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 李建民 潘嬋苑 譚文文 劉慧
作者單位:410000 長沙 湖南師范大學附屬第一醫(yī)院(湖南省人民醫(yī)院)呼吸與危重癥醫(yī)學科
肺癌是目前人類因癌癥死亡的主要原因之一,在全球癌癥相關死亡中肺癌占20%以上,而非小細胞肺癌(non-small cell lung cancer,NSCLC)約占肺癌的80%[1-2]。放療是不可手術切除NSCLC患者的主要治療方案,術后放療也可使患者獲益[3],因此放療敏感性的預測生物標志物成為臨床關注的焦點之一。微小核糖核酸(miRNAs)可通過調節(jié)腫瘤相關基因的表達,發(fā)揮腫瘤抑制或促癌基因作用[4]。既往研究顯示,miR-7作為一種腫瘤抑制因子,主要通過激活表皮生長因子受體信號通路增強腫瘤細胞放射敏感性[5]。特異性蛋白 1(specific protein 1,SP-1)是腫瘤發(fā)生、DNA雙鏈斷裂修復和調節(jié)腫瘤放射敏感性的關鍵轉錄因子,據(jù)報道SP-1表達受到上游miR-7調控[6]。然而miR-7及其下游靶分子SP-1對NSCLC放療敏感性的作用尚未明確。本研究旨在探討miR-7及SP-1與NSCLC患者術前放療敏感性的關系,以期尋找NSCLC放射增敏靶點和預后監(jiān)測指標。
收集2018年7月—2020年9月于本院治療的116例原發(fā)性NSCLC患者癌組織及其匹配的癌旁組織(距離腫瘤邊緣>2 cm),所有組織切除后立即置于液氮中,-80℃冰箱保存。放療前,所有患者均抽取晨起空腹靜脈血5 mL,離心后留取上清樣本并保存于-80℃冰箱中。納入標準:⑴初診,接受放療進行根治性切除術;⑵放療前未接受化療、手術、靶向治療等抗腫瘤治療;⑶ECOG狀態(tài)評分0~2分;⑷具有RECIST規(guī)定的可測量病灶。排除標準:⑴同步放化療或放療期間接受其他抗腫瘤治療的患者;⑵既往有胸部放療史和重要器官功能障礙患者。所有患者在完成放療計劃后評估治療反應。本研究遵循赫爾辛基宣言,研究方案獲得本院倫理委員會的批準,患者或家屬簽署知情同意書允許使用其臨床資料。
采用3~7野共面三維適形或調強放射治療,處方劑量為 45.0~50.4 Gy,常規(guī)分割 25~28次,單次劑量1.6~1.8 Gy(6~18 MV X射線),每周5次,共5.0~6.5周。使用PET/CT和四維CT制定放射計劃,計劃靶體積(planning target volume,PTV)邊緣距離臨床靶體積0.5~1.5 cm。2~3周后進行根治性切除術,根據(jù)Dowrak/Rodel標準評估腫瘤退縮程度(tumor regression grading,TRG),0級:完全退縮;1級:<25%腫瘤區(qū)域纖維化;2級:26%~50%腫瘤區(qū)域纖維化;3級:>50%腫瘤區(qū)域纖維化;4級:無活性退縮細胞(完全緩解)。將TRG 4級定義為放療敏感,其余定義為放療抵抗。
取250 μL血清加入TRIzol試劑(TaKaRa,日本)750 μL,或者在進行研究前取出凍存的組織研成粉,加入1 mL TRIzol試劑混勻。將溶液高速渦旋15 s,孵育5 min。用Qiagen miRNeasy Mini試劑盒或miRNA血清提取試劑盒(Qiagen,德國)提取組織勻漿和血清中總RNA。采用紫外分光光度計測定RNA的濃度,凝膠電泳檢測RNA的完整性。再使用miRNA First Strand cDNA合成試劑盒(TaKaRa,日本)合成cDNA。取1 μg cDNA模板,用SYBR Premix Ex Taq(TaKaRa,日本)試劑盒配制PCR反應體系20 μL,在ABI 7500型實時熒光定量熱循環(huán)儀上進行PCR擴增,94℃預變性2 min,1個循環(huán);94℃變性30 s,55℃退火45 s,72 ℃延伸60 s,共35次循環(huán)。miR-7正向引物:5′-GGCAGACTGTGATTTGTTGTCG-3′;miR-7反向引物:5′-GTTGGCCTAGTTCTGTGTGGA-3′。加入外源性celmiR-39作為小分子內參,采用2-△△Ct計算miR-7表達水平。
取福爾馬林固定、石蠟包埋的組織蠟塊,連續(xù)切片(4~5 μm),脫蠟水化。染色前用0.01 mol/L檸檬酸鹽緩沖液處理,雙重內源封閉劑封閉切片的內源蛋白結合和過氧化物酶活性10 min,然后用緩沖液洗滌。切片與SP-1特異性抗體孵育30 min,洗滌后再將切片與EnVision、雙連接試劑(與山羊抗小鼠免疫球蛋白和辣根過氧化物酶結合的聚合物)孵育30 mim。洗滌后,用二氨基聯(lián)苯胺和過氧化氫處理得到最終產物。加入顯色劑后觀察染色情況。
