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希瑞 張衛(wèi)東

一

柳河灣村頭，繞村流去的柳河，岸邊的空地上有一棵枝繁葉茂的老柳樹。

就在這時，秀秀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來了。這女人就是為了快掙錢，和皮包公司經(jīng)理侯三約好村頭見，恨不得一步跨到他面前，也不知這次是福還是禍，只求老天保佑她平安。

這不，說曹操曹操到，侯三來了。這個侯三，開了一家大公司名字叫皮包，盡管做的事比較缺德，可也是順風(fēng)順水。為什么呀？你看如今是破案靠監(jiān)控，炒菜靠味精，看病靠B超，唱歌全靠麥克風(fēng)，再配上掌聲和笑聲，他靠一張嘴就能把你兜里的錢掏空！只聽秀秀喊，侯三！侯三！侯三趕緊答應(yīng)，看，來了吧？不知道我忙怎么才來？秀秀說，我更是忙得腚不沾地，這還是緊趕慢趕地來啦。侯三，侯三你可不能糊弄俺！侯三說，你放心，咱們是什么關(guān)系？糊弄誰也不能糊弄咱老同學(xué)，你說是吧？再說了，你當這高息存款誰都能辦到??？這都得是有人脈有能力有智慧的人才能辦到的。能給你辦這個事，一咱是老同學(xué)，二你的形象、氣質(zhì)、修養(yǎng)，哪一樣不是明星才具備的呀！你就是外國的明星費雯麗，中國的明星章子怡呀！就為這，我一直喜歡你嘛！為了你，俺到現(xiàn)在一直都沒有結(jié)婚呢！秀秀趕緊呸了一口，哎！你打??！我聽同學(xué)講，你早就結(jié)婚了！侯三笑著說，唉，結(jié)個婚有啥了不起的？只是沒感覺，可惜不是你！秀秀說，快行了吧，俺對你，從來一點兒感覺也沒有，你快別瞎說八道了，說正事！侯三說，正事？我說的都是正事！我問你，你們村里扶貧扶的都是貧的嗎？你們支書就沒有個偏心眼？馬寡婦兩口子窮得連喝酒的錢都沒有，不也沒有算到貧困戶里嗎？所以說你就別跟著瞎呼呼了，還是跟著我發(fā)財行了！秀秀說，哎！你別胡說啊，俺村里的扶貧就是沒有搞邪門歪道的，特別是俺支書，其實他們家本身就挺困難的，可是人家就是把最困難的放在前頭，寡婦家倆大人好吃懶做不干人事，公家就是有錢也不能救濟這號人！我雖說不明個什么大道理，可那也是錢歸錢事歸事，一碼是一碼才行??！侯三這才說，好，好，不說了，說正事兒，主要是告訴你錢我收到了！一句話，你就等著數(shù)票子吧，好，那我先走了！秀秀約略吃了一驚，??！就這么定了？侯三撇著嘴說，你還想干什么？還得開個常委會討論一下？秀秀說，不是！俺不是不懂嘛！俺兩口子打拼了這些年掙點錢多不容易呀！侯三說，所以我才給你這位高素質(zhì)的美人發(fā)財?shù)臋C會嘛！就那些侯三胡四王二麻子求我辦，我也不給他們辦呀！那些人有素質(zhì)嗎？秀秀說，侯三胡四？這里頭不還有你嗎？侯三摸著腦袋說，啊，是啊，怎么把我自己個兒也搗鼓進去了？還是那句話，等著數(shù)票子吧，錢給了我就行了，我忙得很，走了，拜拜！秀秀說，好！我等著！望著侯三的背影，秀秀美滋滋地想，人要發(fā)財命得好，邪門鬼祟的發(fā)不了，都夸秀兒我長得美，其實俺掙錢更有招！

秀秀剛要走，鄰居喜鵲來了，說，哎，嫂子，剛才我碰見你兒子陽陽了，說是跟你要鑰匙。秀秀說，要鑰匙？他奶奶沒去接他呀？喜鵲說，這俺不知道！秀秀一臉不高興，說，俺婆婆這個老東西！那好，待會兒我給陽陽送過去！

喜鵲說，哎，嫂子，剛才那個人是誰啊？秀秀說，你說侯三呀！他是俺的老同學(xué)，成天開著轎車跑高利率存款，能耐大著呢！喜鵲不解地問，高利率存款？秀秀得意地說，是呀，高利率存款就是高利息，錢生錢。這不，我剛把俺家雙喜給我的錢都給侯三拿去存高息了！喜鵲恍然大悟說，噢，錢還能生錢啊？

秀秀嗤笑道，你連這都不知道？沒知識沒文化！這會兒都是那有層次有能力的人才搞存款投資吶！喜鵲說，嫂子，咱們既是好鄰居平常里關(guān)系又融洽，這事俺還真得提醒你一下，如今全國都在忙扶貧，有些人專門打著集資的幌子用非法的手段詐騙錢財，你可千萬不要上當??！秀秀把眼一瞪說，他敢！他侯三要敢糊弄俺，看俺不把他的腦袋揪了去！妹妹你放心，侯三是我的老同學(xué)，不會有事的！喜鵲耐心地說，嫂子，你忘了時下有殺熟的說法嗎？秀秀不以為然地說，你嫂子俺生來福氣大，往地里撒把種子就發(fā)芽，俺用汗水來澆地，不知不覺中就發(fā)了家。如今侯三又給俺指新路，高息存款大錢拿，有了這種來錢的好門道，干嘛再往那大棚里扎，俺男人雙喜的公司收入好，掙錢就像用耙子耙。要是婆婆再不花費，俺家那錢可以打著滾兒地花！喜鵲搖搖頭說，嫂子，不怕你現(xiàn)在不相信，就怕你將來后悔難吶！俺走了！

