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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對《論語》“仁”的體用詮釋:以體用一源思想為視角*

2021-11-30 15:20
關鍵詞:程子朱子性情

郭 園 蘭

(湖南師范大學 哲學系,湖南 長沙 410081)

體用是中國哲學的重要范疇之一,在朱子思想里占有重要地位。朱熹對體用頗為關注(1)《朱子語類》第六卷有連續(xù)六則語錄全都在講體用問題,其他各處和《四書章句集注》等文本亦多有討論。,也最善言體用,“幾乎到了泛濫的地步”[1]345,但其運用范圍很難界定。陳榮捷立足其言語文字規(guī)律,總結出朱熹言體用具有體用有別、體用不離、體用一源、自有體用、體用無定、同體異用六種原則,但總體認為“朱子未嘗著一有統(tǒng)系之體用論”。[2]179-185朱熹在前人基礎上發(fā)展和豐富了體用一源思想[3]52-59,這一思想在朱子思想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有學者甚至稱其為“程朱理學的宗旨和核心”[4]36-43。朱熹不但把體用及體用一源思想運用于本體論,而且進一步用以說明心性情和倫理道德。[5]325“仁”字在《論語》中出現(xiàn)109次,是貫穿始終的討論倫理道德之主線。朱熹對“仁”的體用詮釋頗具特色和思想理論價值。張栻在與朱熹反復討論“仁”之后,稱道朱熹以“愛之理”言“仁”親切可見,并由此結合未發(fā)已發(fā)、仁之體用等總結出“體用一源,內外一致,此仁之所以妙也。”[6]1069可見,以體用一源思想為視角,系統(tǒng)考察朱熹對《論語》“仁”的詮釋不啻為一個值得切入和深入研究的問題,而這還不曾有人進行專題研究。為此,本文擬在梳理朱熹體用一源思想的基礎上,立足其體用一源“非一物”之核心觀點,分別從體用有別、體用一源兩個角度,探討朱熹是如何既強調仁為體又強調仁兼體用的,并進一步分析其在朱熹理學建構中的作用及其背后的儒學立場。

一 體用一源“非一物”:朱熹對體用一源思想的繼承和發(fā)展

朱熹體用一源思想是對周敦頤及二程的繼承、批判和發(fā)揚。他高度評價周敦頤《太極圖說》中包含“體用一源,顯微無間”思想。其《隆興府學濂溪先生祠記》載:

蓋嘗竊謂先生之言,其高極乎無極太極之妙,而其實不離乎日用之間;其幽探乎陰陽五行之賾,而其實不離乎仁義禮智剛柔善惡之際。其體用一源,顯微無間,秦漢以下,誠未有臻斯理者。[7]3748

在這里,朱熹認為,周敦頤思想高遠幽深處有“無極太極之妙”“陰陽五行之賾”,但不離“日用”,不離“仁義禮智剛柔善惡”之實用,其中貫通有秦漢以來未曾有過的“體用一源,顯微無間”思想。

首先提出“體用一源,顯微無間”的是程頤《易傳序》“至微者理也,至著者象也,體用一源,顯微無間?!盵8]582程頤是就如何把握《周易》中義理和易象之關系而提出這一原理的。他認為,義理是隱微無形的,易象是表現(xiàn)義理之顯著外在形象,兩者融合無間;義理是隱微之本體、易象是顯在之作用,兩者一致而同出一源。后來,程頤又把用以闡釋《周易》的這一體用思想進一步加以推廣,將“體用一源”引向到“事理一致”,把“體用一源,顯微無間”于易學上的意義普及到天下的理、事關系,并且強調,“至顯者莫如事,至微者莫如理。而事理一致,微顯一源”[8]323。

對此,朱熹有繼承,亦有發(fā)展、有側重。他于1172年43歲時在《答何叔京》一文中有過明確表達:

