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偉
跟隨鐵軌奔跑
陽光磨好刃口,刺進冬
低緯度地區(qū)的荒野有生命
坐北朝南,或緊靠山體
隧洞躲藏回音和潮濕
車內(nèi),女孩有治愈性微笑
窗外葉子和山脊勾畫的起伏
富有彈性,躬成老橋,臥在小河上
像耕牛馱起老人的一生
小狗在池塘邊張開嘴
喊“汪”,它認(rèn)出我,知道我姓王
王字,一是天空,土是大地
周邊植物都長著我名字
村外,滿山枝叢,有一朵刺荊
是我的妻子
接過他遞來的煙
夾在耳背,看著他抽
坐在坡下簡陋搭建的木屋外,有一搭
沒一搭地聊著。他是余江縣瑤圩鄉(xiāng)人
在方家圳給別人看守魚塘
有些年了。一只舊收音機陪著他
修過幾次,后來壞了
和他夭折的兩個兒子一樣
說及這些,他平靜得像沒有悲痛過
煙一支接著一支地抽
相比自己,他從不覺得煙是苦的
信江南面
橋墩守了很多年
來時,逝浪追著漁船消失
沿江筑起仿古街
廢墟坍塌了老城墻遺址
祖先來過這兒,牧牛
放羊,狩獵,耕作,娶妻生子
后來被迫離開,顛沛流離
逃亡到遠(yuǎn)離城鎮(zhèn)的僻靜之處
下山村,隸屬金沙鄉(xiāng)
祖父唯一的妹妹嫁到江的另一邊
沒有橋,渡口荒在車流時代
臨江,也只能遙望
或者想象,這座城市南端
他們是否也秉持牽掛過日子
三年前二姐嫁到城南
做客時,窗外起伏連綿的峰線
映射出我短暫波瀾的一生
是的,一個地方呆久了
就成了故鄉(xiāng)
日出跨過鐵銹
窗外荒原下的草垛都是荒色
冰凍從你眼角復(fù)蘇
發(fā)掘支流,限高設(shè)在小道交岔口
允許陌生替換鴉的巢穴
和你談及張棗在多年前的昨天病逝
春天埋著海子,許立志,埋著人間至高理想
也埋著我,我的腳,我的胡須
我不輕易流淚的眼睛
替和尚長的白發(fā)是和尚替我在修行
前世和來生。破碎的菩提心
演變?yōu)閆104沿線的自然運動
每朵云都是想象,不妥協(xié)于建筑或車鳴
拉長白晝。月亮照不見時
春風(fēng)代為問候。明天,我會重新愛上世界
愛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