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翔

(新鄉(xiāng)學院 馬克思主義學院，河南 新鄉(xiāng)453003)

管仲(約公元前723～公元前645年)，名夷吾，號敬仲，今安徽潁上人，春秋時期著名的軍事家、政治家，被尊稱為“管子”和“春秋第一相”，輔佐齊桓公完成了中國歷史上第一場和最成功的經濟大變革，使齊國成為春秋首霸，齊桓公也成為春秋第一霸主。管仲的改革思想與實踐，對新時代中國共產黨推進改革開放和國家治理現代化有著很強的歷史借鑒意義。

1 管仲的改革之道

管仲改革是一個完整的體系性改革，主要包括：士農工商是改革主體力量的思想、富民強兵強天下是改革價值目標的思想、中國古代版的“原始資本主義市場經濟”理論、“以商止戰(zhàn)”與“尊王攘夷”的大國外交戰(zhàn)略思想等。

1.1 劃分改革主體：士農工商

一是秉持“民為邦本、百姓為天”的改革理念。管仲指出，對統(tǒng)治者來說最珍貴的資源就是“貴天。所謂天者，非謂蒼蒼茫茫之天也。君人者，以百姓為天。百姓與之則安，輔之則強，非之則危，背之則亡。詩云：‘人而無良，相怨一方?！裨蛊渖喜凰焱稣撸粗幸病盵1]。治國理政的主體力量就是廣大的人民群眾，人民群眾就是“天”；只有民眾廣泛而充分的參與和支持國家治理，社會才能安定，國家才能強大；民心向背是國家存亡的關鍵所在。二是開創(chuàng)“四民分業(yè)、士農工商”社會階層劃分的原始職業(yè)化管理制度和戶籍制度。在我國歷史上，管仲第一個提出把社會成員按照各自所從事的職業(yè)劃分社會階層，以便于管理。他把國民分為軍士、農民、工匠和商人四個階層，各階層從事不同的職業(yè)，聚居在不同的固定地區(qū)，社會地位平等，推行專業(yè)分工、子承父業(yè)制度。這種專業(yè)化的模式形成了我國古代戶籍制度的雛形。管仲認為這種管理有利于交流經驗和提高技藝，有利于商品生產和商品流通，有利于營造穩(wěn)定的從業(yè)氛圍和良好的社會教育環(huán)境。這種職業(yè)化商品經濟管理制度讓齊國的制造業(yè)技術領先于其他國家。

1.2 明確改革目標：富民、強兵、強天下

一是富民。管仲認為治理國家的根本目標就是首先讓民眾富裕，實現了民眾富裕才會使國家治理變得容易，富民是治國的前提和決定性因素。通過富民達到的國家治理就是“善治”，即“治國常富，而亂國常貧。是以善為國者，必先富民，然后治之”[2]。管仲關于富民的思想豐富和發(fā)展了我國原始的民生主義思想。二是強兵。管仲認為“謀得兵勝者霸。故夫兵，雖非備道至德也，然而所以輔王成霸”[2]，深謀遠慮、用兵必勝可以輔助王業(yè)和成就霸業(yè)。他所強調的強兵的重要意義，建立軍事編制等治兵的內容，出其不意、掌握主動、一戰(zhàn)勝敵的用兵之法和出神入化的御兵之道，成為后來兵家學派的思想源頭。三是強天下?！皬娞煜隆奔闯删头Q霸天下的霸業(yè)。春秋之前，只有“天下”而沒有“國家”概念，公元前771年西周滅亡，各諸侯國混戰(zhàn)，稱霸天下成了新的時代主題。當時的齊國遠離作為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的黃河流域，位于偏遠落后的膠州半島，國力弱小。管仲認為“夫豐國之謂霸，兼正之國之謂王”[2]，也就是說國家自身富強才可稱為霸業(yè)，兼能匡正他國才可稱為王業(yè)。齊桓公任用管仲為相進行的一場經濟大變革運動，最終使齊國國力強盛，領先于其他各諸侯國，實現了宏偉霸業(yè)，齊桓公也成為春秋五霸之首。