“體用一源”者,自理而觀,則理為體、象為用,而理中有象,是一源也;“顯微無間”者,自象而觀,則象為顯、理為微,而象中有理,是無間也。先生后答語意甚明,子細消詳,便見歸著。且既曰有理而后有象,則理象便非一物。故伊川但言其一源與無間耳。(2)就具體事物而言,二程反對唐代孔穎達的先有道體、后有器用的思想,主張“體用無先后”(《河南程氏遺書》卷十一),體中有用,用中有體,體即用之體,用即體之用;但從理本論的角度,二程又強調體與用對立,嚴格區(qū)分本體與現(xiàn)象的界限,并在論述體與用、理與象的關系時說:“有理而后有象,有象而后有數(shù)”(《河南程氏文集》卷九),理與象、體與用有先后,這是理學體用學說的邏輯結論。二程解釋《中庸》以體用范疇規(guī)定“大本”與“達道”的關系,強調體用自殊。由此,二程區(qū)別仁性愛情,這一區(qū)分亦影響了朱熹。其實體用顯微之分則不能無也。今曰理象一物,不必分別,恐陷于近日含糊之弊,不可不察。[7]1841

上述引文明確表達了兩層思想:一是理中有象,象中有理,體用一源而無間;二是先有理而后有象,理、象非一物,體用有先后之分,體用顯微之分別“不能無”,否則就會陷于“含糊之弊”。對于第一層意思,朱熹兩年后,即1174年45歲時在《答呂子約》一文中也有表述,對于呂子約“體用一源而不可析”之體用合二為一觀,該文稱贊“此說甚善”。[7]2183

對于第二層意思,朱熹強調,伊川既說“有理而后有象”[8]271,便表明理象有先后、體用有先后,不是一物。其實,朱熹早在1170年41歲修訂成《太極圖說解》時[9]426,即言:

若夫所謂體用一源者,程子之言蓋已密矣。其曰“體用一源”者,以至微之理言之,則沖漠無朕,而萬象昭然已具也。其曰“顯微無間”者,以至著之象言之,則即事即物,而此理無乎不在也。言理則先體而后用,蓋舉體而用之理已具,是所以為一源也。言事則先顯而后微,蓋即事而理之體可見,是所以為無間也。然則所謂一源者,是豈漫無精粗先后之可言哉?況既曰體立而后用行,則亦不嫌于先有此而后有彼矣。[10]10

朱熹認為程頤“體用一源”的說法其實非常縝密?!绑w用一源”是從理這一方面說,理為體,事象為用,理中就有象,先體而后用;“顯微無間”是從事象這一方面說,事象為顯,理為微,事中又有理,先顯而后微。體用兩相比較,體為先為精,用為后為粗,二者有粗精先后之別。同年,朱熹在《答呂伯恭問龜山中庸》一文中亦就伊川原話論議:

故伊川先生云:“大本言其體,達道言其用。體用自殊,安得不為二乎?”(3)此處標點有誤,已隨文糾正。學者須是于未發(fā)已發(fā)之際識得一分明,然后可以言體用一源處。然亦只是一源耳,體用之不同,則故自若也。[7]1520

“大本言其體,達道言其用,體用自殊,安得不為二乎”[8]606,是伊川解釋《中庸》之語,意在以體用范疇規(guī)定“大本”與“達道”之關系。伊川還曾說:“大本言其體,達道言其用,烏得混而一之乎?!盵8]1182在此,朱熹引用伊川原話,旨在進一步論證和說明,體用本來是不同的兩種東西,只有“識得一分明”,然后才能討論體用一源,“體用之不同”是體用一源之前提。對此,朱熹還于1197年68歲時在《答呂子約》一文中進一步指出:“至于形而上下,卻有分別。須分得此是體、彼是用,方說得一源;分得此是象、彼是理,方說得無間。若只是一物,卻不須更說一源、無間也?!盵7]2227在這封回信中,朱熹從正反兩面闡述強調,要分清體與用、象與理是有分別的此和彼,唯有如此,才能談論體用一源、顯微無間。

從上面的書信引文中,我們可以看出,朱熹不論早年還是中晚年皆關注體用一源之體用分別和聯(lián)系。在朱熹看來,體和用、理和象“同源”“無間”,理中有象,象中有體,但理象并非一物,體用有分別,體和用可合而為一,更應分而為二。[11]481朱熹在肯定體用“一源與無間”的同時,特別強調體用之分?!叭惑w用自殊,不可不辨?!盵7]1982朱熹認為,體用之別、體用不只是“一物”,是說“一源”“無間”的前提。這是朱熹體用一源思想的核心要義,也是其側重點,更是其分別以體用詮釋“仁”的理學基石。較之程頤,朱熹對“體用一源”的思想內涵論述得更為全面和細致,而這亦是周敦頤等前儒不曾涉及的。正如陳榮捷所言:“朱子之言體用,大體沿程子之‘體用一源,顯微無間’……然朱子范圍之廣,分析之詳,遠出于程子之上,亦為后儒之所未及者?!盵2]179

