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成海

每場雨都值得懷念

一場大雨

要經(jīng)過多長時間的壓抑

才能噴薄似火

雨水絲滑

如少女的肌膚

溫潤而沁涼

雨傘打開一雙雙黑色的眸子

有著霧一樣

恬淡而憂傷的眼神

雨打南窗

是誰向乞者的碗中投入了脆響

是誰放的煙花冷得如此迅速

拼湊的天空

像蔬菜大棚

隱約著

一群星相顧無言

一輪月倚樹眺望

黑暗總擺放得整整齊齊

聽人說，深情的人

能看到至暗的光芒

能在失望中握手哀傷

每一場雨都值得懷念

每一次疼痛都是生命的特征

真想收藏一場大雨

留作不眠時的翻閱

像一張卡通

蟲鳴翠綠

荷香匆忙

夏夜

星空如水

星子隨意散落

像長了青春痘的少年

藏不住那張俊朗而青澀的臉

參差的樹影

是一行納粗了的針腳

把天地

縫一只墨藍的荷包

贈我似夜一樣幽深的愛情

露珠墜在草葉上

那是蛐蛐的路燈

在草蟲和花蕊的眼里

它是比星星更燦爛的星

真希望能夠一手遮天

這奢侈的夜色

怎么舍得一次性用完

在夢一樣的夏夜

最好能做一場夢

夏天的夢尤為珍貴

因為醒著比睡著的時間更長

我想夢見我渾濁的血管

成為老家清澈的支渠

我想夢見我年少時做過的

一個又一個夢

綠皮火車

綠皮火車

是百姓的家

毫無約束的氣味

毫不保留的擁擠

都是那么妥帖而尋常

坐在行駛的背向

仿佛依次穿越

昨天 前天 過去 以往

老式火車的站很多

老式火車的站破舊

像大樹的年輪

每一站都經(jīng)歷過風霜

窗外

麥田的黃 河流的白 夕陽的紫

有如我面色的變遷

所有的現(xiàn)在

都是將來的物是人非

所有不經(jīng)意的今天

都是昨天深切的懷念

離下車的站越來越近

我想把往事碼好

讓它成為越冬的爐火

把悲傷燉開

讓它成為焐手的茶

回頭再望一眼

綠皮火車像我肺氣腫的父親

在昏黃的燈光中

目送我

不停地咳嗽

母親提純了我的淚水

愛哭的時候

淚水轉在眼眶

母親不讓哭

說男兒有淚不輕彈

不敢哭的時候

淚水埋在心底

母親勸我哭

說哭出來就沒事了

這半生

是母親提純了我的淚水

淚中的蛋白質

灌溉了我的茁壯

淚中的鹽

讓我的歲月不腐

而現(xiàn)在

我已欲哭無淚

眼里只剩下干澀

和著思念

一筆一筆

給母親的碑文描紅

傍晚在廢黃河邊小坐

傍晚，在廢黃河邊小坐

故鄉(xiāng)是陣陣的水草味

深深地吸上一口

便能止住思念的心痛

河水舉止高深

卻輪廓著善良的臉

漣漪出笑容的樣子

突然想起昨夜的夢境

手壓在心口上的夢

夢里似乎有對靈魂的拷問

我只想做一條魚

美好的東西太過沉重

所以，我寧愿只擁有

短暫的記憶

岸上的燈火已經(jīng)起身

河上的水波

前赴后繼著五光十色的繁華

有多少人能堅持到

熄滅最后一盞燈

（作者單位：江蘇省宿遷市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

（責任編輯 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