二

六十歲的田嬸，含辛茹苦把兒子雙喜拉扯大，為他娶了媳婦，又把孫子來拉巴，村里人夸她好福氣，哪知她內(nèi)心也孤單。兒子雙喜在外忙事業(yè)，娘兒倆見上一面都很難，媳婦也是忙里又忙外，更是顧不上照顧她。今天她病得實在是撐不住，也只好自己去醫(yī)院。幸虧遇見老鄰居老德順，幫她繳付了醫(yī)藥費，她一顆心這才放下。這不，剛回家，老德順就來看她，一進門就說，她嬸子，我買了兩包掛面和一斤韭菜，你這兒有雞蛋，我一會兒給你下碗雞蛋面！田嬸趕緊起身感謝，他德順叔，今天要不是遇見你可就真麻煩了！不交錢怕是到這會兒也回不了家。老德順說，哎呀，這是小事一樁，人上了年紀都會有個忘魂失道的時候。田嬸說，他德順叔啊，過日子都可能遇點危難，有四鄰互相幫就會轉(zhuǎn)安?，F(xiàn)如今莊稼果木連成一片，刮陣風(fēng)都覺得帶著香甜，好政策讓咱們柳河灣從根兒上得改變，為感恩咱也要多活幾年！田嬸說著，倚在炕上，德順正給田嬸倒熱水。

就在這時，兒媳秀秀來了，嘟囔著，老東西又上哪去胡串串，不行，我找她去！站在院子里大呼小叫，娘！娘你到哪里去了？陽陽回不了家了！田嬸說，秀秀忙完了？快坐下歇會兒吧！老德順說，秀秀，你來得還真是時候，你娘這是剛從醫(yī)院回來！秀秀不咸不淡地說，哎呀！放著陽陽不接，你不痛不癢的，上哪門子醫(yī)院?。磕闩芤惶酸t(yī)院要花多少錢！不能掙錢了就別花了，真有個頭疼腦熱的喝開水不就行了？又省錢又環(huán)保。再說了，俺在外面掙個錢多不容易呀，你就別再跟著瞎造了啊！

老德順一聽，這話不是個味兒，就趕緊說，秀秀，大清早你娘覺得不舒坦，強撐著起床去醫(yī)院。誰知道到了醫(yī)院傻了眼，沒錢兩手攥空拳。又想著趕緊回家接孩子，急得她一個勁地打轉(zhuǎn)轉(zhuǎn)。正巧遇著大叔我，這才為你娘掏錢解了難。秀秀陪著笑說，那謝謝大叔了！

老德順說，謝什么謝？鄰里鄰居的互相幫個忙是應(yīng)該的！秀秀呀，別怪你大叔多嘴，你成天在大棚里忙，雙喜他在公司忙得也是不亦樂乎，你姐姐美芝一年到頭也來不了幾趟，撇下你婆婆一個人多孤單??！你看你們是不是抽空多來陪陪你婆婆呀？

田嬸趕緊說，孩子們都有事要干，不能為了來家看看老的，就把手里的活兒扔下！對了他叔，你往后手頭要是有倒騰不開的時候，就找孩子們要，別不好意思！老德順點頭稱是，是啊是啊，一般沒事的，哈哈哈！秀秀說，德順叔，其實你在俺家照顧俺娘就行了，你倆又談得來。那好，我走了！秀秀剛走出家門，狠狠地罵，找孩子要！找誰要??！死老頭子，真是老耗子，吃飽了撐得！

三

這些年，外面的新樓區(qū)，蓋了一片又一片，秀秀的丈夫雙喜心里好喜歡。買房就要搞裝修，雙喜的隊伍精干有接不完的單。今年脫貧是關(guān)鍵年，“一個都不能少”，雙喜的心中也有點新打算，為家鄉(xiāng)干點實事，打算重回柳河灣。但近期因為活兒太多，忙得把老娘丟一邊。今天他丟下生意往家趕，趕緊回家給他那老娘來請安。這不，剛進村，就碰上老德順。

德順說，喲，這不是大侄嗎？回來了？雙喜說，噢，大叔，我這不剛回來！一會兒趕緊去看俺娘去。德順說，回來就好，是應(yīng)該回來看看你娘了！雙喜說，叔，俺娘她挺好的吧？德順說，這不又犯病了，從醫(yī)院里剛回來！雙喜說，啊，病了？德順說，可不是！雙喜啊，依我看，你何必成年累月在外邊干，在家里幫著秀秀舞弄大棚，不也挺好嗎，這樣順便也能照顧你娘了不是！再說了今年是個多么好的機會呀！自打扶貧開始，咱們柳河灣真是受益了，政府撥款給咱修了路，圍了堰，又把那澇洼地改了魚塘，四邊都種上了果樹。上級的政策真是為了咱們這些貧困農(nóng)民著想的！你回來不正好嗎？聽叔的，趕緊把你那公司拉回來就行了！雙喜說，大叔我有想法，等我跟俺娘和秀秀商量商量。大棚由秀秀一個人干照樣能干好。不過目前我也有顧慮，我回了家，我公司的工人們是否都愿意回來？這搞裝潢的手藝，錛、鑿、斧、鋸不是說拿起來用就會用的！不過我會認真考慮的！德順說，其實你那手藝到哪里都一樣使！那你就再想想。還有，你沒事要多給你娘留點錢，省得臨時有事再犯難！雙喜說，啊，俺娘跟誰借錢啦？德順說，這不是應(yīng)急嘛，這老話說得好，家有萬貫還有一時不便！要是遇到事兒，身邊有個近便人還好，一旦沒人不就為難了？雙喜說，俺娘她手里沒錢？難道秀秀她……德順說，雙喜呀，公司的事你考慮考慮，我圈里的豬要生了，我先走了。

