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杰, 王寧練,3, 侯姍姍
(1.陜西省地表系統(tǒng)與環(huán)境承載力重點實驗室,陜西西安 710127; 2.西北大學城市與環(huán)境學院地表系統(tǒng)與災害研究院,陜西西安 710127; 3.中國科學院青藏高原地球科學卓越創(chuàng)新中心,北京 100101)
躍動冰川指周期性發(fā)生快速運動的冰川,當冰川發(fā)生躍動時其運動速度可達到平時的數(shù)倍乃至上百倍,進而引起冰川物質的快速轉移和重新分布[1-2]。盡管躍動冰川數(shù)量僅占全球冰川的約1%,但其重要影響卻不可忽視[3]。一方面,探究冰川發(fā)生躍動的原因機制有助于拓展當前對于冰川變化的認識;另一方面,監(jiān)測躍動冰川可為防災減災提供重要支撐[4]。冰川躍動可能直接導致冰湖潰決洪水、冰川融水泥石流、高山堰塞湖等一系列自然災害,對下游地區(qū)產(chǎn)生重大威脅[5]。例如,2015 年5 月新疆公格爾九別峰北坡的克拉牙依拉克冰川發(fā)生躍動,造成部分草場和房屋被冰體淹沒沖毀[6]。因此,關注和監(jiān)測躍動冰川具有十分重要的科學和現(xiàn)實意義。
近年來“帕米爾-喀喇昆侖異常”現(xiàn)象受到了廣泛關注,多項研究表明自1970s 以來,帕米爾、喀喇昆侖、西昆侖等地區(qū)的冰川接近或處于正平衡狀態(tài),基本保持穩(wěn)定甚至有擴張現(xiàn)象[7-9]。躍動冰川的大量存在是“帕米爾-喀喇昆侖異?!爆F(xiàn)象的突出特征,由此蘊含的冰川災害風險也在不斷增大[4]。帕米爾躍動冰川主要分布在高原西北部和東部,Goerlich 等[10]利用多源DEM 和Landsat 影像對帕米爾躍動冰川進行了編目,認為該地區(qū)有多達186 條冰川發(fā)生過躍動現(xiàn)象,其中也包括本研究中的North Kyzkurgan冰川,但Goerlich等未深入分析這些冰川的躍動過程,其編目結果也存在一定的不確定性。Kotlyakov 等[11]利用多源影像和實地調(diào)查資料對西帕米爾冰川進行監(jiān)測,發(fā)現(xiàn)1960—2003 年有19 條冰川發(fā)生躍動。Lü 等[12]利用Landsat ETM+/OLI、ASTER 影像對東帕米爾昆蓋山冰川進行監(jiān)測,發(fā)現(xiàn)1999—2016 年有9 條冰川發(fā)生躍動。此外,Wendt等[13]、張震等[14]還分別報道了Fedchenko 冰川的Bivachny 支冰川、昆蓋山5Y663L0023 冰川的躍動現(xiàn)象,深入分析了冰川躍動的過程與機理。關于2015年5 月的東帕米爾克拉牙依拉克冰川躍動事件,Shangguan 等[15]、張震等[6]、馮力力等[16]分別進行了報道。因此在總體上,當前對于帕米爾躍動冰川的認識多集中在局部區(qū)域或特定冰川,而對多數(shù)躍動冰川缺乏深入研究,對其躍動時間、過程、周期以及最新的動態(tài)變化等尚缺乏基本了解。
躍動冰川具有明顯的表面特征,如末端在數(shù)月或數(shù)年內(nèi)突然前進、冰面裂隙發(fā)育和破碎化、積蓄區(qū)和接收區(qū)高程的劇烈波動、冰流速突然加快至平時的數(shù)倍到數(shù)十倍等,通過這些特征可有效的識別和監(jiān)測躍動冰川[1,17]。遙感和GIS技術的快速發(fā)展,為山地冰川的監(jiān)測研究提供了有效的技術手段。通過多源遙感影像和DEM 等對山地冰川開展聯(lián)合監(jiān)測,可有效識別出冰川躍動導致的面積、高程、流速變化[18]。本文以帕米爾中部近50 年來面積、高程、流速變化極為顯著的North Kyzkurgan 冰川為研究對象,利用1973 年以來的Landsat 影像、ASTER立體像對和ITS_LIVE 數(shù)據(jù)產(chǎn)品,揭示了該冰川的完整躍動發(fā)生過程,并對躍動周期、躍動原因等進行了探討,以深化對于帕米爾躍動冰川的認識。
