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再談“我皇上”可稱謂前朝皇帝相關例證的考證訛誤
——敬復胡鐵巖先生

2021-12-28 12:28
關鍵詞:嘉慶雍正皇上

張 志

(成都農(nóng)業(yè)科技職業(yè)學院 基礎部,四川 成都 611130)

“我皇上”是清代官方規(guī)定的稱謂當朝皇帝的專門術語,是判斷清代作品寫作年代的“時間坐標”[1]。在研究《春柳堂詩稿》時,張宜泉自序“想昔丁丑禮部試我皇上欽定鄉(xiāng)會小考增試五言排律八韻”[2]中使用的“我皇上”,即成為“證明張宜泉《春柳堂詩稿》自序?qū)懹谇〕臅r間坐標”[1]。這一觀點已為學界所普遍認可。但胡鐵巖先生不這樣認為,在多篇文章中要么“回避”“我皇上”的“時間坐標”意義,要么舉證“我皇上”可用于稱謂前朝皇帝。這些觀點能否成立,正如胡鐵巖先生自己所說的那樣是“尚待學界評價”[3]的。故前有張書才先生針對胡鐵巖先生文中“忽略回避了‘我皇上’三字”[1]發(fā)文,重點辨析了“我皇上”三字的“時間坐標意義”:“綜上所述,清宮檔案、官修書籍、私人著述等歷史資料皆可證明,古人都是用‘我皇上’、‘我皇’或‘今上’指稱當朝皇帝,而不是也不能用來指稱已經(jīng)去世或已經(jīng)退位的前朝皇帝。這是歷史常識,且典制攸關,古人是不能也不會混稱混用的?!盵1]后有筆者對胡鐵巖先生隨后提出的“我皇上”可稱謂前朝皇帝的八個例證的質(zhì)疑,認為這八個例證均為考證訛誤,不能成立:“故我們就不應把古人偶然出現(xiàn)的錯用、誤用之例當成符合官方典制的可以正常使用之‘常例’,并用它去作為評判的標準,而應該是對文獻作‘整體把握和理解’?!盵4]然而,令人遺憾的是胡鐵巖先生并不認同,近來又有《“我皇上”可用于稱謂前朝皇帝是客觀事實——兼復張志先生質(zhì)疑》一文,一一為之辯護,且還提出“我皇上”已“具備了在辭書‘我皇上’詞條下單獨立項使用義項的條件”[5]的新觀點。不過,“單獨立項使用義項”的目標能否實現(xiàn),恐怕同樣“尚待學界評價”吧。坦率地講,胡鐵巖先生的回復并不令人信服。筆者雖才疏學淺,但也愿在實事求是的基礎上就“復文”再提出拙見,就教于胡鐵巖先生及各位方家。

一、關于《御制平定青海碑文》和《重建廉泉亭敬祀龍王記》中的“我皇上”

這兩例都是誤用、錯用的顯例,因胡鐵巖先生回應的理由有相似處,故一并討論。

(一)《御制平定青海碑文》中的“我皇上”

《御制平定青海碑文》由雍正皇帝于雍正二年親撰,文中“我皇考圣祖仁皇帝睿慮深遠”句,是對其父康熙功業(yè)的贊頌。胡鐵巖先生主張“我皇上”可稱謂前朝皇帝舉出的第一個例證即傅恒纂修的四庫全書本文字,此本文字中“我皇考”作“我皇上”。竊以為此例不足以為證,是明顯的誤用,正確的符合官方規(guī)定的稱謂是“我皇考”。為此,拙文舉出故宮博物院編印的故宮珍本叢刊第047冊中的《御制平定青海碑文》及現(xiàn)存于北京孔廟和國子監(jiān)博物館的御制《平定青海告成太學碑》碑文拓片(包括在西安碑林博物館和江蘇溧陽學宮遺址發(fā)現(xiàn)的同題碑文),均不是四庫全書本的“我皇上”而是“我皇考”予以證明。這些例證既有底本出自“乾隆三十五年”的故宮珍本叢刊(編纂此書的正總裁也是傅恒)[6]7,又有最早出的雍正三年立石的碑文,應該說雍正原文是“我皇考”證據(jù)確鑿,“我皇上”為誤用是客觀事實:“文獻、碑石兩相印證,事實確鑿無疑?!盵4]但遺憾的是,胡鐵巖先生不予認同:

對于張志先生這一指責,筆者頗難理解。確實,《四庫全書》本與《故宮珍本叢刊》本存在詞語差異,但是用今人所編纂的《故宮珍本叢刊》中的稿本來否定《四庫全書》本是不恰當?shù)?。雍正皇帝《御制平定青海碑文》作于雍正二年。根?jù)檢索,雍正皇帝撰寫的《御制平定青海碑文》不僅在北京國子監(jiān)刻碑樹立,在全國其他地方也都有樹立,其文字版本也不只有一種。到乾隆三十八年開始編纂《四庫全書》時,相隔已有50年,而到《四庫全書》編成時,時間更是超過了一甲子。也就是說,《四庫全書》本的《御制平定青海碑文》是最晚的版本。眾所周知,《四庫全書》的編纂和審核是有極為嚴格程序的,最終以朝廷名義正式刊布。張志先生拿一個并未經(jīng)過嚴格審核、也沒有正式刊發(fā)的故宮保存稿本來否定《四庫全書》正式刊本,是否合適,還望張志先生細酌。[5]

事實是《御制平定青海碑文》中的“我皇考”文字不是“今人”編纂,“故宮珍本叢刊”也不是“今人”編纂。該書的“圖書在版編目(CIP)數(shù)據(jù)”是:“親征平定朔漠方略/(清)溫達等纂.-影印本.-??冢汉D铣霭嫔纾?000.6(故宮珍本叢刊),本書與‘御制親征朔漠紀略/(清)圣祖撰’等13種書合訂?!盵6]“圣祖”“溫達”(1715年卒,曾隨康熙皇帝西征噶爾丹,官至大學士)“等”人都不是“今人”。故宮博物院只是使用了這個原就“珍藏”于故宮的版本近年“影印”出版而已。“珍本”者,珍貴重要的版本也。認定這個版本是“并未經(jīng)過嚴格審核、也沒有正式刊發(fā)”的,沒有證據(jù)。如果這些“珍本”沒有正式刊發(fā),那么,它又如何被珍藏下來的呢?最讓人遺憾的是,胡鐵巖先生竟然說它是“稿本”?!案灞尽辈痪褪亲髡咧鞯牡赘鍐??如果這“珍本”真是雍正的“稿本”,那么,胡鐵巖先生舉出的四庫全書本“我皇上”是誤用、錯用之詞,不就明明白白、一清二楚了嗎?哪還需要如今的學術討論。實際上,拙文有圖片顯示,“珍本”是影印本文字,不是稿本。即便如此,這也絲毫不會影響到“珍本”中“我皇考”稱謂用法的正確性。

