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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文獻對斯丹達爾及其《紅與黑》的譯評

2021-12-04 20:16管新福
常州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21年4期
關鍵詞:紅與黑達爾周作人

管新福

在近現(xiàn)代翻譯文學和中外文學關系研究中,報刊文獻史料占有十分重要的位置,其豐富性、多元性的特點對文學研究具有深遠影響。一方面,它使研究具有實實在在的文獻支撐,不斷產(chǎn)出科研成果;另一方面,文獻的豐富繁復和輯佚不便又使研究難以窮盡資料,某種程度上易使研究結論被新出資料所證偽。這在清末民初域外作家作品的譯介上表現(xiàn)得尤為突出。因為當時很多外國作家作品的譯名不夠統(tǒng)一,音譯漢字的使用往往具有譯者的主觀性,造成同一作家作品的譯名五花八門,使研究者無法盡列資料,從而影響結論的穩(wěn)定性和權威性。斯丹達爾及其作品在中國的譯介也存在這樣的現(xiàn)象。

一、民國初期斯丹達爾及其《紅與黑》在中國的首次登場

斯丹達爾是十九世紀法國批判現(xiàn)實主義文學的奠基人。由于他有著強烈的自我意識,性格怪僻,生前文名并不顯赫,死后半世紀才聲名鵲起,因此,進入中國翻譯界和讀者的視野比雨果、巴爾扎克、仲馬父子、凡爾納、左拉等同時代的作家要晚得多。根據(jù)現(xiàn)有文獻考釋,斯丹達爾進入中國文學界大概是在“五四”前后,最早見于1917—1918年周作人在北京大學講授歐洲文學的課程講義中。根據(jù)周作人《知堂回想錄》的記述,他于1917年受聘為北京大學教授后,給國文門大一新生開設“歐洲文學史”,給二年級學生講授“十九世紀歐洲文學”等課程。周氏第一部分課程講義主要講授歐洲從古希臘至十八世紀的各國文學,后來以《歐洲文學史》為書名交由上海商務印書館出版,成為我國現(xiàn)代學術史上的第一部系統(tǒng)的“外國文學史”著述。但不知何故,第二部分講稿講完課后就一直束之高閣,并未結集出版,直到數(shù)十年后止庵點校周作人手稿時才發(fā)現(xiàn)這一部分講義內(nèi)容,并于2007年以《近代歐洲文學史》為書名面世。當然,此部分講義也包含歐洲古代和文藝復興時期的內(nèi)容,和先出的《歐洲文學史》有重合和表述矛盾之處,但《近代歐洲文學史》的出版有其重要意義:一是彌補了前出《歐洲文學史》對十九世紀作家作品評述缺失之憾,二是使一些十九世紀作家作品被介紹進入中國的時間得以提前數(shù)年,三是為我國學界認識斯丹達爾提供了新的資料。

在周作人的《近代歐洲文學史》面世之前,學界普遍認為:斯丹達爾及其《紅與黑》在中國的介紹,最早是在二十世紀二十年代初;對斯丹達爾文學作品尤其是小說的翻譯則是二十世紀三十年代以后的事了;而代表作《紅與黑》完整本的譯本,更是到了二十世紀四十年代以后才出現(xiàn)。對斯丹達爾在中國譯介情況的梳理,以錢林森教授《西方的“鏡子”與東方的“映像”——斯丹達爾在中國》一文為代表,他在文中論述道:

斯丹達爾的名字見諸中國大約是二十年代,他的作品流入中國則始于三十年代。1926年孫俍工寫的《斯丹達爾》一文(載《世界文學家列傳》一書),率先向中國介紹了這位作家,1932年由穆木天輯譯的短篇小說集《青年燒炭黨》(即《法尼娜·法尼尼》),可能是最早介紹到中國來的作品。1944年,他的代表作《紅與黑》,由趙瑞蕻根據(jù)英文首次節(jié)譯成中文,由重慶作家書屋出版,開始了這部名著的中國之行。1949年羅玉君據(jù)法文原版譯出《紅與黑》,分上、下兩冊在上海出版,從此這部小說便在中國公眾中流傳開來。[1]