二 分別體用釋仁:朱熹強調仁是體

朱熹用體用一源思想釋仁,基于對體用分別之強調,明確提出了仁是性、是未發(fā),性是體,未發(fā)是體,仁是體;愛是情、是已發(fā),情是用、已發(fā)是用,愛是用。在區(qū)分仁與愛、性與情、未發(fā)與已發(fā)、體與用的同時,朱熹強調:“仁之得名,只專在未發(fā)上。惻隱便是已發(fā),卻是相對言之。”[12]94仁是體,仁的得名專在未發(fā)之性、體上,與愛的得名相對而言。

其一,朱子認為,性是未發(fā)、情是已發(fā)。1172年,朱熹《答何叔京十八》曰:“性情一物,其所以分,只為未發(fā)已發(fā)之不同耳。若不以未發(fā)已發(fā)分之,則何者為性,何者為情耶?”[7]1830此處明確指出,性情的分別只在未發(fā)已發(fā)的不同,應該用“未發(fā)已發(fā)”來分辨“性情”。其《太極說》一文進一步指出:“情之未發(fā)者,性也,是乃所謂中也,天下之大本也;性之已發(fā)者,情也,其皆中節(jié),則所謂和也,天下之達道也?!盵7]3274在朱熹看來,性情的未發(fā)已發(fā)是就性和情的相互關系而言,性是“情之未發(fā)者”,情是“性之已發(fā)者”,“未發(fā)”為性,“已發(fā)”為情。

其二,朱子認為,仁是性、愛是情?!吨熳诱Z類》載:

“仁者愛之理”,只是愛之道理,猶言生之性,愛則是理之見于用者也。蓋仁,性也,性只是理而已。愛是情,情則發(fā)于用。性者指其未發(fā),故曰“仁者愛之理”。情即已發(fā),故曰“愛者仁之用”。[12]464

在這里,朱子通過解釋“仁者愛之理”“愛者仁之用”透徹揭示了仁與愛兩者之間的關系。仁是愛之理,是未發(fā)之性;愛是仁之用,是已發(fā)之情。1172年,朱熹與張栻論“仁”第一書《答張敬夫(論仁說)》對此有進一步討論:

蓋人生而靜,四德具焉,曰仁,曰義,曰禮,曰智,皆根于心而未發(fā),所謂“理也,性之德也”。及其發(fā)見,則仁者惻隱,義者羞惡,禮者恭敬,智者是非,各因其體以見其本,所謂“情也,性之發(fā)也”?!瓍s于已發(fā)見處方下“愛”字,則是但知已發(fā)之為愛,而不知未發(fā)之愛之為仁也。又以不忍之心與義、禮、智均為發(fā)見,則是但知仁之為性,而不知義、禮、智之亦為性也。[7]1409-1410

朱熹于此處提出,根于心的仁義禮智四德是未發(fā)的“性之德”,惻隱、羞惡、恭敬、是非四端是已發(fā)的可見本的“性之發(fā)”、是愛。換言之,從“未發(fā)”的角度看,仁與義禮智一樣,是“性之德”,是性,是“未發(fā)之愛”;從“已發(fā)”的角度看,“不忍之心”即“惻隱之心”、愛,不同于未發(fā)之仁、義、禮、智等“性之德”,是情,是性之發(fā)。

其三,朱子認為,仁是未發(fā)、愛是已發(fā)?!吨熳诱Z類》載:“仁之得名,只專在未發(fā)上。惻隱便是已發(fā),卻是相對言之”[12]94;“惻隱,愛也,仁之端也”[12]464;“仁是未發(fā),愛是已發(fā)”[12]464;“愛是惻隱,惻隱是情,其理則謂之仁?!盵12]465在朱熹看來,仁之所以叫做仁,就在它有“未發(fā)”之意,孔子答司馬牛問仁曾說“仁者,其言也讱”(《論語·顏淵篇);同時,仁是未發(fā),愛(惻隱、情)是已發(fā),兩者是相對而言的。朱熹還用互為未發(fā)已發(fā)的性情關系對應詮釋仁愛互為未發(fā)已發(fā)的關系,以此分別仁和愛?!吨熳诱Z類》載:“須知所謂‘心之德’者,即程先生谷種之說,所謂‘愛之理’者,則正謂仁是未發(fā)之愛,愛是已發(fā)之仁爾?!盵12]470程頤谷種之說為:“心譬如谷種,生之性便是仁。”[8]184可見,朱熹從未發(fā)之性的角度視仁為“心之德”。而正如性是情之未發(fā)、情是性之已發(fā)一樣,朱熹釋仁為未發(fā)之愛,釋愛為已發(fā)之仁,借“(性情)未發(fā)已發(fā)”道出了仁、愛互為未發(fā)已發(fā)之關系,兩者區(qū)別自然顯而易見。

