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思懿 湯輝
摘要:空間防御性是近代嶺南鄉(xiāng)村莊園作為家族聚居生活空間的顯著特征之一,反映了地域時代意蘊與社會生活狀態(tài),研究防御需求與莊園空間營造的耦合關聯(lián),對理解近代嶺南鄉(xiāng)村莊園的內在生成機制、豐富嶺南園林歷史理論具有積極意義。通過文獻研究、實地調研、情境分析、圖解分析等方法,梳理近代嶺南鄉(xiāng)村莊園建筑空間防御性的形成背景,從環(huán)境的利用與適應、莊園邊界、單體建筑及內部空間4個方面揭示防御功能在空間上的具體表征。進一步分析比較近代嶺南鄉(xiāng)村莊園與粵中城市宅園防御需求在空間處理方式上的差異,探索近代嶺南私家宅園“功能-空間”融合手法的城鄉(xiāng)之異,深化對嶺南私家宅園空間生成邏輯的探討。
關鍵詞:嶺南鄉(xiāng)村莊園;近代;建筑空間;防御性
中圖分類號:TU98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1-2641(2021)05-0046-05
收稿日期:2021-03-20
修回日期:2021-04-28
Abstract: Space defensive character is a prominent feature of modern Lingnan country estate as a family living space, reflecting the meaning of the times and the state of social life in the region. Studying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defensive demand and architectural space construction is of positive significance for understanding the generation logic of modern Lingnan country estate and enriching the historical theories of Lingnan garden. Through literature research, field research, scene analysis, graphic analysis and other methods, this paper sorts out the background of the formation of space defensive characters of modern Lingnan country estate, and reveals the form of architectural defensive space from four aspects: its relationship with environment, boundary, architecture and courtyard. Furthermore, the paper compares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modern Lingnan country estate and urban garden in defensive space treatment methods, explores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areas in the “function-space” fusion mode of Lingnan private home gardens, and further discusses the space generation logic of Lingnan private home gardens.
