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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頂之夜

2021-11-12 16:17
雨花 2021年2期
關(guān)鍵詞:小兵

滕鵬身體微微后仰,深吸一口氣,整個人像瘋狗一樣沖向“瓦爾基里戶外店”。他把自己當成拳頭或者子彈撞向?qū)挻蟮臋淮埃魂嚒班枥锱纠病钡钠屏崖暫?,滕鵬站在原本是玻璃的地方,有點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我一直站在路邊看著他,真想他被一頭撞回來,這樣我們就可以絕望地離開,喝點酒然后各自回家。我也一直看著路上,破碎聲在夜里非常清晰,能感覺到車燈的光芒在快速推進時恍惚了一下,下沉了一點。司機想必聽到了什么,但路邊的梧桐樹擋住了視線,他們微微扭頭又踩下油門,朝自己的生活深處開去。

滕鵬從緊張中回過神來,用胳膊肘撞開玻璃碎片,掀下沖鋒衣的帽子對我喊:快過來,搞定了。他的聲音非常細,和他一米八九的龐大身軀形成了很大反差,我忍不住笑了起來,用喜慶的語氣對他說,你剛才很瀟灑,要不要再來一次???滕鵬馬上用更尖細的聲音阻止我:小聲一點!什么再來一次,我的臉好像被割破了,你快來幫我看看。我趕緊跑過去往他臉上湊,在我靠近的同時他一直嘮叨,說快看看,快看看是不是割破了,說著他把漫無邊際的大臉送過來。這讓我有點不自在,對他說,你都敢沖進來,還怕劃破點皮???你趕緊辦事,我還是在門口望風。

滕鵬是“瓦爾基里戶外店”的老主顧,三年來他光顧了差不多一百次,每次都會彷徨很久,似乎想把每一件物品都買回家,然后帶著它們?nèi)ナ澜缟献钸h的那些地方。滕鵬暢想的時候,老板朱小兵會精準又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他的左邊或者右邊,開始跟滕鵬聊人生,聊遠方,南極、北極、格陵蘭島,西藏每次必談。他們還會聊人生短促,沒有時間去走遍這個星球的每一處。最后滕鵬會買一堆價值不菲的裝備離開,似乎有了這些就可以留住時間。有些裝備滕鵬從未用過,有一款可折疊的黑鉆登山杖,碳纖維材料,六千多塊,始終沒有拆封;還有一個據(jù)說可以持續(xù)照明72 小時的應(yīng)急燈,也在第一次充電之后再沒被碰過。有些物件滕鵬第二天就裝備到身上,例如滑雪服、高山靴和強光手電,還有一款肯定屬于違禁品的大馬士革野外求生刀。在溫和緩慢的南京城,滕鵬往往裝扮得像是剛剛從遙遠的地方回來一樣,他的背景因為他夸張的裝備而顯得不真實,有時像可可西里,有時像塔克拉瑪干,有時又像唐古拉山。他總是給人帶來一種祖國地大物博的感慨,一種還會走得更遠的錯覺。

現(xiàn)在,他趁著朱小兵出去游玩的空檔破門而入,打算盡情挑選自己喜歡的裝備,或者盡情破壞,以發(fā)泄被朱小兵忽悠的憤怒。滕鵬在和朱小兵推心置腹并且成為他的大客戶近三年后,愕然發(fā)現(xiàn)朱小兵賣給他的東西比其他店貴很多,比網(wǎng)店起碼貴兩倍。滕鵬算了一下,自己在朱小兵的店里花了差不多三十萬,其中十五到二十萬是被他忽悠的,既不必要又特別昂貴。更重要的是朱小兵在兜售裝備時總是滿臉真誠和熾熱,雙眸里閃爍著堅毅和赤誠的神情,按照滕鵬的話說,他恨就恨這一點。

店里散發(fā)出奇怪的味道,煙味,皮革味,塑料的氣味。戶外用品絕大部分都是塑料材質(zhì),更新?lián)Q代也只是升級為更高級的塑料而已。滕鵬掏出一個手電筒,只有半個煙盒那么大,光線卻和汽車大燈相差無幾。掃了一圈店內(nèi),滕鵬又照照自己,扭頭對我說,我這衣服不錯吧?這個帽子真結(jié)實。我站在店門外的暗處,聽到他的話就挪到門口,讓他可以看見我。我感覺到他語氣里的自豪,就再接再厲說:你這件外套四千多塊錢吧,比西裝都貴,肯定沒問題!不過你剛才撞玻璃那一下很漂亮啊,身體繃得很緊,最近是不是一直在健身?滕鵬粗著嗓子笑著說,沒有沒有,就是偶爾在靈谷寺那邊慢跑。說完他突然嚴肅起來,對剛才的放松有些后悔。他破門而入的目的不是為了談?wù)撀?,是為了報?fù)朱小兵。滕鵬舉著一個黑乎乎的玩意對我說,你看看,這種溯溪鞋居然賣一千多,亞馬遜才賣三百多,加上稅也不超過四百。我附和一聲,他又用手電指點著一個帳篷說,凱樂石的野營帳篷一般不過三千,他居然賣八千,整個就是欺負我不懂啊。我不懂帳篷,只得沉默。滕鵬在店里唉聲嘆氣地走了好幾個來回,突然氣呼呼地問我:你說我是多拿一點東西走好,還是都給搞壞掉好?我嘿嘿笑了兩聲。要不你給我一根煙,我把這些帳篷都燙個洞?滕鵬有些開心地說。我沒理會他,看著眼前的街道發(fā)呆,十月底了,天氣開始變冷,誰也不知道今年會冷到什么程度。