另外,以“《四庫全書》的編纂和審核是有極為嚴格程序的”為由,也不能證明此處的“我皇上”稱謂符合官方的規(guī)定?!端膸烊珪返木幾牒蛯徍斯倘粯O為嚴格,但也不能說書中就沒有訛誤。乾隆皇帝自己“信手抽閱”就曾在書中發(fā)現(xiàn)“即有訛舛,其未經(jīng)指出者,尚不知凡幾”,故有乾隆皇帝“既有校對專員,復有總校、總裁,重重覆勘,一書經(jīng)數(shù)人手眼,不為不詳,何竟漫不經(jīng)意,必待朕之遍覽乎?若朕不加檢閱,將聽其訛誤乎”[7]的指責。近年來,對《四庫全書》訛誤的研究就有《〈文淵閣四庫全書〉某些卷首首行誤出“薈要”考》[8]《〈四庫全書·皮子文藪〉提要指誤》[9]《四庫全書〈誠齋集·詩集〉勘誤》[10]《四庫本〈牧庵集〉所收〈唐詩鼓吹注序〉辨誤》[11]《論〈四庫全書〉中“永樂大典本”的誤輯問題》[12]等多篇文章。如果再算上《四庫全書總目》的話,這樣的研究文章更是不下數(shù)十篇(1)近日有消息稱:“新訂《四庫全書》項目——《四庫全書叢編》文化工程項目,在《四庫全書》總編纂紀曉嵐的故里河北省滄州正式啟動。該工程集編纂、整理、勘誤、繕錄于一體,力圖對《四庫全書》存在的問題進行勘誤修正,并增加了近世以來對庫書文獻研究的新成果?!笨梢?,《四庫全書》中存在訛誤是客觀事實。見張杰《問世230多年來首次〈四庫全書〉正被“一個字一個字重抄”》,《華西都市報》,2021年4月9日,第13版。,可見,上述理由不能證明“我皇上”不是編纂過程中出現(xiàn)的訛誤,更不能確認它就是雍正的原文。

同樣,以《四庫全書》本是“最終以朝廷名義正式刊布”的“最晚的版本”為理由,也不能說明此處的“我皇上”是正確的用法。因為,保存至今的文字作“我皇考”的雍正三年“勒石國學”的《御制平定青海碑文》石碑,也是以“朝廷名義正式”立碑的,為“雍正皇帝撰文并正書,碑陽滿漢文合璧”[13],只是文字勒于石碑上而已。而且,辨析“我皇上”是否符合官方規(guī)定的正確用法,是否為雍正的原文,正確的做法是應考察其最早出現(xiàn)的文獻,怎么會以“最晚”為標準呢?再說,這里不同的稱謂用語既然都出自為立碑而撰寫的“碑文”(《御制平定青海碑文》),而“碑文除皇帝御筆外,均為清代官方館閣體”[14],那么,考察太學碑上的文字不就是一種最優(yōu)先的選擇嗎?胡鐵巖先生無視這最早且為“皇帝御筆”的石碑文字,卻以“今人”編纂為由質(zhì)疑“故宮珍本叢刊”文字(2)何況編纂此書的正總裁也是傅恒,且從《平定準噶爾方略序》的序言落款“乾隆三十五年庚寅仲春月吉御筆”來看,此書的編纂時間也是很早的。有乾隆“御筆”作序,則知審核也應嚴格。故胡鐵巖先生所謂“未經(jīng)過嚴格審核”云云不符合實際。見故宮博物院編《平定準噶爾方略》(第一冊),海南出版社,2000年版。,這樣的回應是否合適,也望胡鐵巖先生細酌。

至于胡鐵巖先生的“張志先生若能根據(jù)其所發(fā)現(xiàn)的詞語差異,來對‘我皇上’的不同文本加以比較,探討版本上存在的差異及其造成的原因,倒不失為一件很有價值的事情,但張志先生卻未能如此做,這是很令人遺憾的”[5]一段話,筆者已有所比較,故不再回應。

這里,再從語境和行文對象上多說一句,既然此碑文是雍正皇帝本人所撰寫,那么,雍正作為當朝皇帝,會使用稱謂當朝皇帝的專用詞語“我皇上”去稱謂他已故的父親前朝皇帝康熙嗎?雍正會出現(xiàn)這種既違背現(xiàn)實又違背朝廷有關規(guī)定的低級錯誤嗎?何況文中“圣祖仁皇帝”明確指向康熙,此文也是寫給天下人看的!雍正此處行文、用詞完全不具有誤用、錯用的可能性,“我皇考圣祖仁皇帝”才是文中唯一正確的用法。

(二)《重建廉泉亭敬祀龍王記》中的“我皇上”

《重建廉泉亭敬祀龍王記》是同治本《安遠縣志》中收入的何光的一篇文章,文中的“我皇上”是何光在借鑒、抄錄《時應宮記》原文時出現(xiàn)的錯誤書寫,它顯然是不符合官方規(guī)定的一例錯用稱謂,胡先生文中存在考證訛誤。然而令人遺憾的是,胡鐵巖先生同樣也不認同:

張志先生對這段文字中出現(xiàn)的“我皇上”用于稱謂前朝皇帝的事例,在無法直接否定的情況下,又質(zhì)疑其用詞的正確性:“這段文字頗為奇怪:在‘康熙五年’與‘越乾隆之七年夏’之間,插入的一段文字中有‘雍正二年,我皇上于豐澤園北,建時應宮以享之’之句,著實讓人費解?!币簿褪钦f,又和對“例一”的態(tài)度一樣,既然無法否定,那就說是誤用,所以不算數(shù)。