Key words: Lingnan country estate; Modern times; Architectural space; Defensive characters
從單一、靜態(tài)的風格形態(tài)認知轉向多元的文化景觀研究,立足于特定時段和地域,把握園林與社會、文化、制度等更寬泛歷史背景之間的關聯(lián),細致體察歷史本身的豐富性和獨特性,成為當代園林史學的發(fā)展趨向[1~2]。近代嶺南鄉(xiāng)村莊園作為家族聚居的生活場所,烙印著社會屬性,是日常生活與政治、經(jīng)濟、藝術、文化相交織的“社會空間”[3],在社會激變、中西融通的特殊歷史背景下,表現(xiàn)出獨特的造園旨意、營造技藝和審美傾向,演繹著功能需求與空間藝術的融合。
現(xiàn)有對近代嶺南園林的研究,一方面從風格特征[4~5]、藝術特色[6~7]、筑園理法[8]等方面展開,另一方面隨著園林史學觀念轉變,從文化生態(tài)學[9]、文化人類學[10]、社會學[11~12]等交叉學科視角,拓展園林空間與更宏觀的文化層面之間的內在關聯(lián),但研究在廣度、深度及解釋力度上仍有待進一步深掘。文章以空間防御性作為近代嶺南鄉(xiāng)村莊園地域時代特性的研究視角,以廣東、廣西為主的近代嶺南鄉(xiāng)村莊園作為主要研究對象,梳理莊園建筑空間防御性的形成背景,以社會情境分析闡釋防御功能的空間表現(xiàn)形式,探索防御需求與生活空間營造的耦合關聯(lián)。并將近代嶺南鄉(xiāng)村莊園與粵中宅園的防御空間處理手法進行比較分析,探索近代嶺南私家宅園“功能-空間”融合手法的城鄉(xiāng)之異,進一步揭示近代嶺南私家宅園空間生成的內在邏輯,以此更全面、豐富地深化對嶺南私家園林空間內涵的探討。
1近代嶺南鄉(xiāng)村莊園建筑空間防御性的形成背景
1.1時代地域背景:戰(zhàn)亂頻發(fā)與宗族械斗
近代開設的通商口岸及居留地給嶺南地區(qū)帶來了文化被侵蝕、土地被占領、西方殖民等多方面威脅。辛亥革命后,粵、桂軍閥集團的興起使得嶺南戰(zhàn)亂頻發(fā),廣西地區(qū)的李宗仁故居、劉炳宇莊園、黃肇熙莊園等由軍將統(tǒng)領所建的私園,便因軍人職業(yè)的特殊性而格外強調防御工事。加之當時吏治腐敗、綱紀廢弛、市井蕭條,民間矛盾導致的械斗現(xiàn)象愈演愈烈。清代學者趙翼在《檐曝雜記》中記載:“(沿海)民多聚族而居,兩姓或以事相爭,往往糾眾械斗,必斃數(shù)命,當其斗時,雖為翁婿、甥舅不相顧也[13]?!笨梢姰敃r宗族械斗靡然成風,已然成為嚴重的社會問題。因而,構筑私園并布設防御措施,成為在亂世中保護自我的一種重要手段。
1.2文化背景:“家國同構”的防御文化基因
受長期的小農封建思想及封閉的國家狀態(tài)影響,由城邑、村落、園林、家宅組成的中國傳統(tǒng)建構體系在空間上一致采取內向圍合的形式,以“墻”作為實體構件圍起內部區(qū)域,抵御外界不利因素。從“國”到“家”的各層尺度表現(xiàn)出明顯的同構現(xiàn)象和強烈的防御特質,這是長期定居的農耕民族基于生存和安全需求積淀下來的空間文化基因。雖然私家宅園的防御功能空間會在和平年代被弱化,并演變?yōu)橐杂钨p、享樂為主要目的的功能空間,但其防御特征本質依然存在[14]。在遭遇西方強勢入侵、人口流動頻繁的近代嶺南,不穩(wěn)定的社會狀態(tài)所帶來的不安全感使得防御意識加重,私園營建作為反映特定歷史條件存在狀態(tài)的特殊文化建構活動,防御空間的設置成為其中必須考慮的部分。
2建筑空間防御性的表現(xiàn)形式
2.1環(huán)境的利用與適應
2.1.1圍護式選址
近代嶺南鄉(xiāng)村莊園的取址以“背有山屏,遄溪而筑”為最佳,園前較低的山勢提供了一個利于居住者及早發(fā)現(xiàn)來犯蹤跡的寬闊視野,而園后的山林既可阻擋敵人的侵襲,亦可在受到正面攻擊時提供隱遁的去處,形成羅城緊密,易守難攻的態(tài)勢。如廣西陸川謝魯山莊背靠白蟻嶺而建,面向謝魯河并與謝魯嶂隔河相望,形成三面環(huán)山、遙有衛(wèi)河的包圍之勢,且山莊內部的多處山洞、山澗提供了良好的藏身伏擊之所[15]。廣西武鳴明秀園毗連武鳴河而建,三面臨水僅留一面與陸地相連,流水環(huán)護在側,并建有多處石級臺階,以便園主在緊急關頭通過水路避險脫身。