見我不說話,滕鵬又問我,要不我把他這里的鞋子全部拿走一只,讓它不成對,急死他,你看怎么樣?我有些煩了,想告訴滕鵬這種量產(chǎn)的鞋子少了一只根本不是事,但更多的是害怕。等了一會兒我說,我還是到路邊去望風啊,站在這里什么都看不到。說著我就轉(zhuǎn)身往外面走去,一直走到兩棵梧桐樹中間,站在那里抽煙,像一個在深夜等待出租車或者等待時間流逝的路人。滕鵬在后面小聲說了句什么,可能是讓我跟他一起挑點東西帶走,但我不敢進去。這種事后果可能很嚴重,說不定我們已經(jīng)被監(jiān)控拍得清清楚楚了,滕鵬大有來路不怕這些,我要出事就真的出事了。

我越想越害怕,抽了兩根煙之后,轉(zhuǎn)身看著在一片漆黑之中忙碌的滕鵬。他不斷彎腰起身,身影若有若無,嘆息聲若有若無。我狠狠心,彎下腰跑走了。這一走就是好幾年不見。

兩年前子彈生了二胎,在奢華的仙臺酒店擺下三桌酒席,分別款待同事、同學(xué)和親人。我們幾個曾經(jīng)的同事受邀和他現(xiàn)在的同事坐一桌。我旁邊是滕鵬,坐下之后我沖他笑笑,說了聲“你好”。滕鵬報以尋常的微笑,轉(zhuǎn)臉看著酒桌正中間的酒水,臉色陰沉下來,眉頭緊皺。我推推眼鏡看了看,飲料和紅酒看上去都很尋常,白酒則是茅臺風格,上面寫著“茅臺核心工藝”,我伸手把酒瓶拿過來看,背面還有幾個大字“貴州醬心酒”。我刻薄地說,用茅臺招待客人挺好的,用別的酒招待客人也挺好的;用假茅臺招待客人就太傻了,對弄虛作假有僥幸心理啊!

滕鵬非常激動,表情舒展開來,說了好幾聲“對”,同時撅起屁股遞煙給我。他又高又胖,彎腰湊過來的樣子有如一只大型哺乳動物,我看著覺得開心,他則認為我倆有緣。我們就在一片歡樂祥和的氛圍中熟悉起來,吃飯時不斷互相敬酒,當然,用的就是我們鄙夷的假茅臺。飯后,子彈送走第一桌的親人,非要在第二第三桌的同學(xué)、同事中拉上幾個人再喝一點,我和滕鵬都參加了。路上我忍不住問滕鵬,你怎么穿得這么戶外?這種酒席不應(yīng)該穿正式一點嗎?滕鵬笑笑,用“喜歡”“習慣了”之類的話應(yīng)付我,子彈在一邊大聲說,他是我領(lǐng)導(dǎo),他想怎么穿就怎么穿。我喝多了,有點不知深淺地問,大家都穿西裝,起碼也是穿休閑裝,你怎么穿著一件黃燦燦的沖鋒衣?感覺像是要去登山一樣,鞋子也是登山靴吧,這種鞋子走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也不舒服啊。滕鵬有些不高興,但我們的友誼正在迅猛升溫,他擠出一絲微笑對我說,老牛你很懂啊。我說我不懂,就是覺得太顯眼了。隨即我看了看滕鵬,他正從上往下嚴厲地瞪著我。

一群人以子彈為中心,帶著抑制不住的大呼小叫走進一家燒烤店,在最大的桌子邊上坐下來。大家都喝多了,都覺得無所不能,點的菜和啤酒也特別多。滕鵬坐在我身邊,小聲對我說:你能摻酒啊,我不能,白酒已經(jīng)喝多了。我說那就當飲料喝吧,這種啤酒跟自來水差不多。滕鵬附和幾聲,扭頭和他認識的人打招呼。這桌人除了滕鵬外,老同事只有我和趙志明,其他都是子彈的同學(xué)和新同事。趙志明跟誰都自來熟,一直在聊著什么戰(zhàn)隊的事情。我不玩游戲,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很快他們換了話題,主要是某人提拔、某人未能提拔、某人怎么還不提拔和某人終將得到提拔等。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離開,只是出于對回家的厭倦乃至恐懼,才一直坐在那里。

我一個人住,父母傾盡所有給我買了一套房子,位于城市南面一個巨大的小區(qū)的最南面,抬頭就可以看到丘陵和田地,和老家一模一樣的丘陵和水田。除了便宜之外,父母大概覺得這樣的景色能讓我時刻想到自己來自鄉(xiāng)村,而類似的景色又可以免去我的思鄉(xiāng)之情。只是回去的路太遠了,而到家之后的那種空曠無人和寂靜無聲之感讓我有些難熬,有時候我會莫名其妙覺得害怕,總感覺旁邊有人,半夜醒來的時候我盡量不去看鏡子,非常擔心鏡子里出現(xiàn)一張鎮(zhèn)定的不茍言笑的別人的臉。除了窗外那片迷惑性的景物之外,這里和老家完全不像。這里什么都不像,就是一個遙遠的小區(qū),每套房子面積都超過一百六十平米,整個小區(qū)像背包上的污跡一樣,和背包一起懸在城市這個巨人的屁股后面。這些話我不便對滕鵬說,我又忍不住問他,你也不喝酒,怎么還一直坐在這里?

