暨江

晨曦映照下的上海灘街頭，報童正在叫賣著當日的《申報》，這是民國時期上海街景中常見的一幕。風靡一時的《申報》，不僅見證了近代中國紛繁復雜的政治圖景，也記錄了街頭巷尾的趣聞逸事。走過了77年風霜歷程的《申報》，在2022年迎來了創(chuàng)刊150周年紀念。讓我們穿越回《申報》的那個時代，從泛黃的故紙堆中擷取些許故事和圖片，讓那些重大歷史事件與人物生活片段重新鮮活起來。

1872年4月30日，《申報》（原名《申江新報》）在上海公共租界內創(chuàng)刊?！渡陥蟆凡⒎巧虾┌l(fā)行的第一份報紙，早在1850年，寓居上海的英國商人亨利·奚安門就創(chuàng)辦了一份英文報紙，名為《北華捷報》，后易名《字林西報》，主要刊載通訊報道、時事新聞及有關中國的軍事情報，是近代上海出版時間最長、影響最大的外文報紙。

在西方人辦報的帶動與影響下，在滬華人開始熱衷辦報辦刊。1857年，首份中文刊物《六合叢談》問世出版?！读蠀舱劇肥墙虾Ｊ追萦芍袊藚⑴c創(chuàng)辦的中文報刊，開創(chuàng)了由外國人出面、中國人辦刊的新模式。之后，字林洋行于1861年出資創(chuàng)辦了《上海新報》，成為上海最早的中文報紙。由于創(chuàng)刊時恰逢太平天國運動如火如荼之際，因此在上海的發(fā)行量較大。

標志著上海新聞報刊事業(yè)進入嶄新階段的當屬《申報》?！渡陥蟆纷钤缬捎倘嗣啦閯?chuàng)辦，美查以商業(yè)起家，先后經營過茶葉、布匹等生意。不久，他的茶葉生意虧損較大，走投無路之際，美查接受了買辦陳賡莘的建議，開始涉足報業(yè)。緣于《上海新報》的發(fā)行量較大，在滬上頗有名望，投資者也是賺得盆滿缽滿，美查頓覺投資辦報確實是賺錢的捷徑。1872年4月30日，美查邀集其他英國投資商出資1200兩白銀，共同在上海創(chuàng)辦了《申報》。

當時，清廷還未意識到報刊輿論的重要性，辦報的環(huán)境較為寬松。盡管美查是一位外國人，但他頗諳中國社情與民情。所以，《申報》在創(chuàng)辦之初，就提出要“學了中國人的口氣”，把《申報》打造成一份辦給中國人看的報紙，并公開標榜“替中國人說話”“為華人之耳目”。

《申報》在理念上遵循“上通下達”，除了關注國內外重大新聞之外，還特別迎合底層民眾的口味，凡街談巷語、閭巷唆聞，無所不包，深受滬上市民喜愛?！渡陥蟆返某霈F(xiàn)，打破了《上海新報》一家獨大的局面，形成了強勁的報業(yè)競爭。不久，《申報》的發(fā)行量就遠超《上海新報》。為此，《上海新報》也進行了重大改革，開始刊載風月秘聞、詩詞小說等，并盡可能地壓低售價，但終因進口白報紙的價格太高，以致難以為繼。1872年底，經過與《申報》一番較量后，《上海新報》最終敗下陣來，并宣告停刊。

此后，《申報》一舉成名，成為上海第一大中文報紙（除了發(fā)行“上海版”之外，還有“漢口版”“香港版”）?！渡陥蟆返挠绊戇h超江南一帶，就連晚清之際的北京官員在每日相互問候時，都要說上一句：“今天的《申報》您看了嗎？”不僅如此，20世紀初，《申報》的影響力還走出國門。當時，朝鮮在創(chuàng)辦新聞報刊時，就直接取名為《大韓每日申報》。

《申報》雖由英國人創(chuàng)辦，但為了迎合中國讀者，特別是呼應清廷部分開明士紳要求社會改革的心聲，在報紙內容的選取方面，大力提倡發(fā)展工礦業(yè)、交通運輸業(yè)，鼓吹洋務運動，要求上海地方衙署引入西方近代城市設施，改善上海城市環(huán)境?！渡陥蟆愤€積極報道一系列國內重大事件或戰(zhàn)事，特別是在中法戰(zhàn)爭、中日甲午戰(zhàn)爭等重要歷史時刻，始終站在中國人民一邊，主張反抗列強侵略。一時間，《申報》備受民眾青睞。