對于張志先生這樣的質(zhì)疑,筆者實感無奈。因為問題討論的是有沒有將“我皇上”一詞用于稱謂前朝皇帝的事例,而不是用“我皇上”稱謂前朝皇帝對不對的問題。張志先生以該文用詞不妥為由來否認《重建廉泉亭敬祀龍王記》中“我皇上”是稱謂前朝皇帝例子的做法,顯然已經(jīng)偏出了問題的討論范圍。[5]

這樣的回應也是讓人“實感無奈”的。

段玉裁曾談到“校書難”問題:“校書之難,非照本改字,不訛不漏之難也;定其是非之難。是非有二:曰底本之是非,曰立說之是非?!盵14]365這種觀點應該對我們的討論有所啟示。胡鐵巖先生說“我皇上”可稱謂前朝皇帝,這就是“立說”,“立說”則需要“定其是非”。顯然,胡鐵巖先生的“立說”要成立,就不僅僅只是找到一些所謂的“我皇上”稱謂前朝皇帝的事例來這樣的簡單,其事例本身就需要經(jīng)得起質(zhì)疑,需要“定其是非”。

實際上,胡鐵巖先生在文章中也是要問“是非”的,這是其寫作目的:

拙文舉隅之目的,只是想說明:雖然“我皇上”等詞語作為官方術語,其含義的確是專指當朝皇帝的,但不是絕對的,其在實際使用過程中,特別是非官方場合和非官方文章中,還是存在著不規(guī)范使用情況的。張宜泉長期“隱下僚”,其《春柳堂詩稿》自序亦非官方正式文書,故《春柳堂詩稿》自序中的“我皇上”一詞亦存在不規(guī)范使用之可能。誠望學界在今后使用《春柳堂詩稿》自序中“我皇上”一詞作為該書寫于乾隆時期證據(jù)時充分考慮到存在例外這一因素。[15]

這里,從那些錯用、誤用的“我皇上”稱謂前朝皇帝的“舉隅”中推斷出《春柳堂詩稿》自序中“亦存在不規(guī)范使用之可能”,不僅也偏出了胡鐵巖先生所聲稱的討論只限于“有沒有”的范圍不說,而且更在其“誠望”中隱含了“是非”,即暗示著“我皇上”可稱謂前朝皇帝的“立論”是對的。這些事例是可以作為依據(jù)去推斷《春柳堂詩稿》亦存在著這種“不規(guī)范使用之可能”的——《春柳堂詩稿》中的“我皇上”是稱謂前朝皇帝,進而得出胡鐵巖先生想要的答案:“我皇上”“并不具備證明《春柳堂詩稿》是乾隆時期作品的證明力”[5]。所以,胡鐵巖先生不是不問“是非”,不是不知道要對“立說”本身“定其是非”,相反是知道的。故胡鐵巖先生的回應不能成立,且讓人遺憾,因為張宜泉自序中“想昔丁丑禮部試我皇上欽定鄉(xiāng)會小考”中的“我皇上”是清楚無誤地指向著當朝皇帝乾隆的,這是無法否認的客觀事實。

二、關于《康熙俠義傳》和《馬賊討俄之檄文》中的“我皇上”

《康熙俠義傳》是通俗小說,《馬賊討俄之檄文》一文來自報紙。

(一)《康熙俠義傳》中的“我皇上”

關于此例,拙文中有這樣一段話:

在這里,要么把“我皇上自定鼎以來”視為一個“固定語句”,則此語專指順治皇帝,要么把其中的“我皇上”一詞看成是稱謂當朝皇帝的官方專門術語,指康熙皇帝,二者必居其一。但無論選哪一種用法,其結(jié)果都顯示出《康熙俠義傳》的上述用語是符合官方對“我皇上”或“我皇上自定鼎以來”的規(guī)定和社會習慣用法的。[4]

胡鐵巖先生認為這是“機辯”:“看了張志先生的這些機辯,筆者只能付之無奈。既然可以做二選一的邏輯選擇,就說明張志先生的主張本身具有或然性,如果真有人選擇是指順治皇帝,豈不令張志先生尷尬?”[5]如果真的令人尷尬,那也是胡鐵巖先生尷尬在先。說“我皇上自定鼎以來”是固定語句專指順治皇帝的是胡鐵巖先生,說此語又是指當朝皇帝康熙的也是胡鐵巖先生,有其文字為證:

此處出現(xiàn)的“我皇上自定鼎以來”一語,本是清初的一個固定語句,專門用來指稱順治皇帝。然根據(jù)小說的故事背景,及此段文字的前后關聯(lián),顯然又是指康熙年間的當朝皇帝。[15]

把這段文字再簡化一下,不就是說“我皇上自定鼎以來”一語,本是“專門用來指稱順治皇帝”的,現(xiàn)在“根據(jù)”“關聯(lián)”,“顯然又是指康熙年間的當朝皇帝”,這“當朝皇帝”不就是康熙嗎?只是胡鐵巖先生又據(jù)此進一步認為“我皇上”一詞“其使用含義已經(jīng)泛化,是指自定鼎以來的皇帝們,是屬泛指”[15]而已。坦率地說,拙文的上述表述受到了胡鐵巖先生文章的影響。即便如此,此例也不支持胡鐵巖先生的觀點,因為“我皇上”的“泛指”也只是限于這個特殊的“固定語句”之中。

至于拙文說“我皇上”似乎存在著“我國的皇上”省寫的可能性,也是因為它出自通俗小說,口語性強,文中也有“請我國圣人入關”等用語。這不是關鍵性理由,即便拋開此說,也并不影響拙文的說服力。

(二)《馬賊討俄之檄文》中的“我皇上”

此例的一個明顯不足,就是它“譯”自日文(胡鐵巖先生文中缺失此信息),不是中文原文。用譯自日文的事例來舉證是不可靠的,因為不是一手材料。但胡鐵巖先生卻回應說:

就一般情況而言,確實存在翻譯不一定準確的可能性,但在這個具體事例中,這種可能性是不存在的。隨便翻翻光緒年間的各種報刊文牘,“我皇上”“圣天子”觸目皆是,是使用頻率極高的常用詞語,而且屬于不允許用錯的詞語。說常駐中國的日本記者不知道“我皇上”一詞的準確使用含義,張志先生您自己相信嗎?[5]