錢文這段關于斯丹達爾在中國譯介情況的闡述發(fā)表于1991年,囿于當時資料的輯佚和整理不夠精準,作者的措辭十分小心謹慎,用“大約”“可能”等詞匯進行推測和商榷性判斷,留足了新資料出現(xiàn)后可能導致批評的回旋空間。而隨著近年來學界對晚清、民國報刊輯佚和搜羅力度的增大,很多文獻材料被不斷發(fā)掘整理出來,導致之前很多研究定論都可能面臨重新審視。我們根據(jù)周作人的回憶及相關學者的考論發(fā)現(xiàn),2007年止庵點校面世的《近代歐洲文學史》書稿寫作應在1918年前后,書中周作人對斯丹達爾及其代表作《紅與黑》的評述已經(jīng)十分詳盡到位,這使斯丹達爾進入中國文學界的時間節(jié)點提前了七到八年。周作人于書中所做點評,擇其重點錄抄于下:

傳奇派之寫實小說,Balzac稱最大,而實發(fā)端于Stendhal。Stendhal本名Marie-Henri Beyle(1783—1842),好十八世紀物質(zhì)論,以幸福為人生目的,故歸依強者。極贊那頗侖,以為人生戰(zhàn)士代表,屢從之出征,及那頗侖敗,遂遁居意大利卒。所作書不與傳奇派同,惟多寫人間感情,頗復相近。若其剖析微芒乃又開心理小說之先路,其小說《赤與黑》(LeRougeetleNoir)為最。Julien Sorel出身寒微,然有大志。絳衣不能得,則聊以黑衣代之,誘惑殺傷,歷諸罪惡,終死于法。殆可謂野心之悲劇,亦足以代表人生精力之化身者也。Stendhal生時,頗為Balzac與Merimee所稱,然世不之知。至十九世紀后半葉,始漸為人師法,如所自言云。[2]

筆者經(jīng)過考索民國時期的報刊文獻史料,發(fā)現(xiàn)對斯丹達爾的介紹沒有比周作人更早者,故周氏《近代歐洲文學史》是民國文獻中首次提及斯丹達爾及《紅與黑》的史料。在著述中,周作人將斯丹達爾、巴爾扎克同歸于傳奇派的寫實風格作家,這是“五四”前后中國文壇對十九世紀歐洲浪漫主義和現(xiàn)實主義二者關系判斷不是很明晰的結果。文中周作人沒有對Stendhal進行漢譯,仍保持原文樣式,僅將今天通譯為《紅與黑》的作品譯為《赤與黑》。周作人雖然只用了短短兩百余字來論述斯丹達爾及其《紅與黑》,卻也展現(xiàn)了斯丹達爾這一知名作家的整體性,即便在今天看來也不失客觀:后世中國文學界對斯丹達爾的認知和評價,譬如崇拜拿破侖、鐘情意大利、心理描寫成就非凡等,周氏都有所論及;而對《紅與黑》主人公于連的闡述,如“紅”與“黑”之人生道路的選擇、個人勃勃野心、強力意志等特點,周氏也有所涉及。尤其周氏將《紅與黑》視為主人公于連“野心之悲劇”,大概是漢語“外國文學史”中關于于連“野心家”形象的第一次闡述。在這之后,民國時期乃至新中國成立后,學界對斯丹達爾及其《紅與黑》的評述大都沒有離開周作人的闡釋框架。事實上,周氏的很多評述成為漢語“外國文學史”編纂時的表述話語。當然,如果從晚近中外文學交流史來看,于連“野心家”之說應該也不是周作人的原創(chuàng),可能另有其外來淵源。如法國自然主義代表作家、理論家左拉在1880年前后細讀《紅與黑》時,就已經(jīng)用“野心”“虛偽”等詞匯評價于連形象了。在左拉看來,“于連暗地里將拿破侖變成他的神,要是他想飛黃騰達,就不得不隱藏自己的敬仰。這個那么復雜、起先那么矛盾的性格,建立在這個論據(jù)之上:高貴的、敏感的、細膩的本性不再能滿足他顯露的野心,便投入到虛偽和最復雜的陰謀中”[3]。作為重要的作家和批評家,左拉的觀點應該為很多人所知曉,周作人是否接觸過左拉的評價我們今天難以確考,但考慮到周氏廣博的研究視野、對歐洲文學的熟悉程度,以及留學日本的經(jīng)歷,其接觸到法國最新的文學批評應該是可能的。而民國初期在譯介外國文學時并沒有嚴格的規(guī)范性,有些譯自日文譯本的西方文學甚至沒有起碼的說明,因此周作人對斯丹達爾及《紅與黑》的評判應該有來自外國理論家的影響和啟發(fā),只是未具體注明而已。

