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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對國家財政收支差額的影響

2022-01-21 07:56謝申祥
經濟與管理評論 2022年1期
關鍵詞:財政收支赤字財政支出

謝申祥 王 暉

(1. 山東財經大學經濟學院,山東 濟南 250014;2. 山東財經大學財政稅務學院,山東 濟南 250014)

一、引言

自美國次貸危機爆發(fā)以來,各國所面臨的經濟與政策不確定性越來越高,其主要來源在于一國面臨越來越多地諸如新冠肺炎疫情等未知外來沖擊,也來自相應的相機應對政策具有較大的不可預測性。盡管我們對各種經濟政策或經濟活動所產生的影響進行了較為深入的研究,但是對于經濟與政策的不確定性所引致的各種效應卻知之甚少。為了刻畫一國經濟所面臨的不確定性狀態(tài),Baker等(2016)[1]構建了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指數(shù),借助該指標可以較好把握一國或某一經濟體所面臨的經濟與政策不確定性程度,這也為定量分析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所產生的各種效應提供了可能。從2006年開始中國和全球的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指數(shù)總體上呈現(xiàn)出上升趨勢,在全球經濟政策不確定性達到峰值的年份,中國的經濟政策不確定性也同樣達到相鄰年份間的最大值,說明中國與全球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走勢呈明顯的同步性。在全球化背景下,各國在貿易、投資、金融等方面的關聯(lián)日趨緊密,無論是中國還是其他國家都面臨著愈發(fā)嚴峻的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注意到財政是國家治理的基礎和重要支柱,財政收支狀況對于一國進行宏觀經濟調控和強化國家治理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而在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環(huán)境中,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是否對國家的財政收支差額產生影響以及如何影響,毫無疑問都是值得研究的重要問題。

二、文獻回顧與機理分析

(一)文獻回顧

事實上,在Baker等(2016)[1]構建出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指數(shù)后,學者們在此基礎上從微觀和宏觀層面廣泛考察了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對經濟的直接影響。在微觀層面上,經濟政策不確定性與企業(yè)行為的關系同樣是經濟學領域的熱點,學者們的研究主要聚焦其對企業(yè)并購、投資、創(chuàng)新、出口等方面的影響。就企業(yè)并購而言,黃燦等(2020)[2]研究發(fā)現(xiàn),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提高會加劇信息不對稱,投資者難以判斷并購價值,進而抑制了企業(yè)的并購行為,企業(yè)的并購績效降低。從投資來看,Gulen和Ion(2016)[3]、李鳳羽和楊墨竹(2015)[4]研究均表明,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上升對企業(yè)投資存在抑制作用,在結構上會減少投機性金融資產的投資,增加保值性金融資產的持有量(彭俞超等,2018)[5]。同時,母國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提高會促進本國企業(yè)對外直接投資,當投資目的國的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大于母國的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時,投資目的國則會抑制海外企業(yè)的投資(杜群陽等,2020)[6]。對于企業(yè)創(chuàng)新來說,郝威亞等(2016)[7]發(fā)現(xiàn),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會推遲企業(yè)研發(fā)投入決策,進而抑制企業(yè)創(chuàng)新。就企業(yè)出口而言,謝申祥和馮玉靜(2018[8],2020[9])研究表明,國內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上升會提升本國企業(yè)的出口意愿和出口量,但卻不利于出口產品質量的提升,出口目的國經濟政策不確定性上升會降低國內企業(yè)的出口意愿和出口量,出口產品質量反而提升。

經濟政策不確定性顯著抑制了微觀企業(yè)主體的投資、出口和創(chuàng)新等行為,會引發(fā)宏觀經濟衰退,阻礙經濟增長。在宏觀層面上,學者們的研究證實了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消極影響。Istiak和Serletis(2018)[10]以G7成員國作為研究對象,發(fā)現(xiàn)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提高對經濟增長、出口、投資和消費等都帶來了顯著的負向沖擊;Wolfgang等(2018)[11]著重考察了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如何影響投資與資本成本之間的關系,發(fā)現(xiàn)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會扭曲投資與資本成本之間的基本關系,在經濟政策不確定性較高的時期,投資與資本成本之間的負相關關系會有所減弱;Choi等(2021)[12]基于探討了母國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對FDI流入的影響,發(fā)現(xiàn)東道國內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提高會阻礙國外FDI的流入,尤其是在金融發(fā)展程度較低的國家中,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影響更大。金雪軍等(2014)[13]、黃寧和郭平(2015)[14]、許志偉和王文甫(2019)[15]研究證明,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沖擊對中國的經濟增長、出口、投資、消費等同樣帶來了顯著的負向影響。更有學者對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影響進行了更為全面而細致的分析,例如,就產出而言,胡成春和陳迅(2020)[16]實證考察了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對我國宏觀經濟與資產價格的非對稱影響,通過非線性TVAR模型發(fā)現(xiàn),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對宏觀經濟產出具有負向影響,對房價和股市收益率具有正向影響,經濟政策不確定性越高,這種影響效果越明顯。就消費而言,張喜艷和劉瑩(2020)[17]發(fā)現(xiàn)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提高促進了我國消費結構的升級,但卻抑制了消費品質的升級。就政府宏觀調控而言,劉柳和屈小娥(2019)[18]發(fā)現(xiàn),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對經濟增長的負向沖擊激發(fā)了地方政府擴大城投債規(guī)模,從而起到維持經濟增長內在動力的作用;劉金全和艾昕(2020)[19]認為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會影響宏觀政策的調控效果,其中貨幣政策的調控效果對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變動最為敏感。

