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冷 月

真實(shí)的天空

太陽在一個下午走失

匆忙間踩斷了云朵的尾巴

斷尾的云朵驚叫著

淚水風(fēng)一陣，雨一陣

讓地上的樹無所適從

葉片從一棵樹跳到另一棵樹上

無法在樹上容身

只能騎著風(fēng)，和雨私奔

順便帶走了人間的往事

那些長滿青苔的，發(fā)芽的過往

居無定所，陷進(jìn)水坑里

陷進(jìn)水坑里的鞋子

很快會帶著塵埃離去

真實(shí)還是虛無

路邊的石頭指了指前方

萬物息聲

天空在流動的河水里酣睡

一張紙，從我面前走過

從安靜到浮華，走進(jìn)層層故事

層層走進(jìn)，層層剝離

沉重，卻輕如羽翼

一張大嘴，張望古今

從甲骨文，到竹簡，到畢升

到我面前的一葉扁舟

像個風(fēng)塵女子

歷經(jīng)世間百態(tài)，依然平靜如水

讓詞語無聲傳遞

讓文字獲得永生，繁花似錦

可以救人于危難，也可以黑白顛倒

易如反掌

紙和文字一樣，永遠(yuǎn)保持中立

只有落筆的人，藏在紙里的人，

善惡有別，翻云覆雨

夜，牽著路人失眠

藍(lán)色的雨絲，稀稀落落

掛在我的眼前，灰色的幕布

把我捏成遠(yuǎn)望的泥人

河水深不可測，把巨大的夜吞在腹中

恐怖寬闊無比

像一只隨時可以跳起來的猛虎

平靜地半坐半臥在那里

我抓起一把落葉的眼淚

覆蓋在舊日的傷口上

沿著水面，緩緩地生出長長的柳枝

沉船

火繼續(xù)燃燒，不給午后留任何余地

云，滾燙，煩躁不安

把天空切割成碎片之后

掉落地上，水流開始泛濫

一塊碎片掉到茶壺里，頓時熱氣升騰

茶葉越發(fā)輕浮，目光火辣

我不得不走出茶的心事

到渾河上打撈一條沉船

和一些歷史人物懸而未決的往事

讓這個夏天和面前的茶壺實(shí)現(xiàn)和解

一條街，流成一條河

不動的河床，有流動的河水

從這頭，到那頭

經(jīng)過的人群

和魚蝦一樣陌生，你是一條游走的魚

支脈縱橫的人間

選擇的疼痛無法使你心平氣和

還好有水，你就能呼吸，可以活著

相對于河流，以及河流上空的天氣和日月

一條魚，如沙粒般渺小

渺小的你，不知疲倦地把日子越走越長

你在越走越長的日子里

走著走著，就沒了蹤影

螞蟻

太陽架爐燒火

把大地漸漸燒出一道道裂縫

繼續(xù)向下燒，燒到巖層

把地下的水燒開，成為滾燙的溫泉

隨時尋找人間的出口

所有的動物，都已逃離

以免地下的火和地上的火連成片

火燒連營

只有那只簡單的線條還在行走

它身輕如燕，笑傲山河

你不可以輕視這最輕賤的生靈

當(dāng)我把它從我的手上吹落的時候

它學(xué)著我，吹著口哨

駕著風(fēng)，穿過成片的火海，飛走了

童年

和月光交心之后

重新在夢境里走了一趟

才發(fā)現(xiàn)

我和童年之間

只隔了一場夢

那時的我和山里的石頭一樣

被陽光這把刀切割得有棱有角

如果不是一場洪水?dāng)r著

今天就是你腳下的一塊路邊石

那場洪水

把我和泥石流一起，攪入一條沒有歸途的洪

流之中

沖撞，磨擦，蹂躪

遍體鱗傷，河水日夜打磨

眼睛，耳朵以及不知好歹的嘴

全部磨平

只留下一雙手，摟住大腹便便的肚子

在童年對面，渾圓的肚子里

裝著從前的河流，魚蝦，和山坡上的映山紅

而茍活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