帕米爾高原指位于高亞洲西部,阿賴山以南,興都庫什山以北的廣闊高原山地,面積超過12×104km2(圖1)。帕米爾高原地形高峻,西部發(fā)育了一系列呈西南—東北走向的平行山脈和山間河谷,使得濕潤的西風氣流可以順坡爬升,帶來豐富的降水,因此發(fā)育了面積廣闊的山地冰川[19]。North Kyzkurgan 冰川(G072447E38852N)位于帕米爾高原中部,是一條典型的復式山谷冰川,末端有少量表磧覆蓋。 2020 年時冰川面積為(26.27±0.50)km2,最大長度約9.4 km,平均高程4 960 m,平均坡度約16°。若以雪線高度(4 700 m)劃分[20],該冰川的積累區(qū)面積比率超過0.8,冰川作用正差約1 000 m。Fedchenko氣象站位于研究冰川以西約20 km,該站的觀測資料表明1935—1990 年該地區(qū)年均氣溫約為-6.9 ℃,年均降水量約為1 200 mm且以降雪為主,極低的氣溫和豐富的降雪為該冰川提供了充足的物質補給。
圖1 North Kyzkurgan冰川的地理位置Fig. 1 Geographic location of the North Kyzkurgan Glacier
2.1.1 遙感影像
本研究使用了1973—2020 年的20 景Landsat MSSTMETM+OLI 影像,這些影像均為L1T 級產(chǎn)品,由USGS(United States Geological Survey)進行了系統(tǒng)輻射校正和幾何校正,并結合DEM 進行了地形校正(表1)。由于Landsat 系列影像有相當高的正射校正精度,達到1/2 像元左右,因此本研究直接利用Landsat 影像開展冰川變化研究[17,21]。本研究還選用了獲取于2002 年、2009 年、2014 年、2020年的4 對ASTER 立體像對,以提取不同時期的DEM,探究冰川躍動前、躍動中和躍動后的表面高程變化(表1)。為避免季節(jié)性積雪、云、山地陰影的影響,本研究盡可能選取了消融季末期,冰川區(qū)無云、陰影覆蓋的影像。Landsat 影像來源于USGS(http://glovis. usgs. gov),ASTER 立體像對來源于NASA(https://search.earthdata.nasa.gov/)。
表1 遙感影像數(shù)據(jù)列表Table 1 List of the satellite data used in this study
2.1.2 冰川流速數(shù)據(jù)
ITS_LIVE(Inter-mission time series of land ice velocity and elevation)產(chǎn)品包含了1985—2018 年高亞洲主要冰川的流速數(shù)據(jù),來源于NASA 的MEa-SUREs 項目(https://its-live. jpl. nasa. gov/)。該產(chǎn)品基于Landsat 4、5(1~4 波段)和7、8(全色波段)影像,采用Gardner 等[22]提出的自動裂縫特征跟蹤處理鏈方法,通過進行局部歸一化、過采樣、特征跟蹤等提取冰川運動速度。該數(shù)據(jù)具有良好的魯棒性,減少了因圖像匹配、冰川躍動等因素引起的誤差,由于Landsat 8 空間分辨率和波譜分辨率的提高,2013 年以后該產(chǎn)品的誤差顯著降低,數(shù)據(jù)質量得到進一步提升[23-24]。ITS_LIVE 產(chǎn)品已廣泛應用于高亞洲冰川運動的相關研究中,充分驗證了其可靠性和準確性[24-25]。本研究中選用了2000—2018 年的單年流速及誤差數(shù)據(jù),空間分辨率為240 m,數(shù)據(jù)版本為最新的V01。
2.1.3 氣象數(shù)據(jù)
本研究使用了塔吉克斯坦Fedchenko 氣象站1935—1990 年的氣溫和降水觀測數(shù)據(jù)(https://nsidc. org/data/G02174),該氣象站位于Fedchenko冰川中游海拔4 179 m 處(38.83° N,72.22° E),距North Kyzkurgan冰川中心僅約20 km(圖1)。
2.2.1 冰川邊界解譯
本研究采用目視解譯方法提取冰川邊界。由于North Kyzkurgan 冰川末端僅存在少量表磧,因此本研究直接在Landsat假彩色合成影像中,根據(jù)冰川區(qū)與非冰川區(qū)顯著的色彩差異進行冰川邊界的數(shù)字化[26-27]。在實際解譯過程中,本研究首先完成2020 年的冰川邊界提取,在此基礎上結合其他年份的Landsat 影像,保持冰川上部積累區(qū)不變,只修改冰川末端發(fā)生變化的部分,從而獲取其他年份的冰川邊界。