望著老德順遠去的背影，雙喜邊走邊想，多好的大叔！不一會兒，就到了家，進了門就喊，秀秀！秀秀！我回來了！秀秀迎出來說，又不是新婚夫妻，回來就回來唄，誰還稀罕你呀，大驚小怪！哎，你不在外面好好干活掙錢，怎么回來了？雙喜笑著說，都說久別勝新婚，怎么，俺就不能回家看看你？難道你就不想……秀秀說，想什么呀？雙喜上前抱住秀秀說，難道你就不想俺？秀秀用力掙脫說，還想你，俺都快氣死了！你再回來晚一步，俺就進火葬場了！雙喜一愣說，??！這是怎么了？接著，秀秀就是一通數(shù)落，俺是饑一頓飽一頓胃病又犯了，在棚里忙得俺四腳朝天，你娘她吃飽撐得沒事干，聽小戲看打鼓四處胡串串，陽陽他上學(xué)放學(xué)按時間，她裝病賣老孩子也不管，陽陽他都成了沒娘的孩兒，你不心疼俺還心酸！

雙喜不相信似的說，你別瞎說，俺娘可不是那不疼孩子的人！秀秀說，俺撒謊嗎？你娘她就不是個好東西！雙喜說，秀秀，你這是怎么說話呢！你可不能這樣罵俺娘。俺爹死得早，是俺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俺姊妹倆從小拉巴大，沒冬沒夏沒黑沒白的她容易嗎？咱總不能吃奶的時候叫娘，長大了就忘娘?。∫痪湓?，你跟我撒潑打滾沒事，就是不能罵俺娘！秀秀說，俺的話你不信，你上街去打聽打聽！你娘跟那個老德順成天在一起胡攪和，聽小戲，玩打鼓，能玩到什么好處？還不如鉆進一個被窩里明鋪夜蓋痛快！

雙喜趕緊說，你住嘴！你這是說的人話嗎？你這么損壞俺娘的名聲對你有什么好！再說了，老人們在一起參加個活動說說笑笑，自娛自樂有什么不好？兒女又都不在身邊，難道就讓她一個人天天坐在空屋子里當神像??！秀秀說，你娘跟老德順以前就相好，要不是父母阻攔，他倆早就是一家人，老德順就成了你爹了，別以為我不知道！雙喜說，那是兩家人愛好做親，不成有不成的道理，這有什么？再說啦，這都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你還提這些干嘛！秀秀說，我不過是說說罷了，這個事就是你娘愿意，人家小滿他那個后娘飛娥還不愿意呢！反正這些事俺就看不慣！雙喜說，嘿嘿，看不慣，好辦，閉上眼不看就是了！秀秀說，說得輕巧！雙喜說，我說秀秀，一家人不能總吵吵嚷嚷，遇著事要和氣有商量。秀秀說，耍嘴皮子人人都會，做起事來就不一樣！雙喜沒好氣地說，你真是個撞了南墻都不回頭的主兒，說好聽的沒用！我問你，我轉(zhuǎn)給你的錢，還有咱娘的養(yǎng)老錢你都給咱娘了？秀秀說，我把你給我的錢，都拿去高利率存款了！雙喜說，我說呢！你把錢存給誰了？秀秀說，存給侯三了！雙喜說，什么侯三侯四，我沒聽說過！

秀秀說，我的老同學(xué)！他答應(yīng)得好好的，高利息騙不了我的！雙喜說，哼，現(xiàn)在有多少靠非法集資騙錢的，一旦上當就晚了！秀秀說，我看你呀，凈說些不吉利的話，還沒掙錢你就說些喪氣話！雙喜說，哼！你就胡作吧！就怕到時候你哭都找不著廟門了！陽陽呢，陽陽哪里去了？秀秀說，找陽陽干啥呀？雙喜說，我領(lǐng)他看他奶奶去。秀秀說，他才不去呢，正在上網(wǎng)玩游戲呢！雙喜說，好好好，你就慣著他！到時候考不上大學(xué)連個媳婦也說不上，陽陽這輩子就毀在你手上！

四

這些年，上級扶貧讓柳河灣村里的環(huán)境大改變，往日的窮山坡變成了桃李園，唱歌跳舞有那綠柳成蔭的小廣場。田嬸經(jīng)?；煸诶系马標麄冭尮年犂锟垂饩?，落個舒心，借以排解心頭的孤獨與寂寞。唉，兒子兒媳忙掙錢，忙，忙，見個面也難??！正想著，這不，雙喜來看娘了。

雙喜說，娘，你好點了吧？田嬸說，雙喜啊，你這么忙還往家跑？雙喜說，我這不趕回來看娘來了！哎呀娘，你的身體杠杠的呢！田嬸說，孩子啊，你這一回來，娘身上什么毛病也沒有了，精神著呢！我看你也瘦了！雙喜說，瘦了好啊，瘦人少得病。你沒看那電視上，有多少人花錢去減肥呢！

說話間，德順叔和飛娥提著點心來了，德順叔叫一聲，老嫂子！雙喜趕緊說，大叔大嬸來了，快坐快坐！飛娥說，哎喲，大侄子這一回來，嫂子的病一下子就好了！田嬸打趣說，蒼蠅踢一腳，沒事沒事！飛娥說，怎么，你閨女美芝沒回家看看你呀？田嬸說，她回得來嗎？家里種了那么多地，忙都忙死了，她有心回也回不來呀！飛娥說，如今誰家也不缺那吃啊喝的，可總不能空著個手來吧？這不我就給嫂子買了點兒點心，愛吃不吃的在你了。田嬸忙說，哎喲，這是說的什么話呀，我去看病多虧了德順呀！要不我可是丟人現(xiàn)眼了，哈哈哈！