SP-1蛋白主要存在細胞核,根據(jù)著色強度和陽性細胞比例乘積判斷SP-1免疫組化結果,其中著色強度分為0分(陰性染色)、1分(淺黃色)、2分(棕黃色)、3分(褐色、黑色);陽性細胞占比判定:1分(≤10%)、2分(11%~50%)、3分(51%~75%)、4分(>75%)。SP-1陽性定義為染色強度與陽性細胞數(shù)積分乘積≥3。組織化學染色和TRG評估結果由兩位病理科醫(yī)師獨立完成。
采用SPSS 26.0和GraphPad Prism 6.0軟件進行數(shù)據(jù)分析。使用Kolmogorov-Smirnov檢驗數(shù)據(jù)的正態(tài)性,服從正態(tài)分布的計量資料以均數(shù)±標準差()表示,兩組間比較采用獨立樣本t檢驗;但NSCLC患者腫瘤組織和癌旁組織miR-7表達水平比較采用配對樣本t檢驗;多組間比較采用單因素方差分析。偏態(tài)分布的計量資料以中位數(shù)(P25,P75)表示,組間比較采用Wilcoxon秩和檢驗;分類資料以n(%)表示,組間比較采用χ2檢驗,但癌旁組織和腫瘤組織中SP-1陽性表達比較采用配對χ2檢驗。采用Logistic回歸分析影響NSCLC患者放射敏感性的因素。Pearson相關分析檢驗血清miR-7與腫瘤組織miR-7表達的關系,受試者工作特征(receiver operating characteristic,ROC)曲線分析血清miR-7 表達預測 NSCLC 放射敏感性的價值。以雙側P<0.05為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
實時熒光定量PCR檢測結果顯示,NSCLC患者癌組織中miR-7的相對表達量低于癌旁組織(0.596±0.242vs1.072±0.288,P<0.001)。免疫組化檢測結果顯示,癌組織中SP-1陽性表達率高于癌旁組織(70.69%vs39.66%,P<0.001),見圖1。Pearson相關分析顯示,血清中miR-7的表達水平與其在癌組織中表達水平呈正相關(r=0.492,P<0.001),見圖2。SP-1表達陽性患者血清中的miR-7相對表達量低于陰性表達患者(0.18±0.10vs0.24±0.11,P=0.005)。
圖1 免疫組化檢測NSCLC癌組織及其癌旁組織中SP-1蛋白的表達(×200)Fig.1 SP-1 protein expression in NSCLC tumor tissues and adjacent tissues detected by immunohistochemical staining(×200)
圖2 血清miR-7表達與腫瘤組織miR-7表達的相關性Fig.2 Correlation between serum miR-7 expression and tumor tissue miR-7 expression
miR-7及SP-1表達與T分期、TNM分期、吸煙、放射性肺損傷均有關(P<0.05),其中T3~4分期、TNM分期ⅢA~B期、有吸煙史、發(fā)生放射性肺損傷的NSCLC患者血清和癌組織中miR-7表達降低(均P<0.05),癌組織中SP-1陽性表達率升高(均P<0.05)。見表1。
表1 血清miR-7、組織miR-7及SP-1表達與NSCLC患者臨床病理特征的關系Tab.1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expression of serum miR-7,tumor tissue miR-7,tumor tissue SP-1 and clinicopathological characteristics in NSCLC patients
與放射抵抗組比較,放射敏感組患者血清(0.15±0.08vs0.27±0.10,t=7.063,P<0.001)和癌組織中miR-7表達水平(0.45±0.17vs0.83±0.15,t=12.285,P<0.001)明顯升高,而SP-1陽性表達率降低(87.32%vs46.67%,χ2=22.370,P<0.001)。
ROC曲線顯示,血清中miR-7預測NSCLC患者發(fā)生放射抵抗的曲線下面積(AUC)為0.822(95%CI:0.746~0.897,P<0.001),截斷值為0.17,靈敏度和特異度分別為0.844、0.662,約登指數(shù)為0.506。見圖3。
圖3 血清miR-7對NSCLC患者放療敏感性的ROC曲線Fig.3 ROC curve of serum miR-7 to radiotherapy sensitivity of NSCLC patients