其四,朱子認為,仁是體、愛是用。1190年,朱熹于《答方賓王》一文中說:“仁、義、禮、智,性也,體也;惻隱、羞惡、辭遜、是非,情也、用也?!盵7]2660可見,仁是性、是體;惻隱(愛)是情、是用,仁愛有別?!吨熳诱Z類》載:“有仁義禮智,則是性;發(fā)為惻隱、羞惡、辭遜、是非,則是情。惻隱,愛也,仁之端也。仁是體,愛是用。”[12]464在這里,朱熹也明確指出,仁是性、是體,惻隱是情、是愛、是用,由性、情推導出仁是體、愛是用。朱熹在《孟子或問》中強調:“惻隱親親固仁之發(fā),而仁則惻隱親親之未發(fā)者也。未發(fā)者,其體也,已發(fā)者,其用也?!盵7]1000此處,朱熹由未發(fā)、已發(fā)推導出仁是體、愛是用。朱熹用體用之分突出性情之別和仁愛之別。1172年,朱熹于《答張欽夫(論仁說)》 中言:

下章又云:“若專以愛命仁,乃是指其用而遺其體,言其情而略其性,則其察之亦不審矣?!鄙w所謂愛之理者,是乃指其體性而言,且見性情、體用各有所主而不相離之妙,與所謂遺體而略性者,正相南北,請更詳之。[7]1410

朱熹此處從正反兩面進行闡釋,就正面而言,仁被釋為“愛之理”,性情、體用有“不相離之妙”,是“指其體性而言”;就反面而言,性情、體用各有所主,仁愛有別,不可“以愛命仁”,否則就是指用而遺體、言情而略性了。顯而易見,朱熹在這里是強調仁愛、性情、體用之分別的。朱熹以體用一源思想詮釋仁,不忘點出仁、愛(惻隱)之同,但著墨更多的是仁、愛之別。正如其1173年給呂祖謙書中所說:《仁說》“其實亦只是祖述伊川仁性愛情之說,但剔得名義稍分,界分脈絡有條理,免得學者枉費心神,胡亂揣摩,喚東作西爾”。[7]1443仁是性、是未發(fā)、是體,不同于愛是情、是已發(fā)、是用。那么,在朱熹看來,仁愛、性情、未發(fā)已發(fā)、體用這四對關系之間有何關聯(lián)呢?陳來先生強調,“朱熹對未發(fā)已發(fā)的使用更多用以指性與情之間的體用關系”[13]198;“性情未發(fā)已發(fā)則是與體用相同的概念,兩者不但在實際上有過程的區(qū)別,層次也不相同”[14]180。中和新說后,朱熹認為未發(fā)、已發(fā)之不同體現(xiàn)出性、情之體、用的不同。(4)中和舊說之時,朱熹強調“性心只是體用”,見朱熹撰,朱杰人等主編:《朱文公文集》卷四十《答何叔京十二》,《朱子全書》22冊,第1824頁。因而,在《孟子或問》中,朱熹強調,仁是未發(fā)之體,愛(惻隱)是已發(fā)之用[7]1000。朱熹總體認為,仁與愛(惻隱)、性與情、未發(fā)與已發(fā)同體與用是對等的概念,兩兩各自分屬不同層次,仁、性屬體的層面,愛、情屬用的層面。就其發(fā)用具體而言,靜而伏藏于內者宜屬體,動而發(fā)用在外者宜屬用;性靜而伏藏在內,故屬體,情動而發(fā)用于外,故屬用;仁者愛之理,伏藏在內,屬體,愛(惻隱)則動而發(fā)用在外,屬用。[11]469-481