秀秀悄悄進了院子，察看著情況，沒有誰看見她。

雙喜說，謝謝大叔了！德順說，鄰居嘛，總得互相照應(yīng)著點！這不，為了有人能照顧好嫂子，我都跟雙喜說了，讓他不干公司了，回來幫助秀秀弄大棚，也好隨時照顧你！飛娥插嘴說，可不是嘛！這人老了，眼前總得有個親熱人才行啊……雙喜連連說，??！是是是！

田嬸說，說起雙喜公司的事，前些日子咱村支書還問過我呢，他也想叫雙喜回來，說村里有些扶貧項目用得上他！雙喜答應(yīng)道，好的，娘，我一定好好想想！田嬸換了個話題說，飛娥，德順身上這個汗褂子，也該下下水了吧？你抽空給他洗洗！飛娥撇著嘴說，我？他給我洗還差不多，我還給他洗，門兒都沒有！田嬸笑著說，看你說的！既然大妹子來到這個家，就得心貼心過日子才行??！雙喜也說，就是嘛，吃飽了活動活動，對身體都有好處！飛娥撇嘴說，你沒聽說嗎？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他既然把我請到這個家里來了，就得養(yǎng)著我！我知道，你們兩個年輕的時候相好過，嫂子，那你也不用心疼他！田嬸笑了笑說，嗨喲，都猴年馬月的事了，還提它干啥……德順也說，人都是從年輕時候過來的，誰還沒有點小故事啊？凈說些沒用的干嘛呀！嫂子，給你說個事，下午我們秧歌隊又要打鼓扭秧歌了，你去看吧？田嬸樂了說，中！中！嘿嘿嘿！德順揮揮手說，好吧，那咱們下午見，俺走了！田嬸趕緊說，雙喜，送送你叔！雙喜應(yīng)一聲，哎！出了門送德順叔，正好碰上秀秀。

秀秀白了他一眼說，雙喜，你要回家種大棚？雙喜說，我不是還沒答應(yīng)嘛！秀秀冒著火說，你給我好好出去搞裝修掙大錢，家里有我呢，別聽德順那個老不死的胡咧咧！雙喜遲疑著說，這事再商量吧！秀秀不悅道，不用商量，不許回來！你要回來咱倆就離婚！雙喜咕噥道，你成天就知道離婚離婚離婚，拿著這話當經(jīng)念了？秀秀搶白道，哼，你都看到了吧，又看打鼓又扭秧歌的，這就有好戲看了！舒坦的日子不好好過，一天到晚的瞎作樂。你要是真要回家，我這就另起爐灶另開鍋，離婚算了！

五

遠處傳來歌聲和廣場舞的音樂聲，原來是德順叔家門前的場地上，大家在打鑼鼓扭秧歌。德順叔現(xiàn)在眼瞅著飛娥直反胃。自從飛娥到他家半年多，說句話辦個事讓人心煩。平日里只管吃喝啥也不干，又挑肥又揀瘦嘴比貓還饞，幸虧德順叔隨大流還沒登記，要不然登了記再離婚沒臉到人前，只可惜當年未能與田嬸結(jié)為伴，失好人遇無賴沒人可憐。

飛娥瞟一眼德順叔說，我說你在這兒傻站著干嘛呀？還不趕緊弄飯，要不然到時候三缺一又得讓人家等我！正說著，小滿來了，見了德順喊聲爹！

德順聞見一股酒味，不由皺起了眉頭，是不是又喝酒了？飛娥多嘴道，滿嘴酒味，熏死人啦！小滿大大咧咧說，喝了，就喝了那么一小盅子！飛娥憤憤說，喝吧，你就喝吧！見了那點貓尿就像蒼蠅見了血一樣，不見棺材不落淚，早晚喝出事來算完！小滿一聽火從心頭起，胡說什么呀？都是你這個喪門星給喪門的！德順趕緊呵斥道，小滿別胡說！

小滿委委屈屈說，爹，不是我胡說，今天我就把我心里這些憋屈話，都跟您說說！德順說，有話就說！小滿說，這個老娘們兒沒來的時候，咱家里平平安安，風(fēng)平浪靜，自從她來了之后我就開始倒霉，說出事就出事?。〉马樢惑@，道，啊，真出事了？小滿說，爹呀，人要倒霉沒法辦，我本想著販糧把錢賺，誰成想賠得連本都還不起，心煩開車走了神，又出了車禍要賠錢，交警處理我負全責，其它什么都免談，我這回是雞飛蛋打全玩兒完。哎！丟死人啦！

德順聽了，寬慰說，小滿啊，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賠了錢咱再賺??！可就是開車千萬不能走神，一秒的瞬間就可能毀了一生?。⌒M苦著臉說，爹！可我這次全都賠光了！我不但對不起老爹對不起喜鵲，就連我那丈人一家都對不起呀，爹！老德順真是又氣又急，還是勸他說，雖說這屋漏又遇著連陰天，還要你迎著風(fēng)頭來行船。誰家的日子能一順百順，誰家不是過了一坎又一坎，只要你把心思用到正道上，總能翻過前面那座山。老德順最后說，行了，喜鵲那孩子不是不懂事的人，我回頭把她勸回來。錢么，家里還有一點，不夠的咱想辦法，一句話，總得要度過這個難關(guān)！飛娥抱怨道，都是自己不爭氣，肚子痛埋怨那造神的！就你還想掙大錢發(fā)大財，你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你家那墳頭上，是冒青煙啊還是冒鬼火呀？這錢！一分也沒有！德順忙制止道，飛娥！你這是說些什么話呀？小滿火了道，好你這個好吃懶做吃白食的喪門星，你看俺爹手里有倆錢，就裝神弄鬼死纏爛打地往俺家鉆，進了家你就老臉一變，要吃要喝什么活兒都不干，你個老狐貍，我早就煩透你了，滾！滾！飛娥說，攆我走？走就走！老娘我找個老頭就是為了享清福！叫我出力流汗？門兒都沒有！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老娘我要走，你想留還留不住呢！我離開柳河灣，還有王家灣、李家灣，照樣開鍋做飯搭伙同居，還純屬自愿不用登記！這叫時尚，你懂嗎？現(xiàn)如今像我這樣的半老婆子，到哪去也是個香餑餑，就你爺兒倆這倒霉頭的呀？哼哼，拜拜啦！德順罵，走吧！你快走吧！嗨喲，我真是瞎了狗眼了！只怨我做事欠思量，找了這么個惡人到身旁，有點錢本應(yīng)為兒女，一不小心喂了狼，我半生走在正道上，老了老了把個老臉全丟光！小滿安慰道，爹，你別生氣了，咱回家吧！爺兒倆邊說邊進了屋。

