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聰

這是學區(qū)小學六年級期末統(tǒng)考語文卷的作文題。

好的故事能引人入勝，好的故事能啟迪思考，好的故事能溫暖人心……我們也來寫一寫故事吧。根據(jù)下面提供的環(huán)境和人物，創(chuàng)編故事，注意圍繞中心意思來寫，盡可能把情節(jié)寫得吸引人，寫出自己的真情實感。題目自擬，不少于400字。

環(huán)境：一個下著細雨的冬日早晨、空曠的學校操場

人物：你以及快退休的老校長

我參與了這次作文批改，發(fā)現(xiàn)大多數(shù)學生寫得大同小異，或模仿作文選集，或從各種新聞報道中嫁接內(nèi)容，所創(chuàng)編的故事多數(shù)缺乏新意，寫來寫去就那么幾個套路，讓人看得很是乏味。為什么大部分作文都落入了“假大空”的窠臼？其實問題不在學生身上，而是在選題上，它不符合小學生的年齡特征。畢竟很少有小學生能和老校長扯上關(guān)系并演繹出動人的故事來。他們沒有這方面的生活閱歷，只好默背式模仿或胡編瞎想。

回頭看這道作文題，要求學生“寫出自己的真情實感”，可是故事情節(jié)都得靠創(chuàng)編，他們怎么可能會有真情實感？這樣反倒告訴學生，為了考試作文得高分，不管自己有沒有這方面的經(jīng)歷、體驗和感觸，都必須得在“假事情”上一本正經(jīng)地投入自己的“真感情”，這實在是自相矛盾。于是，寫作就容易演變成名正言順的集體造假。然而，也正是這樣的自相矛盾，促使我在批閱的過程中，情不自禁地收集了諸篇作文。下面列舉幾個片段。

我跑過去問校長：“你為什么會坐在這里呀？”校長嘆了一口氣說：“因為最近這里有許多小貓小狗在隨地大小便。我們學?，F(xiàn)在衛(wèi)生很差。如果教育局領(lǐng)導來了，恐怕我這個校長的位子要保不住了。”……為了不讓校長退休，我把學校打掃得干干凈凈。（《我不讓校長退休》）

“咦，你怎么來了？我不是讓你在辦公室背書嗎？”“我……我這不是擔心您嗎？您一大把年紀了，還這么早淋雨跑步，要是身子……”“閉嘴！我……我沒有老……”校長推開了我。我不知道他為什么總不正視自己的年紀?！澳荒芸偸亲卟怀鲂睦锏哪堑揽舶?！”我跑上前大喊。（《閉嘴，我沒有老》）

“校長，您要和我講什么？”“我要退休了?！薄盀槭裁茨艺f呢？”“因為你是我教過的最棒的學生，所以我決定把校長這個位子給你，希望你能管好這個學校。十天以后，我就會宣布這件事?！保ā独闲ｉL傳位給我》）

這些作文讓我仿佛看到諸多學生在十分為難的情況下還要賣力創(chuàng)作的模樣——無可奈何卻又天真可愛。在我們大人眼里，這些有破綻的作文竟也歪打正著地凸顯出了幾分調(diào)侃搞笑的味道來。但是，這一切學生并不自知，也非有意為之，他們只是為了多得分數(shù)，盡己所能、搜腸刮肚地在寫作而已。這使我在忍俊不禁的同時深深地感嘆：我們的每一道作文題將會把學生導向何方？是真善美，還是假大空？

寫到這里，我不禁想起曾經(jīng)寫在某篇文章結(jié)尾處的一段話：某些新聞報道說，有些學生的考試答題和作文老是喜歡“假大空”，其實學生是被冤枉的。首先“假大空”的是操縱指揮棒的出題者，其次是保駕護航卻又時常迫于壓力的教學者，最后才輪到既被動又無奈的廣大學生呀！

以此觀之，出題者豈能不慎重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