胡鐵巖先生一會兒說“我皇上”一詞“屬于不允許用錯的詞語”,一會兒又極力舉證“我皇上”“還是存在著不規(guī)范使用情況的”,那么到底哪一種說法才是可信的?再者,光緒年間的各種報刊文牘不會用錯,并不意味著“譯”自日文的此文就不會用錯,這里沒有必然的聯(lián)系。至于說“常駐中國的日本記者”就知道“我皇上”的“準確使用含義”,則更是一種主觀的愿望。胡鐵巖先生問我信不信,我當然不信。于此例來說,我更愿意相信這位日本記者不一定知道“我皇上”的“準確使用含義”。不要說外國人了,就連中國人也未必都知道:

當然,誠如朋友所指出,曾有學者認為,假定張宜泉出生于乾隆末年,嘉慶二十四年中舉,用“想昔丁丑禮部試,我皇上”如何如何,也還是恰當?shù)?;“我皇上”三個字,充其量只能表明張宜泉是乾隆年間出生的,而不能“規(guī)定”他的整個一生都在“乾隆年間”度過,更不能成為《詩稿自序》也必定作于“乾隆年間”的“坐標”。毋庸諱言,這樣的認識和理解,有違歷史實際,是確實錯了的。[1]

連中國的一些學者都對“我皇上”的使用有錯誤認識,何況是位外國人呢?哪怕他是所謂的“常駐中國的日本記者”(但不知胡鐵巖先生何以斷定是“常駐”)。所以,即便把日本記者想得太好了,也是否認不了這個事例本身的缺陷的。

至于這里的“我皇上”是不是“我國皇上”的省寫,從“凌辱我皇上,蹂躪我邦土,戕害我生民”的排比句式來看,從它翻譯自日文來看,省寫的可能性是存在的。當然,這也不是關鍵性證據(jù),即便拋開它不論,也不會影響到拙文對此例本身局限性的辨析。不過,在此段文字的最后,胡鐵巖先生以“同一質(zhì)疑方法不該重復使用的”話來回應,卻讓人詫異、困惑。

三、關于《宋元經(jīng)解刪要序》中的“我皇上”

張廷玉文《宋元經(jīng)解刪要序》中的“我皇上”確指當朝皇帝雍正,惟因此文就作于雍正朝,而非胡鐵巖先生主張的乾隆朝,胡鐵巖先生的觀點是對張廷玉文的曲解。但胡鐵巖先生不這樣認為:

故張廷玉《宋元經(jīng)解刪要序》寫于乾隆初年本不應成為問題,但張志先生在解讀這段話時,誤將“又十余年”解為張廷玉寫序的時間,從而導致對《宋元經(jīng)解刪要序》中“我皇上”一詞用于稱謂前朝皇帝的質(zhì)疑。[5]

這個回應不符合事實。拙文中根本就沒有任何一句話是把“又十余年”“誤解”為張廷玉寫序的時間。胡鐵巖先生為了把張廷玉寫序的時間拖入到乾隆年間,從而造成“我皇上”可稱謂前朝皇帝的假象,把張廷玉文中的一處表述時間的文字摘取出來,又與另一篇文中提到的另一件事的時序強行連接在一起,這才是誤解。請看張廷玉文:

康熙癸巳,望溪蒙詔入南書房,與共晨夕,叩其刪取大指,頗與余同志,蓋十余年間,雖舟車奔迫,未嘗有一日之輟焉。其取之慎,凡注疏大全,皆數(shù)周而后及此。首《詩》《書》,次《易》,次《春秋》,皆畢于辛卯之秋。其冬,以牽連赴詔獄,在獄始治《三禮》,而苦其書之難致。及出獄未兼旬,荷圣祖仁皇帝搜揚,置諸禁近,俾校文史,賜以第宅,資糧、飲食、衣服,一取給于內(nèi)府。我皇上嗣大歷,服推先帝遺德,赦其子孫宗族并歸田里,其心益寬然,一無所累。公事之暇,日有孜孜,又十余年,而后諸經(jīng)之說續(xù)備。其所刪取,又再遍焉。望溪向余每言兩朝圣天子覆幬之恩,未嘗不流涕也。[16]501-502

張廷玉文時序清楚,先說到康熙,再說到雍正,根本沒有提到乾隆。這里引錄一段拙文的相關分析:

“荷圣祖仁皇帝搜揚,置諸禁近,俾校文史,賜以第宅,資糧、飲食、衣服一取給于內(nèi)府”,這是康熙的“覆幬之恩”?!拔一噬纤么髿v,服推先帝遺德,赦其子孫宗族并歸田里,其心益寬然,一無所累”,這是雍正的“覆幬之恩”。故把康熙和雍正兩朝皇帝合稱為“兩朝圣天子”,表意清楚,指向明白。

至于胡先生將在《清史稿》列傳七十七中摘出關于方苞“三年還京師”的記載與張廷玉本文中“又十余年”的兩個完全不同的時間紀年連在一起,說“從雍正三年到雍正十三年正好是十年”,進而推算出張文的寫作“應該已經(jīng)進入乾隆初年”的觀點,更是不符合文本實際的推論,難以成立。從張廷玉文來看,“又十余年”應上接“赦其子孫宗族并歸田里”的那一年算起,此事正是雍正元年的事。另外,《清史稿》說“世宗即位,赦苞及其族人入旗者歸原籍。”而后才是“雍正二年,苞乞歸里葬母,三年還京師”。所以,從“世宗即位”的雍正元年算起,到“又十余年”,這樣前后時間算下來,恰好是雍正十二三年左右。故胡先生所謂“該序文的寫作時間應該已經(jīng)進入乾隆時期”的觀點無法成立。(著重號原有)[4]