秀秀不知啥時來了，見了眼前的一幕，暗自譏笑道，嘿！這人辦事沒有腦子不行啊，看看，老母鵝飛走了吧？哎！這不正好嗎？把俺婆婆跟老德順往一塊一撮合，她跟老德順過去了，不省得俺再為錢跟她打扯扯了嗎？哎，對！我得想辦法把這個事給它鼓搗成了！

秀秀正這樣想著，喜鵲來了，她叫道，哎，那不是喜鵲妹妹嗎？喜鵲走來說，嫂子，忙啥呢？秀秀道，嫂子我不忙！倒是有人忙??！喜鵲問，說誰呢！秀秀說，你家小滿跟你那后娘鬧翻了，你后娘一跺腳走了！你公爹該再找個新老伴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喜鵲道，哎喲嫂子你可真有閑心，俺都快愁死了！自從小滿他出了事，賠人家那么多錢，沒有來錢的門路他成天借酒消愁干啥都沒心了！不過這個節(jié)骨眼上，她走了倒好！省得她一天到晚再數(shù)落小滿了！秀秀說，不是為錢發(fā)愁嗎？別愁，有人借錢了！喜鵲問，誰呀？秀秀說，俺婆婆呀！她只要和你公爹在一起的時候是又說又笑，那個熱乎勁兒?。∧翘爝€親口說要借給你公爹錢呢。正好那只母娥飛走了，我看不如干脆把他倆撮合到一塊兒，你看咋樣？喜鵲一臉惶惑，啊！那合適嗎？秀秀道，這有嘛不合適的？喜鵲說，真有這回事？那可真好！俺不但同意，還要好好謝謝嫂子呢！秀秀得意道，還謝什么呀，誰跟誰呀！喜鵲答應(yīng)著就走了。

望著喜鵲的背影，秀秀咕噥道，我從早一天忙到晚，其實不就是為了錢。弄個婆婆吃閑飯，俺那錢罐子何時能填滿？趕緊把她嫁出去，省得她藏錢借錢讓俺把心煩！

六

村前林蔭道上，又氣又急的飛娥踉踉蹌蹌上，邊走邊罵。陰云密布狂風(fēng)起，塵土飛揚迷蒙我眼一雙，原本想老來有個落腳地，圖個清閑自在老來有福享，實指望有個老頭好照應(yīng)，后半生也不再恓恓惶惶。人都說后娘也是那娘，小滿他不該把俺來嫌棄，老德順他把良心來喪，吃著碗里又把鍋里來掂量?？创蚬呐ぱ砀枘鞘腔献?，他倆眉來眼去俺心里有氣。人都說糞好吃味難聞，這份窩囊氣俺早受夠。男人都是那白眼狼，這個小滿他娘不當又能怎么樣！罵完了，癱坐在地，掩面哭泣。

這時，田嬸來了，邊走邊喊，小滿他娘！小滿他娘！邊走邊埋怨，飛娥離家又出走，活活急煞雙喜他娘！過日子哪能一順百順樣樣順，誰家勺子不把那鍋沿碰。先把飛娥勸回家，回頭再把老德順罵。邊說邊上前拉飛娥，小滿他娘，你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這是何苦呢！飛娥委屈地說，你沒看見老德順他爺兒倆，瞪眼扒皮，就跟殺了我一樣！田嬸說，人在氣頭上，還不都一樣，不該說的也說了，不該罵的也罵了，快別犯傻了，快起來，跟我回去吧。飛娥賭氣說，我不回！除非老德順他爺兒倆親自來給我下跪賠不是！田嬸笑著說，喲，男兒膝下有黃金，該不會讓兩個大男人給你下跪吧。飛娥狠狠哼了一聲。

田嬸說，你想，大家都在氣頭上，他爺兒倆能來嗎？聽我的，跟我走吧。飛娥撇著嘴說，貓哭耗子假慈悲，你跟他們爺兒倆，怕不是穿著一條褲子吧，再說啦，你跟小滿他爹，不是有一腿嗎？田嬸苦笑一聲，我這不是好心當著驢肝肺，沒病找病嗎？人都是打年輕時候過來的，老了老了，還提那些陳谷子爛芝麻干啥哩！飛娥把身子一扭，哼，我不管！