2.1.2抵御天災的適應性措施
傳統(tǒng)小農經(jīng)濟生產(chǎn)力及發(fā)展水平低下,民眾改造自然與防災救災的能力有限,加之嶺南地區(qū)夏季多雨、多臺風的氣候特質,莊園建筑空間營建格外注重防火、防澇、防風等御災系統(tǒng)的完善。莊園多建置在天然水體附近,或在園內開挖水系貫穿全園,以此解決園居生活供水和防火需求;園內建筑群大都采用以天井為中心、縱深方向發(fā)展的多進堂布局模式,每進堂所形成的內向式布局成為宅園防火分隔的基本單位;園內各處布置有諸如火巷、封火墻、太平缸(蓄水池)等防火設施,屋頂排水管、地下排水渠、蓄水塘等疏浚裝置,以及防止雨水沖刷與灰沙飛揚的硬質鋪裝、避免刮風損傷花木的可移動式盆景等。這些御災的適應性措施體現(xiàn)了近代嶺南鄉(xiāng)村莊園重視實用性,促進功能需求與環(huán)境條件相融合的地域特色。
2.2莊園邊界防御
2.2.1圍墻部分
墻垣的最初功能即是隱蔽自我、保護內部及阻火防盜?!爸且孕l(wèi)國,作廓以守民,筑墻以守家”,壘起的高大圍墻體現(xiàn)了近代嶺南鄉(xiāng)村莊園強烈的私密性和內向封閉性,堅固的墻體和作為防御工事的炮樓相連,并在墻面上設置槍眼及瞭望口,使防御效用大大增強,成為堅固的防衛(wèi)盾以及監(jiān)視、防衛(wèi)、攻擊的媒介。如廣西臨桂李宗仁故居四周以高大厚實的清水墻圍護,墻高8.4 m,寬0.45 m,頂部覆蓋硬山式雙坡青瓦頭,墻頭采用青砌包泥磚的“金包鐵”砌法,外墻上沿水平方向每隔3.4 m設有一處作為瞭望口的窗戶及射擊孔(圖1)。從遠處俯瞰,整座莊園宛如一座巨型堡壘,易守難攻。
2.2.2屋頂部分
傳統(tǒng)建筑的屋頂部分向來是防盜抵御的薄弱區(qū)域,近代嶺南鄉(xiāng)村莊園創(chuàng)造性地將防御措施延伸至屋頂,既保證了建筑巡防能夠居高瞭望,又提升了空間防御的組織效率。如李濟深故居的3幢建筑與炮樓串聯(lián)成整體,并通過人行通道和屋頂瓦面的墩式走道將整個屋面貫通,使得住宅的防守與兵力部署更加順暢、高效,大大加快了戰(zhàn)時兵力調配的速度(圖2~3)。
2.2.3巡哨與監(jiān)視機制
民國時期社會環(huán)境復雜,宗族械斗、盜賊匪寇等動亂事故頻發(fā),增設方便家丁監(jiān)視外部環(huán)境的巡哨游線,成為造園者不得不加以考慮的問題,其中窗戶、花廳內懸掛的大鏡及射擊孔同樣成為監(jiān)視外界的媒介。如黃肇熙在園中所居的寢室可直接從窗戶觀察門樓動靜,當有客造訪時可提前通過主樓旁小院到達花廳等候?;◤d中部設有一面可折射出客人位置與院中情況的鏡子,起到監(jiān)視的防御作用(圖4)。
2.3單體建筑防御
2.3.1門樓與角樓
莊園門樓常被異化為兼有炮樓功能的防御建筑,墻面上設有射擊孔,二層裝備槍械,成為巡哨系統(tǒng)或監(jiān)控的主要場地(圖5)。同時設置角樓作為存放兵械、作戰(zhàn)攻擊、防守自衛(wèi)的核心防御場地,墻體上開設瞭望口和射擊孔,駐守士兵可在內居高臨下,俯瞰周圍狀況,危難發(fā)生時作為攻擊的火力點及防守據(jù)點。
2.3.2碉樓
碉樓是用于躲避洪水和抵御匪盜襲擊的獨棟式多層民居建筑。相較于采用樸素平和的傳統(tǒng)民居建筑風格的門樓和角樓,碉樓由于大多是由華僑所建,而在總體造型、建筑構件及表現(xiàn)手法上流露出明顯的中西合璧特征。同時,因廣布于鄉(xiāng)村地區(qū)而顯現(xiàn)的濃厚“民居性”,使碉樓對于防御性的處理手法更加直接實用,其密閉墻體上安設多個槍眼,門窗采用鋼鐵結構且體量窄小,頂層作瞭望臺之用并配槍械、火炮、探照燈等防衛(wèi)裝置。近代嶺南鄉(xiāng)村莊園中較為典型的碉樓建筑當屬陳芳莊園的碉樓及開平立園內的樂天樓。陳芳莊園碉樓由花崗巖砌筑而成,結構牢固嚴謹,樓內分成三層,頂層為瞭望臺,中層為射擊空間,底層作休息室或出入口之用,完全可滿足守衛(wèi)人員的生活休憩需求(圖6)。開平立園中的樂天樓是全園的“安保中心”,樓高五層,墻體采用鋼筋混凝土結構,厚約30 cm,門窗皆為封閉的鐵質構架,堅實牢固,四周遍布槍眼,具有極強的防盜性與防攻擊性(圖7)。