當然，《申報》的一舉成名，還與其所報道的兩件奇案有著密切關系，一件是轟動全國的晚清四大奇案之“楊乃武與小白菜”冤案?！皸钅宋渑c小白菜”一案是晚清轟動朝野的一大公案，一度驚動了清廷最高統(tǒng)治者?！渡陥蟆肥状尾捎昧诉B載連發(fā)的形式予以報道，從最初案情的簡單報道，到后期長篇累牘的案情分析，再到開設案件評論專欄，將社會精英人士針砭時弊的言論以及街頭巷尾的傳言都一一刊發(fā)在報紙上，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注，滬上民眾紛紛爭相搶購《申報》一睹為快。最后，在清廷最高統(tǒng)治者慈禧太后的直接干預和朝廷的政治斗爭下，楊乃武與小白菜得以沉冤昭雪。

“楊乃武與小白菜”一案又名“楊畢案”，與名伶楊月樓冤案、太原奇案、張汶祥刺馬案并列為“晚清四大奇案”?！靶“撞恕?，真名叫畢生姑，容貌出眾，嫁給了浙江余杭城某豆腐店伙計葛品連。后來，葛品連患病而亡，卻被縣令向錫彤誣陷為小白菜與楊乃武通奸謀殺，并施用酷刑逼供，屈打成招。小白菜被判凌遲處死，楊乃武被判斬首示眾。楊乃武家人為洗其冤屈，兩次進京告御狀。楊畢案發(fā)生于同治十二年（1873年）末，當時《申報》僅創(chuàng)刊一年有余。但《申報》極富新聞敏銳感，很快就獨家披露這個案件，并撰寫評論文章，對楊畢案提出了四點質疑，指出這是一樁冤案。此后，《申報》不僅跟蹤報道案件詳情，而且痛斥案件中所暴露出的濫用刑訊、官官相護等弊政，影響極大。最后，清廷發(fā)還重審，查明葛品連實系病死，楊乃武和小白菜得以無罪獲釋。

另一件就是“光緒皇帝猝死之謎”。戊戌政變以后，光緒皇帝被慈禧太后幽禁于中南海瀛臺。不久，京城傳出光緒皇帝病重的消息。既往只流傳于深宮禁苑的秘聞，經《申報》披露后，很快成為了世所共知的大事。據統(tǒng)計，從光緒皇帝病危到突然駕崩期間，《申報》先后進行了30多次詳細的報道。這里面既有宮門抄、邸報等官方報道，也有所謂民間傳聞與內情人士的口述，甚至不少還是獨家新聞，使人們對晚清宮廷政變與光緒皇帝的余生有了完整而清晰的了解。

可以說，《申報》不僅引導了民情輿論，還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晚清政局的走向，由此開啟了中國近代史上難得一見的新聞開放時代。《申報》長達70余年的辦報史，為今人留下了海量有關近代中國政治、經濟、軍事、外交以及社會生活方方面面的信息。

1909年，英國投資商決意轉手出讓《申報》，后被中國商人席裕祺收購。至此，《申報》開始歸華人所有。1911年10月，辛亥革命爆發(fā)，不久上海也掀起了革命黨的起義運動。1912年，全國局勢基本穩(wěn)定。也就是在這一年，堪稱“報業(yè)巨子”的史量才收購了《申報》，開啟了《申報》的“史量才時代”。

史量才（1880—1934年），江蘇江寧（今南京）人，1912年接辦《申報》。與之前的投機商不同，史量才對《申報》傾注了滿腔熱情。他大膽啟用一批青年才俊，一掃晚清《申報》專注于風花雪月的獵奇心態(tài)，開始廣泛關注時政熱點與民間疾苦。北洋政府時期，以袁世凱為代表的北洋軍閥和以孫中山為代表的革命黨人展開了激烈的政治斗爭，這一時期影響較大的案件，主要有宋教仁遇刺案和陳其美遇刺案等，《申報》都第一時間進行了報道，并以跟蹤采訪的形式公布了案件詳情。

1913年3月20日晚10時，主張議會斗爭、號稱“中國憲政之父”的宋教仁在上?；疖囌居龃躺硗??！渡陥蟆帆@悉后很快派出記者進行采訪，并在報紙上以大幅照片的形式，刊登了宋教仁逝世后的遺照和所留遺囑。與北洋政府控制下的部分報刊所表現(xiàn)出的曖昧態(tài)度不同，《申報》旗幟鮮明地主張聲討兇手，還民眾真相。