田嬸耐心說，叫聲弟妹你聽仔細，我說的話兒記心里。德順他刀子嘴來豆腐心，小滿他做生意也不如意。難念的經(jīng)卷家家有，難咽的藥物治百病，兩人既然走在了一起，就該和和美美一家親。世人都說月亮好，哪知道也有月缺時，世人都說牡丹美，哪知道也有花落時。這山望著那山高，這輩子就會沒出息。為人嫌貧又愛富，下輩子也被人看不起。田嬸最后說，弟妹，你說，自從你來到柳河灣，感覺咋樣？飛娥說，柳河灣人好風(fēng)光好，是個好地方。田嬸問，還有呢？飛娥說……不是聽說什么扶啥貧？搞啥開發(fā)？建啥養(yǎng)老院？田嬸說，對，往后啊，我們柳河灣會越來越好。等咱們老得不能動了，就進養(yǎng)老院享福去。飛娥說，哎，你這不是拿話套我吧？我還沒答應(yīng)跟你回去呢。田嬸說，快別生氣了，氣壞了身子，可沒人替你，還得自個兒受罪。飛娥說，嫂子，說起來，都怪我不好，跟他們爺兒倆沒真心，隔肚皮。田嬸說，弟妹說得對！這過日子，可不是小孩過家家鬧著玩兒的。都說后娘難當，其實也不難當，你把人家的孩子看成自己的孩子，人心換人心，四兩換半斤，我看這個后娘，好當！飛娥說，嫂子，你可真是好人哪！從前，我還懷疑你跟老德順有一腿呢，現(xiàn)在我才明白過來，你是真心對俺好??！田嬸笑著說，明白就好，往后就再也不用疑神疑鬼的了。飛娥說，嫂子，這里沒別人，俺對你說實話，俺還有一筆私房錢呢。要是老德順爺兒倆待俺好，俺就交出來幫小滿，讓他度過眼前這個坎兒，要不然，哼，俺才不干呢！田嬸說，這就對了，我的好弟妹！飛娥說，其實，我走了好幾家，還是老德順待俺好呢。田嬸拍著手掌說，小滿跟他爹，是好人，錯不了！錢不夠，我還有呢，嘿嘿！

七

秀秀家里。秀秀大為光火，喊著，雙喜！雙喜！雙喜趕緊跑過來說，這不來了！看你耷拉著個臉，就像誰欠你錢似的，又怎么啦？秀秀喊，又怎么啦？這日子沒法過啦！雙喜說，沒法過也得過！秀秀罵道，過個屁！你快問問你娘有多少私房錢，要不然全都借出去了！雙喜不解道，咱娘有私房錢？是姐姐美芝給她的零花錢？還有上級給的養(yǎng)老金吧？秀秀就罵，放你娘的屁！咱沒給嗎？雙喜解釋道，甭管咱娘能有多少錢，是多是少那是屬于她的，她自己的錢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想借給誰就借給誰！這也有什么不是嗎？她要真有錢往外借，我覺得還是真不錯來！秀秀冷笑道，那可不一定，怕就怕肉包子打狗有借無還！

聽見兩人吵嘴，田嬸悄悄來了問，你們怎么又吵吵鬧鬧起來了？秀秀上火地說，吵吵啥你不知道嗎？這日子沒法過了！雙喜說，娘，你不用管她，娘，我問你個事，你打算借給別人錢？田嬸解釋說，你是說小滿吧？這都是鄰舍百家的，能幫就相互幫一下，別忘了人家早先也是幫助過咱家的，如今咱好了可也不能忘了當初啊，不管做什么事都是前有車后有轍！再說啦，如今國家富強了，城里的大高樓都往那一百層上蓋了，干嘛還要扶貧呢？這不就是政府沒有忘記咱們這些鄉(xiāng)下人嗎？做人做事總得講個良心才行?。⌒阈愦舐曊f，良心？如今這社會良心能當飯吃還是能當衣穿？田嬸嚴正地說，秀秀！不能說這些忘恩負義的話！平時對娘撒潑打滾沒事，可是絕不準對國家對社會說三道四！為了能讓咱這些老百姓過上富裕日子，國家付出多大努力呀！咱要懂得感恩，不要說這些沒人味兒的話！看人要看人的好處，看國家更要看國家的好處??！秀秀不耐煩地說，娘，你的這些政治課電視上俺都聽膩了，俺不愿意聽！你走的路遠，過的橋多，俺說不過你。你看這樣，正好小滿他那個后娘也飛走了，你要愿意跟德順叔在一起過，我和陽陽他爸絕不攔你！雙喜說，秀秀你……田嬸耐著性子說，秀秀?。∧阏f這話娘也不怪你，不過娘說的話也好，你說的話也好，咱們娘兒倆都靜下心好好地想想再說吧！做人做事不能太過分，事事都要講良心，為人不能活得太自私，還是要以心換心呢！

秀秀快嘴利刀不饒人，婆婆你雖說年紀大了，你可不能胳膊肘子往外拐。你人在家里心在外，成天裝窮不露財，俺也不把你來怪，反正有人家里愿意讓你待。你要想走你就走，哪里的黃土都能把你埋。雙喜說，秀秀你這是說些什么混賬話！田嬸眼淚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兒說，秀秀啊，俺知道你的脾性，也知道你又勤奮又能干！可就是你這張嘴也太不饒人了！你們在家好好呆著，我出去走走……雙喜急問，娘，你上哪？田嬸說，我就是出去轉(zhuǎn)轉(zhuǎn)！雙喜，娘要囑咐你一件事，往后可不能再叫陽陽上網(wǎng)玩游戲了，再玩下去就毀了他了！雙喜滿口答應(yīng)，好，娘，我一定管好陽陽，不讓他再玩游戲！田嬸說罷，顫巍巍地走出家門。

秀秀一把拉住雙喜說，你聽！這不是挑事嗎？讓她走吧，走了更利索！雙喜火了，你！你！回身打了秀秀一個耳光，你要作到什么時候??！秀秀捂著臉哭道，你敢打我，我回娘家！雙喜怒吼道，滾！滾！