滕鵬說,不等什么,不想回家。等時間到了再回家。你呢?

不想回家,我一個人住,這個時候回家跟回到單位沒區(qū)別,跟站在大街上區(qū)別也不大。我說著,舉起啤酒杯跟滕鵬碰杯,他欣然捧杯,仰頭大口喝著。我真的喝多了,忍不住又問,你是不是每天都這么晚回家?滕鵬激動起來,神情有些悲愴,揮著手說,那怎么可能,我一周只能出來兩天!我老婆一周只允許我出來兩個晚上,其他五個晚上,不管多忙都要回家?guī)『?,不分平日和周末。子彈在一個清閑的單位工作,滕鵬是他領(lǐng)導(dǎo),似乎也不可能每晚都沒事,我好奇地問他,如果有工作上的事情怎么辦?滕鵬嘆口氣說,首先要證明確實是單位的事,要拍照或者視頻,其次由她來評估我是不是應(yīng)該出席,如果應(yīng)該,是必須的,就算了,不算指標。如果她不同意但我堅持,就用后面的指標。

我覺得這太奇怪了,問他除了回家?guī)『⑦€有其他什么理由。他說,沒有理由,奇怪的人多呢,等你結(jié)婚了就知道了。不過她有一個好處,就是從來不催我,說了晚上可以出來,那不管多晚回去她都不問一聲。我反問,這也是好處?擔心滕鵬不高興,我連忙又說,我家里人老催我結(jié)婚,你要是有未婚的女同事就給我介紹介紹。

滕鵬從未給我介紹過誰,但自此之后總喊我吃飯,一般一周兩次,不分工作日和周末。很多次,滕鵬都組織了一大群人一道,有種把好幾天要請的人湊在一起的感覺。他每次都介紹我說,我兄弟,老牛,藝術(shù)家。我后來也感覺到他帶上我是為了讓世界更開闊一些。他一起玩的都是公務(wù)員或者做企業(yè)的,我這個所謂的藝術(shù)家往往能打破圍繞在桌子周圍的閉環(huán),讓這個無形的圈子開一個口子,讓每個人都好像呼吸到新鮮空氣。有時候滕鵬也會很煩躁,靠在椅子上掃視著眼前一群面紅耳赤的人說:這群傻×。

他看到我正看著他,連忙補充一句:我也是的。

我們越來越熟悉,彼此間也就放肆起來,有一次,滕鵬當著一桌人問我:老牛,我喊你藝術(shù)家喊了幾千次了吧,你說說,你這個藝術(shù)家到底有什么作品???這個問題換一個語氣就非常自然,但滕鵬問得非常輕佻,問完之后就哈哈大笑起來。我覺得不管我說什么都會被他的“哈哈哈哈”給裹起來,他就是在諷刺我。我也很生氣,指著他胸口始祖鳥的圖案說:你自己說說,你一個副局長,怎么每天打扮得像個逃難的,這種沖鋒衣穿著撿垃圾也很合適啊,耐磨耐臟防風防水。

大家哄笑起來,他們大概也常常這樣挖苦滕鵬,現(xiàn)在我跟他們高度一致了。他們都是滕鵬的大學(xué)同學(xué),每個人的臉都因為酒精的刺激,變得飛揚流動。而且我發(fā)現(xiàn),有三個人是滕鵬的死黨,趙昌西、盧曉峰和丁冬,他們幾乎每次都在。丁冬說,是啊老滕,你說你是不是傻,一件運動服也要花兩三千,看上去跟一百多的差不多,你跟你下屬走在一起看上去就像個跟班的!

他就是為了讓自己看上去年輕一點。

不年輕的人才故意把自己打扮得像個年輕人。

滕鵬的臉色已經(jīng)非常不好看了,對著這幫一起住過四年的人又鬧不起來,只能身體后仰,像就要撲上來一樣。其他人也無所謂,一副有種你來咬我的架勢。

我故意問他們幾位說:我一直很好奇,滕局長看上去也不像多愛運動的人,但為什么這么熱愛戶外運動?這又引發(fā)一陣哄堂大笑,連滕鵬自己都笑了起來,他目光慈祥地看著我,讓我覺得他好像一直在等我問他這個問題。幾個人七嘴八舌地開始說著滕鵬怎么愛上戶外運動但從不參加戶外運動一事,他本人也不斷加以補充完善和糾正,生怕別人說得不到位。