2.2.2 DEM空間匹配
本研究基于ENVI 軟件中的“DEM Extraction”模塊利用ASTER 立體像對提取DEM。我們采用相對定向法提取DEM,在每對立體像對中自動生成連接點并進行修正,確保每對影像中連接點不少于80個且均勻分布,最終連接點的Y方向最大視差控制在一個像元以內(nèi)[28]。為保證DEM 提取的精度,將提取的ASTER DEM 空間分辨率設置為30 m 并全部投影到WGS84 UTM zone 43 N坐標系下。
我們采用統(tǒng)計學方法對DEM 空間匹配誤差進行校正,但多源DEM 之間的高程差是數(shù)據(jù)匹配偏差與冰川變化共同作用的結果,因此在非冰川區(qū)開展校正工作以排除冰川變化的影響。本研究基于DEM 的空間匹配偏差與坡向、坡度等地形因子的相關關系,對不同時期ASTER DEM 之間的空間匹配偏差進行了計算和校正(表2)[29]。在校正過程中我們采用±100 m 作為剔除非冰川區(qū)高程差中異常值的閾值,還剔除了地面坡度小于5°的區(qū)域,以提高匹配精度[30]。
表2 不同DEM之間的空間偏移量Table 2 The X-Y-Z shift vector between two DEMs
2.3.1 冰川邊界提取的不確定性
本研究采用統(tǒng)計冰川輪廓線經(jīng)過的像元數(shù)量的方法,評價目視解譯提取冰川邊界的不確定性[31]。如公式(1):
式中:EA為解譯結果的不確定性,N為冰川輪廓線經(jīng)過的像元數(shù)量,λ為像元面積(MSS影像為3 600 m2,TM為900 m2,ETM+/OLI為225 m2)。
冰川面積變化的不確定性(EAC)由公式(2)計算得出:
式中:EA1和EA2分別為兩個時期冰川邊界提取的不確定性。
2.3.2 冰面高程變化的不確定性
經(jīng)過空間匹配后,盡管DEM 之間在非冰川區(qū)的高程差已趨近于0,但仍會存在一定的高程殘差,因此必須對DEM 的空間匹配精度進行評價。如公式(3)、(4)所示[30]:
式中:SE 和STDV 為非冰川區(qū)DEM 高程差的均方根誤差和標準差;n為去空間自相關處理后的像元數(shù)量(本研究采用600 m作為去空間自相關距離);σ為DEM 間的高程變化誤差;MED 為非冰川區(qū)DEM間的平均高程差。表3 為不同時期DEM 空間匹配校正前后的誤差特征分布,可見校正后DEM 間在非冰川區(qū)的高程差明顯減小,匹配精度顯著提高。
表3 DEM高程差不確定性Table 3 The uncertainties of DEM differences
基于Landsat 影像的冰川邊界解譯結果表明(圖2),1973—2020 年North Kyzkurgan 冰川的面積和長度都經(jīng)歷了顯著變化。1973—2006 年,North Kyzkurgan 冰川處于退縮狀態(tài),末端累計退縮約1.31 km,冰川面積也由(26.63±2.00)km2減少為(24.27±0.48)km2。2006—2011 年,North Kyzkurgan 冰川整體處于退縮狀態(tài),面積減少至(24.01±0.93)km2,但值得注意的是在此期間,在冰川末端退縮的同時還發(fā)生了膨脹變寬的現(xiàn)象[圖3(a),黑色箭頭處]??傮w上,1973—2011 年North Kyzkurgan 冰川處于退縮狀態(tài)且退縮速率較為穩(wěn)定,冰川面積累計減少(2.62±0.41)km2(9.84%±1.54%)。2011—2016 年,North Kyzkurgan 冰川末端突然大幅度前進了1.17 km,冰川面積也急劇擴張了(2.49±0.14) km2(10.37%±0.58%),達到了(26.50±0.50)km2。這6 年內(nèi)North Kyzkurgan 冰川的長度和面積變化極為顯著,幾乎相當于該冰川自1973—2011 年來近40 年的長度和面積退縮量。2016 年,North Kyzkurgan 冰川面積和長度達到了1970s以來的最大值,此后又開始退縮。
