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 星
(《中國科技術語》編輯部,北京 100717)
李大釗的報刊生涯與其政治活動相伴始終。從1913年《言治》月刊創(chuàng)刊開始,到他被捕的那一年(1927年),從事報刊編輯活動十余年。李大釗的報刊活動是他短暫而光輝的人生的重要組成部分。他創(chuàng)辦、編輯的刊物多是同人刊物,編者即是主要撰文者。從1913年到1927年,由他創(chuàng)辦、主編和參與編輯的報刊有《新青年》《每周評論》《言治》《法言報》《晨鐘報》《憲法公言》《少年中國》《國民》《新潮》《甲寅》日刊等17種之多。共撰文400余篇,近百萬字。文章署名有:李大釗、守常、劍影、孤松、明明、冥冥、常、李釗、釗、李守常、S.C、L.S.C、T.C.L、T.C.、秦華、李秦華、獵夫、獵父等。
1913年4月,李大釗與他在北洋法政專門學堂讀書時的同學郁嶷主持編輯的《言治》月刊創(chuàng)刊?!堆灾巍吩驴鮿?chuàng)時期在國內(nèi)影響很大,這與兩位主編的努力分不開。1916年,李大釗在日本留學期間,主編留日學生總會機關刊物《民彝》,旨在振奮中國留日學生的斗爭精神。在日留學期間,還編輯出版神州學會的機關刊物《神州學叢》。從日本回國的李大釗應湯化龍之邀,在北京主編《晨鐘報》。8月15日,《晨鐘報》創(chuàng)刊。二十多天后,由于與研究系在政治上發(fā)生分歧,他辭職離開《晨鐘報》。離開《晨鐘報》后,李大釗參加了《憲法公言》雜志編輯部的工作,與郁嶷、高一涵等為主要撰稿人。1917年1月,李大釗參加《甲寅》日刊的編輯工作,在其上發(fā)表文章共70余篇。與此同時,又參加編輯《言治》季刊。1918年1月,正式參加《新青年》的編輯工作。1918年12月,李大釗與陳獨秀在北京創(chuàng)辦了《每周評論》。1919年1月1日,《國民》與《新潮》創(chuàng)刊,李大釗擔任導師、顧問。1919年7月1日,五四時期有較大影響的社團——少年中國學會正式成立,李大釗被推舉為該學會機關刊物《少年中國》的編輯主任。1919年2月開始主持北京《晨報》副刊的改革。曾指導《勞動音》《工人周刊》《向?qū)А贰墩紊睢返木庉嫵霭妗?925年12月30日—1926年2月3日李大釗發(fā)表《土地與農(nóng)民》一文,在《政治生活》第62、63、64、67期連載。這篇文章后被毛澤東收入《農(nóng)民問題叢刊》,作為農(nóng)民運動講習所學員的學習材料。
在白色恐怖的威脅下,李大釗堅持在北京繼續(xù)革命工作及報刊活動。1927年4月6日,李大釗被捕。就在被捕前的幾個月,他還在《政治生活》上發(fā)表了《日本帝國主義者的赤化觀》等文。4月28日,李大釗英勇就義,年僅38歲。
1916年李大釗從日本回國,應湯化龍之邀,在北京主編《晨鐘報》。他將報紙取名為“晨鐘”,期望當此“舊期之黃昏已去,新期之黎明將來”,“方死方生”“方毀方成”之際,“振此‘晨鐘’”,喚起“吾民族之自我的自覺”,擔當起“青春中華之創(chuàng)造”的使命!他認為“新文明之誕生,必有新文藝為之先聲”?!冻跨姟窇案咦沧杂芍姟?以新文化的勃興為己任。經(jīng)過兩個月左右的辛苦籌備,“癉精瘁力”,《晨鐘報》于1916年8月15日創(chuàng)刊,李大釗擔任總編輯。[1]
《新青年》,創(chuàng)刊于1915年9月,陳獨秀主編。《新青年》高舉“民主”“科學”的大旗,是新文化運動的首創(chuàng)者,是反對封建主義思想,宣傳新思想、新文化的主要陣地?!缎虑嗄辍肪庉嫴坑?916年底遷到北京,逐漸和在北京的進步知識分子集合起來,一批具有革命思想的知識分子進入編輯部參加編輯工作。這時的李大釗開始為《新青年》寫稿。1918年1月,《新青年》第4卷開始,宣布“所有撰譯,悉由編輯部同人共同擔任,不另購稿”,具有了同人雜志的形式。李大釗此時已是《新青年》的經(jīng)常寫作者。1919年,《新青年》第6卷起,成立了編輯委員會,由陳獨秀、錢玄同、高一涵、胡適、李大釗、沈尹默輪流擔任編輯。
