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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二題

2021-11-12 14:55李新勇
海燕 2021年5期
關(guān)鍵詞:米粒兒大哥

文 李新勇

結(jié)伴而行

朋友其實沒有錢了,但他不會跟我說他沒有錢,沒有錢就不能搭乘一天一個班次的公共汽車到他家過年。他以征求意見的口吻對我說,要不我們鍛煉鍛煉膽力,走到我家去?我說,客隨主便。朋友說,你敢不敢?要翻九座大山呢!

我十九歲的耳朵最聽不得人家問我“敢不敢”。我說,我是吃飯長大的,不是被人恐嚇長大的。說罷沖他擠一下眼睛,我倆笑了?!笆膸煷髸本驮诿娌勘砬樯贤瓿?。

臘月的盤山公路比較寒冷,也比較寂寞,綿延起伏的大山,被一條玉帶般的盤山公路糖葫蘆一樣串起來。公路上,是兩個一前一后踟躇而行的小青年。我突然想起一本書的名字,當即仿照那本書的書名,給我倆的旅途取了一個名字:兩個人的圣經(jīng)。

當我們翻上第一個山嶺,我感覺已經(jīng)走了很多路,朋友說,九道門檻我們才跨過第一道呢。我皺起眉頭對著山崖狂吼:哦——嚯嚯!哦嚯嚯!山鳴谷應(yīng):哦——嚯嚯!哦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

天擦黑時,我想,但愿上蒼保佑,我們能趕上一家客店,即使趕不上,撞上戶人家也行,畢竟這條盤山公路原來是馬幫運輸線。懷揣暖乎乎的希望,我們拼命趕路??芍钡?jīng)Q定中止這一天的行程,也沒有遇到什么客店,公路兩邊連戶人家也沒有,眼前只有了無生氣的盤山公路,身首之外是莽莽蒼山。朋友生在山里,富有山區(qū)生活經(jīng)驗。他說,我們得趕在看不清之前找到足夠的干柴,有了柴就可以生火,有了火就可以取暖,還能驅(qū)趕野獸。

會有野獸?我有些好奇。

在一塊大石頭下面,我們像樹葉遮羞的祖先那樣生起一堆篝火。

很快,群山黑得如同把我倆扔進一口深井,眼前只有火苗跳躍。寒氣肆意搜刮我們僅有的那點體溫。火光照耀下,我們物化成火車頭,嘴角和鼻孔上斷斷續(xù)續(xù)竄出半尺長的白煙,富有詩意,也很可笑。我們已經(jīng)笑不出來,向火的一面暖和,背火一面冷得像刀子割,上下牙打起巴以戰(zhàn)爭,沒完沒了,難分勝負。最撼人心魄的是,各種野獸的吼聲是那樣近切,狼的嚎叫活像哭喪,使人想起亂墳崗,想起孤魂野鬼;狐貍的呻吟陰森森的,讓人頭皮發(fā)麻,使人想起聊齋。其他說不上名的叫聲,有的像嘆息,有的像磨牙,有的像冷笑,還有的像土匪打的過山哨子……寒冬臘月,任何一種聲音都是饑餓的,都猙獰可怖,都可能冷不丁就要了我倆的小命。

我抖得好似廉價的篩糠機。我說,我們要不要打兩條狼回來燒著吃?

朋友抖動的頻率并不比我低。他說,小子,怕了是吧?有火呢,野獸怕火光,我們還怕什么?說著把火撥旺了些,我們不斷往火堆上添柴?;鹜舜_實好,不但溫暖,野獸的吼聲也小了。等到手摸不到干柴了,火也慢慢變小,我倆才慌神。夜還長得很,火卻越變越小。

火堆只?;覡a,很快要徹底陷入黑暗,朋友一個勁兒責(zé)怪自己,當初就不應(yīng)該選擇走路回家,自己走也就罷了,還把我搭上。我也有點生氣,對朋友說,你說狼會先吃誰?朋友說,小子,我勸你別開玩笑。我說,你不說我說吧,要我說,狼不會先吃你,你身上除了骨頭就是皮,一點嚼頭都沒有……朋友打斷我的話說,謝謝你的挖苦、諷刺和打擊,你不就諷刺我瘦嗎?我長得瘦是因為我窮,搭不起車還要冒充好漢,還要邀請朋友回家過年,你夠了吧,嗚嗚嗚嗚!