圖2 1973—2020年North Kyzkurgan冰川面積和長度變化Fig. 2 Glacier area and length change for North Kyzkurgan Glacier during 1973—2020
本研究進一步分析了2011—2016 年,North Kyzkurgan 冰川末端的前進和表面特征變化過程。如圖3 所示,2006 年8 月—2011 年10 月North Kyzkurgan 冰川末端出現(xiàn)了膨脹變寬現(xiàn)象[圖3(a),黑色箭頭處],但冰川表面依然平整,表明冰川物質已開始擠壓轉移,但規(guī)模較為有限。2011 年10 月—2013 年10 月,冰川面積發(fā)生了迅速擴張,末端累計前進1.08 km,冰川表面裂隙廣泛發(fā)育,劇烈破碎化,表明冰川物質由積蓄區(qū)向接收區(qū)迅速轉移[圖3(b)和3(c)]。2013年10月—2016年9月,冰川面積進一步擴張,末端繼續(xù)前進,但前進的幅度已明顯減弱,在2016 年9 月后末端前進停滯,表明冰川物質的轉移過程逐漸減弱直至結束[圖3(d)]。
本研究選擇影像質量較優(yōu)的2002 年、2009 年、2014 年和2020 年4 期ASTER 立體像對提取DEM,對North Kyzkurgan 冰川的表面高程變化狀況進行了計算和分析。計算結果表明:2002—2009 年冰川躍動發(fā)生前[圖4(a)],North Kyzkurgan 冰川積蓄區(qū)上部表面高程基本保持穩(wěn)定,末端表面高程降低,積蓄區(qū)下部高程卻略有升高。同時期冰川的相應位置也發(fā)生了膨脹變寬,但冰川表面仍基本保持平整[圖3(a)],表明積蓄區(qū)下部冰體因受到了強烈擠壓而膨脹變形[2]。2009—2014 年躍動發(fā)生期間[圖4(b)],North Kyzkurgan 冰川表面高程變化非常顯著,冰川末端高程明顯升高,最大升高幅度達到了近180 m,冰川中游高程則明顯降低,表明在躍動過程中大量物質由積蓄區(qū)轉移到了接收區(qū),因此也導致了冰川末端的大幅度前進。2014—2020 年冰川躍動結束后[圖4(c)],North Kyzkurgan 冰川的表面高程普遍降低,表明由于躍動造成的冰面劇烈破碎化,導致冰川末端處于強烈消融狀態(tài)。
圖3 2011—2016年North Kyzkurgan冰川末端位置變化Fig. 3 Terminus positions at different time spans for North Kyzkurgan Glacier during 2011—2016
圖4 2002—2009年、2009—2014年以及2014—2020年North Kyzkurgan冰川表面高程變化Fig. 4 Elevation difference of the North Kyzkurgan Glacier during 2002—2009,2009—2014 and 2014—2020
此外,Zhou 等[20]利用KH-9 DEM 和SRTM DEM 計算帕米爾中部冰川表面高程變化的結果表明,1975—1999年North Kyzkurgan冰川積蓄區(qū)增厚速率為(0.50±0.31)m·a-1,接收區(qū)減薄速率高達(1.87±0.31)m·a-1,而同時期帕米爾中部冰川的整體物質平衡水平卻僅為(0.03±0.24)m w. e. ·a-1。這表明1975—1999 年在帕米爾中部冰川基本保持穩(wěn)定的同時,North Kyzkurgan 冰川的表面高程卻發(fā)生了顯著變化,冰川末端處于強烈退縮狀態(tài)。
本研究基于ITS_LIVE 產(chǎn)品計算和分析了2000—2018 年North Kyzkurgan 冰川表面的年平均[圖5(a)]和年最大流速[圖5(b)]變化。如圖5 所示,在2000—2011 年,North Kyzkurgan 冰川運動速度十分緩慢且穩(wěn)定,年平均流速介于7.38~15.47 m·a-1,年最大流速介于34.37~105.12 m·a-1。即便是冰川下游發(fā)生膨脹變寬的2006—2011 年,冰川流速也僅有微弱的增加。2011年之后伴隨著冰川末端的快速前進,冰川流速也顯著加快,2013年冰川表面最大流速達到最高約(400.60±1.91)m·a-1,2014 年平均流速達到最高約(39.39±0.54)m·a-1,是躍動發(fā)生前的數(shù)十倍。冰川最大流速出現(xiàn)的位置集中在中下游,并伴隨著流速的增加向下游轉移。總體上,North Kyzkurgan冰川表面流速在2013年前后達到頂峰,此后迅速減緩,在2016年基本恢復到了躍動發(fā)生前的水平。