2.4內部空間防御
2.4.1 前庭院落
莊園的前庭院落空間以綠化景觀為主。與文人宅園中層次豐富、種類多樣、長勢茂密的植物景觀不同,軍將、華僑莊園的院落植物配置講求簡潔、舒朗,植物種類大都選擇分支點高且枝干挺拔的棕櫚科植物,避免遮擋主體建筑,以更好地保障視線通透性,從而適應莊園的防御功能,如開平立園前庭低矮的花壇景觀,李濟深故居與劉炳宇宅園前院落稀疏種植的蒲葵Livistona chinensis(圖8)。
2.4.2 女眷居所
近代嶺南鄉(xiāng)村莊園園主大多是地方的軍將首領或鄉(xiāng)紳官宦,園內同時居住了士兵、仆人或外來參事謀政的訪客,活動人員類型復雜。為了保護女眷安全隱私并隔絕其與外人的直接接觸,莊園內部的建筑空間會采取一定措施將女眷生活場所隔離保護。如劉炳宇莊園將小姐居所設在主樓二層的西北角落,旁側增設廚房以滿足日常所需,并在宅園西側設置專供小姐出入的小門,盡可能地將女眷活動區(qū)域與會客議事的主樓廳堂相隔開,同時避免了小姐與生活在四周走馬樓的士兵仆人們直接接觸(圖9)。
3 近代嶺南鄉(xiāng)村莊園與粵中城市宅園的防御空間處理手法比較
近代嶺南鄉(xiāng)村莊園建筑是其地域性、時代性和文化性高度統(tǒng)一而形成的生活空間實體,其生成既取決于地方的自然稟賦和社會狀態(tài),又與園主身份所相匹配的價值取向和生存理念息息相關[16]。近代嶺南鄉(xiāng)村莊園受其軍將豪強及華僑鄉(xiāng)紳的營造主體身份影響,一方面成為鎮(zhèn)守地方及鞏固政權的象征,發(fā)揮軍事防御的“堡壘”作用;另一方面,民居建筑性質使其同時具備“宜居為上”的造園特征,強調務實與適用的結合。相較混戰(zhàn)頻起的鄉(xiāng)村地區(qū),城中社會狀態(tài)相對安穩(wěn),且城中宅園的營造主體仍以文人士紳為主,宅園留有防御意識的空間體現(xiàn),但更多與空間裝飾及園林藝術融糅為一體。將近代嶺南鄉(xiāng)村莊園與同一時期的粵中宅園進行橫向對比,分析兩者在空間防御處理手法上的異同,以求能更好地解讀近代嶺南鄉(xiāng)村莊園因其地域、社會及文化背景而表現(xiàn)出的獨特的空間防御性。
3.1外部環(huán)境利用:形成天然的邊界圍護
近代嶺南城市及鄉(xiāng)村宅園的選址與營建,均依托其外部自然環(huán)境而形成邊界圍護。粵西、廣西地區(qū)的鄉(xiāng)村莊園大多“遄溪而筑于群山環(huán)抱之中”[17],在追求“藏風聚氣”和“背山環(huán)水、負陰抱陽”的合適居所的同時,四周的延綿山系和逶迤水路為莊園提供了藏身伏擊之地和隱蔽遁退之所。而粵中地區(qū)河道縱橫的環(huán)境特點使城市宅園多引用水流或河湖來與外界相隔離,水上交通便成為宅園的一種進出方式,形成了與中國傳統(tǒng)人居理想范式桃花源中進出方式類似的“豁口”,給園林提供了如同衛(wèi)河一般的保護。如東莞可園依可湖之水而建,利用可湖將自身與莞城鬧市相互隔離,并在觀魚簃前備有通行的可舟(又稱為“漁夫浮家”)。隱幽于湖畔一隅的可園僅能隔岸遠觀,實現(xiàn)了私園“不容外窺,以策安全”的圍護需求。
3.2建筑空間布局:傳統(tǒng)宅園格局與多重院落庭園