三 體用一源釋仁:朱熹強調仁兼體用

朱熹繼承和發(fā)展程子體用一源思想,一方面主張體用“非一物”、有分別,并以此釋仁,強調仁是體;另一方面,主張體用“同源”“無間”,可以合二為一,以此釋仁就突出強調仁兼體用。對于后者,我們可以從三個維度來理解和把握。

其一,朱子認為,仁之體用不相離?!绑w用一源,顯微無間”之中本來就包含體用有則具有、不相分離之意,朱熹反復申明了這一點:“然體用自殊,不可不辨,但當識其所謂一源者耳”[7]1982;“體用是兩物而不相離,故可以言一源”[7]1840;“要之,體用未嘗相離”[7]1000。他在詮釋仁之體用特征時更是予以明確闡述?!洞鸷问寰┦恕吩唬骸叭薀o不統(tǒng),故惻隱無不通,此正體用不相離之妙。若仁無不統(tǒng)而惻隱有不通,則體大用小,體圓用偏矣?!盵7]1830朱熹認為,體用大小圓扁相配,此正仁之體用具有“不相離之妙”,體用不離之仁無所不統(tǒng)包,當它表現(xiàn)為用之惻隱時,就是無所不貫通?!洞饛垰J夫(論仁說)》載:

熹按程子曰:“仁,性也;愛,情也。豈可便以愛為仁?”此正謂不可認情為性耳,非謂仁之性不發(fā)于愛之情,而愛之情不本于仁之性也。熹前說以愛之發(fā)對愛之理而言,正分別性、情之異處,其意最為精密?!w所謂愛之理者,是乃指其體性而言,且見性情、體用各有所主而不相離之妙。[7]1410

在這里,朱熹認可程子區(qū)分仁性愛情的觀點,但并不因此而割裂仁與愛、性與情、體與用的關聯(lián),認為它們雖然“各有所主”,應區(qū)別對待,但更應看到性發(fā)于情、情本于性,性情、體用具有“不相離之妙”。

在討論“樊遲問仁”章時,朱子對仁之體用不相離有更為明確的表述?!吨熳诱Z類》載:

文振說“樊遲問仁,曰‘愛人’”一節(jié)。先生曰:“愛人、知人,是仁、知之用。圣人何故但以仁、知之用告樊遲,卻不告之以仁、知之體?”文振云:“圣人說用,則體在其中?!痹唬骸肮淌恰Iw尋這用,便可以知其體,蓋用即是體中流出也?!?/p>

或問:“愛人者,仁之用;知人者,知之用。孔子何故不以仁知之體告之?乃獨舉其用以為說。莫是仁知之體難言,而樊遲未足以當之,姑舉其用,使自思其體?”曰:“‘體’與‘用’雖是二字,本未嘗相離,用即體之所以流行?!盵12]1095

在上述兩則對話中,朱熹明確指出,仁之體用“未嘗相離”,尋用便可以知體,用是從體中流出的。

其二,朱子認為,全德之仁無不統(tǒng)。1172年,朱熹《克齋記》言:

性情之德無所不備,而一言足以盡其妙,曰“仁”而已,所以求仁者,蓋亦多術,而一言足以舉其要,曰“克己復禮”而已。蓋仁也者,天地所以生物之心,而人物之所得以為心者也。惟其得夫天地生物之心以為心,是以未發(fā)之前,四德著焉,曰仁、義、禮、智,而仁無不統(tǒng)。已發(fā)之際,四端著焉,曰惻隱、羞惡、辭讓、是非,而惻隱之心無所不通。此仁之體用所以涵育渾全,周流貫徹,專一心之妙,而為眾善之長也。[7]3709