1927年寧漢合流之后，蔣介石獨攬大權。起初，史量才對蔣介石抱有幻想，一度表示擁護其統(tǒng)治。蔣介石也對史量才極力拉攏，授予他許多榮譽頭銜，以期換取報刊輿論界對他的支持。1931年“九一八”事變發(fā)生后，由于蔣介石采取不抵抗政策，東北很快淪陷，史量才開始改變擁蔣立場，對蔣介石實行的政策進行了猛烈抨擊，并在《申報》《新聞報》等報刊上明確要求他對內實行民主、對外抗擊外敵侵略。就在“九一八”事變發(fā)生后的第二天，《申報》就整版刊登了87條發(fā)自前方的戰(zhàn)地消息。9月22日，史量才和陶行知徹夜不眠，共同寫出《國人乎速猛醒奮起》的時評，并發(fā)表于第二天《申報》的頭版，指出“退讓即為自殺”，號召國人“疾速猛醒”，投入到抗日救亡的偉大斗爭中去。史量才還公開向新聞界的同仁表示，本人雖已年老，但生前不做亡國奴，死后也不做亡國鬼。為了驚醒國人，《申報》連續(xù)刊發(fā)了一系列文章，揭露了國民黨禍國殃民的賣國罪行，并強烈要求“停止內戰(zhàn)，一致對外”。

1931年11月19日，蔣介石將國民黨左派領袖、民主愛國人士鄧演達秘密殺害于南京。出于義憤，宋慶齡撰寫了《國民黨不再是一個革命集團》的文章，痛斥蔣介石的卑鄙行徑。但上海各大報刊懾于蔣介石的淫威，不敢發(fā)表這篇慷慨陳詞的檄文。唯獨史量才孤膽義勇，在《申報》的頭版頭條上刊登了這篇文章。為了督促蔣介石改變其反動策略，史量才還號召上海各大報刊共同轉載宋慶齡的文章。蔣介石因此對史量才懷恨在心，但礙于宋慶齡的聲望和社會輿論，一時還不敢對付史量才。

1932年1月，史量才在上海組織了“壬申俱樂部”，廣泛邀集眾多滬上名流共同探討抗日大計?！耙弧ざ恕笔伦兒螅妨坎欧e極動員上海報刊協(xié)會聲援十九路軍，并親自捐款捐物支援前線。1932年春，上海發(fā)生復興公債案，史量才不僅帶頭發(fā)起上海臨時參議會集體辭職，而且還準備召集參議員及社會名望人士共同前往南京請愿。蔣介石對史量才的憤恨達到了極點，準備暗中除掉他。1934年10月，蔣介石下達了暗殺史量才的密令。復興社特務頭子戴笠接到密令之后，立即挑選精干特務，組成刺殺史量才的特別行動小組。1934年11月，史量才在杭州返滬途中遇害，時年54歲。

史量才主持的《申報》時代，堪稱《申報》發(fā)展的巔峰：《申報》成為報界的一面鮮明旗幟，同時也助推了近代中國政治與社會文化的新陳代謝。

歷史上的《申報》館曾多次遷址。1912年，史量才與張謇、趙竹君、應德閎、陳冷等人合力收購《申報》。不久，其他參股人員紛紛退出，由史量才獨自出資經營。為了改良《申報》，史量才決定興建一座新的報館大樓，如今這座百年建筑依舊矗立于上海。

《申報》館大樓位于上海市黃浦區(qū)漢口路309號，1918年竣工落成。報館整體為5層樓的鋼筋混凝土建筑，占地736平方米，建筑面積3680平方米，有100余間房子，是上海近代優(yōu)秀歷史建筑之一。墻的外立面檐口下部和壁柱均有花紋修飾，體現(xiàn)出了鮮明的新古典主義裝飾風格。二樓有挑出陽臺，欄桿也十分美觀，陽臺座下亦有裝飾性圖案。整座大樓按報紙工作流程設計建造，是一座集編輯業(yè)務、營業(yè)廣告、排字澆鑄、照相制版及生活衛(wèi)生設施于一體的現(xiàn)代化新聞辦公大樓，底層還設有印刷廠。這在當時的上海乃至全國新聞界來說都是獨一無二的，由此也展現(xiàn)出史量才打造報業(yè)帝國的雄心。

就在大樓竣工不久，史量才向美國購置了最新式的卷筒輪轉機，并將其裝置于新大樓的底層。這種印報機分上下3層，同時可以排印48頁，兩旁出報，并附有切紙機、折疊機，每小時可印制4.8萬份報紙，其他諸如制作銅版、鋅版的設備也都更換一新。1949年5月26日，也就是上海解放的前一天，《申報》宣布?？?。5月28日，中國人民解放軍接管了《申報》。同日，中共中央華東局兼上海市委機關報《解放日報》在此出版了第一期。不久之后，這里成為《解放日報》的報館所在地。