住宅建筑群是近代嶺南鄉(xiāng)村莊園的主體部分,采用反映傳統(tǒng)宗法禮制的規(guī)則式布局,以廳堂為中心展開多進式院落,形成強烈的向心圍合的防御空間格局。其建筑防御體系是在維持傳統(tǒng)宅園格局的基礎上,通過加固外墻、增設巡防路線、設置防御建筑等加強空間實體防御措施而產(chǎn)生的。相較而言,粵中私家宅園則是在圍墻、建筑等實體構筑所圍合的空間里,通過多層次的院落組合、多重化的園路布局以及虛實結合的漏窗設置,組合形成較為模糊的空間序列,營造出曲徑通幽的無限空間感,使每一個駐點都具有多條路徑的選擇,給對其內部不熟悉的人制造一定的迷惑性,從而產(chǎn)生庭園內部空間的防御性。如東莞可園采用了“連房廣廈”的空間布局,利用曲折回環(huán)的敞廊連接各建筑物和劃分不同庭院空間。環(huán)環(huán)相套、無往不復的環(huán)形游線增強了庭園空間的層次感和深遠感,使其變得更加神秘深邃。
3.3單體建筑防御:平實的防御工事與融合景觀的園林建筑
近代嶺南鄉(xiāng)村地區(qū)軍將或華僑宅園的建筑防御措施直白單一,大多表現(xiàn)為與軍事防御規(guī)定高度吻合的防御工事,如開平立園的碉樓以及采用客家城堡式圍樓形制的廣西莊園(圖10),因高度重視和強調建筑防衛(wèi)功能而形成奇異而獨特的景觀。相較而言,粵中地區(qū)的文人造園更多是把空間防御性作為一種潛意識嵌入其中,與景觀功能相互融合。東莞可園在東北、東南及西南處各設一處角樓,三處角樓視線開闊暢朗,將城中各景完全攬入其中,為作為武將的園主提供了“勞勞萬眾,咸娛靜觀,莫得隱遁”的瞭望監(jiān)察功能。西南角的邀山閣是當年東莞城內最高的建筑物,其與可樓的結合采用了防御性碉樓與亭臺相結合的形式,在最高層設置歇山頂?shù)耐ぷ?,豐富了可園的建筑韻致,同時為嶺南園林的營造手法帶來了新的突破(圖11)。
3.4女性保護空間:女性居住場所的隔離性
出于對女性隔離保護的需求以及受男尊女卑觀念和傳統(tǒng)男權社會等影響,近代嶺南的鄉(xiāng)村莊園及城中宅園均采取一定措施分隔女眷的生活空間,將小姐居所設置于園中相對隱蔽的角落,通過專門的出入通道隔絕女眷與外界的接觸,并將仆人住處與小姐居所形成一定的空間聯(lián)結,以此保障女眷的空間安全需求和日常生活起居。如余蔭山房以“園中園”的嵌套方式圍合出了相對獨立的女性居住院落“瑜園”,仆人房設置于通往二層小姐房的東側樓梯轉角處,成為看守護衛(wèi)的門崗(圖12),此處樓梯是女眷的專屬通道,瑜園的西側另外設有供其他人員通行的步梯。清暉園中部的小姐樓的出入口樓梯直接設置在距其不出20步遠的丫鬟樓內,出入小姐樓必須通過二層回環(huán)露臺和丫鬟樓,且樓梯寬度僅容一人通行,起到了時刻照料小姐們安全的作用(圖13)。
3.5建筑細部裝飾:權力彰顯與求福禳災
嶺南近代時期的絕大部分鄉(xiāng)村地區(qū)仍維持著封建領土制度的地方自治管理,地方當權派人物將莊園府邸作為地方管理的權力中心以及身份彰顯的形象實體,在功能單一的防御性建筑上增設大量西方建筑語匯,以彰顯權勢以及標新立異的審美追求,如郭松年宅園的門樓、圍墻上有明顯的哥特式及巴洛克式裝飾元素,其營造出類似于西方教堂建筑般的崇高感。而粵中城市宅園由于文人造園性質,更多是運用隱喻和象征的手法來傳達園林背后的文化民俗信仰,通過以形達意的符號傳譯,表達空間背后潛隱的求福禳災的精神內涵[18],如在門庭兩側放置“驅邪鎮(zhèn)宅”的石獅子,在園門、照壁上裝飾福壽康寧等吉祥主題的神獸圖像,通過屋頂脊飾寄寓建筑避雷防火的愿望等等。
4 結語
近代嶺南鄉(xiāng)村莊園建筑防御性是在空間、自然、社會的相互影響、相互融通中誕生的具體空間特征。因地方自然稟賦、社會狀態(tài)及造園主體所匹配的價值取向不同,近代嶺南鄉(xiāng)村莊園形成了與粵中城市宅園相似又異化的防御空間處理手法。立足時代背景與社會情境,從建筑空間防御性視角展開探討,是從更全面的歷史文化經(jīng)驗觀認知近代嶺南鄉(xiāng)村莊園的空間內涵,在一定程度上拓展了嶺南私家宅園的研究視野,突破“表面”形式的判斷,從具體的微觀空間挖掘園林藝術本體的內核,為近代嶺南園林更深層次的研究解讀提供幫助。
注:本文圖片均為作者自攝自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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