上述文獻均基于Baker等(2016)[1]構造的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指數(shù)展開,其中對于中國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指數(shù)的構建。Huang和Luk(2020)[20]借鑒Baker等(2016)[1]等人的思路,以十份中國報紙作為檢索范疇,測算出中國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指數(shù),該指標在測算過程中還區(qū)分了四種不同政策類別的不確定性指數(shù),分別為財政政策、貨幣政策、貿易政策、匯率和資本賬戶政策。由于新聞檢索范疇較廣,Huang和Luk(2020)[20]測算的中國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指數(shù)得到了國內學者的青睞,成為繼Baker等(2016)[1]之后我國學者又一廣泛應用的指標。祝梓翔等(2021)[21]發(fā)現(xiàn)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對產出的影響具有一定的時變特征,在2008年金融危機后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對產出的影響尤為明顯。葛新宇等(2021)[22]的研究表明,貿易政策不確定性會惡化企業(yè)盈利和流動性儲備狀況,從而導致銀行整體風險水平上升。任曙明等(2021)[23]發(fā)現(xiàn),貨幣政策不確定性會降低企業(yè)風險承擔水平,阻礙企業(yè)開展研發(fā)創(chuàng)新。司登奎等(2020)[24]通過研究提出,匯率政策不確定性會引發(fā)國際資本流動,降低投資效率,加劇風險承擔,進而提升杠桿率。金春雨和張德園(2020)[25]發(fā)現(xiàn)四類不確定性對不同宏觀經濟指標產生了差異化的影響,其中匯率與資本項目不確定性對產出的下降影響最大,財政政策不確定性對產出的影響最小。

已有文獻為我們深入認識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各種效應提供了堅實的基礎,但已有文獻對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研究大多聚焦于微觀企業(yè)行為和宏觀經濟狀況,鮮有研究深入剖析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對財政的影響。基于此,本文從政府財政收支的視角出發(fā),以全球25個主要國家為研究對象,實證檢驗了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對財政收支的影響,并進一步探討了其對不同類型國家的影響差異。

(二)機理分析

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升高會加重企業(yè)對經濟前景的悲觀預期。對企業(yè)投資和勞動力雇傭而言,基于實物期權理論,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提高會通過兩個方面產生負向影響:第一,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提高可能使企業(yè)投資和招聘行為產生沉沒成本,企業(yè)會因此推遲或減少投資和招聘決策,以規(guī)避不確定性帶來的風險,從而降低成本損失;第二,企業(yè)在面對價格等因素變動時,需求敏感性降低,決策會更加謹慎(田磊、林建浩,2016)[26]。從融資視角來看,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上升加大了信貸息差,直接導致預期收益率降低,企業(yè)面臨愈發(fā)嚴峻的融資約束限制。融資約束的存在阻礙了資本在企業(yè)間流動,企業(yè)難以獲得充足的資金開展研發(fā)創(chuàng)新,進一步抑制了生產率的提升和產出規(guī)模的擴大(Gilchrist等,2014)[27]。由此說明,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提高引發(fā)了企業(yè)當期投資總量減少,對勞動力雇傭的需求降低,企業(yè)研發(fā)創(chuàng)新受到抑制,生產率難以進一步提升,企業(yè)擴大產出規(guī)模受阻。就消費而言,根據消費者跨期決策理論,在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沖擊下,消費者難以預測未來收入將受到何種影響,甚至會抱有悲觀態(tài)度,因而推遲消費決策,當期消費需求減少(Hassan等,2013)[28]。

企業(yè)的投資、勞動力雇傭、創(chuàng)新等行為具有擴大產出、帶動就業(yè)和促進經濟增長的重要作用,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沖擊直接對微觀主體的投資、消費等行為帶來了不利影響,眾多負面影響疊加至宏觀經濟則表現(xiàn)出產出和就業(yè)下降,宏觀經濟呈現(xiàn)負向波動(章上峰等,2020)[29],不利于國內生產總值的穩(wěn)步提升。保持宏觀經濟穩(wěn)定是政府的職責和作用之一,在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對宏觀經濟負向沖擊的背景下,原有的經濟發(fā)展趨勢衰減,重新激發(fā)市場活力、恢復經濟增長態(tài)勢成為政府決策的主要目標(李成等,2020)[30]。財政政策作為宏觀調控和優(yōu)化資源配置的主要手段,可以起到減緩經濟周期波動、穩(wěn)定經濟健康發(fā)展的重要作用。因此,在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升高的背景下,為了熨平經濟波動,政府會通過增加財政支出、減少稅收(章上峰等,2020)[29]和增列債務(劉柳、屈小娥,2019)[18]等方式適度擴大財政赤字規(guī)模,適當增加必要的財政支出,保障政府應該承擔的支出責任,從而激活微觀主體的需求和生產動力,達到刺激經濟增長的目的。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說。

假說1: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提高會引起財政收支逆差的增加。

假說2: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提高會引起財政支出規(guī)模的擴大。

假說3: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提高會引起財政收入規(guī)模的減小。

三、計量經濟模型與數(shù)據

為了探尋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對財政收支差額產生的影響,我們嘗試構建計量經濟模型,并在此基礎上,利用跨國數(shù)據進行分析。

(一)計量經濟模型設定

考慮到本文主要考察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對一國財政收支差額的定量影響,結合跨國數(shù)據,我們通過考查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跨國變化以及由此產生的財政收支差額變化,進而分析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對財政收支差額的影響,為此,構建如下計量經濟模型:

Yit=β0+β1lnepuit+θXit+μi+γt+εit

(1)

式(1)中,下標i表示國家,t表示年份,被解釋變量Y代表i國的財政收支差額,核心解釋變量lnepu為經濟政策不確定性,X代表控制變量集。由于各國存在無法觀測的因素,此類因素可能會對國家的財政收支差額產生影響,因此引入國家個體效應μi??紤]到世界經濟環(huán)境對各國財政的影響,我們引入γt以控制隨時間變化而對各國財政收支差額產生影響的因素。εit為隨機擾動項,β0、β1、θ均為待估參數(shù)或參數(shù)集。

為了便于國家間財政收支差額的比較,我們采用國際上通常選擇的兩個相對指標來衡量財政收支差額的規(guī)模Y,即赤字率(deficit)和赤字依存度(depend)??刂谱兞考疿具體包括經濟增長率(gdpgrowth)、工業(yè)增加值(industry)、通貨膨脹率(inflation)、經濟開放水平(open)、人口規(guī)模(pop)、就業(yè)率(employ)。

(二)變量選取與數(shù)據來源

1.被解釋變量:財政收支差額

財政收支差額是財政收入與財政支出之間的差額,即當年發(fā)生的財政赤字或財政結余。鑒于財政赤字是各國調控宏觀經濟、促進經濟增長的重要手段,在多數(shù)國家中普遍存在,因此本文傾向于采用財政赤字規(guī)模作為對財政收支差額的衡量。國際上通常采用兩個相對指標來衡量財政赤字規(guī)模,即赤字率和赤字依存度(郭慶旺、趙志耘,2002)[31]。赤字率是赤字額與GDP的比值,說明了一個國家在當年以赤字支出的方式動員了多大比例的社會資源,赤字率過高會加重國民經濟運行負擔,干擾國民經濟正常運行;赤字依存度是赤字額與財政支出的比值,說明了一個國家在當年的財政支出中有多大比重是依賴赤字支出實現(xiàn)的,赤字依存度越高,意味著該國財政狀況越差,財政支出需要和財政收入供給能力之間的差距越大?;诖耍x取赤字率(deficit)和赤字依存度(depend)作為被解釋變量財政收支差額的衡量指標。用于計算財政收支差額指標的各國財政支出、財政收入和GDP 的數(shù)據均來自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的國際金融統(tǒng)計(IFS)數(shù)據庫。

2.核心解釋變量:經濟政策不確定性

本文選用Baker等(2016)[1]構建的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指標衡量各國的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數(shù)據來源于Economic Policy Uncertainty網站。根據Baker等(2016)[1],以美國為例,對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指標的構建思路如下:第一,從美國最具代表性和影響力的十家報紙中挑選出包含三類關鍵詞的目標文章,三類關鍵詞分別是{經濟,經濟的},{不確定,不確定性},{國會,赤字,美聯(lián)儲,立法,監(jiān)管,白宮},計算每家報紙出現(xiàn)上述三類關鍵詞的頻率。第二,進行正態(tài)化處理得到總體報紙中目標文章的頻率均值,并采用人工閱讀審核的方式進一步檢驗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指數(shù)的有效性,進而得到最終的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指數(shù)。

由于各國新聞報道數(shù)據獲得難度有所不同,該網站內僅包含了全球25個主要國家的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月度指數(shù)(1)25個國家分別為中國、美國、日本、德國、法國、印度、英國、巴西、意大利、加拿大、西班牙、韓國、俄羅斯、哥倫比亞、墨西哥、巴基斯坦、克羅地亞、希臘、新加坡、比利時、荷蘭、澳大利亞、愛爾蘭、瑞典、智利。。對網站內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指數(shù)的月度數(shù)據進行算數(shù)平均得到年度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指數(shù),如式(2)所示(2)Economic Policy Uncertainty網站中,巴基斯坦的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指數(shù)數(shù)據始于2010年8月,針對2010年巴基斯坦數(shù)據缺失的情況,我們對巴基斯坦該年8月至12月的數(shù)據取算術平均值得到2010年度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指數(shù),后文的幾何平均數(shù)、月份加權平均數(shù)和比重加權平均數(shù)同樣基于8月至12月的數(shù)據計算而得。。參考謝申祥和馮玉靜(2020)[9],由式(3)-(5)計算得到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指數(shù)的幾何平均數(shù)、月份加權平均數(shù)和比重加權平均數(shù)。

(2)

(3)

(4)

(5)