李大釗在《新青年》第5卷第5號上發(fā)表《庶民的勝利》與《Bolshevism的勝利》,這是我國最早的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文獻。1919年5月,《新青年》第6卷第5號由李大釗主編,出版了馬克思主義專號,發(fā)表了李大釗的《我的馬克思主義觀》,馬克思主義學說在中國第一次得到比較全面系統(tǒng)的介紹。這一期《新青年》還集中刊登了其他學者關于馬克思主義的著作共7篇。
李大釗對《新青年》堅持正確的辦刊方向發(fā)揮了特殊的重要作用。李大釗將俄國的十月革命作為中心來論述這次大戰(zhàn)的影響和意義,這樣的文章是《新青年》上從來沒有過的,說明李大釗的思想已經(jīng)正式對《新青年》的方向發(fā)生了影響。《庶民的勝利》與《Bolshevism的勝利》這兩篇文章給當時的民主主義的文化運動提供了劃時代的新內(nèi)容、新意義。從這時起,新文化運動無論在思想上、政治上和規(guī)模上都向前發(fā)展了。在思想上,《新青年》已突破資產(chǎn)階級民主主義范圍,開始具有了共產(chǎn)主義思想因素。[2]
1918年11月27日,陳獨秀、李大釗在“文科學長室議創(chuàng)刊《每周評論》”[3]。與會者有高一涵、高承元、張申府、周作人等。編輯所即設在北京沙灘北大新樓文科學長辦公室,發(fā)行所在北京騾馬市大街米市胡同79號。
1918年12月22日,《每周評論》創(chuàng)刊。內(nèi)容有國外大事評述、國內(nèi)大事評述、社論、文藝時評、隨感錄、新文藝、國內(nèi)勞動狀況、通信、評論之評論、讀者言論、新刊批評和選論等十二個專欄。其中,國外大事評述、國內(nèi)大事評述、社論、隨感錄等欄目,在前二十五期幾乎每期不斷。通過這幾個欄目,《每周評論》密切地跟隨著國內(nèi)外重大政治事件的發(fā)展,用進步的觀點加以報道和分析,提出自己的意見。尤其是隨感錄,分析深刻,見解獨特,其中有不少是尖銳抨擊封建勢力和日本帝國主義的短小精悍之作,這就使《每周評論》帶上了同時出版的任何資產(chǎn)階級報刊所沒有的革命戰(zhàn)斗性。[4]革命戰(zhàn)斗性這個特點融入了李大釗、陳獨秀的編輯思想。它的這一突出的特點后來被許多進步刊物采用。
李大釗在《每周評論》上發(fā)表了《新紀元》《光明與黑暗》《秘密外交與強盜世界》等51篇文章。在他的積極引導下,《每周評論》與時政緊密聯(lián)系,揭露當時社會制度的種種弊端,發(fā)表慷慨激昂的評論,宣傳馬克思主義,倡導革命,更緊密地配合現(xiàn)實政治斗爭的發(fā)展。
1919年2月7日,由李大釗主持改革的《晨報》第7版(即《晨報》副刊)出版。五四時期著名的“四大副刊”之一《晨報》副刊以嶄新的面貌出現(xiàn),介紹和傳播新思潮,它對“五四”新式副刊的產(chǎn)生起到了顯著的推動作用。
1919年2月7日,《晨報》副刊在李大釗的主持下開始了改革,經(jīng)歷一年多的改革,逐步由一個舊式副刊轉(zhuǎn)變?yōu)橐粋€日益成熟和完全的新式副刊。它的轉(zhuǎn)變以及具有的鮮明特色與李大釗的個人努力和思想傾向有密切關系。
李大釗是一位杰出的編輯家,長期的編輯實踐使他積累了相當豐富的編輯經(jīng)驗,編輯工作具有獨特的方針和原則,形成了鮮明的編輯思想。他的編輯思想在他的報刊活動中得到充分的體現(xiàn),這些編輯思想對《新青年》《每周評論》等刊物的發(fā)展方向具有深刻的影響。
李大釗主編和參與編輯的《晨鐘報》《甲寅》日刊、《新青年》《每周評論》《晨報》副刊、《工人周刊》等刊物根據(jù)形勢需要應運而生,旗幟鮮明,為喚醒民眾、宣傳馬克思主義、號召革命、指導工人運動發(fā)揮了重要作用,所以具有旺盛的生命力和戰(zhàn)斗力。