滕鵬陡然間對戶外運動產(chǎn)生興趣,是三年前的春節(jié)后,江南陰冷潮濕的冬天加上沒有年味的春節(jié)假期,讓很多人都覺得索然無味,感受到虛無和痛苦。作為一個年齡略大而未婚的優(yōu)秀青年,滕鵬回到郊區(qū)老家三天后就倉皇逃回南京,主動跑去單位值班,履行公務(wù)人員的職責,下班則和幾個同事在附近冷清的街道上找個小店聚聚,其中有小馬和王小融。小馬和滕鵬一年進的單位,一直原地踏步,他太愛玩了。王小融是單位里公認的美女,丈夫在一家超大型IT 企業(yè)工作,常年駐扎在東南亞,春節(jié)也不例外。和很多人一樣,滕鵬喜歡談?wù)撏跣∪?,但也只限于談?wù)?。初四晚上,小馬問滕鵬愿不愿意出去玩一趟,走一次徽杭古道,從績溪縣走到宣城,大概是這條路線,滕鵬已經(jīng)記不清楚了。其他人七嘴八舌地炫耀起自己的旅游知識和經(jīng)驗。我連忙打斷說,不要說什么路線啦,說說滕局長怎么了。

滕局長當時還是科長,日常工作非常繁忙,幾乎沒有外出的機會,于是覺得出去走走也挺好的,何況小馬說還有王小融和她的兩個同學(xué)一起去。他們坐大巴車再換黑車,中午到一個鎮(zhèn)上,好像叫華陽鎮(zhèn),吃了一頓非常好吃的農(nóng)家菜,下午三點多開始出發(fā),計劃在山路上走一夜。就是這一夜,把滕鵬折騰得夠嗆,后來回來都不好意思見小馬和王小融。

我大概能想象出來,個高體胖的滕鵬突然間走幾十公里山路是多么艱難。我問他:從那次回來之后,你就開始成天披著一身戶外裝備,你是打算再去走一趟?盧曉峰說,是的,就是這樣,但不是因為愛,是因為恨。那一夜滕局長一直被王小融和她的一個閨蜜訓(xùn)斥,從出發(fā)罵到結(jié)束。你怎么穿這種鞋子啊!你怎么沒有手杖!你怎么沒帶備用的背心襯衣!你怎么帶個皮包,這么重!你怎能沒有手電筒!你怎么沒有運動水壺,這個保溫杯能裝多少水!你怎么沒有創(chuàng)口貼!

這些東西小馬不應(yīng)該讓你準備嗎?我問滕鵬。

他說了,還發(fā)了一個清單給我,我沒看。滕鵬懊惱地補充一句。我們哈哈大笑起來,但我覺得不至于此,就又問他,都是同事,他們不至于多兇,肯定還有其他事情。

是還有,一會兒就變成人身攻擊了。你怎么這么胖?你肚子怎么這么大?你能不能爬上來???你別摔下去啊,不然我們沒辦法把你拖上來!你平時到底走不走路?。磕阋活D飯吃多少?你應(yīng)該去游泳,因為只有躺著的運動才適合你。

你怎么出這么多汗?你看路都被你淋濕了,哦,褲襠也全濕了。趙昌西學(xué)女聲說了句,我們都笑得坐不住了,連滕鵬自己也笑出了眼淚,一直不好意思把頭抬起來。

趙昌西忍住笑問滕鵬,王小融那個同學(xué),叫徐明月的,你還有聯(lián)系嗎?滕鵬露出悲傷的表情說,有聯(lián)系又怎么樣?

她長得很漂亮啊,高高大大的,比你老婆不知道漂亮多少倍,跟你站在一起身高也顯得合適啊。盧曉峰說,少來,漂亮有什么用,合適有什么用,她有馬鈺那樣的老爸嗎?

是啊,如果滕鵬你跟徐明月在一起,我們要少吃多少飯,吃也是我們請你,你肯定忙著還房貸。

滕鵬,你老實說,馬鈺長這么難看,你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滕鵬真的發(fā)作了,沖著丁冬撲了過去,一時間風聲大作,椅子凳子亂成一團,我嚇得往后一縮。但滕鵬撲過去之后一把捧起丁冬白皙的臉輕輕咬了一口,又卡住他脖子大喊道,我要干死你!我要干死你!大家趕緊把兩人分開,勸他們不要這么親熱,又紛紛擺出社會棟梁的表情,不再拿馬鈺開玩笑了。

飯局結(jié)束后,滕鵬的幾位同學(xué)作鳥獸散,滕鵬對我說,去你家坐坐?我很奇怪,因為吃飯的地方距離他家很近,離我的住處有點遠。滕鵬說,我今晚不回去沒事的,老婆去北京出差了,老人幫著帶小孩。我也不見外地調(diào)侃他說,馬主任親自給你帶小孩了???滕鵬笑笑,表情像是很享受。

我們往路邊走,我突然問他,不對啊,你那個時候應(yīng)該跟你老婆確定關(guān)系了吧,怎么還能跑出去玩?