3.控制變量

借鑒王治國和張攀(2015)[32]、王賀嘉(2016)[33]的研究,本文選取經濟因素層面和社會因素層面的6個指標作為控制變量,分別是經濟增長率(gdpgrowth)、工業(yè)增加值(industry)、通貨膨脹率(inflation)、經濟開放水平(open)、人口規(guī)模(pop)、就業(yè)率(employ),數(shù)據均來自世界銀行(World Bank)的WDI數(shù)據庫。經濟增長率(gdpgrowth)、工業(yè)增加值(industry)和通貨膨脹率(inflation)反映了一國的經濟狀況,經濟因素是影響財政收支規(guī)模的重要制約因素。經濟增長水平與財政收入存在基礎性的制約關系,經濟增長率的提高會帶來財政收入的增加,彌補財政收支缺口,此處假設系數(shù)符號為負。工業(yè)增加值反映了一國的產業(yè)組織結構和資源配置效率,工業(yè)增加值越高意味著工業(yè)發(fā)展質量和效益越高,有助于增加政府稅收規(guī)模,緩解財政壓力,此處假設工業(yè)增加值的系數(shù)符號為負。通貨膨脹下政府往往采取緊縮性的財政政策,財政支出削減,財政收支逆差減小,財政收支余額因此增加,此處假設通貨膨脹的系數(shù)符號為負。經濟開放水平(open)反映了一國的貿易情況,較高的貿易水平有助于創(chuàng)造更多就業(yè)機會,增加國民收入,緩解財政收支壓力,這意味著財政赤字和貿易收支之間存在負相關的關系(劉偉等,2007)[34],所以此處假設經濟開放水平的符號為負。社會性因素是引起財政收支變動的直接原因,人口規(guī)模(pop)和就業(yè)率(employ)則衡量了社會性因素當中的人口結構。人口規(guī)模的擴大需要將更多的資源投入到法律、治安等維持社會穩(wěn)定的建設當中,也對教育、醫(yī)療等公共服務提出更多、更高的要求,政府為了滿足龐大人口規(guī)模的基本生活需要會增加財政支出,繼而引發(fā)財政收支逆差的擴大,此處假設人口規(guī)模的系數(shù)符號為正。就業(yè)率對于穩(wěn)定國家經濟發(fā)展、維持社會總需求水平具有重要作用,各國就業(yè)人員往往可以享受本國政府提供的福利與補貼,就業(yè)率的提升會引起財政支出的擴大,而就業(yè)率的提高也會帶來社會總收入的增加,使得政府稅收收入增加,財政收支差額的變化難以預估,此處就業(yè)率的系數(shù)符號不確定。

鑒于本研究所需數(shù)據來源于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網站、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以及世界銀行(World Bank)官方網站,2010年之前多數(shù)國家的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數(shù)據缺失,2018年之后,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以及世界銀行(World Bank)數(shù)據庫中部分國家的財政、經濟數(shù)據存在缺失。因此,考慮到樣本數(shù)據的完整性,本研究所選的時間區(qū)間為2010-2018年,經合并匹配,最終得到了涵蓋25個國家共計225個觀測值的跨國平衡面板數(shù)據。

(三)變量的描述性統(tǒng)計

表1列出了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tǒng)計。被解釋變量赤字率的正值代表存在財政收支逆差,財政收支余額減少,負值代表存在財政收支順差,財政收支余額增加。就赤字率均值為3.1%來看,全部國家整體赤字比率較為適中,與20世紀80年代新型工業(yè)化國家的赤字率較為相似,但是從最小值與最大值可以看出,赤字率最樂觀的國家存在約8%的財政收支盈余,收支問題嚴重的國家赤字率高達32%,國家之間存在巨大的財政收支余額差距。赤字依存度的正值代表一國的財政支出對財政赤字的依賴程度,負值則代表財政盈余對財政支出的貢獻程度。赤字依存度均值為7%,類似于20世紀80年代發(fā)達國家的赤字依存度水平,但最小值符號為負,絕對值為82.4%,國家內存在大量的財政結余,可能與工業(yè)化成果的完成有關,最大值為49.2%,與均值有很大偏離,財政狀況不佳。經濟政策不確定性作為核心解釋變量,各國間存在較大差別,為了壓縮變量尺度,使數(shù)據更加平穩(wěn),參考李政等(2021)[35]的做法,對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指數(shù)進行了自然對數(shù)化處理,取對數(shù)后的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均值為4.884,可見各國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整體處于較高水平。對經濟增長率而言,有的國家經濟增長率高達25%,而有的國家經濟衰退嚴重,衰退率為9%,絕對值超過了經濟增長率均值。其余經濟指標的標準差水平普遍較高,最小值、最大值與均值差異懸殊,說明國家間經濟狀況各不相同,本文樣本的選取跨越了不同經濟發(fā)展水平的國家,有助于研究的普適性。

表1 描述性統(tǒng)計

四、回歸結果與說明

(一)基準回歸

模型(1)的基準回歸結果如表2所示。表2中列(1)-(3)是以赤字率作為被解釋變量的回歸結果,列(4)-(6)是以赤字依存度作為被解釋變量的回歸結果。列(1)和列(4)的模型中僅加入了經濟政策不確定性(lnepu),未加入任何控制變量;列(2)和列(5)在列(1)和列(4)的基礎上,進一步控制了與財政收支聯(lián)系緊密的通貨膨脹率(inflation);列(3)和列(6)的回歸中加入了其他可能對財政收支產生影響的控制變量。其中,列(1)-(6)的所有回歸均控制了時間固定效應和國家固定效應。由結果可以看出,當以赤字率作為被解釋變量時,在未控制其他影響因素的情況下,經濟政策不確定性(lnepu)的系數(shù)在10%的水平上顯著為正;當以赤字依存度作為被解釋變量時,經濟政策不確定性(lnepu)的系數(shù)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正。隨著其他控制變量的逐漸加入,在兩種被解釋變量的情況下,經濟政策不確定性(lnepu)的系數(shù)均能保持在5%的水平上顯著大于0。由此可見,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提高對財政收支逆差具有顯著的擴大效應。從經濟意義上來看,當控制了其他可能的影響因素時,在兩種收支差額的表達形式下,列(3)和列(6)中經濟政策不確定性(lnepu)的系數(shù)分別為0.0137和0.0417,這表明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每提高1%,赤字率和赤字依存度分別增大1.37%和4.17%。根據《馬斯特里赫特條約》設立的警戒線標準,財政赤字率3%和負債率60%是財政風險的臨界點。在上文的描述性統(tǒng)計中,赤字率和赤字依存度的均值分別為3.1%和7%,由此作為參考可以看出,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提高所引起的赤字率提升幅度較大,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提高對財政收支余額同時具有統(tǒng)計和經濟意義上的顯著性,假說1得以驗證。