拙文的這段分析存在所謂的“誤將‘又十余年’解為張廷玉寫序的時間”的錯誤嗎?將“三年還京師”與“又十余年”連在一起來推斷時間,才是真正的誤解。

讓人詫異的是,胡鐵巖先生在“復文”中,竟然又把與“又十余年”相連的時間換成了更靠后的“雍正四年”,說“從雍正四年開始的‘又十余年’本身就已經(jīng)進入乾隆年間了”[5],看到這里筆者也實感無奈。因“又十余年”上接的時間是“赦其子孫宗族并歸田里”的那一年,而這一年正是雍正元年。從雍正元年到“又十余年”,不正好是十一二年或十二三年嗎?怎么會進入乾隆年間了?對張廷玉文作這樣的解讀,是幫不到胡鐵巖先生觀點的,即使找出再多的材料來作推論,似也無濟于事。

“兩朝圣天子”同樣指意明確,文中確指康熙和雍正。如果胡鐵巖先生主張的張廷玉序已進入到乾隆朝,那為何張廷玉會說是“兩朝”?加上乾隆明明是三朝,為何偏偏不提乾隆當朝?因乾隆皇帝對方苞也是有“覆幬之恩”的。為何方苞不言、張廷玉不寫?有合理的解釋嗎?再者,方苞和張廷玉都是皇帝的親近大臣,“我皇上”稱謂使用在其各篇文章中皆清楚無誤、絲毫不爽。關于此點,張書才先生和筆者分別已有論述,不贅。

值得一說的還有胡鐵巖先生文中的如下一段文字:

筆者之所以在《舉隅》中要選張廷玉《宋元經(jīng)解刪要序》為例,除了該例本身的“我皇上”一詞確實是指稱前朝皇帝外,更主要的是因為序文中出現(xiàn)“兩朝圣天子”之用語,作為與“我皇上”性質(zhì)相同的用于稱謂皇帝的特定用語,雖然不能對“我皇上”的稱謂含義起到直接證明作用,但至少可以起到佐證作用。這一點,張志先生似乎也意識到了:“毋庸諱言,張廷玉文中的‘望溪向余每言兩朝圣天子覆幬之恩’之語,義指當朝和前朝的兩朝皇帝無疑。但即便如此,要想得出胡先生所希望的‘我皇上’可稱謂前朝皇帝的結(jié)論來,也是頗有難度的。”[5]

在這段文字中,胡鐵巖先生提到了我的“意識”,但卻不是我的意思。那我的意思是什么呢?如今再明確一下:“兩朝圣天子”“義指當朝和前朝的兩朝皇帝無疑”,指康熙和雍正;但是即便如此,也無法得出“我皇上”可稱謂前朝皇帝的結(jié)論來。拙文的表述是清楚明白的。但在胡鐵巖先生的文中,我的意思已經(jīng)變成不是這樣的了。因有文前“除了該例本身的‘我皇上’一詞確實是指稱前朝皇帝外”一句的限定,也就是說,在已然認定“我皇上”可稱謂前朝皇帝的情況下,胡鐵巖先生通過“‘兩朝圣天子’之用語,作為與‘我皇上’性質(zhì)相同的用于稱謂皇帝的特定用語,雖然不能對‘我皇上’的稱謂含義起到直接證明作用,但至少可以起到佐證作用”的連接,就把原本不是我的“意識”,硬是非常巧妙地轉(zhuǎn)換成了我的意思,即:“我皇上”如同“兩朝圣天子”一樣都是可稱謂前朝皇帝的。這里需要鄭重申明:我沒有這樣的“意識”。拙文的上述表述不能對胡先生的觀點起到佐證作用。故胡鐵巖先生又提出的“‘圣天子’可以用于稱謂前朝皇帝”[5]的說法,則既“不能對‘我皇上’的稱謂含義起到直接證明作用”,也不能起到相應的佐證作用,何況還屬于“偏出了問題的討論范圍”之話題,故恕不再論。

四、乾嘉交替時期文稿中的“我皇上”

“此三例都非常特殊,處于退位皇帝和繼位皇帝交替的時段里。”[4](3)其實“例六”不能成例,“此三例”實只兩例。因伊秉綬詩中并無“我皇上”用語,且雖有“六十一年歲丙辰”句寫嘉慶元年事,但詩中“于維太上恩高厚,皇帝大孝作元后”句,卻是用“太上”稱謂前朝皇帝乾隆的,稱謂無誤,符合官方規(guī)定。今借此機會對拙文作出修正,特此說明。這是拙文的觀點。也就是說,“既是特殊情況,‘我皇上’一詞稱謂前朝皇帝也就只能限于乾隆、嘉慶兩朝間的交替時期,且應是極個別大臣的私意所為,而不能進一步將其視為清代的通例準則。否則,如果以乾隆朝紀年一直可到‘乾隆六十四年’為依據(jù)的話,則胡先生舉出的‘例四’‘例五’‘例六’三例,不是也都符合‘我皇上’稱謂當朝皇帝的規(guī)定了嗎?”[4]胡鐵巖先生如果要否定這些看法,就應該對拙文中關鍵性的“只能限于乾隆、嘉慶兩朝間的交替時期”的觀點予以批評,證明它是清代的普遍現(xiàn)象。但胡鐵巖先生卻不是這樣,而是轉(zhuǎn)移了話題,把回應放在了“嘉慶四年,宮中憲書為乾隆六十四年”這類時憲書“適用范圍”的大小上:

張志先生試圖將這類事例的適用范圍盡量限制在最小的限度之內(nèi)。其所提出的理由有兩點:一是行為人只是個別人,“且應是極個別大臣的私意所為,而不能進一步將其視為清代的通例準則”,“且只限于乾隆嘉慶兩朝之間極少數(shù)大臣的文字中”;二是只限于宮內(nèi),“而且,從‘內(nèi)外奏章’的用語看,也就包括了官方民間的一切文章奏折,它們都要‘另書新元’沒有例外”。但張志先生的主張并沒有得到相關史料的支持(例略不引)。[5]