圖5 2000—2018年North Kyzkurgan冰川的年平均流速(a)和年最大流速(b)Fig. 5 Annual average and maximum surface flow velocities of the North Kyzkurgan Glacier from 2000 to 2018
冰川躍動的發(fā)生具有周期性,從十幾年到上百年不等,通常根據(jù)運動狀態(tài)劃分躍動周期內(nèi)的恢復階和躍動階[1,32]。由于冰川躍動會引發(fā)面積、長度、高程、流速等一系列的變化,因此可以根據(jù)這些變化識別躍動冰川的恢復階和躍動階[10]。就North Kyzkurgan 冰川而言,2011 年以前,在整體上冰川面積持續(xù)退縮,表面高程緩慢降低,運動速度基本穩(wěn)定;2011—2016 年,冰川末端迅速前進,面積大幅度擴張,積蓄區(qū)和接收區(qū)高程劇烈波動,冰川流速也顯著加快,同時冰川表面裂隙廣泛發(fā)育,劇烈破碎化;2016 年之后,冰川末端前進停滯,表面高程降低,流速也恢復到躍動發(fā)生前的水平。這些綜合變化表明,North Kyzkurgan 冰川是一條典型的躍動冰川,1973—2011 年處于恢復階,2011—2016 年處于躍動階,2016 年之后重新進入了恢復階,因此該冰川的躍動周期至少在40年以上。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2006—2011 年North Kyzkurgan 冰川下游出現(xiàn)了膨脹變寬的現(xiàn)象[圖3(a)],這種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主要與冰川躍動的發(fā)生過程有關。冰川躍動是冰體內(nèi)部應力集中釋放的結果,由于積蓄區(qū)不斷增厚,下部冰體受到的應力逐漸增加,當達到冰體所能承受的極限時,應力獲得集中釋放,即引發(fā)冰川躍動[33-34]。因此躍動過程先是冰川積蓄區(qū)下部擠壓冰體產(chǎn)生緩慢變形,然后才引起上下游的快速運動[2,17,32]。圖3和圖4顯示冰川膨脹變寬的位置出現(xiàn)在積蓄區(qū)下部向接收區(qū)的過渡處,且此時冰川表面仍基本保持平整,即表明這種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是上游物質積累擠壓所致。在高亞洲其他冰川躍動事件中也觀察到了同類現(xiàn)象,如喀喇昆侖山的Balt Bare 冰川和木孜塔格的魚鱗川冰川[2,10,17]。在2006—2011 年North Kyzkurgan 冰川下游膨脹變寬的同時,冰川流速卻基本保持穩(wěn)定,同樣表明此時尚處于快速躍動前。
帕米爾是全球躍動冰川集中分布的地區(qū)之一,現(xiàn)有的躍動冰川編目和相關研究表明,帕米爾躍動冰川存在較大的異質性,躍動階從數(shù)月到十幾年不等,躍動周期則從十幾年到數(shù)十年不等[10-11]??傮w而言,西帕米爾和東帕米爾躍動冰川的躍動階和躍動周期相對較短,分別集中在數(shù)年和十幾年,而帕米爾中部躍動冰川的躍動階和躍動周期相對較長。西帕米爾的Medvezhy冰川分別在1937年、1951年、1963 年、1973 年、1989 年、2001 年、2011 年發(fā)生躍動,每次躍動階長度不到1 年,躍動周期在10~14 年左右[35]。Oshanina 冰川分別在1961—1962 年、1983—1984 年、2010—2011 年發(fā)生躍動,其躍動周期穩(wěn)定在25 年左右[10-11]。東帕米爾昆蓋山的G074348E 39282N 冰川躍動階為3 年左右,兩次躍動的間隔也僅為10 年[12],5Y663L0023 冰川躍動階為4 年,恢復階最短為15 年左右[14]。本研究中位于帕米爾中部的North Kyzkurgan 冰川躍動階為6 年,躍動周期則達到了40 年以上,而同樣位于帕米爾中部的Bivachny冰川分別于1975—1978年、2011—2014年發(fā)生躍動,兩次躍動間隔也在35 年左右[11,13],因此從東、西帕米爾向帕米爾中部,躍動冰川的躍動周期呈現(xiàn)增加趨勢。這種現(xiàn)象在一定程度上與地形因素有關,東、西帕米爾山地,如科學院山脈、昆蓋山等地區(qū)的躍動冰川上游往往存在大面積的積雪陡壁,在積蓄區(qū)接受降雪直接補給的同時也接受雪崩補給,因此物質積累過程迅速,躍動周期相對較短[4,36]。而研究冰川所在的帕米爾中部腹地,地形平緩,缺乏雪崩補給(圖1),只能依賴降雪的緩慢積累,因此躍動周期較長。
