biāo)識本有北京大學(xué)本和華東師范大學(xué)本。

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藏本，《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藏古籍善本書目》著錄：“《世說新語》六卷，劉宋劉義慶撰，梁劉孝標(biāo)注。明嘉靖四十五年（1566，序）太倉曹氏重刻袁褧本，六冊?！痹摫救恚鶅?，頁十行，行二十字，與嘉趣堂本同。首頁首行頂格為袁褧“刻世說新語序”，第二行署“吳郡袁褧撰”，第三行開始頂格正文。序文后為目錄，同原刻本。目錄后為《高氏緯略》文字，文末署“太倉曹氏沙溪重?！?。目錄后為正文，首行為“世說新語卷上之上”，下鈐“北京大學(xué)藏”“曾留吳興周氏言言齋”。言言齋為民國藏書家周越然藏書樓號。周越然（1885—1962），民國藏書家。本名周之彥，字越然，以字行，別署走火，浙江吳興人。清末諸生，南社社員，曾任商務(wù)印書館函授學(xué)社副社長，兼英文科科長，以編著《英語模范讀本》聞名。因其喜愛收藏小說、彈詞和評話之類圖書，這些圖書均屬“言”部，遂將藏書樓名為“言言齋”。事跡見《文獻(xiàn)家通考》。該本卷末陸游跋語后題“嘉靖丙寅太倉曹氏重刊”。傅增湘《藏園群書經(jīng)眼錄》卷九子部“雜記”言及該本版式：

《世說新語注》三卷宋劉義慶撰，梁劉孝標(biāo)注。卷各分上下。

明嘉靖十五年太倉沙溪曹氏重刊袁褧刊本，十行二十字。宋諱不避。目后題“太倉沙溪曹氏重?！币恍?。（乙卯）

據(jù)傅氏所錄，當(dāng)即北京大學(xué)藏本。（附記：此版本信息蒙北京大學(xué)關(guān)靜、魏蓉同學(xué)代為抄錄版本信息，描摹印章內(nèi)容，謹(jǐn)致謝意。）

華東師范大學(xué)圖書館藏本，《中國善本古籍書目》雜家類著錄。該本三卷，版式與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藏本相同，書前有袁褧“刻世說新語序”，目錄后《高氏緯略》文后署“太倉曹氏沙溪重?！保摫揪砟┤表?，無陸游跋語，未知陸游跋語后是否題“嘉靖丙寅太倉曹氏重刊”。該本有嚴(yán)復(fù)批校，首頁首行袁褧“刻世說新語序”下鈐有“華東師范大學(xué)圖書館藏書章”“侯官嚴(yán)復(fù)”“幾道”三枚印章，按嚴(yán)復(fù)字幾道，故后二章均為嚴(yán)復(fù)本人藏書章。該本收入《華東師范大學(xué)圖書館館藏嚴(yán)復(fù)批校本》，2019年上海人民出版社、上海書店出版社影印出版。（附記：此版本蒙華東師范大學(xué)圖書館胡曉明館長、古籍所羅爭鳴教授協(xié)助提供影印本復(fù)印件暨排印釋讀本，謹(jǐn)致謝意。）