史量才經營《申報》期間，一方面銳意改革，推動報刊事業(yè)發(fā)展；另一方面，也致力于社會公益事業(yè)。1933年，由中國第一代建筑設計師莊俊設計的大陸商場在南京路上落成。史量才秉持普及民眾教育的目的，決定租借大陸商場三樓組建申報流通圖書館，旨在為社會上的一般店員、學徒提供文化閱讀場所。圖書館聘請文化名人李公樸擔任館長，下設總務、編審、流通、讀書指導4個部門，重點采購社會科學方面的普及類讀物。此外，史量才還出資創(chuàng)辦了量才補習學校和《讀書生活》雜志，以此給貧苦階層的青年人提供學習與讀書的機會。

《申報》在關注時政等重大新聞的同時，也開始積極投身于文藝事業(yè)。在史量才的主持下，一批文化界名人活躍于《申報》副刊之上，上海的文化界精英也都把《申報》等報刊作為宣傳自己文化思想的重要陣地。

在《申報》創(chuàng)辦的多個文藝副刊中，尤以《自由談》最為引人矚目?！蹲杂烧劇穭?chuàng)辦于1911年8月，早期由王鈍根、周瘦鵑、陳蝶仙等人擔任主編，主要刊載鴛鴦蝴蝶派的作品。

1932年12月，史量才決定改革《自由談》，并啟用從法國留學歸來的青年才俊黎烈文。黎烈文主編《自由談》之后，摒棄了早期鴛鴦蝴蝶派文人的文風，開始向現(xiàn)代意義上的辦刊目標邁進。在他的大力改革下，《自由談》大量刊發(fā)世界名著中的翻譯短篇、科學家軼聞、世界各國風土人情與游記、意味深長且富有藝術價值的短篇小說等。黎烈文還重申了《自由談》的辦刊風格，就是要“英雄不問出處”，凡是合用的稿件，不問作者是誰，都可以刊登；就是要把兼具思想性和藝術性的優(yōu)秀雜文發(fā)表出來；就是要把《自由談》打造為自由撰稿人發(fā)表言論的平臺。

可以說，《自由談》已成為20世紀30年代上海報刊業(yè)發(fā)展的一支勁旅，也成為上海許多進步知識分子的重要思想陣地，其抨擊社會的文章令國民黨政府聞風喪膽。為此，國民黨政府不斷向史量才施壓，要求解聘黎烈文。迫于形勢，1934年5月9日，黎烈文在《自由談》上刊發(fā)啟事，以“事忙無暇兼顧”為由宣布辭職。不久，史量才就遭國民黨特務刺殺身亡。1935年10月31日，繼任的《自由談》主編張梓生也被迫辭職，《自由談》不久也宣布停刊。

近代中國大文豪魯迅先生與《自由談》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1927年10月，魯迅攜許廣平抵達上海，開始了近10年的“自由撰稿人”生活。魯迅自言，就是因為讀到了黎烈文在《申報》刊發(fā)的啟事之后，開始逐步了解《自由談》，并開啟了雜文的寫作生涯。1933年后，魯迅開始陸續(xù)在《自由談》上發(fā)表作品，并利用《自由談》這一重要陣地，以雜文為斗爭武器，嚴厲抨擊了現(xiàn)實社會的各種弊病，逐漸成為左翼思想文化界的精神領袖。

除了《自由談》之外，1932年7月，《申報》還創(chuàng)辦了《申報月刊》。1936年1月，易名為《申報每周增刊》（即《申報周刊》），并先后聘請楊光政、俞頌華、凌期翰擔任編輯?？镆越榻B學術文藝動態(tài)、國內外見聞等為主，形式多樣、內容豐富、視野開闊，深受文藝青年的喜愛。

值得一提的是，《申報》還積極向普通大眾宣傳馬克思主義等進步思想。比如，先后刊載艾思奇的《大眾哲學》和柳湜的《街頭講話》，對都市中思想活躍但處境艱辛的知識青年進行了革命思想的宣傳動員。

在投身文藝事業(yè)的同時，《申報》也推動了我國語言文字的進步。1921年1月，《申報》在全國報刊中率先采用現(xiàn)代標點符號，新聞采用逗點，評論使用句點，《自由談》等副刊文字就用雙句點。盡管這樣的標點符號還比較稚嫩，但這是自19世紀60年代中國擁有近代報刊以來，在文字編排上的一次重大革新。從此，讀者不用自行斷句，可以順暢地閱讀報紙上的文字，大大提高了報紙的使用價值。