二、民國報刊文獻對斯丹達爾及其代表作《紅與黑》的譯評

清末民初,外國作家作品被大量譯介入中國,報刊媒介的傳播作用不可小覷。民國時期,很多報刊都刊載有簡介斯丹達爾及其相關作品的資料,但比較散亂,尤其是音譯名稱五花八門,增加了資料搜集整理的遺漏概率。我們通過對現(xiàn)有資料文獻的查證,可以大致推斷斯丹達爾作品正式翻譯進中國應在1923年前后。因此,學界把1926年孫俍工《斯丹達爾》一文視為中國最早介紹斯丹達爾的資料有誤,而將穆木天1932年翻譯的小說集《法尼娜·法尼尼》視為最早翻譯作品則更失精準。即便周作人著作未在學界流傳,不能視為正規(guī)的文獻證據(jù),但仍有其他資料可證。

譬如,1923年,李璜在《法國文學史》中就已經(jīng)提及斯丹達爾之名。1924年,留日學者謝六逸發(fā)表于《小說月報》的《法蘭西近代文學》一文,有“司但達爾(Stendhal,1783—1842)之名亦不可忘”[4]的評價;同年,黃仲蘇翻譯的法國文學史家朗松的《法蘭西文學批評與文學史之概略》刊出,里面亦有“司當大爾(Stendhal,1783—1842)所著的《那細勒與莎士比亞》(《拉辛與莎士比亞》——引者注)最先發(fā)展浪漫主義的傾向,同時鼓吹十八世紀自由主義的運動”[5]之論。上述文獻比孫俍工的論述早了兩三年。接著署名全飛的著者1926年在《京報副刊》上發(fā)表了《十九世紀的法蘭西文學(四)》一文,其中對斯丹達爾的介紹也十分詳盡可取。這一文獻至少和孫俍工同時。全飛評論道:“斯丁大爾可以說是近代小說的主人翁,他的觀察的與敘述的唯一方法,他的稀有的心理學,他的明晰,他的美想,這些在《紅與黑》中都可以證明的。”[6]如果就介紹的精準性和全面性來說,馬宗融1927年在《小說月報》上發(fā)表的《近代名著百種:〈紅與黑〉》一文,十分詳盡地介紹了斯丹達爾的生平及代表作《紅與黑》的重大成就,值得今天的研究者重視。馬氏認為,斯丹達爾是“十九世紀法國大小說家之一,以善于分析描寫他書中人物底心情著名”[7]。他還用了十多頁的篇幅對《紅與黑》進行縮譯,并以原文中三個典型環(huán)境描寫和主人公兩段愛情經(jīng)歷為主線展開。他評價說:“此書底主人翁銳廉索賴爾最初頗有作軍事家底野心,時以拿破侖的勛業(yè)無人紹述為憾。既而以時尚難達,乃委身于神學,而實際他不是一個信徒,他只是一個野心家,假道學的模擬者罷了。他平日的舉動,最后的思想,在著者眼中終把他看成一個英雄?!盵7]我們今天已經(jīng)難以確考馬宗融是否接觸過周作人的“十九世紀歐洲文學”課程講義,但他對主人公于連“野心家”形象的論述和周作人的觀點大致相同,這是于連“野心家”形象在民國文獻中的再次出現(xiàn)。1934年4 月24日,李健吾在《大公報》上撰發(fā)了《司湯達》一文,詳盡介紹了斯丹達爾的人生經(jīng)歷及創(chuàng)作概況。此文對斯丹達爾的評價是:“現(xiàn)實主義,自然主義,都想奉他做個權威,……近代心理小說是他創(chuàng)下的業(yè)績,不管俄國的道司陶耶夫斯基也罷,英國的布朗泰小姐也罷,全都稱他一聲先驅(qū)。在《紅與黑》里面,他研究野心;在《巴穆外史》里面,他寫出意大利中世紀的情欲?!盵8]李健吾是我國法國文學翻譯的著名學者之一,他對斯丹達爾的評價是比較全面客觀的。他也強調(diào)斯丹達爾對主人公野心的偏愛和書寫,和周作人、馬宗融的觀點基本一致。同年,署名為夏鼐的作者也在《大公報》上發(fā)表了《法國小說家斯當達爾誕生一百五十年紀念》一文,對于連形象的評價是“一個驕傲自私,野心勃勃的青年。他有才智,而且意志力強”[9],顯然也沿襲著周作人、馬宗融、李健吾等人關于于連形象的“野心家”之論。此外,還有一些評論將于連視為超人,如“《紅與黑》的少年主人翁朱利安是一個極強的超人主義者的典型”[10],與周作人評價于連“人生精力之化身”相近。關于《紅與黑》原文的翻譯,1935年婁放飛在《湘聲》上除了對斯丹達爾的生平經(jīng)歷進行全方位介紹外,還譯了《紅與黑》的一些片段刊出,應算是最早的翻譯嘗試。他認為主人公于連“是一個冷酷的野心家,以拿翁作標樣,在帝政時代,也許投軍得志(紅),在路易王朝復興的時候,就要利用僧侶階級,作為他的進身之階了(黑)。不‘紅’即‘黑’,他不斷彷徨于兩者之間,勇往直前,不擇手段”[11]。論者將于連置于整個歷史背景和文學表述中進行評價,但對于連“野心家”形象的定性仍貫穿始終。由以上例子可知,于連形象的“野心家”之論在民國時期是得到大家認同的。