我本來想說你沒錢早說呀,你沒錢不等于我沒錢,扮什么浪漫,想出步行回家的怪招?朋友哭了,我心就軟,動了動嘴皮,什么也沒說。

我倆不再說話,縮在大石頭底下發(fā)抖。我想,要是我們就這樣沒了,非常不值得。我家住在河谷平原上,我自小好奇,一抬眼就能望見大山,卻不知道大山背后到底有什么,這讓我一直有翻越大山的渴望。朋友來自山區(qū),他告訴我,他的家就在大山背后。從遇到他的那天起,我就想通過他,搞清楚埋藏在大山后面的秘密。正因為這樣,我們很快成為朋友。他邀請我到他家過年,讓我一下子感覺到,實現(xiàn)自己多年愿望也許就這一天兩天的事。朋友是山區(qū)十八個村的后生中,唯一考到山外來讀書的,他肩負太多的責(zé)任和榮譽。我倆在一個班,朋友理科好,我文科好,我們一起學(xué)習(xí),一起解決難題,一起考最好的成績,一起吹牛,一起幻想未來,一起談?wù)撆瑢W(xué),一起設(shè)計老婆的模樣,一起打架,我們是誰都不敢惹、誰都羨慕的雙子星座。在跟我交朋友之前,他經(jīng)常飽一頓餓一頓,有一次昏倒在課桌上。我家也不富裕,但我還是悄悄替他交了部分學(xué)費。他知道我替他交了費,可他卻從來不感謝我。有一次他說,我都記在賬上了,將來有錢了還你。這話一直讓我窩火:我?guī)湍?,就為你將來發(fā)達了連本帶利奉還?可為了實現(xiàn)我的愿望,我忍著。沒想到,不到一天工夫就讓我窖藏多年的夢,成了陽光下嘆息的肥皂泡,不但什么也沒見著,還免費送上門,成了狼的漢堡。

我就更不想說話了。

后來,我感覺,要是就這樣沒了,不說幾句話,實在冤枉來人世一遭。我問朋友,你最遺憾的是什么?朋友說,是你提出的問題,你先說。我說,我最遺憾的是沒有談過戀愛,連初戀都沒有,沒有跟女孩牽過手。

朋友悶了一會兒說:我最大的遺憾是我已經(jīng)有女朋友,卻再也不能跟她見面。

我一聽,覺得好玩了。我說,哥們兒,真的假的?以前怎么沒聽你說起過?

朋友說,要是我活著回去,就是真的;否則,就是假的。

我心里立即打翻了十八瓶醋:這小子,天大的喜事不早說,這會兒連分享喜悅的力氣都沒有!

我穿得比朋友厚,出門時我媽怕我凍死,只要能披掛的都披掛上了,綿麻包裹出來的體溫,到底經(jīng)不住寒夜的搜刮。在我全身凍僵的時候,朋友已經(jīng)說話困難。我突然意識到我們這是在等死,得趕快起來運動,否則我們不被狼咬死,也會被凍死。

我把朋友拽起來,他不愿意站起來。我使勁兒捶打他,迫使他起來。他終于起來了,應(yīng)付差使似的勉強跳了幾下。我踢他屁股幾腳。我說,不為你自己,也得為你的女孩呀!他聽了,仍然沒有一點反應(yīng)。我知道他真的凍僵了,不管他愿不愿意,我橫下心,逼著他跳,跳了一會兒,身上仍舊不暖,朋友泄氣了,又蹲下去。

我開始感到恐怖,開始想念我溫暖的家,想念我慈祥和藹的父母。我后悔當初已經(jīng)看出朋友沒有錢,怎就沒主動去買車票。我倆還有好多事情要做,比如考個像樣的大學(xué),擁有份像樣的工作,還要談戀愛,我倆最好在兩個城市,這樣我們彼此惦記著,空閑的時候串串門……

我聲嘶力竭地喊:救命??!

群山忠實地回應(yīng):救命啊!救命啊命啊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群山仿佛被狼和狐貍咬成了白癡,除了回音,沒有任何反應(yīng)。

突然,山道上浸漫過來兩束燈光。我對朋友說,看,燈光,是汽車的燈光!我們?nèi)ヅ鲞\氣,我們搭車去。說著拽著他跑向公路。迎著汽車,我們的四只手臂招搖得像臺風(fēng)中的蒲葵。

汽車在我們身邊停下來,汽車司機是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爬了大半夜的山路,正感到寂寞。他同意我們搭他的車,我給他錢,他不要。他說大家做伴。東風(fēng)卡車的駕駛室大,坐一個駕駛員顯得太空曠,我倆鉆進去就好多了。凍僵的身子在駕駛室里一點一點復(fù)蘇。

我倆對司機很感激,就稱呼他大哥。

大哥說這條路空寂得簡直讓人想發(fā)瘋,要不是遇到我倆,他可能會把汽車開下懸崖。他說他車上裝的是開礦用的炸藥。他說,這條路鬼都遇不上一個。看你倆,怎么半夜三更還在山上浪漫?