在這里,朱熹明確指出,仁備性情之德,“無不統(tǒng)”,具有全德之義。具體而言,可概括為四層意涵。一是從“(性情)未發(fā)已發(fā)”來看,仁包括未發(fā)的“性之德”,又包括已發(fā)的“情之德”,同時具備“性情之德”,是全德。(5)朱熹說:“心,全德也。欠了些個,德便不全,故不得其正。”又曰:“心包體用而言。”朱熹“心統(tǒng)性情”與“心包體用”同義。可見,朱熹所言“全德”亦有合“性”之德和“情”之德之意涵。見黎靖德編,王星賢點校:《朱子語類》卷一六,第349頁。二是從“情之未發(fā),性也”的角度看,朱熹言“未發(fā)之前,四德具焉,曰仁、義、禮、智,而仁無不統(tǒng)”,釋“仁、義、禮、智”為性,為“四德”,為“性之德”,強調仁這一“性之德”統(tǒng)“仁、義、禮、智”四德,“仁包四德”,是全德。三是從“性之已發(fā)者,情也”的角度看,朱熹言“已發(fā)之際,四端著焉,曰惻隱、羞惡、辭讓、是非,而惻隱之心無所不通”,釋“惻隱、羞惡、辭讓、是非”為情、為“四端”,強調“惻隱之心”這一“仁之端”通“四端”,“惻隱之心包四端”,是全德。四是從體用之總體特征看,仁之體用具有“涵育渾全、周流貫徹”的特點,能“專一心之妙、為眾善之長”。

1172年,朱熹在撰寫《克齋記》后,又作《仁說》?!度收f》曰:

故語心之德,雖其總攝貫通無所不備,然一言以蔽之,則曰仁而已矣。請試詳之。蓋天地之心,其德有四,曰元亨利貞,而元無不統(tǒng)。其運行焉,則為春夏秋冬之序,而春生之氣無所不通。故人之為心,其德亦有四,曰仁義禮智,而仁無不包。其發(fā)用焉,則為愛恭宜別之情,而惻隱之心無所不貫。故論天地之心者,則曰乾元、坤元,則四德之體用不待悉數(shù)而足。論人心之妙者,則曰“仁,人心也”,則四德之體用亦不待遍舉而該。蓋仁之為道,乃天地生物之心,即物而在,情之未發(fā)而此體已具,情之既發(fā)而其用不窮,誠能體而存之,則眾善之源、百行之本,莫不在是。此孔門之教所以必使學者汲汲于求仁也。其言有曰:“克己復禮為仁?!毖阅芸巳ゼ核剑瑥秃跆炖?,則此心之體無不在,而此心之用無不行也?!诵暮涡囊??在天地則坱然生物之心,在人則溫然愛人利物之心,包四德而貫四端者也。[7]3279-3280

在此,朱熹反復論述仁“無所不備”、兼具體用的特征。一是以“心之德”言仁,仁具有“總攝貫通、無所不備”的特征,自然兼體用。二是與天地心有四德相類比,人心也有四德四用,“仁無不包”,惻隱之心“無所不貫”,仁包四德,四德之體用“不待悉數(shù)而足”“不待遍舉而該”,仁兼體用。三是仁為“生物之心”“愛人利物之心”,未發(fā)時是體,已發(fā)時是用,“包四德”(強調仁之性和體),“貫四端”(強調仁之情和用),仁自然“體無不在”“用無不行”。

其三,朱子認為,專言之仁兼體用?!吨熳诱Z類》載:“以‘心之德’而專言之,則未發(fā)是體,已發(fā)是用。以‘愛之理’而偏言之,則仁便是體,惻隱是用?!盵12]466“仁者,愛之理,心之德”[15]48,是朱熹對《論語》“為仁之本”之“仁”的詮釋?!靶闹隆贬屃x同于孟子言心“兼體、用”[12]476、“該貫體用”[7]1523,是兼未發(fā)之體、已發(fā)之用來釋仁,是專言;“愛之理”釋義,突出仁是體、愛(惻隱)是用,同于程子言“仁是性,惻隱是情”[12]475-476,“分體用而對言之”[7]1523,是分別體用而言,是偏言。

對于“克己復禮為仁”之仁的詮釋,朱子亦有類似表述。“如‘克己復禮為仁’,卻是專言”[12]476。朱熹認為,“克己復禮為仁”之仁是專言之仁?!皩Q匀收?,是兼體用而言”[12]115,“仁對義、禮、智言之,則為體;專言之,則兼體、用”[12]115。在朱熹看來,專言之仁,自有其體用,兼體用。朱熹弟子直卿亦如此說:“若獨說仁,則義、禮、智皆在其中,自兼體用言之?!盵12]1480很顯然,直卿的觀點是與老師觀點一脈相承的。

朱熹1196年67歲時《答歐陽希遜》曰:

大率孔子只是說個為仁工夫,至孟子方解仁字之義理。(如“仁之端”在“仁,人心”之類。)然仁字又兼兩義,非一言之可盡,故孔子教人亦有兩路,(“克己”即孟子“仁,人心”之說,“愛人”即孟子“惻隱”之說。)而程子《易傳》亦有專言偏言之說。如熹訓釋,又是孟子、程子義疏。可更詳之。[7]2954