從各個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來看,通貨膨脹率(inflation)在兩種財政收支規(guī)模表達形式下的回歸系數(shù)均小于0,但以赤字率作為被解釋變量時顯著為負,以赤字依存度為被解釋變量時并不顯著。這可能與通貨膨脹的情況下政府采取緊縮性財政政策有關,財政支出被削減,財政收支逆差減少,赤字率顯著下降,而財政收支逆差和財政支出由于同時減少,所以赤字依存度并未有顯著變動。在列(3)和列(6)中,經濟增長率(gdpgrowth)的回歸系數(shù)均顯著為負,可見經濟的增長帶來財政收入的增加,財政收支缺口得以彌補,赤字率和赤字依存度均顯著下降,系數(shù)與預期符號一致。工業(yè)增加值(industry)在列(3)中顯著為負,在列(6)中并不顯著,這可能與工業(yè)化發(fā)展過程中資本的積累有關,資本積累引起經濟的發(fā)展,一定程度上填補財政收支缺口,降低赤字率,但工業(yè)發(fā)展依然需要巨大財政支出,所以赤字依存度并未有顯著變化。對于人口規(guī)模(lnpop)而言,以赤字率為被解釋變量時,系數(shù)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正,可見人口規(guī)模對一國的財政收支差額存在一定影響。經濟開放水平(open)在兩種被解釋變量下的系數(shù)與預期一致,即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負,說明開放環(huán)境下貿易往來所帶來的經濟發(fā)展對于彌補國內財政收支余額、調節(jié)財政平衡具有顯著作用。就業(yè)率(employ)系數(shù)在兩種財政收支差額的表達形式下均不顯著,可見就業(yè)率對財政收支差額的影響作用較為微弱。

表2 基準回歸結果

(二)穩(wěn)健性檢驗

1.考慮內生性

本文旨在研究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對國家財政收支差額的影響,是基于“經濟”“政策”“不確定”三類關鍵詞搜尋而得,財政、稅收等政策調整可能被納入目標文章中,繼而參與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指標的構建,導致我們的研究可能存在潛在的內生性問題。同時,財政收支預算在編制過程中通常會留有一定余地,允許決算數(shù)與預算數(shù)存在一定差距,但如果最終的執(zhí)行政策與政府年初的預算政策存在較大差異,發(fā)生政府預測之外的財政收支偏離,為穩(wěn)定宏觀經濟走勢,政府便會因此相機調控,繼而容易導致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增大。

本文基準模型中的財政收支差額和經濟政策不確定性之間可能存在雙向因果關系,造成模型估計結果的有偏和不一致。為了緩解可能存在的內生性問題,我們采用面板工具變量法,對前文的雙向固定效應模型進行兩階段最小二乘估計(2SLS)。Gulen和Ion(2016)[3]在研究中選取美國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指數(shù)作為工具變量,其認為中美宏觀經濟政策具有聯(lián)動性,美國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提高會單向引起中國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上升。參考Gulen和Ion(2016)[3],我們進一步選擇同一年度除本國以外其他24個國家的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指數(shù),取算數(shù)平均值之后作為當年該國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指數(shù)的工具變量(IV)。就工具變量的相關性而言,在全球各國休戚與共、相互依存的背景下,本國的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很大程度受世界范圍其他國家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影響,國家間的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具有高度關聯(lián)性(Kang和Yoon,2019)[36]。就工具變量的排他性而言,其他國家的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很難直接影響該國財政赤字的決策與實施,這就能夠將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指數(shù)中相對外生的部分分離出來,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內生性問題。表3列出了工具變量回歸的結果。

表3 穩(wěn)健性檢驗——工具變量分析

表3的列(1)(2)分別為不同財政收支差額表達形式下的工具變量回歸結果,由結果可以看出,不可識別檢驗的P值表明,其他國家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均值與本國的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具有較強的相關性,F(xiàn)檢驗表明,本文選取的工具變量不存在弱工具變量問題,驗證了本文所選工具變量的合理性。無論被解釋變量是赤字率還是赤字依存度,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系數(shù)都顯著為正,在數(shù)值上與基準回歸結果相差很小,說明了在減弱內生性問題之后估計結果依然穩(wěn)健。為了避免工具變量不完全可能造成的誤差,進一步借鑒Conley等(2012)[37]的做法,放松工具變量的排他性約束,假定工具變量近似外生,以近似于零方法解決內生性問題,結果列于表3列(3)(4)??梢钥闯?,在假定工具變量近似外生后,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系數(shù)在赤字率和赤字依存度兩類被解釋變量下依然顯著為正,再一次驗證了基準回歸結論的穩(wěn)健性。

2.考慮滯后一期的影響

市場經濟中信息變化速度較快,政策在某些情況下可能難以對市場信息做出迅速而準確的判斷,存在決策滯后的可能。這就意味著當期財政收支差額可能受上一期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影響?;诖?,參考高潔超等(2020)[38]的處理方式,構造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滯后項(L.lnepu)代替當期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帶入模型(1)中,回歸結果列于表3列(5)(6),可以看出,在控制了其他可能的影響因素前后,滯后一期的經濟政策不確定性(L.lnepu)系數(shù)均顯著大于0,驗證了前文結論的穩(wěn)健性,即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會對國家的財政收支差額產生顯著的正向影響。