采用Logistic模型分析影響NSCLC患者放療敏感性的因素,血清miR-7以ROC曲線的截斷值作為分界值進行賦值,單因素Logistic回歸分析顯示,腫瘤T分期、TNM分期、吸煙史、放射性肺損傷、血清miR-7水平與放療敏感性有關(均P<0.05);將上述變量納入多因素Logistic模型,結果顯示腫瘤T分期、TNM分期以及血清miR-7水平是影響放療敏感性的獨立因素(均P<0.05)。見表2。
表2 Logistic模型分析影響NSCLC患者放療敏感性的因素Tab.2 Logistic model analysis of clinical factors affecting radiotherapy sensitivity of NSCLC patients
放療是NSCLC治療體系中的重要手段,但是部分患者會產生放射抵抗,導致治療失敗,從而影響患者生存預后[7-8]。放射線可以同時損傷DNA和核外靶點,通過激活多種信號通路誘導細胞凋亡[9]。miRNAs是信號傳導途徑中重要的調節(jié)因子,也是反映放射敏感性的有效指標。本研究發(fā)現(xiàn)NSCLC患者血清miR-7水平與放療療效有關,其表達水平降低是影響放射敏感性的獨立危險因素,且miR-7表達水平與其下游靶基因SP-1表達密切相關,因此檢測血清miR-7水平是預測NSCLC患者放療敏感性的有效途徑,miR-7/SP-1可能是放療增敏的潛在靶點。
既往研究顯示,miR-7在多種腫瘤中作為腫瘤抑制因子發(fā)揮作用。如ZHU等[10]在人卵巢癌細胞A2780中發(fā)現(xiàn),ALKBH5異位表達增加了細胞中EGFR的表達,而miR-7表達上調后,這種調節(jié)機制被抑制。也有研究在NSCLC組織中發(fā)現(xiàn)miR-7-5p表達下調,且上調miR-7-5p能抑制A549、SPCA-1細胞增殖、遷移能力[11]。本研究檢測收集的NSCLC患者癌組織也發(fā)現(xiàn)miR-7表達水平較癌旁組織明顯降低,且隨著腫瘤進展,血清和癌組織中miR-7的表達水平進一步降低,說明在NSCLC中miR-7也扮演著抑癌基因角色。此外,miR-7與放療敏感性的關系也有較多報道。如在乳腺癌細胞系中發(fā)現(xiàn)miR-7表達下調,且過表達miR-7可通過逆轉沉默的致癌環(huán)狀miRNA CDR1as增強細胞放療敏感性[12]。GUO 等[13]在肺腺癌細胞(A549)和肺鱗癌細胞(SK-MES-1)中也發(fā)現(xiàn)上調miR-7表達可通過抑制下游SP-1蛋白表達進而增強細胞輻射效應,并降低放射后的細胞存活率。此外,miR-7還能通過激活EGFR信號通路增強多種腫瘤細胞包括肺癌細胞放射敏感性[14],外泌體miR-7通過調控Bcl-2參與腦照射后未接受照射細胞的自噬[15]。以上研究說明miR-7可能參與放射抵抗的發(fā)生,本研究也得出類似結果,即相比放射敏感組,放射抵抗組中血清和癌組織的miR-7水平均降低,且Logistic模型分析顯示血清miR-7水平降低是影響NSCLC患者放療敏感性的獨立危險因素。
本研究還發(fā)現(xiàn)miR-7表達水平與其下游靶分子SP-1蛋白表達呈負相關。既往研究報道SP-1基因沉默可增加細胞對DNA損傷的敏感性[16],也可導致染色體異常積累,進而影響DNA修復。此外,SP-1蛋白還能調控參與細胞周期、細胞分化及腫瘤發(fā)生等相關基因。如KINOUCHI等[17]證明敲除SP-1基因可以降低人肺癌細胞株A549的惡性化潛能,并影響糖基轉移酶的表達。ZHANG等[18]發(fā)現(xiàn)二甲雙胍能以濃度依賴性的方式下調SP-1表達水平,進而增加肝癌SMMC-7721細胞的放射敏感性。在肺癌細胞中,SP-1過表達通過上調ATP結合盒轉運蛋白家族G2的表達而影響化療耐藥性[19]。SP-1也能通過減少G2/M期宮頸癌細胞停滯增加放射抗性[20]。關于miR-7與SP-1的關系,有研究報道m(xù)iR-7可直接靶向SP-1基因導致其下游分子表達的改變[7,13]。劉文莉等[21]亦通過雙熒光素酶報告基因實驗驗證發(fā)現(xiàn)miR-7對SP-1有負性調控作用。本研究也發(fā)現(xiàn)miR-7水平降低與腫瘤組織中SP-1蛋白表達升高有關,說明miR-7可能通過靶向調控SP-1基因的轉錄后翻譯過程,從而影響腫瘤細胞的DNA損傷修復,進而參與調節(jié)放療敏感性,具體作用機制有待進一步深入研究。
綜上所述,NSCLC患者癌組織及外周血清中miR-7表達水平降低,且血清miR-7低表達是放療敏感性的獨立危險因素,檢測血清miR-7水平在預測放療抵抗中具有良好的效能。而miR-7與其下游靶基因SP-1表達呈負相關,提示miR-7/SP-1軸可能是NSCLC放療增敏的潛在靶通路,為探索NSCLC患者放療抵抗的分子機制提供了新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