在這,朱熹指出,從孔子、孟子到程子,仁字兼有兩義,孔子之仁兼“克己復禮為仁”之“仁”和“愛人”之“仁”兩義;孟子之仁兼“仁,人心”和“惻隱之心,仁之端”兩義;程子之仁兼專言之仁和偏言之仁兩義;他自己釋仁兼“心之德”和“愛之理”兩義。而在朱熹看來,孔子之仁雖兼兩義,但他說的只是為仁工夫,到了孟子才算真正解釋了仁字的義理。因此,朱熹強調自己承接的是孟子、程子的義疏。實際上在具體文本解釋時,朱熹強調以“愛之理”釋仁近于孔子的“仁者,愛人”、孟子的“惻隱之心,仁之端”、程子的偏言之仁;以“心之德”釋仁同于孔子的“克己復禮為仁”之仁、孟子的“仁,人心”之釋、程子的專言之仁?!靶闹隆笔菍Q灾剩皭壑怼边@一偏言之仁,兼體用。

性情不離,心統(tǒng)性情;體用不離,仁兼體用。體用不離是朱子釋仁兼體用的前提。朱子既強調“心之德”是全德,是性情之德,統(tǒng)兼體用;又承程子專言、偏言之說,界分“心之德”“克己復禮為仁”等所釋之“仁”是專言之仁,強調專言之仁兼體用。

四 結語:體用釋仁的儒學立場與現(xiàn)實關懷

朱熹繼承和發(fā)揚周敦頤、二程體用一源思想,既突出體用的同源與無間,又強調體用的不同。朱熹分別以體用釋仁,強調仁是體,仁的得名專在未發(fā)之性、體上,與愛的得名相對而言。這其中有嚴謹?shù)倪壿嬂砺罚盒允俏窗l(fā),仁是性,仁是未發(fā),未發(fā)為體,仁是體;情是已發(fā),愛是情,愛是已發(fā),已發(fā)為用,愛是用;仁作為體,與為用之愛層次有別。同時,朱熹以體用一源、合體用釋仁,強調仁兼體用,以“專言”“心之德”釋仁,突出專言之仁兼體用,心之德總攝貫通,無所不備,統(tǒng)包仁、義、禮、智四德,貫通惻隱、羞惡、辭讓、是非四端,仁之體用涵育渾全,周流貫徹,未嘗相離。朱熹于1172年43歲時承繼、綜合孟子和程子仁的義疏,在《仁說》中以“心之德”“愛之理”說仁[7]3279-3280,在1177年其48歲成書的《四書章句集注》中,明確以“心之德”“愛之理”定義仁:“仁者,愛之理,心之德也”[15]48,“仁者,心之德、愛之理”[15]201。一方面,從體用不同的視角,釋仁為“愛之理”,突出仁為性、體,為偏言,不同于為情、為用之愛;另一方面,從體用一源、合體用的視角,釋仁為“心之德”,突出仁兼四德之體用,為專言,是性情之德,是“全體大用”之仁。朱熹以體用一源釋仁,貫通未發(fā)已發(fā)、心統(tǒng)性情、形上形下等理論,繼承并發(fā)展了孟子、周敦頤、程子等前人的思想,促進了理學建構的發(fā)展和完善。

在西方和印度哲學中,普遍流行本體“實而不現(xiàn)”、現(xiàn)象“現(xiàn)而不實”,本體、現(xiàn)象截然兩分的觀點;釋、老二氏慣于割裂體、用關系,倡導“體用殊絕”;以王弼為代表的玄學家重視義理、否定象數(shù),主張“得意忘象”;等等。陳來先生指出,程頤“體用一源”思想的提出,是對張載批判二氏“體用殊絕”、倡導體用不離思想的進一步發(fā)展[13]108。朱熹繼承程子等人觀點,豐富并發(fā)展體用一源思想,既強調體用不同,又突出體用不離,圓融而全面,并將其貫徹于對仁的詮釋之中,既駁斥了二氏的“體用殊絕”之截然兩分體用的思想,警惕了其不良影響,也對玄學以無為本的本體論進行了回應,彰顯出堅定的儒學立場和現(xiàn)實關懷,推動了理學的全面建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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