在1872年《申報》創(chuàng)辦之初，美查就認為辦報不僅要傳布“天下可傳之事”，更重要的目的還在于獲利。因為僅靠售賣報紙是很難獲取利潤的，《申報》要發(fā)展下去就必須另辟蹊徑，于是就瞄準了“廣告”這一盈利模式。

據《申報》自行刊發(fā)的“本館條例”記述，除了規(guī)定上海各店每份報紙“售價八文”之外，還詳細說明了申報館的“廣告價目”：“如有招貼告白貨物船只、經紀行情等款，愿刊入本館新報者，以五十字為式，買一天者取刊資二百五十文；倘若字數多者，每加十字照加錢五十文。倘若有西洋人告白附刻本館中者，每五十字取一塊大洋。倘五十字以外，欲再添字數，每一字加洋一分，等等?！鄙鲜鲇涊d的內容就是中國早期的廣告價目表，只不過當時并不叫廣告，而是稱之為“告貼”“報貼”或“告白”等。1878年，受日語現(xiàn)代漢字詞匯的影響，《申報》開始率先使用“廣告”一詞，并延用至今。

隨著“廣告”一詞的出現(xiàn)，《申報》也開始出現(xiàn)了各式“廣告語”，這其中既有商業(yè)廣告，也有文化與社會廣告。在眾多的廣告語中，尤以商品銷售類廣告數量最多。如1872年12月14日出版的報紙就刊登了一則圖文廣告，其所使用的廣告標題就是“成衣機器出售”，內容大致如下：“啟者，本行今有新到外國縫衣機器數輛，系微荀所作，其價每輛計洋五十元。倘欲買者，請至廣東路第二號便是。特此布聞。十一月十四日，晉隆洋行啟?！边@種圖文并茂、簡潔明快的廣告用語，很快就成為中國各大報刊廣告的通用版式。

《申報》所刊載的廣告，不僅是商品銷售廣告，而且讓中國人近距離了解了西方現(xiàn)代工業(yè)文明，洋藥、汽車、自來水、馬桶、燈泡等新生事物，就是率先通過廣告這一形式走入近代上海市民的日常生活之中。除了刊登外國商品的廣告之外，《申報》也開始頻繁刊登各類國貨廣告，展現(xiàn)出民族品牌意識，從而推動了中國近代民族工業(yè)的發(fā)展?？傮w上看，在《申報》刊登的各類商品廣告中，無論洋貨還是國貨，新式產品的廣告投放數量始終是最多的。人們通過新式商品廣告，感受到了世界文明的變遷，廣告語也直接摹寫了近代物質文明的無窮魅力。

編纂索引是國際上重要報紙的通行慣例，其目的在于幫助人們進行信息的檢索與查閱。很長一段時期以來，近代中國的報刊由于生命力過于短暫，往往時辦時停，因此并不重視編纂索引的工作。

1929年5月，《申報》設立了“資料參考部”，援引國外辦報經驗，率先嘗試編制《申報》索引，由此成為中國最早編纂索引的報紙。遺憾的是，僅僅開展了一年多，便因上海戰(zhàn)事驟起而不得不停止。盡管如此，史量才還是有意識地征集和收購既往出版的《申報》，并加以保存。由于當時的收藏條件欠佳，加之頻繁的戰(zhàn)爭與急遽的社會動蕩，《申報》的保存工作尤為艱辛。

20世紀50年代，中央和上海市有關文化宣傳部門開始集中力量整理、影印《申報》，并探索建立完整的《申報》索引庫。盡管當時不少國內圖書館均收藏有《申報》原件，但大多殘缺不全，唯有上海圖書館收藏的《申報》數量最多、連續(xù)性最長。1958年7月，中華書局上海編輯所及上海圖書館等部門，開始對徐家匯天主堂藏書樓、《申報》館、鴻英圖書館等所藏《申報》進行了大規(guī)模的整理、登記、編纂工作。

1982年，上海書店開始主持《申報》影印工程，并于次年5月成立了《申報》索引工作組。此后，專家及研究隊伍越來越龐大，由此形成了《申報》索引編輯委員會。新世紀以來，隨著計算機全文檢索技術的廣泛應用，人們已不用再徒手查閱《申報》了，只需要使用數據庫檢索，便可檢閱卷帙浩繁的《申報》，從而大大提升了文獻閱讀的便捷性。

150年過去了，《申報》的意義絕非一張單純的報紙，它飽含了近代中國的艱辛歷程，也推動著近代中國的社會發(fā)展?！渡陥蟆妨艚o上海的不僅是一張城市變遷的文化名片，也是一座文明的燈塔。正如那個標志性的“申”字一樣，永遠銘刻在上海這座百年滄桑的國際大都會的記憶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