朋友說回家。大哥問他家在哪里。朋友說在馬鞍鄉(xiāng)。大哥問馬鞍鄉(xiāng)哪個村。朋友怕他跟自己不走一個方向,遲疑一下說,馬鞍鄉(xiāng)大橋村。大哥說,我也到馬鞍鄉(xiāng),大橋不去,不通公路。朋友非常感激說,只要到了馬鞍鄉(xiāng)就好了,到了馬鞍鄉(xiāng),我們騎馬回去。

汽車在盤山公路上繞過來轉(zhuǎn)過去,一邊是絕壁,一邊萬丈深淵,兩束雪亮的燈光把黑夜鑿出兩個窟窿。車窗外,上下都黑黝黝的。被群山擠得越發(fā)狹小的天空,冰冷的星星亮得扎眼。

突然,大哥大呼:不好。他要我們把車門關(guān)死。只見遠處二三十朵綠幽幽、冷森森的“鬼火”在公路上排成一排。我想“鬼火”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磷火嗎!寒冬遇“鬼火”,也算難得一見的奇觀。

正想著,車燈已經(jīng)照上去。狼!有十六七條,一字排在公路中央,像等待夢想中的盛宴一樣,已等我們許久了。我頓時慌了神,聽了大半夜狼嗷,這下真見到真神:一條條窮兇極惡的餓狼,狠不得馬上把我們撕碎了吞下去。

瞬時,它們沖上來,有的敲車窗玻璃,敲得“啪啪”直響;有的摳門,或用尖銳的牙齒咬車門。

領(lǐng)頭狼像匹馬,沖得最快,好幾次趕到車子前面,一躍而起,巨石一般向擋風(fēng)玻璃砸來。如果玻璃砸爛,我們?nèi)炅?!就是砸不爛,在它撲上來那一瞬間,沒把路看好,也會栽進萬丈深淵。

大哥發(fā)現(xiàn)有兩條狼即將爬進車廂。這更不妙,搞不好會引起爆炸,這一車炸藥,足可以把山炸塌半座?,F(xiàn)在唯一的辦法是加快速度,甩掉它們。

汽車加速,狼追得更猛,有三條狼始終不離汽車左右。汽車只顧狂奔,風(fēng)馳電掣。突然緊急剎車,我和朋友被重重地摔上操作臺。大哥嚇傻了:只顧逃命,沒注意前面急轉(zhuǎn)彎。汽車左輪差點懸到懸崖外。車外靜得出奇。突然從深谷里傳來三聲重物摔落的聲音,緊接著傳來狼的慘叫。狼只顧追趕,慣性將它們摔下懸崖。

車廂有聲響,大哥讓我們別出聲。過了一會兒,兩只鉆進車廂卻找不到食物的家伙,呆頭呆腦地跳下車來。不等它們回過神,車子猛然發(fā)動,又一次轟大油門狂奔,狼群從后面追上來,跟著汽車又追一陣,最終被甩掉了。

朋友嚇得臉色煞白,我有好一會兒不知道自己還是不是真實存在的自己。

我對大哥說,你是英雄,你太偉大了。

大哥一揚脖子,把長發(fā)甩到腦后,得意地說,這有什么!

到了馬鞍鄉(xiāng)已是除夕,汽車放下我和朋友后,大哥繼續(xù)趕路。朋友和我從鄉(xiāng)政府值班鄉(xiāng)文書那里租了兩匹馬。租借手續(xù)很簡單,朋友寫了張字條就租借了。朋友說,鄉(xiāng)上的官連文書在內(nèi)只有五個人,鄉(xiāng)長一個,書記一個,婦女主任一個,武裝部長一個,文書一個。他們五個人輪流做飯,輪流搞清潔,輪流喂馬。下鄉(xiāng)的話,馬匹就是他們的轎車。只有進城開會或者領(lǐng)獎,才知道誰誰是鄉(xiāng)長、誰誰是書記。要是哪天某人缺席,他們相互客串一把,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我倆在馬背上顛啊顛的,像一對破落將軍,朝朋友家奔去。我心里樂呵著:很快我就會見到朋友的父母,還會在山里過一個新奇的新年。到底是傳統(tǒng)的還是富于民族特色的?要是朋友沒有吹牛,我還會見到他的女朋友,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那女孩也許會給朋友送幾件禮物來吧,把禮物遞給朋友,羞澀地說:哥,過年了,我爹我媽讓我給你送點小禮物。說著羞紅臉,低下頭,像山茶那樣美麗,流泉一般溫柔……