3.更換指標計算形式

本文基于前文的基準回歸模型,參考謝申祥和馮玉靜(2020)[9]的思路,將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原始月度數(shù)據進行不同形式的計算,得到三種新的年度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指數(shù),分別為幾何平均數(shù)(lnepu1)、月份加權平均數(shù)(lnepu2)和比重加權平均數(shù)(lnepu3),具體計算方法如式(3)-(5)所示。將這三種新的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指數(shù)帶入基準模型(1)中,得到的回歸結果如表4所示。

表4 穩(wěn)健性檢驗——更換epu計算方法

表4中,列(1)-(3)是以赤字率作為被解釋變量的回歸結果,列(4)-(6)是以赤字依存度作為被解釋變量的回歸結果,列(1)(4)是以幾何平均數(shù)(lnepu1)作為核心解釋變量的回歸結果,列(2)(5)是以月份加權平均數(shù)(lnepu2)作為核心解釋變量的回歸結果,列(3)(6)是以比重加權平均數(shù)(lnepu3)作為核心解釋變量的回歸結果。所有的回歸中均加入了其他的控制變量,并都控制了時間固定效應和國家固定效應。由結果可以看出,所有回歸的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系數(shù)均顯著大于0,驗證了上文中基準回歸結果的穩(wěn)健性,說明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提高會顯著促進財政收支逆差的擴大。

4.統(tǒng)一財政年度

國際上的財政年度一般可分為日歷年度制和跨日歷年度制兩大類。就本文樣本國家為例,美國財政年度為當年10月1日至次年9月30日,加拿大、英國、印度、日本和新加坡的財政年度為當年4月1日至次年3月31日,瑞典、澳大利亞和巴基斯坦的財政年度為當年7月1日至次年6月30日??紤]到財政年度制差異的存在,我們將跨日歷年度制的國家剔除,僅保留日歷年度制國家,進一步檢驗上述基準回歸結果是否穩(wěn)健,結果列于表5所示。根據結果可以看出,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估計系數(shù)均至少保持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正,驗證了基準回歸結果的穩(wěn)健性。

表5 穩(wěn)健性檢驗——剔除跨日歷年度制樣本

五、異質性分析

(一)經濟發(fā)展水平差異

財政政策往往為了適應本國的經濟活動情況進行制定和調整,不同經濟發(fā)展水平的國家經濟體制和經濟結構不同。財政收支作為調節(jié)宏觀經濟運行的重要工具,在經濟發(fā)達程度不同的國家間存在結構差異。因此,在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增大的情況下,不同經濟發(fā)展水平國家的財政收支差額變動情況也可能存在差異。根據世界銀行(World Bank)對國家收入水平的分類,我們將樣本中的25個國家劃分為高等收入國家和中等收入國家兩類(3)高等收入國家:澳大利亞,比利時,加拿大,智利,德國,西班牙,法國,英國,希臘,克羅地亞,愛爾蘭,意大利,日本,韓國,荷蘭,新加坡,瑞典,美國;中等收入國家:巴西,中國,哥倫比亞,印度,墨西哥,巴基斯坦,俄羅斯(參考世界銀行(World Bank)公布信息進行樣本劃分,未來分類視國家發(fā)展狀況可能存在調整)。,對兩個子樣本分別進行回歸分析,回歸結果如表6所示。

表6 高等收入國家與中等收入國家的回歸結果

表6中列(1)-(4)為高等收入國家子樣本的回歸結果,列(5)-(8)為中等收入國家子樣本的回歸結果。列(1)(3)(5)(7)的回歸中只有經濟政策不確定性(lnepu)作為解釋變量,未加入任何控制變量,列(2)(4)(6)(8)則加入了其余的控制變量。由表6中的結果可以看出,無論被解釋變量是赤字率還是赤字依存度,在控制了其他影響財政收支的因素后,高等收入國家的經濟政策不確定性(lnepu)系數(shù)均不顯著,中等收入國家的經濟政策不確定性(lnepu)系數(shù)均顯著為正,說明當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提高時,中等收入國家的財政收支的逆差規(guī)模會顯著擴大,高等收入國家的財政收支差額并未發(fā)生顯著變動。

這種結果可能是因為不同經濟發(fā)展水平國家所具備的經濟體制和經濟結構不同,市場機制的運行水平也存在差異。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增大時,企業(yè)和公眾對未來的悲觀預期促使消費和投資減少,社會整體需求降低,經濟呈現(xiàn)衰退趨勢。在這樣一種情況下,高等收入國家的市場會自發(fā)地進行資源配置的調節(jié)和供求關系的平衡,不會增加財政支出對赤字的依賴,減少了政府通過財政收支進行干預的必要性。而對中等收入國家而言,經濟體制和經濟結構穩(wěn)定性較弱,市場機制尚不健全,資源配置與供求調節(jié)能力不高。當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增大時,國民生產總值下滑,失業(yè)率上升,財政收入中的稅收收入減少,但為了保證公眾的基本生活需要,財政支出削減困難,社會福利和保障支出規(guī)模甚至較以往更大,在各項財政收入和支出制度不做任何變動的情況下,會增加財政支出對赤字的依賴,以維持經濟社會正常運行為目的的財政收支逆差規(guī)模呈擴大趨勢。同時,大多數(shù)發(fā)展中國家長期處于經濟改革與發(fā)展的探索階段,經濟當中還存在未被調動的資源,政府往往將調整財政收支差額作為擴張性財政政策的工具,激發(fā)經濟中的潛在資源從而達到充分就業(yè)下的經濟水平,最終達到促進經濟增長的目的。由此可見,財政收支通常作為財政政策工具進行供求關系的調節(jié),所以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對中等收入國家財政收支差額的影響更大、更顯著,對高等收入國家財政收支差額的影響并不明顯。同時,就國家的財政狀況來看,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增大更容易引發(fā)中等收入國家財政狀況的惡化,而對高等收入國家的財政狀況并未有顯著影響。