你指去績溪那次?那時候我跟我老婆還沒確定關(guān)系,其實也差不多了,但是他們家每年過年都去海南,主要是我老婆陪她爺爺奶奶,她父母去幾天就回來。她去了海南就不聯(lián)系我,我也懶得聯(lián)系她,能出去玩就出去了,和同事一起也好說。

徐明月你后來一直沒見過?我問滕鵬。

一直沒見過,也沒聯(lián)系了,想想也沒意思,我比她大九歲,還能怎么樣?

我覺得他有點想多了,嘲笑他說,你要是沒有跟你老婆談,追徐明月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大九歲不是問題,你雖然窮,但也是衣食無憂的那種窮。滕鵬感嘆說,是啊,我很喜歡她。那天晚上,王小融和她另一個閨蜜一直在數(shù)落我,拿我開心,徐明月倒一直沒說什么,一路上幾乎是扶著我在走,遇到上坡推著我,遇到下坡拽著我,路窄的地方拉著我,我實在走不動的時候她留下來陪著我,還要幫我背包。經(jīng)過這一次我真的喜歡上她了,回來之后我通過王小融約她吃飯,約她一起爬山,她一次都沒有出現(xiàn)過,好像從來沒有這個人一樣。我覺得她不想再扶著我了,或許她覺得一個老爺們居然這樣,有些太差勁了。

所以你就一定要讓自己能跋山涉水!我突然有點懂了,但還是不能完全體會滕鵬的感受。滕鵬正色說,不說這個了,都過去三四年了,人長什么樣都不記得了。過幾天我要做一件事情,你跟我一起啊。說到這里他停住了,我沒理他,因為現(xiàn)在我就跟他一起,而且我不喜歡這種話說一半停下來的方式。

滕鵬強調(diào)說,我要去做一件大事,你跟我一起啊。

我沒說什么,快步朝停在路邊的出租車走去。

我要去把朱小兵的店砸了。滕鵬說這話時,我們剛鉆進出租車坐好,我感覺到司機微微一愣,連忙用沉穩(wěn)的語氣說,師傅,去盛江華府,南門。

滕鵬繼續(xù)說,媽的,我要去砸了朱小兵的店,他耍了我?guī)啄辏瑬|西賣那么貴,比外面貴三四倍,從來不打折!每次我一去就對我不停地說啊說啊,抓著我一件件跟我推銷,我不去的時候成天邀請我去,說什么有空來坐坐,來看看新到的貨,全都是在忽悠我。

我跟滕鵬去過一次朱小兵的店,再也不想去第二次。我厭惡朱小兵,他總是一副漠然的樣子,又會突然站在你耳邊嘆息,拋出一些讓人發(fā)毛的句子:“這雙越野鞋不錯的,千萬不要年紀大了就認為這個世界只有皮鞋,皮鞋不能跑步,越野鞋能跑步,也能當皮鞋穿,”“這是一雙能在世界上所有山頂朝太陽揮手的手套,麂皮加納米材料,珠峰對它而言都低了,”“這個爐子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都能生火,不管什么海拔什么氣溫,它跟人一樣有擋不住的生命力?!蔽矣X得朱小兵不是有病就是太壞,那次我提前離開了,丟下滕鵬一個人。但這些話對滕鵬而言是有殺傷力的,滕鵬大概一直想著和徐明月而不是他老婆一起走啊走啊,越走越遠。

現(xiàn)在滕鵬說要去砸店,首先勾起了我對朱小兵的惡心,但我還是勸他說,人家做生意當然能賣多貴就賣多貴了,你情我愿的,砸店犯法啊。

滕鵬自信地說,不會,我找好人了,真出了事有人負責撈我。他這么一說我更緊張了,眼前出現(xiàn)了諸多不祥的畫面。滕鵬繼續(xù)恨恨地說,我不是怪朱小兵東西賣得貴,是怪他每次都跟我推薦得那么好,說得極其誠懇,還讓我熱血沸騰。我想了想,他其實是有套路的,每次都聽我說,如果我說到沙漠,他就拿出最好的水壺和帳篷,說到雪山,他就推薦羽絨服和登山靴,說到海島,他就推薦各種道具和速干衣,反正只要我提到什么他都能推薦一堆東西,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他經(jīng)常對我說,威廉姆斯用的也是這個,席爾瓦用的也是這個,埃德蒙·希拉里攀登珠峰穿的就是這個,反正就是脫口而出,我后來反復(fù)回想他說的人,還上網(wǎng)去查,有的能查到,有的根本查不到,我懷疑是他隨口編的。

能說出真人真事也沒什么了不起啊,刷刷論壇就知道了。

他就用這些人名來忽悠我,第三步就是帶著強烈的感慨跟我說,他要是不做生意,每天都出去走走,走得越遠越好,人活一輩子如果連地球都沒有走一遍真是太遺憾了。他還說趁現(xiàn)在年輕應(yīng)該往遠處走,至于蘇州園林啊,杭州西湖啊,可以老了再去,坐輪椅去都沒問題,現(xiàn)在就應(yīng)該去最高的地方,最冷的地方,最荒涼的地方。他這么一說,我也跟著熱血沸騰起來。