無袁序和標(biāo)識本有中國科學(xué)院藏本和臺灣“國立中央圖書館”藏本。

中國科學(xué)院圖書館藏本。中國科學(xué)院圖書館編《中國科學(xué)院圖書館藏中文善本古籍書目》子部雜家類著錄：“《世說新語》三卷，劉宋劉義慶撰，梁劉孝標(biāo)注。明嘉靖四十五年太倉曹氏刻本，六冊一函?！痹摫緹o袁褧“刻世說新語序”，開篇首頁首行為“世說新語目錄”，下依次為“葉啟勛”“定侯所藏”“拾經(jīng)樓”“長白敷槎氏堇齋昌齡圖書印”“楝亭曹氏藏書”“葉啟發(fā)讀書記”六枚印章?！叭~啟勛”“定侯所藏”“拾經(jīng)樓”均為葉啟勛藏書章。葉啟勛（1900—？），現(xiàn)代知名藏書家。字定侯，號更生、南陽轂人，湖南長沙人。葉德輝三弟葉德炯次子。性喜收書，以藏書知名，亦通曉目錄學(xué)。家有藏書樓名“拾經(jīng)樓”，藏書達(dá)十多萬卷。事跡見《中國藏書家通典》。“長白敷槎氏堇齋昌齡圖書印”為清代藏書家富察昌齡藏書章。富察昌齡先世居長白山（今東北境內(nèi)）。字敷槎，號堇齋。為傅閣峰尚書鼐之子，曹楝亭之甥。官編修學(xué)士。性耽書史，所居稻香草堂，積書萬卷。曾筑謙益堂，丹鉛萬卷，錦軸千簽，為一時之盛。所藏典籍多精華善本，勝于納蘭性德通志堂藏書。曹寅楝亭藏書多歸其所有。事跡見《中國藏書家通典》。“楝亭曹氏藏書”為曹寅藏書章。曹寅（1658—1712），字子清，號荔軒，又號楝亭，又號雪樵，內(nèi)務(wù)府正白旗包衣，《紅樓夢》作者曹雪芹祖父。清朝康熙時大臣、皇商。官至通政使，管理江寧織造，巡視兩淮鹽漕監(jiān)察御史。善詩能文，喜藏書匯刻，有《楝亭五種》《楝亭藏書二十種》等。事跡見《清史稿》四百八十五本傳。葉啟發(fā)為葉啟勛弟，字東明，亦喜藏書。第二頁上目錄后為“高氏緯略”，文后題“太倉曹氏沙溪重?！保c北大本同。第三頁正文首行“世說新語卷上之上”下依次鈐有“石林復(fù)齋”“東明所藏”“葉啟潘藏”“楝亭曹氏藏書”“葉啟發(fā)氏藏書”“長白敷槎氏堇齋昌齡圖書印”“中國科學(xué)院圖書館藏”“朱深私印”等印章八枚?！笆謴?fù)齋”其人不詳，“東明所藏”為葉啟發(fā)印章，葉啟潘其人事跡未詳，但葉德輝的《觀畫百詠》一書中，有葉啟潘為其作跋。聯(lián)系到上文所書葉啟勛、葉啟發(fā)與葉德輝的關(guān)系，想必葉啟潘與他們同輩，乃葉德輝晚輩后人。朱深（1879—1943），字博淵，河北霸縣人。民國時歷任大理院總檢察長、內(nèi)閣司法總長、京師警察總監(jiān)等職?？箲?zhàn)爆發(fā)后在偽華北臨時政府任議政委員會常務(wù)委員、偽法制部部長、偽華北政務(wù)委員會委員長等職，淪為漢奸。事跡見《中國藏書家通典》。該本卷末陸游跋語后無“嘉靖丙寅太倉曹氏重刊”題署。（此本蒙中國科學(xué)院圖書館羅琳主任、莫曉霞老師提供版本書影，謹(jǐn)致謝忱。）

臺灣“國立中央圖書館”藏本。臺灣《國立中央圖書館善本書目》子部小說家類著錄：“《世說新語》六冊，宋劉義慶撰，梁劉孝標(biāo)注。明嘉靖丙寅（四十五年）太倉曹氏刊本?！痹摫疽酂o袁褧“刻世說新語序”，開篇首頁首行為“世說新語目錄”，下依次為“國立中央圖書館藏”“棲園球藏”“歸化”等三枚印章?！皸珗@”其人未詳，清代有名王西溥者，字益仲，號棲園，仁和（今浙江杭州）人，未知是否其人?！皻w化”為葉德輝藏書章。第二頁、第三頁首行下均鈐有“國立中央圖書館藏”。該本卷末陸游跋語后無“嘉靖丙寅太倉曹氏重刊”題署。

綜上可見，目前題為太倉曹氏刊本有兩個系統(tǒng)。帶有袁序和“太倉曹氏”題署的兩個版本可以確定為太倉曹氏刊本。至于缺少袁序和“太倉曹氏”題署的兩個版本何以被錄為“太倉曹氏”，尚不得而知。如果能有證據(jù)證明它們確為太倉曹氏刊本，則太倉曹氏刊本刻印非只一次;如果不能，則缺少袁序和題署的兩個版本還應(yīng)回到袁褧嘉趣堂刊本大系統(tǒng)中去考察。