腰系紅繩的女子

趕到小劉畫畫的地方,已是深夜。小劉在寒風(fēng)中迎著我,直接把我?guī)нM羊肉館。我很少吃晚飯,可魯院離宋莊確實有些遙遠。剛才出門連個水果都沒吃,一路奔波,從6號線郝家府站東南口出來,在手機上搜索他發(fā)給我的定位,還有七八公里路程。走過路過不要錯過,現(xiàn)在不吃點,今晚沒法過。羊肉、炒飯、饃和二鍋頭,不到三個小時,小劉沒把我灌倒,自己先醉成一堆捏不成型的爛泥。

我知道他心頭有許多苦,正處在人生低谷。他是我們村的異數(shù),全村人包括他的爹娘,都把他當怪物:高中成績優(yōu)異,放著好大學(xué)不考,考前三個月惡補美術(shù),以文化成績第一名的成績考進美院學(xué)油畫;大學(xué)畢業(yè)不找工作,一心考研究生,一戰(zhàn)二戰(zhàn)三戰(zhàn),終于如愿以償,三年后拿上畢業(yè)文憑,就來宋莊尋找自己的夢。他的爹娘先是盼他找個體面工作,繼而期盼他結(jié)婚生子,如今,只盼他早日停止漂泊,回到故鄉(xiāng),過正常人的生活。我跟他爹是遠房表兄弟,知道我在北京學(xué)習(xí),便打電話請我無論如何幫他們?nèi)タ纯?,看看這個逆子是死是活,如今連電話都不接他們一個。我用他們給我的號碼撥過去,一撥就通了。我說我去看他,他在電話那頭高興得不得了,說我是全村唯一到北京看他的人。

在滑到桌子底下之前,小劉對我說,表叔,我愛我的爹娘,時刻都感覺自己不孝順,可我得暫時做幾年逆子,他們太嘮叨了,照他們的思維,我就該過平庸的日子,按部就班,找一個單位,整天在領(lǐng)導(dǎo)面前唯唯諾諾,把夢想塞到褲襠??墒潜硎?,我才29歲,誰甘心29歲就把這輩子看穿?我得趁年輕出來闖蕩闖蕩。導(dǎo)師評價我才情高,油畫這條路能走出來,只是要找到合適的平臺。我得在這兒尋找一切機會。要是35歲還混不出個樣子,就認命,回故鄉(xiāng)去,該做啥就做啥。

我問他住什么地方,好把他送回去,他已經(jīng)完全不懂我說的是哪國語言,通通用“嗯”“啊”作答。夜已深,羊肉店快打烊了,店里只剩我們兩個客人。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我替他接聽,一個女子好聽的聲音:在哪兒呢?

沒有稱呼,表明他們很熟。我說他喝醉了。女子在電話里頭說,這下可好,啥都不記得了。這話越發(fā)讓人覺得他們很熟。按照女子發(fā)過來的地址,終于在凌晨三點摸到小劉的住處。

出租屋有兩個房間,一個公共廚房,一個公共衛(wèi)生間。屋子雖小,收拾得干干凈凈,不僅干凈,還有一股淡淡的年輕女子的氣息。前來開門的女子自稱米粒兒,跟我一起把小劉擱到床上放平,便下廚房端來一盆熱水和兩塊冰,熟練地用冰擦小劉的手心和臉龐。米粒兒跟我說話的時候,我打量這女子,25歲上下,五官清秀,面孔白皙,齊肩披發(fā),身材嬌好,偏瘦,配上恨天高,怕有一米七。我心想,這是小劉的誰呢?米粒兒像看出我的心思,指指對面的房間說,那是她的房間。她說她在這兒租住了五年。傳說中的男女合租,我算見著了。小劉來宋莊不到兩年,是向房主租的,還是向米粒兒租的,這會兒顯得很不重要。我心想,萬一這般美貌的女子跟小劉發(fā)展成男女關(guān)系,我那老表和表嫂睡著都可能笑醒,很多男女合租,最后都修成這個結(jié)果。

米粒兒問,喝了多少?