八

田嬸步履不穩(wěn)地來到閨女美芝家的院門外，思前想后，氣憤難平地想，我步踉蹌頭昏沉行走不穩(wěn)，心里酸無人訴我離了家門，怨只怨老伴死得早撇下我一人苦受盡。多虧有政府來幫襯，他姊妹倆才能長成人。雙喜他從小雖然嬌慣，可他善良勤奮待人親，秀秀她嘴不饒人心不壞，可就是說話讓俺太傷心，人情不分對與錯，道理難辨假和真。老德順心地善良愛說笑，對俺從來都關(guān)心。想起我們年輕時候曾相好，怎奈俺爹媽嫌他家貧，俺從小聽慣了父母話，只能作罷兩離分。到如今雖說德順也是身一人，可他有了飛娥在身邊，我哪有勇氣重新與他并一門。雖說飛娥身上毛病多，但誰敢說自己十全十美？想到這里，田嬸嘆了一聲，唉！俺還是先到俺閨女美芝家再說吧！美芝！美芝！田嬸邊想邊上前敲門，并無人答應(yīng)。田嬸一陣暈眩，暈倒在地。

天色將晚，美芝回家來，心里美滋滋的。這些年，美芝一家真是致富路上大步邁，土豆大蔥和白菜，輪番耕作，搞蔬菜種植富起來，小日子一步一步登高臺。美芝明白，好生活全仗著政府來幫扶，幫咱農(nóng)民奔向小康把路開，如今咱的日子多么好??！真是除了還受點累外，就沒有那不順心的了。唯有一件事讓俺心里一想起來就難受，俺娘家離俺不過二里地，俺平日里就知道給娘扔倆錢兒，卻很少回家看看，這哪還像個做閨女的？想來想去這不就急急忙忙回來，趕緊回家看俺娘去！哎！這是誰呀躺在俺家門口？??！這不是俺娘嘛！娘！娘你這是怎么啦？娘你快醒醒！

田嬸慢慢醒來，睜眼看到美芝，覺得心中犯委屈。娘有多少心里話要對女兒講，思前想后不想讓女兒再著急！

美芝攙扶著田嬸進屋上炕，倚著被子慢慢說，美芝啊，娘可想你了，來看看你！美芝說，娘！俺更想你呀。為種菜一天到晚忙，忙得忘了看老娘，二里地抬腿就能到，就像是隔著一條江，也是我一心掙錢忘了孝，把老娘與弟妹拋一旁，想想俺心里真難受，打心里對不住俺親娘。

正說著，雙喜來了。雙喜叫道，姐姐！姐姐！美芝歡喜說，兄弟，你可來了！雙喜道，來了來了！咱娘來你這里了吧？我還尋思咱娘又到咱爹的墳上去了呢！田嬸嘆一聲，兒啊……美芝說，都怪姐姐我不好，這么長時間沒回家看咱娘！雙喜撓著頭皮說，姐姐，我做得更不好，我一年到頭回不了幾趟家，你那里也是有老有小的，雖說閨女是娘的貼身小棉襖，可你不在娘身邊，你想體貼也體貼不了??！美芝說，想起來，我這個當姐姐的心里真不是個滋味。以前總認為忙得沒工夫回家，多給咱娘幾個錢就行了，其實根本不是這么個事兒呀！雙喜叫聲娘說，娘！俺對不住你呀！

正說著，德順叔、飛娥、小滿、喜鵲都來了。

雙喜說，大叔來了！美芝說，大叔大嬸，小滿兄弟來了！說著，跟喜鵲打聲招呼。德順答應(yīng)著，對田嬸說，老嫂子，不是我說你，你自個兒跑到閨女家里享福不要緊，把我們可都急壞了！飛娥隨聲附和，可不是咋的！田嬸說，看看看看，我都老糊涂了，你們都別見怪，多擔待著點兒??！

德順看著雙喜和美芝說，我還要說說你們姐弟倆，你娘都六十多了，你們應(yīng)該來照顧照顧她了！美芝，你這個當姐姐的總得帶個好頭啊，我說屈了你們沒有？美芝趕緊說，沒有沒有，大叔你說得對，俺一點也不屈！小滿道，是呀，雙喜哥，俺爹他說得對，雖說咱這日子越過越好啦，可是爹娘的歲數(shù)也越來越大了，是該盡心了！德順說，雙喜你沒少給你娘錢，美芝也沒少給你娘錢！可是有了錢就有了一切嗎？不對，要關(guān)心陪伴，要奉上你們對母親的一顆孝心才行??！

雙喜慚愧道，大叔的話暖人心又有分量。俺娘上了年紀，沒有理由讓她傷心難過，既要把工作干好了，又不忘在家陪伴孝順老娘。柳河灣是我生身之地，發(fā)展鄉(xiāng)村經(jīng)濟理所應(yīng)當。我下決心把公司移到咱村里，為脫貧致富大干一場。

飛娥拍掌道，哎，這就對了！德順說，那上級都說了，不說好聽的，要辦實事！你真要能把公司搬到家鄉(xiāng)來，這不就是在辦實事嗎？這幾年，咱柳河灣的變化就是振興鄉(xiāng)村經(jīng)濟，幫助窮困地區(qū)脫貧致富的大好成果呀！尤其是今年已經(jīng)到了“一個都不能少”的收官之年，你這時候把公司搬過來，不正是乘著東風(fēng)水到渠成嗎？咱們柳河灣一輩輩以孝為上，老愛少少敬老家風(fēng)傳揚。多少年苦日子靠天吃飯，到如今機器轟鳴響山鄉(xiāng)，改了天換了地初心不忘，有了黨這才有了眼下這幸福時光，為了讓老母親晚年不孤獨，你工作再忙也要忙在娘身旁。

雙喜振奮起來，要是沒有家鄉(xiāng)的水米果菜把我養(yǎng)大，要是沒有俺娘的含辛茹苦，哪還有我的今天吶！所以我一定要把公司搬回來！德順說，嗨嗨好?。≡鄞逯荜P(guān)心你呀，不光問過你娘，他還向我打聽這事呢。雙喜說，我要盡快搬回來，不辜負支書的關(guān)心與厚望！德順說，對呀，嫂子，你看這就如意了吧？田嬸歡喜說，好好好，以前咱過的是窮日子，今天是政府教咱奔小康。