我忍不住笑起來,眼前出現(xiàn)了店內(nèi)的畫面,一大特色是大量懸掛的黑白照片。朱小兵沒有使用那些藍天白云雪山長河的戶外照片,他掛的照片都是關(guān)于男性和運動的攝影特寫,清晰可見的肌肉紋路,圓潤欲滴的汗珠,掙扎的表情,還有腳下濺起的塵土,或許在傳達一種無論去哪里都要有意志力和好身體的理念吧。大約三十張大幅的高清照片被掛在兩米多高的墻壁上,射燈的光不是打在照片上,而是打在兩個原木相框之間的墻壁上。墻壁是水泥的,粗糲直接,也有一種畫面感。再往上,屋頂也沒有裝修,裸露著各種管道,紅色油漆在灰塵和時光中一點點變暗。很多人喜歡這里,我在很多場合看到很多人在“瓦爾基里戶外店”的留影,但這加深了我對這家店及老板朱小兵的反感,同時也理解滕鵬第一次走進店里的震撼。

我?guī)еS刺的口吻說,你確實是熱血啊,被王小融罵了幾句就矢志愛上戶外裝備,又被朱小兵忽悠。雖然你哪里都沒去過,但是你的裝備已經(jīng)夠去世界上任何地方了,這不是挺好的嗎?

不是被王小融罵,是被徐明月愛!滕鵬辯解說。

你是浪費了很多錢,但是朱小兵也算是為你提供了熱情和幻想,不是挺好的嗎?

滕鵬不接受,繼續(xù)強調(diào)要去砸店,不砸不行,還要我一起去。車子停在盛江華府南門,空蕩蕩的小區(qū)大門口籠罩著微薄的夜霧,燈光因為潮濕的空氣顯得有些凝滯和黯淡。我和滕鵬并肩走著,我心情低落,主要是疲憊,希望滕鵬趕緊走開,也懊惱為什么答應(yīng)他來——只是,吃過他幾十頓飯,不答應(yīng)也太過分了。滕鵬異常興奮,腳下不斷踢著路上偶爾出現(xiàn)的石子、塑料瓶、易拉罐之類的垃圾,他大概幻想著沖開店門的轟轟烈烈,想著在店里大肆折騰的快意恩仇了——他可以像站在山巔一樣振臂怒吼。只是他這仇恨我還是不能理解,或許是因為除了房子我沒有過大額的消費,沒有機會被別人騙錢。

滕鵬在我家喝了一夜的啤酒,一直在說,極為興奮,直到天色發(fā)白才離開。我累得沒力氣送他,目睹大門被他“砰”的一聲關(guān)上后,挪到床上倒頭就睡。在睡前短暫的晃動不安中,我疲憊地想,要是不認識滕鵬該多好,就不用去砸店了。

再見到滕鵬是一年多以后,地點還是我們第一次喝酒的仙臺酒店,滕鵬安排的。他已經(jīng)脫下了令人振奮的嘩嘩作響的沖鋒衣和氣勢不凡的徒步鞋,穿上了符合身份的西裝和皮鞋??吹贸鰜恚麑ξ餮b有所抗拒,在眾多的顏色和材質(zhì)中挑選了一件最常見的深藍色反光面料的,對肩膀上的頭皮屑也毫不在意。蒼老甚至邋遢之余,滕鵬也有了一種特殊的氣質(zhì),一種來自會議室和文件的氣質(zhì)。

坐下來之后大家都有些尷尬,滕鵬笑著問,你們在一起啦?他指的是我和徐明月,問的時候帶著幾分調(diào)侃和調(diào)皮。我簡單介紹了一下來龍去脈,給他一個確切的答案。他頻頻點頭,感嘆道,原來你們在一個小區(qū)買的房子啊,太有緣了。我覺得這話不像贊嘆,倒像是同情。

等我說完,滕鵬換了一副表情說,不錯不錯,你們要好好在一起,以后肯定會越來越好。你們可以住到一起,把小區(qū)里另外一套房子租出去,這里房租每月有六七千了吧,足夠還一套房子的貸款,剩下一套的貸款你們兩個人一起還就很輕松,你們以后大有希望啊。

徐明月一直面帶笑容在旁邊聽著,突然“嘿嘿”笑了幾聲說,多謝領(lǐng)導(dǎo)關(guān)心哦。她的聲音很尖銳,似乎刺破了滕鵬表面的那層防護膜,他也不好意思地笑起來。我適時地問滕鵬,那天晚上你沒事吧?我有事先走了,又一直不好意思問你。滕鵬沒有直接回答我,而是東拉西扯。我們枯燥地干杯,喝的是滕鵬帶來的真茅臺。過了足足半小時,滕鵬突然大聲說,那天晚上太過癮了,我在店里狠狠撕碎了五六件衣服,平時小心翼翼地打理的衛(wèi)衣啊抓絨衣什么的,都被我扯碎了。我還砸了一個煤油燈,把七八根手杖都踩斷了!老牛,你知道我為什么那么開心嗎?