1.3 夯實改革基礎：提出中國古代版的“原始資本主義市場經濟”理論

一是推行“放活微觀、管制宏觀”的整體性、配套性、協(xié)同性綜合改革。改革開放是管仲治國理政的靈魂，“放活微觀，管制宏觀”的整體性、配套性綜合治理則是管仲治國理政的精髓。一方面，“放活微觀”就是在國內大力刺激商品經濟的發(fā)展，對外則降低關稅，形成國內與國外雙重市場聚集效應?！懊鞯酪灾馗嬷赫饔陉P者，勿征于市；征于市者，勿征于關”“虛車勿索，徒負勿入，以來遠人”[2]，管仲推行自由貿易政策，大開國門，開放國內市場，開拓國外市場；規(guī)定漁業(yè)和鹽業(yè)在各諸侯國之間實行零關稅自由貿易，其他出口商品實行只征收關稅的單一稅制。另一方面，“管制宏觀”就是官府通過對財政、稅收和價格實行宏觀管理，保障財政收入和經濟健康發(fā)展。二是開創(chuàng)“鹽鐵專營”經濟改革新局面。管仲最核心的改革就是“鹽鐵輕重”經商的經濟改革，最重要的制度創(chuàng)新就是鹽鐵專營制度，這一制度對后世政權產生了重大的根本性影響，幾乎成為最具中國特色的中國式中央集權制度的經濟保障體制。管仲提出了把稅收隱藏于商品之中而間接征稅的“寓稅于價”的辦法和“鹽鐵專營”的思想，指的是開放鹽場和礦山讓民間自由生產，然后由國家統(tǒng)一收購、統(tǒng)一定價，實行專賣。國家控制著資源所有權，商人行使產銷經營權，二者協(xié)調分配利潤，這就是“資產國有、承包經營”的雛形。管仲變法之后，官府收入由稅賦收入和專營收入構成，官府成為一個具有營利任務的“經濟組織”，從而也衍生出國家必須控制關系到國計民生的支柱性產業(yè)的根深蒂固的治理思想。另外，管仲還按土地分等征稅，獎勤罰懶，禁止貴族掠奪私產。他積極秉持鼓勵消費、刺激消費和奢靡消費的理念，改進消費方式，優(yōu)化消費結構，從而調整經濟結構，發(fā)展平衡經濟。這種尊重市場規(guī)律的國家干預主義的中國式經濟體制，是中國古典市場經濟體制的雛形，延續(xù)至今，堪稱中國古代版的“凱恩斯主義”。

1.4 營造改革環(huán)境：推行“以商止戰(zhàn)”與“尊王攘夷”的大國外交戰(zhàn)略

一是“以商止戰(zhàn)”與和平稱霸。管仲“以商止戰(zhàn)”思想是其治國理政思想的精髓部分，即通過大力發(fā)展商貿來防止內戰(zhàn)和外戰(zhàn)。管仲的“以商止戰(zhàn)”思想體現在國家內部治理上，就是“順民心”，大力發(fā)展商品經濟，讓國民富裕，避免因難耐貧窮而造反或出現內亂，滿足老百姓安逸快樂、富足顯貴、生存安定和生育繁衍的四種欲望?！罢d，在順民心；政之所廢，在逆民心。民惡憂勞，我佚樂之；民惡貧賤，我富貴之；民惡危墜，我存安之；民惡滅絕，我生育之。——故從其四欲，則遠者自親；行其四惡，則近者判之。故知予之為取者，政之寶也[2]。”“以商止戰(zhàn)”思想體現在與各諸侯國關系的處理上，就是擴大齊國與其他諸侯國的貿易往來，并借助軍事的威懾力維持均衡。管仲重視戰(zhàn)爭，但不主張窮兵黷武，通過實施“以商止戰(zhàn)”戰(zhàn)略，實現了和平稱霸的戰(zhàn)略目標。二是“尊王攘夷”與“九合諸侯、一匡天下”。周朝末期，周天子權威衰弱，導致諸侯國內外戰(zhàn)爭不斷，邊境夷族趁機入侵，華夏文明面臨空前危機。此時的管仲建議齊桓公尊崇周天子，以“尊王攘夷”為口號召集諸侯國九次會盟，以霸主身份統(tǒng)一各國的貿易關稅，達成關稅協(xié)定，促進商貿往來，建立古代版的“區(qū)域經濟關稅同盟體”。齊國“九合諸侯、一匡天下”，齊桓公也成為第一個霸主。

