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廣順
孫文雅其人其名,說是享譽皇甫三川乃至西安城南,當(dāng)不為過。他的離去,讓中醫(yī)界痛失一位良醫(yī),武術(shù)、書法、秦腔票友等諸多領(lǐng)域失去一位全能型雜家,對我而言,失去了一位摯友、長兄。
作為一位中醫(yī)主治醫(yī)師,他一生致力于治病救人,無數(shù)病人經(jīng)他中藥調(diào)理,祛疾還生,撿回健康和生命,而他卻在78歲因淋巴癌而早逝,豈不讓人扼腕唏噓,嘆為遺憾。當(dāng)?shù)弥倪z體正在運回老家的路上時,我心緒翻沸,大半夜難以平靜,枯坐燈下,不能自已。念及第二天他的剛翻修好的故居將為他料理后事(他生前開玩笑時講過“如果我死了,對聯(lián)啊悼詞啊,你是最合適的人”),于是我草擬了兩副對聯(lián),大門口是“溫文爾雅擅書道習(xí)武術(shù)功名駐世何駐君,望聞問切承家學(xué)精岐黃良方濟世難救己”;二門為“孫府折大梁親友痛心,人生百年總無常;杏林失良醫(yī)病家疾首,皇甫三川皆有恨”。送葬路祭那天我去送行,不少遠路來的客人都用手機拍照了門口的這兩副對聯(lián)。
我與文雅兄有近半個世紀(jì)的交情,最初他在某療養(yǎng)院工作,我在西北大學(xué),那時通訊靠寫信。后來他來西安開辦自己的診所,我在西安工作,見面漸多。到我退休,我們都在鄉(xiāng)下蓋了房子,我于2008年蓋了農(nóng)院,他于2020年改建了孫府老宅。只要是我去他府上,他總是眉飛色舞沾沾自喜,帶我參觀他的設(shè)計和成就,對每棵樹每塊磚下一步的打算……滔滔不絕地講給我聽。為了見證我與他的交誼之深,我將有十年樹齡的從外地買的一棵丁香送他。他十分高興,說過去大戶人家院子里都種丁香,并保證他栽啥活啥。他派人開車來移栽去后,果然是當(dāng)年開花,而且花蔭下有鳥搭巢,他像個調(diào)皮村童,拉著我輕輕撥開叢葉,讓我看看小鳥。如今,丁香依然花香葉茂,而文雅兄在哪里,栽花人在何處?
文雅兄是個秦腔迷,我在文化部門供職,和劇團熟悉,無論何時,他只要電話說“我跟你嫂子想看戲”,我都回答“沒問題”。他每看場戲都要評論一番,而且他打電話從來不考慮時間,不考慮我忙不忙。打通了就開講戲如何、胡琴如何、演員如何……我有時不得不打斷他的話說:“好不好咱不評價吧”,知道我不耐煩,他連忙道:“好好好,咱不說了?!?/p>
8年前,他聽我說國家支持民間建私人博物館,他動了心,開始找關(guān)系批地址,我起草方案。初步設(shè)計5個展室,書法、冷兵器、自制胡琴樂器及中藥驗方和標(biāo)本……可惜此事后來沒弄成?!段难盼募肥撬钌闲牡氖拢乙研薷牧?0多篇文章,可在他生前也沒弄成,這又是他一大憾事。他壓根沒想到他會匆匆離開人世。他太熱愛他的晚年生活,他已把他要做的事安排到95歲了:譬如雇個人做飯,我和他在陽光房子里喝茶唱戲等等。
他從發(fā)病到去世只有一年多時間。這期間,我只見過他兩面,他在醫(yī)院呢,我要見面須做核酸檢測,他打電話批評我見面太少了,我明白人在患病時特別是住院時心里面是孤獨的,但他的病在下巴頦上下,手術(shù)后口腔腫脹,食物難以下咽,說話也有困難,吐字不清,所以我多次撥到最后一個號碼就掛了電話,怕他難受,怕他硬撐著和我講話,徒增苦痛。
文雅兄的離世對我精神是極大的打擊,或者說是挫敗,他長我十多歲,可以說是忘年交,或莫逆之交。按照他對以后十多年的計劃,我們是可以互相關(guān)照度過晚境的,況且他還是我的醫(yī)療顧問,兄弟般的情誼,相似的興趣,可以共謀互助許多事情,他如此決絕地與我作別,對摯友我而言,豈不痛哉又情何以堪?
文雅兄栩栩如生的頑童樣兒,永遠鮮活生動地存記于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