你不是一直想著報復(fù)朱小兵嗎?他讓你花了那么多冤枉錢。

滕鵬身子矮下去不少,看上去親切很多。他皺著眉說,不是錢的問題,這點錢不算什么,給小孩報一個早教課程就要六七萬,他媽媽一口氣給他報了三個,什么奧數(shù)班啊哈佛英語的。說他賣得貴是借口,不然我還能怎么說呢?他店里的東西質(zhì)量沒問題,確實都是原裝進口的。

我看了看徐明月,帶一點調(diào)侃的意思。跟她在一起之后,我們聊過滕鵬,我告訴她,是她幾年前幾個小時的關(guān)懷,讓一個人瘋狂愛上了戶外運動,確切地說是愛上了戶外運動裝備,滿腦子雪山、高原、馬道、天塹的。徐明月沖我笑笑,對滕鵬說,你是在發(fā)泄你幾年下來根本沒時間外出的郁悶吧?

對!滕鵬大喊一聲,一巴掌拍在飯桌上,桌上的餐具連同手機之類的都遭受了一場地震。還是徐明月了解我!有一天我去一個單位檢查工作,他們一樓大廳的墻上都是鏡子,足足一百多米長,我一邊走一邊往鏡子里面瞟,看到自己前凸后翹,肚子很大,把七八千塊錢的攀山鼠沖鋒衣?lián)蔚孟窭夏耆松砩系拿隆H缓笪野l(fā)現(xiàn)我一天都沒出去過,一天都沒有,連南京都沒離開過啊。當然我經(jīng)常出差開會,但是開完會我就跟其他人一起吃吃喝喝,按理說我應(yīng)該在當?shù)剞D(zhuǎn)轉(zhuǎn),爬爬山,找個公園長跑什么的,但是我都沒有。那一刻我氣死了。

是氣你自己。我搶著說。

是啊。我們現(xiàn)在都講究實事求是,老實說我打扮成這樣,不是給自己看的,是給我老婆和老丈人他們看的,告訴他們我隨時可能會走。但是我想了想,我根本沒有想過要走。別說那種耗時幾個月的長途旅行了,黃山、泰山離我們很近,我連想都沒想過要去。

我笑著問:你那天沖到店里,是不是打算被抓走?如果你坐牢,也等于是去了很遠的地方啊,而且再也回不來了。

滕鵬連忙解釋說,沒有沒有,我不敢這樣,我連晚上回家都不敢不照辦,怎么敢故意讓自己被抓起來?那樣一輩子就完了,還拖累你。我就是要去店里發(fā)泄一下,然后就不搞這些了!我?guī)缀醢训昀锏拿恳粯訓(xùn)|西都翻了一遍,所有東西都被我換了位置。天快亮的時候我才走,像是在野外過了一夜,最后朝一堆衣服上踢幾腳的時候,感覺非常放松,像爬到山頂?shù)€有力氣沒使完。

徐明月笑著說,你應(yīng)該穿上你最好的裝備,再一起毀了,然后光著身子從店里走出來啊。我笑了起來,又覺得不便過于夸張。滕鵬倒是沒生氣,嘆著氣說,我也這樣想過的,但是當時是十月底,光著出來會凍死的。我們一起哄笑起來,我笑得更為放肆。我和滕鵬一起洗過澡,知道他光著身子的熊樣。滕鵬說,進店搞破壞我能找人幫忙解決,在大街上裸奔就沒人能救我了。

這個話題多說也令人乏味,我們說起別的事情,只是因為他一度極為短暫地喜歡過徐明月,有些話又不便多說,只能在更加讓人乏味的事情上打轉(zhuǎn),比如工作與前途。滕鵬一點點恢復(fù)了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不斷詢問我們現(xiàn)在工作怎么樣,特別是徐明月的,不斷加以分析指點。我們對工作都足夠認真,認定必須保持辛勤和職業(yè)精神才可以安身立命,滕鵬的指點反而顯得有些侮辱人了。但滕鵬是善意的,他的意思是,如果有事可以找他,這樣的話沒有明說,卻已經(jīng)在嘴里打轉(zhuǎn)了。他明白無誤地說他還會升職,無非就是去某個自己想都沒想過的單位而已。馬鈺的父親還有三年左右才會從退居二線變成退出舞臺。

略帶倉促地吃完飯,我們?nèi)齻€站在燈火輝煌的仙臺酒店門口,徐明月埋頭叫車,滕鵬的司機已經(jīng)等在路邊。滕鵬跟我們熱情告別,我突然沖他喊:我想起來,那幾年你成天穿著戶外服裝,其實就是裸體?。?/p>

徐明月放棄了叫車,說走一會兒。我說也好,低頭往前走,對這頓飯充滿了后悔,如果沒有這頓飯,我和滕鵬或許還算老朋友,現(xiàn)在這頓飯恰恰證明不是了。

徐明月笑笑說,你最后說的話,他聽了可能非常生氣哦。

也可能很高興,很高興他原來已經(jīng)裸奔好幾年了。他一想到自己也是一個裸奔過的人,應(yīng)該高興才對啊。說著我大笑起來。徐明月沒有附和,只是等我笑完好一會兒才問,我一直很奇怪,你第一次和滕鵬見面無非就是去子彈小孩的滿月酒,按理說你們這種本來不認識也沒有共同語言的人,吃吃喝喝之后就不再聯(lián)系了,你們怎么搞得跟老朋友似的?