除以上四個版本外，據(jù)《中國古籍善本總目》子部雜家類，唐山市圖書館、南京圖書館、浙江圖書館、湖北省圖書館、臺灣“國立中央圖書館”還有第二部太倉曹氏刊本。

（二）趙氏野麓園刻本

《中國古籍善本總目》子部雜家類著錄：“《世說新語注》三卷劉宋劉義慶撰，梁劉孝標(biāo)注。明萬歷二十五年趙氏野麓園刻本，十行二十字，白口左右雙邊?！鄙虾D書館、遼寧圖書館收藏。但上海圖書館原藏此本原書已不存，賬本記載該書“已退回”。蓋該本原為私人所藏，曾一度入藏上海圖書館，后退回原藏主。原藏主身份待考。（感謝上海圖書館刁青云老師提供信息）

傅增湘《藏園群書經(jīng)眼錄》卷九子部“雜記”言及該本：

《世說新語注》三卷

明嘉靖十四年袁褧嘉趣堂刊本，目后加篆文牌子二行，文曰：

萬歷丁卯夏且月

趙氏野麓園重校

清何焯據(jù)宋刊本?？保邪希?/p>

康熙庚子五月借蔣子遵校本略加是正。子遵記其后云：“戊戌正月得傳是樓宋本校，淳熙十六年刊于湘中者，有江原張演跋。舊為南園俞氏藏書，有耕云俞彥春識語，上黏王履約還書一帖，雖多訛脫，然紙墨絕佳，未知放翁所刊原本視此如何也?！辈⒊?，使余兒知所自來。老民孟公書。鈐有“震巖老人”“天累子孫”“漢留侯裔”“原名拱端字孟公”“居圓”“煙霞洞天圖書”“張弓之印”“引六興機(jī)”“逸民徒”各藏印，皆張氏印也。又有“秦伯敦甫”“石硯齋秦氏印”二印。（羅叔言藏書。已未。）

據(jù)傅氏記錄，此本似據(jù)袁褧嘉趣堂原刻本重印，但“萬歷”無丁卯年，丁卯年在天啟六年，萬歷二十五年為丁酉年。而何焯據(jù)宋刊本?？北舅玫妆緸椴┕盘帽?。故傅氏此語尚有疑竇。待考。

（三）王氏湘云堂印本

王氏湘云堂印本為袁褧嘉趣堂刻本翻印本，該本首頁為袁褧序，次頁為目錄，再次為《高氏緯略》，后為正文。正文末為董弅跋、陸游跋。與嘉趣堂原版相比較，該本有兩處變動：一為剜去末頁“嘉靖乙未歲吳郡袁褧嘉趣堂重雕”一行，二在書前《高氏緯略》文后增刻“萬歷丙子歲云間王氏湘云堂印行”一行。筆者所見所聞有三種藏本。