(二)對外開放程度差異

根據社會總量平衡關系可知,一個部門的收支逆差通常是另一個部門的收支順差,在開放經濟體中,貿易順差帶來貿易賬戶的結余,從而成為彌補財政收支逆差的重要來源。而貿易平衡和貿易逆差的模式有助于創(chuàng)造更多就業(yè)機會,增加國民收入,也會起到彌補財政收支缺口的作用(賈根良,2020)[39]??紤]到不同貿易開放度的國家,在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增大時財政收支差額的變動情況可能存在異質性,我們將樣本分為高貿易開放度國家和低貿易開放度國家(4)高貿易開放度國家:澳大利亞,哥倫比亞,法國,英國,克羅地亞,意大利,荷蘭,瑞典,美國,新加坡;低貿易開放度國家:比利時,巴基斯坦,巴西,加拿大,智利,中國,德國,西班牙,希臘,印度,愛爾蘭,日本,韓國,墨西哥,俄羅斯(參考世界銀行(World Bank)數(shù)據進行樣本劃分,未來分類視國家發(fā)展狀況可能存在調整)。。貿易開放度由一國的貿易總額與該國國內生產總值的比值計算而得,各國貿易總額數(shù)據來源于世界銀行(World Bank)的WDI數(shù)據庫。表7是對兩個子樣本進行回歸的結果。

表7 高貿易開放度國家與低貿易開放度國家的回歸結果

表7中列(1)-(4)為高貿易開放度國家的子樣本回歸,列(5)-(8)為低貿易開放度國家的子樣本回歸。由回歸結果可以看出,無論加入其余的控制變量與否,在以財政赤字率和赤字依存度作為被解釋變量的兩種情況下,高貿易開放度國家的經濟政策不確定性(lnepu)系數(shù)均不顯著,低貿易開放度國家的經濟政策不確定性(lnepu)系數(shù)均高度顯著,并且在數(shù)值上也都大于高貿易開放度國家。

該情況下的分樣本回歸結果可能與不同貿易開放度國家的貿易收支總量有關,高貿易開放度國家的貿易收支總量大,對于增長本國就業(yè)崗位、促進國民收入增加具有較大貢獻,使得本國擁有較高的經濟發(fā)展水平,財政收入增加,對財政收支余額具有很強的彌補作用,當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增大時,高貿易開放度國家由于貿易收支體量大,基礎穩(wěn)固,抗風險能力較強,所以對財政收支的依賴性較弱。對于低貿易開放度國家而言,貿易收支總量小,貿易在促進國民收入增加、經濟增長方面能力較弱,帶來的財政收入較少,對財政收支余額的彌補作用微弱,當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增大時,低貿易開放度國家抗風險能力不高,需要較大規(guī)模的財政收支起到穩(wěn)定經濟的作用,對財政收支的依賴性相對較強。所以,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增大對低貿易開放度國家的影響更為顯著。

(三)國家結構形式差異

不同國家結構的財政體制存在一定的差異,最常見的國家結構為單一制和聯(lián)邦制,單一制是由眾多行政區(qū)域組成的單一主權國家,聯(lián)邦制是由眾多州、邦等組成的聯(lián)盟國家,兩種國家結構在權力配置、法律體系、政策制定和實施等方面都存在差異??紤]到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增加可能會對結構形式不同的國家財政收支差額帶來不一樣的影響,我們將總樣本分為單一制國家和聯(lián)邦制國家兩類(5)單一制國家:智利、中國、西班牙、法國、英國、希臘、克羅地亞、愛爾蘭、意大利、日本、韓國、荷蘭、瑞典、新加坡;聯(lián)邦制國家:澳大利亞、比利時、巴西、加拿大、哥倫比亞、德國、印度、墨西哥、巴基斯坦、俄羅斯、美國。關于國家結構形式的分類由筆者查閱資料整理而得,未來分類視國家結構調整可能存在變化。,分別進行兩個子樣本的回歸?;貧w結果如表8所示。

表8 單一制國家和聯(lián)邦制國家的回歸結果

表8中列(1)-(4)對單一制國家子樣本的回歸,列(5)-(8)是對聯(lián)邦制國家子樣本的回歸,被解釋變量和控制變量情況均與前文相同,所有回歸中都加入了時間固定效應和國家固定效應。由表8的結果可以看出,在加入其他控制變量前后,當以赤字率作為被解釋變量時,單一制國家的經濟政策不確定性(lnepu)系數(shù)均不顯著,聯(lián)邦制國家的經濟政策不確定性(lnepu)系數(shù)至少保持在10%的水平上顯著為正。當以赤字依存度作為被解釋變量時,單一制國家的經濟政策不確定性(lnepu)系數(shù)在1%的水平上顯著大于0,聯(lián)邦制國家的經濟政策不確定性(lnepu)系數(shù)并不顯著。說明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提高會惡化單一制國家的財政狀況,加重聯(lián)邦制國家的財政收支缺口。