一瓶二鍋頭,我喝了三兩,離開的時候還剩二三兩。他喝了半斤不到,該是沒有問題的。

她接過話說,你跟他什么關(guān)系?他二兩酒就醉你不知道?態(tài)度有些嚴肅。當她知道我是小劉的表叔,態(tài)度就有了一些親近,口氣也變得緩和了。細微的轉(zhuǎn)變,使我感受到她跟小劉關(guān)系確實不一般。收拾完畢,把小劉塞進被窩,米粒兒端起盆子出門去,隨手關(guān)了門,便再也沒有進來。米粒兒端盆子出去的時候,毛衣上提,露出一截細腰。這不是問題的關(guān)鍵,關(guān)鍵是我不經(jīng)意看見米粒兒雪白的腰上,赫然系了一條細細的紅繩。要不是她腳步快,我有句話就沖口而出了。

此時回魯院不可能,地鐵要再過一個小時才開。我在小劉旁邊和衣而臥,怎么也睡不著。我覺得,天亮一定要跟小劉交代清楚,這女子他千萬不能碰。那根紅繩跟這女子的工作有關(guān),這是不得不從事那一行的女子最后的尊嚴,意味著哪怕把衣服脫光,都還有最后一件薄紗遮羞。這是我在故宮一份密卷上讀到的,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第二天小劉醒來,屁事沒有,相約去參觀韓美林藝術(shù)館。吃早點的時候,我指指另一個房間門,意思是喊不喊米粒兒起來吃。小劉說,她的早晨從下午兩點開始,這會兒是她的深夜。在路上,小劉告訴我,他在宋莊先后換了九個住處,這是第九處,一年多了,住下來就沒想離開過,這房間是他向她租的。他說這女子心腸好,剛來時候窮得沒錢交房租,半年多時間,她竟然不怕他跑了,也不問他要房租。屋子都是她收拾的,人熱情,肯幫忙,平時陪他說說話,每個月總有那么幾天待在家里,全天候給他做飯。他的畫,無論好不好,她通通說好,還說等她掙到大錢,一定以最高價格買了去。最近小劉要在798辦畫展,米粒兒又忙前忙后張羅,比他還積極,比他考慮還周到。我問小劉,你們是不是在談戀愛?他說,有時候像,有時候又不像,平時光說說話,像;想親熱一下她不給,又不像。我問他,你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工作?小劉說,米粒說她是形體教練,專上夜班。聽他這么說,在嘴邊盤旋大半夜的話,沒有說出來。

魯院畢業(yè)后,我很快忘掉了這件事。三年后,我從報紙上看到小劉在比利時辦畫展的消息,從新聞稿給小劉的頭銜看,他已取得階段性成功:他開創(chuàng)了一個全新的油畫探索領(lǐng)域。把他的名字輸入書畫交易網(wǎng),已達到中等江湖地位,假以時日,他會取得更大的成功。我發(fā)現(xiàn),在小劉的多幅油畫中,都有一個身段熟悉的女子,腰上隱約系了一條細細的紅繩,只是面目模糊,不能確定。他倆是走到一起,還是繼續(xù)從前的合租狀態(tài)?無法判斷。

終于有一天,我們相會在故鄉(xiāng)的山梁上。他的爹娘以他為驕傲,他出資替父母建起全村最漂亮的樓房。只是還是單身,三親六戚給他介紹對象,他一概婉拒,他說我已經(jīng)有女人了,只是沒有帶回來。坐在一塊大青石上,各人翹上一支煙,我問他,米粒兒呢?我在你的畫里經(jīng)??匆娨粋€女子,特別像她。他把煙灰彈到地下,用腳踩了又踩,說,我們在宋莊見過面后不久,我跟她真的戀愛了,我們住到一起,把另一個房間租了出去。一年以后,我得了個大獎,興沖沖地回去向她報喜,到了出租屋,發(fā)現(xiàn)人去樓空,事前沒有任何征兆,事后沒有留下只言片語,哪怕指甲蓋大的紙片,電話從此打不通。至今我不知道她為什么離開我,不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這些年我始終憋著一口氣,一心想把藝術(shù)上的動靜搞大些,希望她能看見,有一天會來找我。

我問他,你有沒有問過她為什么要在腰上系一條紅繩。

他說,曾問過一次,她說這是她的愛好。

你至今不知道那根繩子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你是作家,讀書多,你說說看呢。

我心想,這孩子多么純粹啊。也許正是這樣的純粹,使他能在藝術(shù)上快速成長。我慶幸自始至終沒有說破。我回答他:我也不知道。

你現(xiàn)在還在等她嗎?

小劉說,等!沒見誰比她對我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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