這里,胡鐵巖先生的回應其實都是誤解。

第一,拙文認為在乾嘉交替時期稱謂乾隆皇帝為“我皇上”的是“極個別大臣的私意所為”,但胡鐵巖先生的認識正好相反,認為“不是極少數(shù)大臣私下所為,而是按照嘉慶皇帝的明確指示、全國統(tǒng)一行事的”[5]。那么,依據(jù)何在呢?胡鐵巖先生在“復文”中舉出了《春冰室野乘》和《清稗類鈔》中的兩條材料,其內(nèi)容大致相同:“高宗內(nèi)禪后,已頒行嘉慶元年憲書。嗣仁宗面諭樞臣,命除民間通行專用嘉慶元年一種外,其內(nèi)廷進御,及中外各衙門,與外藩各國頒朔,皆別刊乾隆六十一年之本,與嘉慶本并行,以彰孝敬之誠。自是兩本并行者歷四歲,至高宗升遐后始已。”原來胡鐵巖先生是把嘉慶皇帝命兩種“憲書”并行當成了依據(jù)。這兩條材料明明是說從嘉慶元年到嘉慶四年,時憲書可“兩本并行”,這才是“嘉慶皇帝的明確指示”。嘉慶哪有對“我皇上”稱謂的“適用范圍”問題做了什么“明確指示”、需要“全國統(tǒng)一行事”?能把兩本憲書的并行使用與“我皇上”稱謂前朝皇帝“不是極少數(shù)大臣私下所為,而是按照嘉慶皇帝的明確指示、全國統(tǒng)一行事的”等同看待嗎?即便能得到乾隆本憲書的人數(shù)再多(材料顯示是二品以上大臣),也不一定意味著用“我皇上”稱謂前朝皇帝的人數(shù)就多,兩者不能混為一談。亦即乾隆紀年的時憲書“適用范圍”再大,也不一定就意味著用“我皇上”稱謂前朝皇帝的大臣就多,更談不上這“是按照嘉慶皇帝的明確指示、全國統(tǒng)一行事的”,它們沒有必然的聯(lián)系。此回應否定不了拙文的稱謂乾隆皇帝為“我皇上”“是極個別大臣的私意所為”的觀點。

第二,拙文“從‘內(nèi)外奏章’的用語來看,也就包括了官方、民間的一切文章和奏折,它們都要‘另書新元’,沒有例外”[4]這段文字,是針對乾隆皇帝之語作出的分析,是說乾隆維護“我皇上”一詞作為當朝皇帝稱謂用語的態(tài)度,并非針對這類時憲書“適用范圍”的大小。請看原文:

而乾隆的意思是:

朕亦只令于宮廷陳設,及頒親近王大臣。而各省頒行,仍俱系嘉慶年號,內(nèi)外章奏,亦一體令書新元。

可見,乾隆皇帝維護“我皇上”一詞作為當朝皇帝特定術語的態(tài)度是非常明確的。而且,從“內(nèi)外章奏”的用語來看,也就包括了官方、民間的一切文章和奏折,它們都要“令書新元”,沒有例外。故“令書新元”也就根本不只是針對官方而言的朕“令”了。(著重號原有)[4]

乾隆要求“仍俱系嘉慶年號,內(nèi)外章奏,亦一體令書新元”,當然是希望宮內(nèi)、民間從嘉慶紀年角度來使用符合官方規(guī)定的皇帝稱謂用語“沒有例外”了。不過,乾隆的愿望沒能實現(xiàn),還是有一些宮內(nèi)、民間的“章奏”沒有做到“令書新元”。拙文的這段分析應是符合乾隆朕令實行的實際的。乾隆希望“令書新元”,但嘉慶另有想法、官方衙門不遵行,但這并不意味著“我皇上”用來稱謂乾隆皇帝就是嘉慶的“明確指示”和全國的“統(tǒng)一行事”。

值得注意的是,上述嘉慶面諭中有“命除民間通行專用嘉慶元年一種”的表述,即為命令在“民間通行專用”的是嘉慶紀年的時憲書,也就是說,是嘉慶皇帝試圖將這類時憲書的“適應范圍盡量限制在最小的限度之內(nèi)”,在“內(nèi)廷進御,及中外各衙門,與外藩各國頒朔”之中,哪里是所謂的“全國統(tǒng)一行事”?胡鐵巖先生說《春冰室野乘》和《清稗類鈔》這兩條材料常見,問我“為什么沒引”[5],原因就是這些關涉時憲書“適應范圍”的材料與“我皇上”稱謂前朝皇帝的討論沒有直接的關系,故不引也罷,何況引了,不正好說明乾隆紀年的時憲書“適應范圍”只在“內(nèi)廷”“衙門”“外藩各國頒朔”中這些“最小的限度之內(nèi)”嗎?

最為重要的是,時憲書的“適應范圍”大小與“我皇上”的稱謂問題不能畫上等號,胡鐵巖先生在“復文”中舉出的兩條乾隆紀年的材料,就算可以證明“以乾隆年號紀歷是通行做法”“各類方志在記載外地官員的任職、‘恤蔭’時,也都有用例”[5],但這些“用例”有“我皇上”一詞使用嗎?能證明“我皇上”可稱謂前朝皇帝是嘉慶皇帝的“明確指示”、是“全國統(tǒng)一行事的”嗎?拙文一再強調(diào),在乾嘉交替時期存在著一些“我皇上”稱謂前朝退位皇帝的事例是屬于特例,更不是“清代的通例準則”。如果僅僅因為它的存在,就把特定時期的、也是個別現(xiàn)象的特例作為清代的通例準則,創(chuàng)立新說,不是仍需要“定其是非”嗎?把“特殊”當成“一般”,把“個例”當成“通例”,把“偶然”當成“必然”,是不能使“我皇上”可稱謂前朝皇帝的觀點成立的。所以,不管胡鐵巖先生再找出多少這些“我皇上”稱謂乾隆皇帝的事例來,也仍然改變不了它們屬于特例的性質(zhì),其“立論”不能成立。

要之,胡鐵巖先生所舉出的相關例證確實都存在考證訛誤,也是客觀事實,它們不能支持“我皇上”可用于稱謂前朝皇帝的觀點。

五、增補的兩例“我皇上”和一例“我皇帝”考辨

(一)《皇清誥封資政大夫一等侍衛(wèi)內(nèi)務府總管加一級保公碑記》中的“我皇上”

《皇清誥封資政大夫一等侍衛(wèi)內(nèi)務府總管加一級保公碑記》是《雪屐尋碑錄》中收錄的一篇碑文,有一段文字涉及“我皇上”:

甫十一歲,恭值我世祖憲皇帝選拔侍衛(wèi)從人員,因公動合禮法,遂擢為執(zhí)御,由謹慎勤勞遷二等侍衛(wèi)。于康熙三十五年從征中路,奮勉前驅(qū),迨平定沙漠,奏凱旋師,屢遷為一等侍衛(wèi)。于雍正元年兼養(yǎng)心殿總管,督理圓明園工程事務,兼總管。于雍正二年為協(xié)理崇文門稅課副使。于雍正三年升為管理崇文門稅課正使。于乾隆二年十月初九日,公以疾卒。十月十三日,奏事郎中張文彬代為轉(zhuǎn)奏。本日奉旨:保德患病淹逝,深屬惻然,著錫予內(nèi)務府總管職銜,欽此欽遵。內(nèi)大臣戶部尚書兼內(nèi)務府總管海望,親至柩前,口傳諭旨,吊恤存問,禮遇之隆,人臣蔑以加矣。計公年六十三歲,身受我皇上天恩,生荷教養(yǎng),卒叨追嘉,凡出入用委四十余年,一應公務,未嘗遺誤,而悉稱得宜,則公生平之節(jié)儉、正直、謹恪、公忠,概可知矣。[17]9-10

由于保德生于康熙十二年,卒于乾隆二年,且從十一歲開始當差,故胡鐵巖先生說:“‘身受我皇上天恩,生荷教養(yǎng),卒叨追嘉,凡出入用委四十余年’的‘我皇上’,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單指乾隆皇帝,而是包括前朝康熙和雍正兩位皇帝?!盵5]

其實,此例證作為證據(jù)本身仍需要“定其是非”。

第一,惟因碑文中有對皇帝稱謂的錯誤用法,故可合理懷疑文中的“我皇上”稱謂屬于誤用、錯用之例。保德生于康熙十二年,滿十一歲當差時,是康熙二十三年??滴醯膹R號是“圣祖”,可碑文卻是“我世祖憲皇帝”,稱謂錯誤?!笆雷妗笔琼樦位实鄣膹R號,而“憲皇帝”又是雍正皇帝的謚號,“我世祖憲皇帝”均非康熙皇帝的廟號、謚號,稱謂全錯。由于文中有對皇帝稱謂的錯誤用語,則在此語境中同樣是稱謂皇帝的“我皇上”一詞也極可能是一處錯誤用語。故此例硬要作為證據(jù)也是有先天不足之處的,其本身的正確性就讓人懷疑。

第二,退一步說,此例按照胡鐵巖先生的觀點“不可能是單指乾隆皇帝”,那也就意味著此例是基于在稱謂當朝皇帝的基礎上又可能包括了前朝皇帝的特殊使用情況,是個特例。這個可能的既稱謂了當朝皇帝又包含了前朝皇帝的特例,不具有普遍性意義:那種不加任何條件限制的所謂“我皇上”可用于稱謂前朝皇帝的觀點是不符合實際情況的。反過來說,也就表明不存在“我皇上”具有跳過當朝皇帝而只稱謂前朝皇帝的所謂普遍用法,且此用法更不具有“時間坐標”意義。因此,不能以這個特例作為標準去分析、推斷“我皇上”在古籍中的“時間坐標”。

要之,由于此例本身就需要“定其是非”,故作為證據(jù)同樣存在著先天不足。

(二)《大清搢紳全書》序中的“我皇上”

乾隆丁酉本(四十二年)《大清搢紳全書》序中有如下一段文字:

我皇上統(tǒng)一函夏,澄敘官方,法度整齊,既慎簡于爾庶司百執(zhí)事,定位分職,咸有攸宜,宵旰持衡。其間升降黜陟。新命之下銓部者,無日無之。[18](4)此材料由任職于國家圖書館的好友于鵬先生代為查找,謹致謝忱。

胡鐵巖先生把這里的“我皇上統(tǒng)一函夏”解釋為“‘統(tǒng)一函夏’是指大清定鼎”[5],再以《日下舊聞考》中“我國家統(tǒng)一函夏,定鼎建都”一段文字為依據(jù),得出結(jié)論說“與‘統(tǒng)一函夏’并用的是‘定鼎建都’,顯然,序里所說‘我皇上’不是指當朝皇帝,而是指開國之君”[5]。而這個開國之君是誰呢?胡鐵巖先生又據(jù)《國朝傳寶記》中有“文皇帝之臣服函夏”[5]一句,認為即是“文皇帝”皇太極。這樣,此處的“我皇上”就稱謂前朝皇帝皇太極了。

這恐怕又是胡鐵巖先生的誤讀。

第一,按照胡鐵巖先生的邏輯,如果“‘統(tǒng)一函夏’是指大清定鼎”,那么,“我皇上統(tǒng)一函夏”即與“我皇上定鼎建都”同義,亦即與“我皇上自定鼎以來”同義——都在說“定鼎”,而這里的“我皇上”是指皇太極。然而胡鐵巖先生不是曾說過“‘我皇上自定鼎以來’一語,本是清初的一個固定語句,專門用來指稱順治皇帝”的話嗎?那么,“統(tǒng)一函夏”或曰“定鼎以來”的“我皇上”到底是指“開國之君”皇太極呢,還是指順治皇帝?顯然,兩種看法相互抵觸。故將此處的“我皇上”解釋為稱謂前朝皇帝皇太極,沒有說服力。

第二,大清縉紳錄的版本演進過程證明此“序”中的“我皇上”應指當朝皇帝乾隆?!坝星逡淮?,縉紳錄廣為刊刻,有官刻、坊刻兩途,數(shù)量甚多,具體書名則有《爵秩全覽》、《大清縉紳全書》、《大清中樞備覽》、《爵秩新本》、《爵秩全函》、《縉紳新書》、《大清日新職官錄》、《大清最新百官錄》、《職官錄》等等不同稱呼?!盵19]302《大清搢紳全書》是最通行的書名,序中有“我皇上統(tǒng)一函夏”文字者,出現(xiàn)在乾隆朝?,F(xiàn)能查到的葉一棟序于乾隆戊辰春(十三年)的《滿漢縉紳全本》(5)此材料由任職于國家圖書館的好友于鵬先生代為查找,謹致謝忱。序無“我皇上”文字,可知有“我皇上統(tǒng)一函夏”文字的“序”應寫于此后的乾隆年間。于鵬先生代為查得的乾隆丁酉本(四十二年)《大清搢紳全書》,包括胡鐵巖先生查到的乾隆五十八年本及至晚清的眾多版本皆已有此文字之“序”??梢娦蛘咴诖恕靶颉敝惺继峒暗摹拔一噬稀敝府敵实矍o疑。