1.5 創(chuàng)新改革方法：改革開放和德法協(xié)同治國

一是把改革與開放作為治國理政的關鍵一招。齊桓公尊管仲為“仲父”，授權他主持全面改革與開放。管仲四十年的綜合改革與開放，涉及政治、文化、產業(yè)政策、軍事、法治、財政、物價、稅收、消費、對外貿易、大國外交等幾乎所有治國理政的范疇，使齊國綜合國力直線上升，最終實現了富民、強兵、強天下的宏偉藍圖。二是以“禮義廉恥”“四維論”對人才隊伍進行道德規(guī)范和道德教化。管仲重視道德規(guī)范與道德教化等精神力量對“樹人”的作用，提出了著名的“四維論”，認為“禮義廉恥”四個道德要素是人的精神生活的內核，是維系國家安定的關鍵，是治國理政的基本方略?！八木S不張，國乃滅亡。國有四維：一維絕則傾；二維絕則危；三維絕則覆；四維絕則滅。傾可正也；?？砂惨?；覆可起也；滅不可覆錯也。何謂四維：一曰禮，二曰義，三曰廉，四曰恥[2]?！痹凇八木S論”的指導下，管仲重視工作作風建設，反對形式主義；設立“士經三審選”的人才選拔制度，把德才兼?zhèn)涞膬?yōu)秀人才選拔到國家行政隊伍之中，優(yōu)化人才資源配置。三是以“禮法并舉”開創(chuàng)德法協(xié)同治國的雛形。管仲在齊國推行法治，即推行“禮法并舉”下的“法治齊國”，實質上是把中央集權與宗法制度有機結合起來的封建治理體制。他強調，為了達到天下大治，君上立法、臣下執(zhí)法、君臣上下不分貴賤都要遵法守法，就是“君臣上下貴賤皆法焉”[2]?！胺ā笔侵竾冉y(tǒng)治階層掌握刑賞大權以維護封建等級制度的統(tǒng)治方法，“禮”則是指依賴于全體國民的宗法制度體系和道德規(guī)范體系自覺維護封建等級制度的統(tǒng)治方法，“禮”與“法”二者并行不悖，相輔相成，在國家治理中發(fā)揮著重要作用。管仲“禮法并舉”思想是現代德法協(xié)同治理的雛形，他完整的法制思想體系對后世治國理政影響深遠，管仲也成為歷代法家的先驅。

2 管仲改革的當代鏡鑒

管仲改革屬于針對齊國當時內政外交多重困境下自身調整的新政，對于我國當前處于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國內國際雙重格局境況下推進全面改革具有極強的鏡鑒意義。

2.1 改革主體要清晰

一是依靠主體。管仲提出士農工商的改革階層劃分和原始民生主義思想，激發(fā)了改革依靠主體的活力和創(chuàng)造力。啟示我們必須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改革思想，一切改革都是為了解決發(fā)展不平衡不充分的根本社會矛盾，最終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人民是改革的能動性主體、出卷人和閱卷人，民生問題的解決是解決一切問題的根本。二是領導主體。管仲與齊桓公形成改革的堅強領導主體。在齊桓公的強力支持和領導下，管仲不僅掃除了改革道路上的種種阻礙，還保證了各項改革措施的順利實施，最終收到理想的改革效果。這就啟示我們在新形勢下推進全面改革，必須增強核心意識、大局意識、政治意識，堅持黨對改革的不動搖。黨作為改革的領導核心，既要審時度勢管全局、集中精力抓大事、協(xié)調各方減阻力，以加強黨總攬全局、協(xié)調各方的領導，還要善于原則領導、把關定向和科學決策，以加強政治原則、政治方向和重大決策的領導，更要強化領導意識、改進領導方法和錘煉領導能力，以加強和改善黨的領導。三是人才為要。改革的順利推動，必須依靠強大的改革人才團隊去精準領導和具體落實。而管仲改革對這個團隊建設嚴重不足，導致齊桓公死后，改革受到滅頂之災，出現了人亡政息的悲慘結局。這就啟示我們在全面改革過程中，不僅要識別任用真正的改革人才，聚天下英才而用之，還要貫徹綜合國力的競爭歸根結底是人才競爭的思想，通過大力發(fā)展教育，為黨育人為國育才；不僅把牢選人用人標準，加強人才能力建設，把嚴選人用人關口，還要培養(yǎng)選拔年輕人才、深化人才制度改革，使改革代有人才出、一茬接著一茬干。