正說著，秀秀來了，朝雙喜招手，雙喜走了出去。

雙喜來到屋外，你來干啥？秀秀說，俺要告訴你一件事，俺那個老同學(xué)王八蛋侯三他、他跑了！雙喜一驚，跑了？秀秀說，錢，也都讓他拐跑了！雙喜，你就狠狠揍俺一頓吧，揍俺一頓俺心里才好受！雙喜生氣地說，你！你！你自主自是，我的話你啥時候聽過呀！說完，掉頭回屋，對田嬸說，娘，我心氣志向再高，也高不過秀秀她這一折騰呀！她把你我的臉都丟盡了！咱回家吧！田嬸厲聲說，雙喜，你住嘴！到了今天這個地步，難道你就沒有責任？秀秀她一個人舞弄著大棚，幫你掙錢她容易嗎？攤上個好吃懶做的就好了？雙喜道，娘啊，你不知道，秀秀她為了發(fā)財，把該給你的錢都存在侯三那里存了高息，如今侯三帶著錢跑了！田嬸說，秀秀她還不就是想發(fā)財嗎？你成天忙活搞裝修不也一樣？不要出一點事就說些沒志氣的話，誰還能十全十美身上沒點毛病?。勘或_只能說現(xiàn)如今那些騙子越來越狡猾了，才能騙過你們這些善良的好人。秀秀是說話嗆人，嘴不饒人，可她勤快能干，好的一面怎么就不說哪？她是說話沒有個高低，俺也生氣，可她畢竟還是個能干的好媳婦呀！要說錯，她有！你和你娘我都有錯！

秀秀沖進屋。娘，你說的俺都聽見了，是俺錯了，是俺沒有了良心！娘，俺對不起你！這些年俺讓你受了多少委屈呀，你才是打著燈籠也難找的好婆婆呀！田嬸說，唉！秀啊，要記住，只有靠從正道上掙來的錢，花著心里才踏實，真要致富，也只有按政府指的道走才能富起來，不要忘了你是咱柳河灣的媳婦??！柳河灣人走過了多少溝溝坎坎，柳河灣人嘗過了多少辛酸，柳河灣人肩上扛了多少苦和難，柳河灣人風(fēng)雨中熬過一年又一年，鬧災(zāi)荒吃苦菜難以下咽，發(fā)河水把咱那薄地全淹了，困苦中柳河灣人沒有埋怨像兄弟一般，鄉(xiāng)親們挽起褲腿拼命干，終于讓咱柳河灣換了笑顏，到如今這日子多么舒坦，別忘了黨的政策給咱們帶來溫暖。

秀秀說，娘，我一定記住，從今往后不管干什么俺都聽娘的，再也不敢胡作了！田嬸說，孩子，往后千萬不能再信那些邪門歪道的話了??！還要記住，娘歲數(shù)大了，往后說話別再那么狠巴巴的了??！秀秀說，娘，俺一定記住了！德順道，唉，這就對了！飛娥點點頭。喜鵲說，嬸子，其實只要俺嫂子把她那個噎死人的壞脾氣改了就挺好的，您往后要多夸她長得漂亮，她就沒脾氣了，秀秀嫂子，最愛聽這個！大家都笑了。

美芝說，秀秀呀，閨女兒子都一樣，讓咱娘在俺這里多住幾天吧。秀秀說，不行姐姐，一想起這幾年俺叫娘受的那些委屈，俺這心里就像拿針扎的一樣，不把咱娘馬上接回家，俺心里實在是過不去呀！娘，咱回家吧！你孫子還在家等著你哪！田嬸擦拭著老淚，哎哎，回家！回家！

就在這時，一位身穿警服的公安來了，問，哪位叫金秀秀？秀秀說，我就是！公安說，你是不是認識一個叫侯三的人？秀秀說，認識認識！公安說，根據(jù)侯三搞非法高利息存款詐騙的事實，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公安機關(guān)緝拿，目前在他的交代中，交代了牽扯對你實施的金錢詐騙一事，據(jù)他交代，他對你詐騙人民幣十萬元，由于案件破獲及時，你的這筆資金尚未被揮霍，并且已經(jīng)全部追回。請你于明天上午十點，到轄區(qū)公安機關(guān)說明具體情況，并辦理還款手續(xù)！

田嬸趕緊說，謝謝你們！雙喜說，謝謝啦！秀秀抹著淚，啥也說不出。公安說，不客氣！說完就走了。

田嬸流著淚說，今天，真是又難過又高興的一天，老話說，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老話又說，妻賢夫禍少，子孝父心寬，還有什么知足常樂、和氣生財！德順叔說，嫂子，不是我迷信，秀秀剛剛向老娘認了錯，這失去的錢它就回來了！你說這孝順的威力有多大呀！雙喜說，是啊大叔，想想我們這些做兒女的，在陪伴老人方面做得實在是不夠啊！我這就著手辦理公司遷移的事，以便盡快回到母親身邊，并加入到精準扶貧的大事中來！秀秀，你看行嗎？秀秀說，從今天起，除了聽咱娘的再就是聽你的！大家一起鼓掌，好！美芝說，娘，這樣的話，俺也?；貋恚覀冃值苕⒚靡黄鸷煤玫刈尷夏镩_心，快快樂樂安度晚年！田嬸高興地說，好好好，你們都是好孩子！

這正是

看彩虹飛架在藍天上

人換精神地換裝

兒女孝道人不老

青山綠水帶金光

致富感黨恩情重

柳河灣人歡馬叫奔小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