冰川躍動的發(fā)生機理較為復雜,可以將躍動冰川分為溫冰川和多溫型冰川[37]。溫冰川的躍動機制主要由水文模型解釋,夏季冰川消融產(chǎn)生的大量融水進入冰體和冰下,水量增加導致靜水壓力增加,排水系統(tǒng)發(fā)生擴張,當融水減少、靜水壓力下降時引發(fā)排水通道坍塌,在冰川底部融水的潤滑作用下觸發(fā)冰川躍動,因此溫冰川的躍動周期短、運動速度快、通常在冬季開始夏季結束[38-39]。多溫型冰川的躍動機制主要由熱力模型解釋,冰川上部物質不斷積累、應力不斷增加,導致底部達到壓力熔點,產(chǎn)生大量融水,而冰川下游的冰體和凍土阻礙了融水流失,使融水在冰床不斷蓄積,在融水的潤滑和頂托作用下,冰川發(fā)生快速滑動即冰川躍動,因此多溫型冰川的躍動周期長、運動速度慢,在任何季節(jié)都可開始與結束[40]。
North Kyzkurgan 冰川所在的帕米爾中部地區(qū)氣候寒冷,降水量豐富且以降雪為主,F(xiàn)edchenko 氣象站1935—1990年的氣象觀測資料顯示,該地區(qū)年平均氣溫為-6.9 ℃[圖6(a)],年均降水量高達1 200 mm[圖6(b)]。而近三十年來的氣象觀測資料以及CRU 再分析資料都表明,帕米爾中部氣溫呈上升趨勢[0.1 ℃·(10a)-1],降水量則基本保持穩(wěn)定[41-42]。與此同時,North Kyzkurgan 冰川的積累區(qū)面積比率超過0.8,冰川作用正差達到1 000 m,因此極低的氣溫和豐富的降雪為該冰川提供了充足的物質補給。躍動冰川的恢復階長短一般取決于降雪填平積蓄區(qū)所需的時間[43],而North Kyzkurgan冰川缺乏雪崩補給,物質積累幾乎完全依賴降雪直接補給,因此躍動周期漫長?;贒EM 和遙感影像的觀測結果顯示,在1973—2011 年長達近40 年的時間里,North Kyzkurgan 冰川積蓄區(qū)表面高程不斷升高,表明這一時期該冰川獲取了充分的物質積累。在積蓄區(qū)物質不斷增多,冰川底部受到的應力不斷增大以及近幾十年氣溫升高的共同影響下,冰川底部達到了壓力熔點,融水不斷增加,最終觸發(fā)了冰川躍動。綜上所述,North Kyzkurgan 冰川躍動的發(fā)生是物質長期積累的結果,主要由熱力學因素所致。
圖6 1935—1990年研究區(qū)年平均氣溫(a)和年降水量變化(b)Fig. 6 Mean annual air temperature and precipitation for 1935—1990 in study region
本文利用1973 年以來Landsat 影像、ASTER 立體像對和ITS_LIVE 數(shù)據(jù)產(chǎn)品,對帕米爾中部North Kyzkurgan 冰川開展聯(lián)合監(jiān)測,從冰川面積、高程、流速等方面分析了該冰川躍動前、躍動中和躍動后的變化特征,揭示了該冰川的完整躍動過程。研究結果表明:
North Kyzkurgan 冰川是一條典型的躍動冰川,在1973—2011年處于恢復階,2011—2016年處于躍動階,2016 年之后重新進入恢復階。North Kyzkurgan 冰川所在的帕米爾中部地區(qū)氣候寒冷,降雪量豐富,同時該冰川的積累區(qū)面積比率超過0.8,冰川作用正差近1 000 m,因此冰川補給物質充足。隨著積蓄區(qū)不斷增厚,冰川底部達到壓力熔點,融水不斷增多,在融水的潤滑和頂托作用下,最終導致冰川發(fā)生躍動。因此,North Kyzkurgan 冰川躍動的發(fā)生主要與熱力學因素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