2.2 改革目標要明確

一是構建新格局。管仲通過與其他諸侯國建立貿易同盟和開展商貿往來，積極開拓國外市場，發(fā)展“國際”貿易，他的古典開放政策成為促使齊國強大的關鍵一招。這啟示我們在新的發(fā)展階段，要堅持在新理念指導下推進改革，形成更高層次、更大范圍、更寬領域、布局優(yōu)化、方式創(chuàng)新、質量提升的全面開放新格局，構建以內循環(huán)為主的國內國際雙循環(huán)相互促進的發(fā)展新格局。二是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建設和諧國家是管仲改革的最高目標，為此他走了一條“原始資本主義市場經濟”改革道路，符合齊國國情也符合時代趨勢，引導齊國成為春秋第一強國。當前，我國初步建成小康社會，十九屆五中全會確定了到2035年基本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的遠景目標。這一目標總攬全局、引領方向、凝聚力量。改革創(chuàng)新是實現這一宏偉目標的根本動力，改革合力不僅能夠激發(fā)發(fā)展的新活力新動能，還能夠推動構建高水平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在現代化建設全局中居于核心地位。

2.3 改革方法要科學

一是切入點：整頓吏治。管仲認為“禮義廉恥”“四維論”和“禮法并舉”是治吏之要，治吏又是實施改革策略的首要前提。官員大德公德私德的修養(yǎng)、政治作風的清朗、監(jiān)督機制的完善、法治意識的堅定和執(zhí)政能力的強大，是領導改革成功的重要保障，整頓吏治成為管仲改革的切入點。要想獲得改革成功，就要以自我革命精神全面從嚴治黨，擰緊思想建設總開關、嚴把干部培養(yǎng)選拔關、以釘釘子精神轉變作風、以零容忍態(tài)度反腐敗，形成風清氣正的政治生態(tài)。二是方法論：堅持系統(tǒng)性觀念。管仲改革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場成功的政治經濟社會等全面性的改革。在國際環(huán)境進入新變局、國家發(fā)展進入新階段、全面改革進入深水區(qū)的歷史大變革時期，只有發(fā)揮系統(tǒng)力量、做好頂層設計、推動聯(lián)動發(fā)力，才能使各項改革取得成功和實效。十九屆五中全會提出發(fā)展要遵循系統(tǒng)觀念的原則，這就要求在深化改革過程中，把握系統(tǒng)觀念內在規(guī)律，堅持系統(tǒng)思維良好習慣，做到以系統(tǒng)認知形成系統(tǒng)判斷，進而確立系統(tǒng)思路，最終尋求改革的系統(tǒng)突破。三是引領和規(guī)范：法治。改革的難點和關鍵在于解決人治與法治、效率與公平、政府與市場、集權與分權的關系，都觸及現實利益格局的調整和利益固化的突破，就是拿刀割自己的肉，比觸及人的靈魂還難?！傲⒎ㄒ缘涿駝t祥，離法而治則不祥”[2]，重大改革必須于法有據，整個改革過程、各個改革環(huán)節(jié)和每個改革事項都要發(fā)揮法治的引領、推動、規(guī)范和保障作用。

2.4 改革意志要堅定

一是當前我國改革進入攻堅期、深水區(qū)。改革是我黨的一次偉大覺醒，是決定中國命運的關鍵一招，我國處于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歷史當口、兩個一百年的歷史交匯期和從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向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轉變的歷史新階段，人民群眾美好生活的需要同不平衡不充分發(fā)展之間的矛盾已經成為社會主要矛盾，國家治理進入到深層次矛盾的解決階段，各項改革將會遇到前所未有的困難，改革深水區(qū)、雷區(qū)、盲區(qū)的出現是必然的，改革進入攻堅克難關鍵期，頑強的改革意志力成為推進改革的驅動力。二是以頑強意志力推動和深化改革。春秋時期，列國之間征戰(zhàn)不休，爭強求富成了時代主題。當時，齊國內部國庫空虛，外部面臨著被征討的危險，管仲以非凡的勇氣和意志取得了齊桓公的重用，克服了重重改革阻力。這啟示我們，面對改革的“難”和“險”，要堅持偉大斗爭精神，“敢”字當頭，敢闖敢試、敢為人先、敢抓敢管、敢作敢為，勇于涉險灘、善于啃硬骨頭、敢于拔頭刺，拿出危機中育新機、變局中開新局、逢山開路遇水架橋的頑強意志和有效舉措，打好全面深化改革攻堅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