從民國時期的報刊文獻來看,斯丹達爾作品的中譯始于二十世紀二十年代后期,雖然開始時都是一些短篇或節(jié)選性譯文,但也拉開了斯丹達爾作品中譯的大幕。根據(jù)現(xiàn)有資料,署名石裕華的譯者1929 年在《淺痕》上發(fā)表了斯丹達爾短篇小說《魯阿中尉》譯文,這應該是斯丹達爾作品在中國首次被譯介;1931年署名過崑源的譯者在《世界雜志》上發(fā)表了《斯丹達爾〈戀愛格言抄〉》[12](《戀愛格言抄》今譯《論愛情》)的譯文。兩文均要早于1932年穆木天輯譯的斯氏短篇小說集《青年燒炭黨》(今譯《法尼娜·法尼尼》)。由此觀之,學術界將穆木天視為中國第一個翻譯斯丹達爾小說之人并不準確。另外,我國翻譯界對斯丹達爾長篇小說的翻譯,最早的也不是《紅與黑》,而是《呂西安·婁凡》(LucienLeuwen)。鮑文蔚1940 年開始在《法文研究》連載《呂莘婁文》(即《呂西安·婁凡》)的譯文,分十期載完,譯文采用中法雙語對照的形式,這是目前關于斯丹達爾長篇小說最早的中譯案例。當然,就代表作《紅與黑》的翻譯而言,雖然一些研究者在報刊上發(fā)表了部分節(jié)譯,但直到 1944年,大部分情節(jié)才由趙瑞蕻據(jù)英文版節(jié)譯出版。對于趙譯本,當時一位署名呂連的評論者評價道:“唯一令人不滿的是譯者趙瑞蕻君腰斬了這部巨著,他僅僅譯出上半部?!盵13]也就是說,趙譯本算不上完整的版本,1949年的羅玉君版才算是嚴格意義上的全譯本,但這在當時的時代語境中已難能可貴了。譯者趙瑞蕻在《斯丹達爾及其〈紅與黑〉》中說:“《紅與黑》里的鈺連是一個殘忍的追逐名利的青年,他拋棄了紅色業(yè)績,披上了黑色的袈裟,……他憎恨社會,因為社會束縛他,壓迫他,于是他就要起來反抗,這就是白爾主義的一方面?!盵14]作為直接從法文翻譯《紅與黑》的翻譯家,羅玉君在全譯本出版前有《斯坦達爾傳》《評〈紅與黑〉并憶翻譯經(jīng)過》等論述刊出,并細致介紹了斯丹達爾的相關情況。她對斯丹達爾的才氣十分佩服,但對于連形象的定性仍然沿襲著周作人、馬宗融、李健吾等人“野心家”評述的模式。尤其李健吾的立論,對她影響十分深遠。她說:“玉立是一個具有最大野心的人,隨時都在觀察別人,分析自己。他崇拜拿破侖,他厭惡宗教的黑暗勢力,想打開一條出路,從黑走到紅。換句話說,想從宗教的講臺,走到政治的舞臺,想推翻封建的勢力,而代以權力的英雄主義。玉立完全是一個以自我為中心的自私自利主義者,他曾利用時機,利用他人的弱點,而使自己騰達起來。”[15]通常來說,全譯本的譯者在譯感里的評述某種程度上更為權威,因為譯者是最熟悉翻譯文本之人。但對于譯本的整體價值判斷,譯者也會受到所處時代主流話語和前人研究定見的影響。因此,趙、羅二人對《紅與黑》的解讀及主人公形象的分析只能在當時的時代話語環(huán)境和研究框架中展開。