章士釗在《〈李大釗先生傳〉序》一文中說:“吾以素性疏懶,不能擺脫社會枷鎖,因之講學與治事打成兩橛;而守常卻不然,彼凡持一理,必先視此理是否合于當時環(huán)境,及己是否能實行以為斷?!盵5]可見,李大釗非常重視報刊活動的政治性,將“治事”與報刊活動緊密結(jié)合。它不受社會枷鎖的羈絆,堅持正確的政治方向。
隨著李大釗等的加入,《新青年》順應革命形勢的發(fā)展需要,逐漸地由民主主義性質(zhì)轉(zhuǎn)變?yōu)樾麄魃鐣髁x性質(zhì)的刊物,內(nèi)容由反對封建主義發(fā)展到反對帝國主義和資本主義,由宣傳民主主義思想發(fā)展到宣傳馬克思主義,由思想斗爭轉(zhuǎn)變?yōu)檎味窢嶽6]。李大釗的思想對《新青年》政治方向的影響是十分深刻的。
由陳獨秀和李大釗創(chuàng)辦的《每周評論》從其誕生之日起就有明確的政治方向,在發(fā)刊詞中提出“主張公理,反對強權”的辦刊宗旨?!睹恐茉u論》將政治性放在首位,充分體現(xiàn)了李大釗旗幟鮮明、有明確的政治方向的報刊編輯思想?!睹恐茉u論》具有極強的時效性,密切適應政治斗爭進行宣傳鼓動,充分發(fā)揮了輿論對政治斗爭的導向作用。
李大釗在創(chuàng)辦報刊的過程中,始終密切注視國際政治風云變化,善于把握時代發(fā)展的脈搏,努力把中國社會發(fā)展變革的實際需要與世界發(fā)展變化的新潮流結(jié)合起來,從中尋求民族振興,國家富強的道路。[7]
堅持真理、提倡容納不同意見是李大釗在報刊編輯工作中一貫主張的思想。他認為“是非以辨析而愈明”[8]?!缎虑嗄辍贰睹恐茉u論》體現(xiàn)了李大釗允許發(fā)表不同見解,以各家爭鳴的方式來宣傳革命、宣傳真理的編輯思想。
李大釗與胡適展開“問題與主義”之爭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胡適1919年7月20日在《每周評論》上發(fā)表了《多研究些問題,少談些主義》,李大釗回應了《再論問題與主義》進行批駁。此后,胡適發(fā)表《三論問題與主義》《四論問題與主義》,繼續(xù)堅持與發(fā)表自己的觀點。李大釗不久即陸續(xù)寫出用馬克思主義回答中國社會根本性問題的文章,如《物質(zhì)變動與道德變動》《由經(jīng)濟上解釋中國近代思想變動的原因》等。[9]李大釗與胡適的關于“問題與主義”的辯論,是出于對“是非”的辨析、討論,而不涉及對個人的私見。
李大釗在報刊編撰活動中,始終堅持真理,崇尚科學,反對迷信的思想來推進文化發(fā)展。在《真理(二)》中他說:“……孔子之道有幾分合于此真理者,我則取之;否者,斥之?!胬砟俗匀坏囊蚬?宗教傳說乃神秘的迷信的。故吾人與其信孔子,信釋迦,信耶穌,不如信真理?!盵10]可見,李大釗能夠客觀地看待中國幾千年的傳統(tǒng)文化,能夠辯證地、批判地吸收。
李大釗在報刊編輯中關注民生,重視貼近現(xiàn)實生活,發(fā)揮報刊在現(xiàn)實斗爭中的作用。他認為“新聞事業(yè),是一種活的社會事業(yè)”;“新聞是現(xiàn)在新的、活的、社會狀況的寫真”。[11]新聞工作者應當把眼光映注到全社會的生活上去。
李大釗發(fā)表過多篇文章來抨擊封建制度給廣大婦女帶來的深重苦難,通過報刊來倡導婦女解放?!皨D女如果不讀書,沒有文化,就永遠也擺脫不了受壓迫、受奴役的地位。”[12]他非常關注勞動婦女中存在的普遍性的問題,認為全體婦女的解放才是真正的婦女解放。并指出婦女問題的根源是當時的社會制度。
1920年11月7日,李大釗領導的北京共產(chǎn)黨小組的機關刊物《勞動音》創(chuàng)刊。針對工人群眾的特點,《勞動音》通過具體事實和典型事件來面向工人通俗地宣傳馬克思主義,以便更容易為廣大工人所接受。