程慶華跋本?！吨袊偶票究偰俊纷硬侩s家類著錄：“《世說新語注》三卷劉宋劉義慶撰，梁劉孝標(biāo)注。明萬歷四年王氏湘云堂印本。清程慶華跋?！辈厣虾D書館。該本首頁欄上鈐長方圖案印章“御賜清愛堂”，此章為清代大藏書家鮑廷博所有。鮑廷博（1728—1814），字以文，號淥飲，又號通介叟，祖籍安徽歙縣長塘，故世稱“長塘鮑氏”，隨父鮑思詡居杭州。曾一度遷居桐鄉(xiāng)縣青鎮(zhèn)（今烏鎮(zhèn)）楊樹灣，實(shí)際生活于杭州一帶。家世經(jīng)商，殷富好文，父鮑思詡，不惜巨金求購宋元書籍，筑室收藏，取“學(xué)然后知不足”義，名其室為“知不足齋”。以進(jìn)獻(xiàn)“四庫全書”善本眾多獲乾隆嘉賞。事跡見清阮元《知不足齋鮑君傳》（《揅經(jīng)室二集》卷五）。該本首頁首行“刻世說新語序”下鈐“上海圖書館”“鞠氏”“子吳寶之”三枚印章，后兩枚印章出處未詳。第二頁欄上鈐“燕庭藏書”印章，欄內(nèi)首行“世說新語目錄”下鈐“結(jié)一廬藏書印”。“燕庭藏書”為劉喜海藏書印章，劉喜海（1793—1852），字吉甫，號燕庭，山東諸城人，其叔為清代著名官員、書法家劉墉。劉喜海本人為著名錢幣收藏家、金石家、藏書家。嘉慶二十一年（1816）舉人，累官至浙江布政使。其收藏特色為宋本書和高麗本古籍、古碑拓本，以及金石古錢幣等。藏書齋名嘉蔭簃、味經(jīng)書屋、十七樹梅花山館、來鳳堂等。有御賜“海岱高門第”之稱。事跡見《山東通志》卷一百七十五、《續(xù)修諸城縣志》卷一本傳。“結(jié)一廬”則為清代朱學(xué)勤藏書齋號。朱學(xué)勤（1823—1875），字修伯，清朝官吏、藏書家，清仁和（今杭州余杭區(qū)）塘棲鎮(zhèn)人。朱學(xué)勤政事之余以搜羅古籍善本著稱，家有“結(jié)一廬”，藏書甚豐。將其藏書編成《結(jié)一廬書目》。與豐順丁禹生、長沙袁漱六以士大夫三大藏書家聞名于海內(nèi)外。藏書大多來自長洲顧源的“藝海樓”和同里勞格的“丹鉛精舍”;亦有于英法聯(lián)軍侵陷北京時，購得從怡親王府散出之書?！督Y(jié)一廬書目》中，宋、元、明三代刊本和精鈔本有數(shù)百種之多。著有《結(jié)一廬遺文》二卷。在戶部任職期間，撰有《國用歲出歲入總數(shù)考》，后閻敬銘據(jù)以編纂《光緒會計錄》。事跡見張佩綸《朱公神道碑》（《澗于集文集》卷上）。該本第四頁首行“世說新語卷上之上”正文下鈐“徐乃昌讀”“程慶華印”“七云”三枚印章，此行上鈐有“劉喜?！薄把嗤ァ眱擅队≌隆Ｐ炷瞬?866—1946），字積余，號隨庵，安徽南陵縣人。清光緒十九年（1893）舉人，江蘇候補(bǔ)知府，官至江南鹽法道兼金陵關(guān)監(jiān)督。辛亥以后居上海，家富藏書，以藏書、刻書、坊碑及收藏金石古器物著名。室名“積學(xué)齋”“積余齋”“隨庵”“小檀欒室”“鏡影樓”等。藏印有“積學(xué)齋”“徐乃昌印”“南陵徐氏”“積學(xué)齋鎮(zhèn)庫”“徐乃昌曝書記”“南陵徐乃昌審定善本”“積余秘籍識者寶之”“徐乃昌馬韻芬夫婦印”“南陵徐乃昌?？苯?jīng)籍記”等。事跡見繆荃孫《藝風(fēng)堂文漫存·乙丁稿》卷二《積學(xué)齋藏書志序》等。程慶華，字實(shí)父，工詩善書，清代嘉慶間江蘇吳江人，著有詩集《靜泰居詩鈔》。事跡附見《續(xù)碑傳集》卷十六其父程邦憲碑志?！捌咴啤币酁槌虘c華印章（詳后）。卷末有清程慶華跋：“《世說新語》六冊，嘉慶丁丑返自滇南，顧南雅外舅持賜。慶華藏識。六月望時，京郊宣武門內(nèi)太平橋?！蔽膬?nèi)“慶華藏識”處鈐有“慶華”白文印章，文后鈐有“七云”“蹔孝止萬里”，當(dāng)為程慶華印章。觀以上藏印，可知此本遞藏順序大致為：鮑廷博、劉喜海、朱學(xué)勤、程慶華、徐乃昌。（此本蒙上海圖書館刁青云老師提供版本書影，謹(jǐn)致謝忱。）