第三,史實證明此“序”中的“我皇上”是指當朝皇帝乾隆。完成清朝統(tǒng)一大業(yè)的正是乾隆皇帝。1644年清順治帝雖定都北京,清朝建立,但社會動蕩,邊疆不穩(wěn),戰(zhàn)事頻繁?!皻v經(jīng)康熙、雍正、乾隆三朝,連續(xù)向西北等地用兵,最后統(tǒng)一了全國,建立了一個空前盛大的王朝。”[20]286故清朝真正實現(xiàn)國家統(tǒng)一是在乾隆朝。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隨著乾隆平定大小金川,完成了天下一統(tǒng),乾隆四十二年本《大清搢紳全書》“序”中就有了“我皇上統(tǒng)一函夏”的文字,這顯然不是偶然的現(xiàn)象,而是序者對當朝皇帝乾隆“統(tǒng)一函夏”社會現(xiàn)實的真實反映。如果說此序中的“我皇上”是指皇太極或別的什么皇帝,那么,明顯與史實不符。故此處的“我皇上”定是稱謂當朝皇帝。

要之,“我皇上統(tǒng)一函夏”中的“我皇上”稱謂的是當朝皇帝乾隆,說它是指前朝皇帝皇太極亦屬考證訛誤。

(三)《重修缸窯嶺伯靈廟碑記并序》中的“我皇帝”

《重修缸窯嶺伯靈廟碑記并序》由侯廷弼作于咸豐元年,序中有“迨我皇帝定鼎以來”[21]句,胡鐵巖先生認為“我皇帝”指“歷代皇帝”[5],符合實際。不過,此句式雖與“我皇上自定鼎以來”大致相似,但“我皇帝”似不可“與前述例七《康熙俠義傳》中‘我皇上’用法對看”[5],因為摘出的“我皇帝”一詞與“我皇上”的稱謂含義是有所不同的,不能混為一談。

“我皇帝”指“歷代皇帝”,但“我皇上”則指當朝皇帝。羅國俊作于嘉慶三年的《圣駕釋菜臨雍講學禮成恭記連珠九首》一文中,“我皇帝”與“我皇上”是分別使用的,所指不同,且文中對清朝各皇帝的稱謂用語皆清楚無誤:

中曰彝倫堂,有圣祖御書賜額,御制祭酒箴。世宗御書文行忠信額。至我太上皇帝于乾隆二年大成殿易蓋黃瓦,三十年欽頒周笵彝器,凡十五年建辟雍宮于集賢門內(nèi),以復古制。是年二月親行釋菜,御制《臨雍講學詩》《三老五更說》,堂哉皇哉,誠千載之盛舉也。迨我皇帝踐祚以來,凡郊、社、宗廟以及經(jīng)筵諸大典,罔不恪遵庭訓,次第舉行。今陬二月之吉,圣駕釋菜臨雍講學,典至隆也。惟我皇上聰明天亶,仁孝性成,尊養(yǎng)兼隆邁舜文之大孝,英賢并育紹孔孟之心傳……[22]1421

文中“圣祖”為康熙,“世宗”為雍正,“我太上皇帝”為乾隆,“我皇帝”泛指清代歷任皇帝。惟因文中已稱乾隆皇帝為“太上皇帝”(當時還健在),則“我皇上”必稱謂當朝皇帝嘉慶。且嘉慶皇帝又恰于“嘉慶三年即舉臨雍之典”[23]29,與文中“今陬二月之吉,圣駕釋菜臨雍講學,典至隆也”之句正好印證,而這正是羅國俊去世的前一年。故文中“我皇上”必稱謂當朝皇帝嘉慶無疑。在此語境中,針對不同對象,羅文表述分明,用語準確。這是“我皇上”與“我皇帝”稱謂內(nèi)涵不同的力證??梢娪么诵蛑械摹拔一实邸眮碇纹湔f,不具說服力。更何況它還存在于所謂的“固定語句”之中呢!

要之,將“我皇帝”與“我皇上”混為一談,亦屬考證訛誤。

綜上所述,胡鐵巖先生所舉出的例證,都存在著各種不足,皆不能支持“我皇上”可稱謂前朝皇帝的觀點,其間存在著考證訛誤是客觀事實。對胡鐵巖先生“立論”最為有利的材料是“我皇上自定鼎以來”句式中的“我皇上”以及乾嘉交替時期的個別用例,而這些例子要么恰恰是出自“固定語句”,要么是在特定時期,都屬于特例。特例是無力支撐“立論”的。至于個別的錯用、誤用之例就更不足以“立論”成說了。所以,“我皇上”的“時間坐標意義”能夠?qū)堃巳摹洞毫迷姼濉废薅ㄔ谇〕?,曹雪芹與他晚年在北京西郊結(jié)識的朋友張宜泉確實生活在同一時空。

最后,順便說一句,我的基本觀點已如上述,如沒有全新的材料出現(xiàn),恕不再回應,還請胡鐵巖先生諒解。

猜你喜歡
嘉慶雍正皇上
清張志寧嘉慶丁卯科鄉(xiāng)試硃卷檔案
從嘉慶元年繼德堂觀戲談起
嘉慶時期繼德堂「小迷宮」陳設小考
嘉慶時期味馀書室的功能與陳設
雍正款琺瑯彩藍料山水圖碗
找皇上
皇上的煩惱
雍正:朕終于把自己毒死了
這么癡情的皇帝我也是第一次見
皇上駕到
双城市| 宿州市| 盐城市| 荆门市| 荔波县| 富源县| 连云港市| 嵊泗县| 中西区| 华亭县| 台前县| 沙湾县| 卢湾区| 通城县| 赫章县| 丁青县| 安宁市| 南江县| 临泽县| 思茅市| 定安县| 济源市| 阳山县| 彝良县| 监利县| 蚌埠市| 西盟| 福鼎市| 泸西县| 沧州市| 子洲县| 苍山县| 宁城县| 沾益县| 互助| 江山市| 钟山县| 高阳县| 娱乐| 娄烦县| 三原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