在單一制國家,地方政府權力來自中央授權,單一制國家即使在財政方面有政府間分權,但相比聯(lián)邦制國家,其財政分權的程度和范圍仍十分有限。聯(lián)邦制國家中普遍存在多層級政府,地方政府在各自轄區(qū)內一定程度上擁有獨立的經濟決策權力,可以通過征稅、補貼和管制等手段影響收入分配(鄂杰、龐鑫,2013)[40]。當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增大時,微觀經濟主體活躍性降低,經濟下滑,為了刺激社會總需求,阻止經濟衰退,聯(lián)邦制國家的地方政府往往比單一制國家具有更強的財政自主性,地方上會實行擴張性財政政策,更大規(guī)模的增加財政赤字。同時,聯(lián)邦制政府官員出于連任的目的,更傾向于在此時通過擴大地方政府財政赤字的方式鼓勵經濟復蘇,以期獲得更高的民眾支持率。對于單一制國家而言,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影響主要體現(xiàn)在赤字依存度的顯著提升,這種情況可能與單一制國家財政支出占GDP比重較少有關。根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和世界銀行(World Bank)的數(shù)據統(tǒng)計,在本文所選樣本期內,單一制國家平均財政支出占GDP比重約為35%,聯(lián)邦制國家平均財政支出占GDP比重約為41%。由此可見,單一制國家整體財政支出水平較聯(lián)邦制國家更少,當面臨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時,小規(guī)模的財政收支逆差增加也會在財政支出中占據重要比重,使得財政支出對赤字依賴較大,財政狀況出現(xiàn)明顯的惡化。

六、分解分析

由于財政余額表現(xiàn)為財政收入與財政支出的差額,我們嘗試通過進一步考察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對財政收入和財政支出的影響,以深入了解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對財政余額影響的途徑和重點。為此,我們構建了如下計量模型:

expendit=α0+α1lnepuit+θ1Xit+μi+γt+εit

(6)

revenueit=λ0+λ1lnepuit+θ2Xit+μi+γt+εit

(7)

式(6)和式(7)分別以財政支出和財政收入作為被解釋變量,用財政收入和財政支出占本國GDP的比重計算而得,以經濟政策不確定性(lnepu)作為核心解釋變量,并控制了可能的影響因素以及時間和國家固定效應,以此檢驗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分別對財政支出和財政收入的影響?;貧w結果如表9所示。

表9 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對財政收支的分解分析

在表9中,列(1)(2)為式(6)的回歸結果,列(1)的回歸中僅加入了核心解釋變量經濟政策不確定性(lnepu),列(2)的回歸在列(1)的基礎上加入了其他控制變量。根據結果可以看出,在控制了其他可能的影響因素前后,經濟政策不確定性(lnepu)的系數(shù)都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對財政支出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假說2得以驗證。列(3)(4)為式(7)的回歸結果,同樣,列(3)的回歸中只加入了經濟政策不確定性(lnepu),列(4)在列(3)的基礎上加入了其他的控制變量,根據結果所示,在加入控制變量前后,經濟政策不確定性(lnepu)系數(shù)都至少保持在10%的水平上顯著為負,說明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對財政收入具有顯著的負向影響,假說3得以驗證。同時,值得注意的是,相比財政收入作為被解釋變量,以財政支出作為被解釋變量時,經濟政策不確定性(lnepu)的系數(shù)絕對值更大。綜上表明,隨著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升高,財政支出規(guī)模隨之擴大,而財政收入規(guī)模卻發(fā)生縮減,并且從相對規(guī)模上來看,財政支出擴大的規(guī)模大于財政收入的縮減規(guī)模,在這種情況下,財政收支逆差必然增加,意味著財政收支余額因此減少。

七、結論性評述

本文利用跨國財政數(shù)據,通過構建計量經濟模型,研究了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對財政收支差額的影響。研究結果表明,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是影響一國財政收支差額的重要因素,無論財政收支逆差采取赤字率還是赤字依存度來衡量,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均會對財政收支逆差產生顯著的正向影響。此外,通過考慮多種情形的異質性分析,我們還發(fā)現(xiàn),當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增大時,中等收入國家要比高等收入國家所受到的影響更大;對于低貿易開放度的國家,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對其的影響也超過了高貿易開放度的國家;就國家結構而言,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對單一制國家的赤字依存度有更大規(guī)模的影響,對聯(lián)邦制國家赤字率的影響也更為顯著。更進一步的分解分析中,我們發(fā)現(xiàn)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對財政支出有顯著的擴大效應,對財政收入有顯著的抑制效應。在考慮了可能存在的內生性等問題之后,本文的基本結論依然成立。

本文的研究豐富了財政收支理論的內涵,即不僅財政政策會對財政收支產生顯著的影響,而且由政策調整或變化所導致的不確定性也會對財政收支產生重要的影響。本文的研究對政府財政預算的制定也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在制定財政預算過程中,政府應充分了解當前宏觀經濟運行狀況,除了考慮政策本身帶來的經濟效應之外,還應把政策伴隨的不確定性納入考慮范圍,將不確定性給各經濟主體帶來的影響進行預估。一方面應通過提高財政透明度的舉措來降低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提前將可能實施的經濟政策通過某種途徑釋放信號給居民和企業(yè),從而穩(wěn)定各經濟主體預期,降低不確定性對經濟政策實施效果的影響;另一方面,政府在預算編制之初應充分考慮經濟政策的調整對財政支出和財政收入帶來的影響,根據預期情況制定財政預算,從而制定更加科學的財政預算,以更好地發(fā)揮財政的職能和功能,使財政在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xiàn)代化中更有效地發(fā)揮其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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