（四）潘介繁藏本

李盛鐸《木犀軒藏書題記及書錄》子部小說類著錄此本：

《世說新語》三卷明刊本。目錄后有“萬歷丙子（四年·1576）歲云間王氏湘云堂印行”一行。有“潘氏桐西書屋之印”朱文方印，“不遠(yuǎn)復(fù)齋”朱文方印，“茮坡私印”朱白文方印。

鈐章均為近代藏書家潘介繁藏書章，乃為潘氏所舊藏。潘介繁（1829—1893）清藏書家。字谷人，號茮坡，亦作椒坡，又號桐西，江蘇吳縣（今蘇州）人。咸豐二年（1852）順天舉人，候選國子監(jiān)學(xué)正，任湖北咸寧、麻城知縣，遷直隸州知州，湖南茶陵知州等職。其家族為藏書世家，曾祖潘奕雋、祖父潘世璜、父潘希甫藏書甚多，與潘祖蔭為從兄弟。曾收購有“三松堂”舊書甚多，家有藏書樓為“桐西書屋”。世守藏書。藏書在咸豐十年（1860）遭遇大火后，焚毀不少。胡鳳丹曾題詩有：“厄運(yùn)超塵劫，殘編僧蠹魚。洞庭波縹緲，林屋樹蕭疏?？墒驱埻?，精靈護(hù)秘書?！钡芘私殪?，知名藏書家。有“潘氏桐西書屋之印”“潘椒坡”“潘氏淵古樓藏書記”“茮坡藏書”“茮坡潘介繁珍藏之印”“崦西草堂潘茮坡圖書印”“庚申劫火之余”“江城薄宦”“澄懷觀道”“潘茮坡一遭寇難一遭火劫后重置之書”等。撰《桐西詩屋詩抄》一卷、《文抄》一卷。子潘志萬（1849—1899），字子俁，號碩庭，繼承藏書并全力守藏，其藏書印有“志萬印信”“碩庭范齋”“臨頓里民”“潘志萬長壽印”等。著《蘇州金石志》《書籍碑版題跋偶錄》等。事跡見胡鳳丹《退補(bǔ)齋詩存》二編卷六《題潘椒坡介繁大令〈鄧尉讀書圖〉》。據(jù)《中國古籍善本總目》，知遼寧圖書館收藏王氏湘云堂印本，或即此本。

美國伯克利加州大學(xué)藏本?！栋乜巳R加州大學(xué)東亞圖書館中文古籍善本書志》著錄。該本版式同潘介繁藏本，除該東亞圖書館藏書印章外，無其他遞藏印章。

（五）毛氏金亭刻本

《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館藏古籍善本書目》子部小說家類著錄：“《世說新語》六卷，劉宋劉義慶撰，梁劉孝標(biāo)注。明嘉靖毛氏金亭刻本。”此本唯見北京大學(xué)收藏。其版式與嘉趣堂基本版式略同，唯剜去末頁“嘉靖乙未歲吳郡袁褧嘉趣堂重雕”一行，書前《高氏緯略》文后增刻“毛氏金亭”一行。書后有曹貫之跋語，述及版本淵源：

《世說新語》嘉靖本有三，最先者為袁刻，余為沙溪曹永叔刻及毛氏金亭刻。曹刻晚于袁刻三十一年（有袁序與曹跋可證），但不知此刻在曹刻先后也。庚辰春月武清曹貫之識。（此跋為北京大學(xué)潘建國教授代為抄錄，謹(jǐn)致謝意?。?/p>

曹貫之其人事跡未詳，唯以此本知其人。該本系曹貫之據(jù)傳是樓藏宋本校錄本，殊為珍貴。

袁褧嘉趣堂刻本除以上所述原刻本和翻刻本外，還有很多以之為底本的批校本和題識題跋本。限于篇幅和性質(zhì)，另文再敘。

作者：寧稼雨，南開大學(xué)英才教授，博士生導(dǎo)師，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xiàng)目“全漢魏晉南北朝小說輯校箋證”首席專家。主要從事中國古代小說、古代文學(xué)與文化、中國敘事文化學(xué)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