李大釗倡導白話文運動,提倡使用新式的標點符號。《新青年》上新式標點符號的運用,是我國現(xiàn)代報刊史的首創(chuàng),是報刊史上一項極為重要的革新[13]?!睹恐茉u論》以及在李大釗指導下出版的幾種刊物如《新潮》《國民》等也先后使用新式標點符號。這一做法逐步得到整個社會的承認,漸漸推廣起來。
創(chuàng)新報刊版式。李大釗和陳獨秀等把《每周評論》辦成了一個頗具專題性質(zhì)的刊物,一改過去的報刊版式門類繁多,涉及面寬泛而且重文辭不重新聞的舊模式[14]?!睹恐茉u論》以時事述評為主,每周出版4開1張,分4版,每版4欄,猶如小報的版式。這種刊物的編排形式短小精悍,輕便快捷,政治性、戰(zhàn)斗性強,頗具活力,一時成為仿效的楷模[14]。
李大釗將與時俱進的創(chuàng)新編輯思想貫穿在他報刊活動的始終,使他創(chuàng)辦的報刊能夠一直引領時代的步伐。十月革命5周年時,他把《晨報》副刊編輯成了“俄國革命紀念專號”,并寫了《十月革命與中國人民》。在馬克思誕辰104周年時,他發(fā)表了《馬克思與第一國際》。這種抓住有利時機來策劃宣傳,往往可以取得良好的效果。這種方法至今仍被新聞界廣泛采用[15]。
作為報刊編輯,李大釗對待編輯工作嚴謹細致,對待讀者認真負責,忘我敬業(yè)。他立場堅定,不趨炎附勢,表現(xiàn)出不妥協(xié)的戰(zhàn)斗精神。
《每周評論》首次發(fā)行就得到社會的好評,這離不開李大釗和其他編輯的辛勤努力。李大釗和張申府每期都要校對、看大樣,經(jīng)常從下午工作到凌晨。張申府曾回憶:“(《每周評論》)初辦時,集稿校印等具體工作,完全是由守常和我負實際責任。我還記得,創(chuàng)刊第一期出版的前夜,他同我曾親自到印刷所里去校對。等校對完了,看了大樣,改好印成,那時已到凌晨四點鐘?!盵15]
李大釗強烈要求獨立辦刊,不愿成為他人政治斗爭的工具。例如,盡管對《晨鐘報》付出了很多心血,但因不愿卷入不同派系的權力之爭,不愿違背自己的意愿和思想,李大釗辭去《晨鐘報》編輯主任的職務。
作為一位杰出的編輯工作者,一位革命家,李大釗表現(xiàn)出不妥協(xié)的戰(zhàn)斗精神。他在創(chuàng)辦、參與編輯報刊過程中,共撰文400余篇,宣傳反帝反封建思想、傳播馬克思列寧主義和俄國十月革命、宣傳社會主義、痛斥時弊、倡導革命??梢杂谩吧幌?戰(zhàn)斗不止”來描繪李大釗的報刊活動生涯。在白色恐怖籠罩下,李大釗始終不肯離開北京,不畏艱難困苦,堅持辦刊。李大釗為編輯出版事業(yè)和革命工作鞠躬盡瘁,直到他年輕生命的盡頭。
“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這是李大釗文風和人格生動、真實的寫照[16]。李大釗的編輯思想具有鮮明的時代特色,它的報刊活動也因此引領了那個時代的潮流,促進了時代的變革。
在各種思想、主義、學說百家競起,異說爭鳴的黑暗的落后的中國,李大釗以其敏銳的洞察力、高瞻遠矚的理念,與時俱進的創(chuàng)造精神,選擇了科學社會主義,成為中國樹立馬克思主義旗幟的第一人,為在彷徨中求索的中華民族指明了道路。在他短暫而光輝的一生中,報刊活動占有重要的篇章。李大釗緊抓輿論陣地,充分發(fā)揮報刊的信息傳播功能。從推動新文化運動,宣揚反帝反封建思想,到傳播馬克思主義,號召革命,無一不是通過他的報刊編輯活動而得以實現(xiàn)。
李大釗的報刊編輯思想經(jīng)歷歲月的磨礪,仍閃耀著熠熠的光彩,對我們現(xiàn)今的報刊編輯工作具有啟發(fā)、指導作用。李大釗這位杰出的革命家、編輯家連同他創(chuàng)辦的報刊,在中國近現(xiàn)代史上留下一筆重要的精神文化財富,而李大釗在報刊活動中所展現(xiàn)出的才華、獨特的編輯思想,則與他的卓越的政治思想同樣值得去探究、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