由前述報刊資料文獻梳讀可知,民國時期,不管是譯者還是評論者,對斯丹達爾都不是特別熟悉,對其代表作《紅與黑》也缺少整體閱讀感受,故輪廓式的介紹為多,詳盡的分析較少。這主要與當時我國的外國文學研究尚處于探索階段、翻譯家對譯介對象的選擇缺少文學史的視野等因素有關。雖然民國時期對外國文學的了解還不夠全面,對斯丹達爾及其代表作的認知還不夠深刻,但學者們在報刊上發(fā)表的譯介研究成果也應該受到重視,它們在某種程度上推動了斯丹達爾及其作品在中國的普及,值得認真梳理并予以肯定。

三、民國時期漢語“外國文學史”對斯丹達爾及其代表作《紅與黑》的解讀

“五四”以后,隨著外國作家作品被大量譯介進中國,為便于讀者、研究人員系統(tǒng)了解外國作家作品的遞延脈絡,尤其為便于專業(yè)學校的學生學習外國文學,編寫漢語“外國文學史”成為學界的重要共識。以周作人《歐洲文學史》《近代歐洲文學史》為開端,在二十世紀二十年代以后,陸續(xù)出現(xiàn)了很多外國文學通史、區(qū)域史、國別史等,為外國文學在中國的普及奠定了堅實基礎。而對于斯丹達爾及其作品的評介,在周作人之后比較具有代表性的漢語“外國文學史”基本都會有所涉及。特別是在救亡啟蒙的大背景下,文學史都將斯丹達爾視為心理描寫的重要開拓者,對《紅與黑》主人公于連形象的分析基本是沿著周作人等人的“野心家”之說展開的。