我想了想那天的情景,我和滕鵬確實是有點一見如故的感覺,主要是劣質(zhì)的白酒加深了這種幻覺。后來,凌晨時,大家散伙后,我本該回家,但滕鵬喝多了,我有點不放心,就說我送你回去。滕鵬有些不高興,一個勁說沒喝多,還能再喝點。他一邊說著一邊歪歪倒倒地往前走,我歪歪倒倒地跟著,他太高大了,我不可能扶著他,只能負責看著。沒一會兒滕鵬變得興奮起來,停下來對我說,要不你代替我回家吧,我把門開了,你進去,反正這個時候回去也是睡書房,書房在進門左手邊,你放心,沒有人來找你。只要你發(fā)出一點聲音,開門了,進房間了,關(guān)門睡覺了,就沒有人來管你了。我老婆不會過來的,從來不過來,小孩太小了,也肯定過不來,阿姨也不敢過來。你只要把門一關(guān)就能睡覺了,里面有一張床。我老婆已經(jīng)重新上班了,每天一早就出門,然后阿姨就帶著我兒子去他外婆家,你隨時可以走,可以洗個澡再走,不過我的衣服你穿著太大了。

我嚇了一跳,酒也醒了很多,堅決反對。滕鵬一個勁地說,沒問題,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你的,然后他繼續(xù)描述我去他家的情景,不需要悄悄地,只需要正常就行,正常開門,正常上廁所,發(fā)出正常的聲音,就沒有人管我了。我被他說得有些煩躁,反問他,那你去哪里?滕鵬說,我去你家啊,你不是說你一個人住嗎?你告訴我詳細地址,我去你家住一晚,對了,還可以幫你帶幾件衣服回來,明天上午我們再碰個頭。

萬一你老婆想進來看看你,那我就死定了!這是私闖民宅?。?/p>

不會的,她絕對不會到書房來。

我笑著說,萬一她突然來了興致要跟你過夫妻生活,結(jié)果撲到我身上,我就真的要坐牢了!

怎么可能,太陽從西邊出才有這種事!滕鵬喊了一句。

但是明天是周一,我們單位例行開會,實在不能請假啊。要不然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明天領(lǐng)導(dǎo)組織開會啊,請假就太過分了,我也很遺憾。要不我陪你走到你家門口吧,你這鳥人喝太多了。

滕鵬嘟囔了好久,我都沒松口,陪著他走進一個公園式的小區(qū),周圍的樹在夜風中微微晃動,朝每個人致敬。隨后我們拐到一個門洞前,眼前的住宅樓有一種歐洲宮廷的風格,具體什么風格我不懂,顏色在路燈之下顯得非常沉穩(wěn)。滕鵬掏出一個四四方方的金屬片,“滴答”一聲開了門,進了電梯又刷了一下,直達八層。站在寬敞明亮的過道里,滕鵬又邀請我進去坐坐,再聊一會兒。他不再提留下來的事,反復(fù)說進去坐坐,再聊會兒。我確實想進去坐一會兒,上個廁所,喝點茶再撤也可以。

滕鵬說,你單位是不是就在清涼山公園附近?距離這里很近啊,要不你今晚就住我家吧,省得跑那么遠回去,明天又要早起。一瞬間我動心了,但是一想萬一滕鵬趁我睡著了離開,造成我代替他回家的事實,就太恐怖了,連忙拒絕,并且把進去坐一會兒的邀請也拒絕了。我轉(zhuǎn)身按了電梯,堅決要走。為了安撫滕鵬,我大著舌頭說,下次,下次不喝這么多酒,到你家坐坐,再給你兒子帶一件禮物,你看什么時候方便我都行。滕鵬一把抱住我,其實是裹住我,喊了幾句“兄弟好兄弟”“一定一定”之類的,停頓了至少半分鐘才松開。過了很久之后我才反應(yīng)過來,我和滕鵬認識的第一個晚上,我們的關(guān)系就已經(jīng)到了頂峰,準確的時間是我站在他家門前的那幾分鐘。頂峰的意思就是,接下來要下山了,大家回到聚集點然后各奔東西。

等我說完,徐明月慢慢說道:那次從績溪回來后,他約過我很多次,我不答應(yīng),他過幾天會再約一次,前后差不多有半年吧。后來突然停下來了,王小融告訴我他結(jié)婚了。我算了算,他結(jié)婚前一周都在約我出來吃飯。

我“哦”了一聲,沒說什么,滕鵬不是那種同時過著已婚和單身兩種生活的人,應(yīng)該說他是哪一種生活都沒過好的人。徐明月也沒有譴責的意思,繼續(xù)說道:我一次都沒答應(yīng),就是覺得,那天走夜路就是跟他關(guān)系的巔峰了,再往后肯定會出問題,所以我非常堅決,不再見他了,不像你,笨得要死。

我苦笑著說,他一直喊我出去玩,我也不好意思拒絕,認識你之前我也沒什么人一起玩啊。

你其實還是有些羨慕他吧?徐明月拋下一句話,繼續(xù)往前走。我跟在后面看著她,突然有了一絲畏懼,有一點恍惚,還有一絲憤怒。如果不出意外,我要和她在一起生活很多年,但這一切又是怎么發(fā)生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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