根據(jù)對現(xiàn)有文學史著述的梳理,民國時期最早的法國文學專史是李璜的《法國文學史》,該書由中華書局于1923年推出。著者將斯丹達爾劃入寫實主義作家范疇,并對其生平及創(chuàng)作進行了簡要評價,認為斯丹達爾“自命為人類心理之觀察者,其寫心理狀態(tài),細密深刻,并且正確,文筆也簡潔動人”[16]。李璜強調(diào)斯丹達爾擅長心理分析與書寫,和周作人的定論無甚差異。同年,袁昌英的《法蘭西文學》由上海商務印書館出版。但著者僅對法蘭西文學做了鳥瞰式的掃描,未涉及對斯丹達爾及《紅與黑》的評價,這與當時國內(nèi)學界對斯丹達爾的整體認識不全有關。鄭振鐸于1927年出版的《文學大綱》是重要的文學通史著作。他認為,“史丹臺爾的小說《紅與黑》及《巴爾門之小修道院》俱以善于分析性格著名:這兩部小說都在十九世紀前半葉出版,卻到了史丹臺爾死后方才有人注意”[17]。因鄭著是通史類著述,限于篇幅,故論述斯丹達爾的內(nèi)容不多,僅僅粗略評價他的兩部代表長篇,但其中有一個重要細節(jié)值得關注:鄭振鐸提及斯丹達爾死后才受到人們重視,解釋了斯氏進入中國比其他法國作家晚的原因。1930年翻譯家徐霞村出版了《法國文學史》,該著較短,撰者用三百余字的篇幅簡略介紹了斯丹達爾及其作品,重點在于陳述斯丹達爾小說的心理描寫,“他的真正的價值卻在他注意小說中的最好的描寫和對于心理的細微的分析”[18],而對斯丹達爾具體創(chuàng)作情況缺少更進一步的評述。黃仲蘇于1932年出版的《近代法蘭西文學大綱》則主要廓清了斯丹達爾對寫實主義的貢獻:“他最先攻擊浪漫主義的夸張與謬誤,領導近代小說作家傾向科學的途徑,宣布并且準備了著重觀察的藝術。分析的能力雖是損害了創(chuàng)作的才智,然而他的小說仍不失為有功于寫實主義的重要作品。”[19]作為晚出之作,黃著較鄭著和徐著更為全面和詳盡一些,但闡述觀點并沒有新的拓展。1936年夏炎德推出了由商務印書館出版的《法蘭西文學史》。此書是民國時期重要的國別文學史之一,也是當時法國文學專史的代表性成果之一,尤以哲學分析為突出特點。與當時很多文學史家一樣,夏氏將斯丹達爾劃歸于浪漫主義作家一派。在評價斯丹達爾的創(chuàng)作時,夏炎德認為,斯氏“觀察不重在外部的現(xiàn)象,而重在內(nèi)部的意志;所以寫起小說來不喜歡作風景的描寫,而擅長作心理的解剖”[20]。對于主人公形象,他認為,“主人公蘇萊爾(于連)的堅強的意志、充溢的才能以及行動上所表現(xiàn)的燃燒的熱情,這種超越一切的利己主義者的姿態(tài),斯當達爾用犀利的心理分析的方法算是毫無遺憾地描寫了出來”[20]。夏炎德雖然沒有采用周作人等人的“野心家”形象之論,但也用利己主義等詞匯來描述于連,尤其強調(diào)于連性格中的“意志力”,這似乎受到德國哲學家尼采的影響。1944年袁昌英將1923年推出的《法蘭西文學》一書加長,并以《法國文學》為名出版。此書對斯丹達爾及其代表作《紅與黑》進行了較為翔實的評價,提出《紅與黑》“敘述的是一個有革命傾向的法國布爾喬亞青年,要由教會的門徑,上升而得到權力的經(jīng)過,革命的傾向是紅色,教會是黑色,這就是題名的由來。一方面是狂暴的情欲與精力,一方面是明確而幾乎是冷血的分析,小說的結果是將自私暴戾的主角送上了斷頭臺”[21]。作為女學者,袁昌英用“狂暴”“冷血”“自私”等詞匯來定性于連,對其進行強烈批判,分析中植入較多的主觀成分,但女性特有的細膩解讀是值得重視和梳理的。1946年徐仲年出版了《法國文學的主要思潮》一書,書中對法國文學的歷史脈絡做了線條式的說明,其中在十九世紀部分對斯丹達爾及其《紅與黑》的評述是:“這位先生的品氣均不高尚,他是自利主義者,很驕傲、很暴躁。他喜歡分析自己……一八三一年,他發(fā)表了《紅與黑》(LeRougeetleNoir)——這個書名已經(jīng)夠?qū)の兜牧?,他以‘紅’代表革命思想與軍隊,以‘黑’代表教會。”[22]評述整體上還是延續(xù)之前學者的觀點。除了上述幾本,在民國時的漢語“法國文學史”系列專書中,尤以吳達元的《法國文學史》內(nèi)容最為宏闊,論述最為全面,影響也十分深遠。書中既有對斯丹達爾整體創(chuàng)作情況的鉤沉,又有對長篇小說尤其是《紅與黑》的細微分析。他對于連形象的定性是:“意志堅強的人不甘與草木同腐。他們和社會搏斗,不顧社會的禮教,管不著人類的道德。成則為王,敗則為寇,這就是《紅與黑》的內(nèi)容?!盵23]著者特別強調(diào)了于連形象的強力意志,客觀評價他對社會道德和禮教的反叛,已經(jīng)和周作人等人的評價有所不同,十分接近我們今天對于連形象系統(tǒng)性、復雜性的評價了。需要指出的是,“強力意志”理論源自德國哲學家尼采,而尼采對斯丹達爾及其作品較為推崇,認為斯丹達爾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作家?!斑@個奇人,引導者和先驅(qū)者,這個可贊的伊壁鳩魯派的學者,他是一個最新的法國心理學家。”[7]而中國現(xiàn)代翻譯家在接觸到尼采的超人哲學和“強力意志”理論之后,就以之分析于連形象,并將“強力意志”和“野心”“虛偽”等詞一起,成為對于連文學形象的定性論述。

相對而言,與報刊文獻相比,文學史專著由于受篇幅、體例結構、作者視野等的影響,對一些作家作品的評述會有薄弱環(huán)節(jié)出現(xiàn)。 因此,在民國時期的大部分漢語“外國文學史”中,著者對斯丹達爾及其代表作《紅與黑》的評價和論述都是比較粗線條的,簡要介紹較多,深度評述較少,對小說情節(jié)的介紹尤其簡略。而“文學史的整合來自對文學史觀的認同,文學史觀則折射了現(xiàn)實社會問題的博弈”[24]。就于連形象而言,學界幾乎都是使用“自私自利”“野心”等詞匯來定性,這也說明斯丹達爾在國內(nèi)學者中的認知度還不是很高,尤其是文學史編纂者對斯氏的很多作品還缺少全方位的閱讀和評價,對《紅與黑》時代性、復雜性、文本內(nèi)在的張力性等還缺少深刻領會,基本都是將其放在斯丹達爾整體介紹框架下給予呈現(xiàn)的。當然,這是時代原因所致,我們不必苛評,這些文獻不管深度和準確性如何,都使斯丹達爾及其代表作《紅與黑》逐漸為國人所熟知,推動了外國作家作品在中國的普及。

四、結語

綜上所述,民國時期的文獻資料顯示,周作人應該是第一個將斯丹達爾介紹到中國的學者。此后,一些研究者在報刊上發(fā)表了關于斯丹達爾及其《紅與黑》的簡介文章,學者們編寫的漢語“外國文學史”也基本都論述到斯丹達爾及其代表作《紅與黑》。對主人公于連形象的“野心家”定性也是初出于周作人,后繼者對于連形象的評價大多沿襲了周氏的“野心家”模式。當然,就像左拉一樣,后世法國的文學史家也用“野心”“虛榮”等語匯來評價于連,也就是說這種評價并非中國才有。如當代法國著名的比較文學家、文學史家皮埃爾·布呂奈爾就說:“一方面,于連表現(xiàn)了出眾的智慧,無可匹敵的毅力,甚至是一種他自以為應該得到的高位的征服熱狂;另一方面,這敏感的靈魂,這顆‘易于觸動的心’有時迷戀于寧靜、純潔、理想的幸福,離群索居和虛榮?!盵25]而從《紅與黑》對主人公于連形象的塑造和情節(jié)演進來看,大多數(shù)評論家也應該能解讀出“野心”“雄心”等特征。這說明文學史對于連這一經(jīng)典形象的解讀具有相通性,并為之后“外國文學史”的編纂帶來一定的啟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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