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瓊

2021年4月12日至14日，由英國杜倫大學、中國浙江大學、中國延安大學、中華美學學會馬克思主義美學專業(yè)委員會、浙江省美學學會共同組織的“第九屆馬克思主義美學國際論壇”在杜倫大學與浙江大學同時召開。本次論壇采取了線上線下相結合的方式，邀請了來自中、英、美、德、加、俄、比利時、愛爾蘭、澳大利亞等九個國家六十余位專家學者參會。論壇開幕式由英國杜倫大學曹青教授主持，杜倫大學副校長克萊爾·歐麥麗（Claire O’Malley）、浙江大學副校長何蓮珍、杜倫大學藝術與人文學部主任珍妮特·斯圖爾特（Janet Stewart）以及杜倫大學現(xiàn)代語言與文化學院院長喬納森·朗（Jonathan Long）分別致辭。本次論壇圍繞“比較審美現(xiàn)代性”展開，話題涉及廣泛，涵蓋了審美現(xiàn)代性的不同形態(tài)、審美現(xiàn)代性視角下的比較研究、馬克思主義美學前沿問題研究、美學與政治關系研究、審美資本與時尚研究、當代審美現(xiàn)象與城市研究、神經(jīng)美學比較研究、文化記憶與藝術博物館研究等諸多議題。

審美現(xiàn)代性比較的語境

啟蒙現(xiàn)代性與審美現(xiàn)代性的張力構成了西方語境中認識“審美現(xiàn)代性”這一概念的基礎。在21世紀以來新的社會歷史條件下，這一張力具有了新的時代語境。加拿大《文化中國》學刊總編輯張子夜認為，技術與價值的沖突構成了審美現(xiàn)代性語境的首要問題，其關鍵在于全面技術條件下如何叩問“人的價值”。通過分析系列技術主題的災難電影，張子夜發(fā)現(xiàn)人類因新技術而使自己陷入危機的同時也不自覺流露出技術發(fā)展帶來的快感與美感，這種帶有自毀機制的審美心理普遍潛藏在技術時代的審美主體中。在這種情況下，需要重視審美的價值性和本源性，指向自我、道德、倫理、公平、正義等人文追求。

無獨有偶，對美學價值、人文價值的呼喚在本次國際會議上反復出現(xiàn)。21世紀在后現(xiàn)代的反思與后殖民主義的斗爭中到來，伴隨著新技術、新媒體特別是人工智能的發(fā)展，“后人類”成為學者們設想未來世界的重要概念，現(xiàn)代理性主義視角下大寫的“人”及其所指向的現(xiàn)代人文主義被認為正走向終結，而2020新冠肺炎疫情的暴發(fā)及其帶來的諸多現(xiàn)象讓全世界的人們開始重新思考人文主義的價值。浙江傳媒學院教授肖瓊指出，人文主義在當今社會呈現(xiàn)為空前的復數(shù)形態(tài)，反人文主義、后人文主義等諸多思潮期待著能夠對人類的消解提供革命性的解決辦法，而當代馬克思主義與中國人文主義或許可以在“悲劇人文主義”的融合中提供一種解答。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副研究員賈潔認為，在信息化新媒體時代，須以“完整的論證”為基本準則建構社會的“批評信用體系”，“批評信用”在全球公共衛(wèi)生事件中的應用可以有效助力社會的思想民主建設，為人類命運共同體建構添磚加瓦?！昂蟆币馕吨录奈唇K結性，在問題疊合中的“后”時代，數(shù)字、生物、智能等技術已然轉變了審美主體現(xiàn)實的生存環(huán)境，如何在此語境中反思人的價值、探索審美價值實現(xiàn)的可能性和通往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審美途徑，構成了“比較審美現(xiàn)代性”的核心議題。

跨文化、跨學科、跨域際比較的展開

在西方語境中，審美現(xiàn)代性誕生于對現(xiàn)代性內在沖突的二元闡釋，而在全球命運共同體的時代，如何突破西方傳統(tǒng)二元論思維的影響、以審美現(xiàn)代性的視角探索不同文化與文明的融合可能性的問題被國內外學者們共同關注。國際美學協(xié)會前主席、長島大學教授阿諾德·柏林特（Arnold Berleant）以西方環(huán)境美學與中國生態(tài)美學為例，闡述了中西方學者潛意識中的思維模式對理論創(chuàng)作的影響，環(huán)境美學與生態(tài)美學領域為實現(xiàn)一種不斷交互的“理論旅行”提供可能，中國的全息式思維和生態(tài)觀念成為了新世紀不同文化共同的思想資源，在未來共同體想象的聯(lián)結過程中將會發(fā)揮更大的作用?？梢钥吹剑诒容^審美現(xiàn)代性的視域中，超越二元對立的、非西方文化的闡釋力不斷增強。一些源自西方理論的概念也在試圖跳出其傳統(tǒng)脈絡，在東方思想的參照下擴大闡釋范圍，如紐約大學理工分校教授修海樂（Harold P.Sjursen）從本雅明的“震驚”“靈韻”等概念出發(fā)，比較分析了西方、日本與中國繪畫中展現(xiàn)出的對于人性的理解，嘗試追問機械復制時代藝術的價值以及非復制藝術的可能性。

當下藝術實踐與審美現(xiàn)象最鮮明的特征之一在于不同文化與文明的創(chuàng)新性融合。從本次論壇學者們的觀點來看，中國古典藝術與美學思想已成為文化創(chuàng)新的重要資源，而西方學者更重視探索在公共藝術實踐領域中實現(xiàn)文化融合的可能。德國希爾德斯海姆大學教授王卓菲回溯了中西方思想中對于創(chuàng)造力與摹仿概念的普遍理解，以香港的“新水墨運動”（New Ink Movement）為例，分析了在當前創(chuàng)造力優(yōu)先的時代潮流中反思并重建創(chuàng)造力與摹仿之間關系的可能性。東北師范大學副教授李新透過物質形體堆積的“雕塑”與源自中國書畫輕靈風格的“寫意”這組看似矛盾的概念分析了吳為山的雕塑實踐，論述了中國寫意雕塑的創(chuàng)新性，提出在中國當代大藝術觀的背景下需要一種簡約、整體地表達宏大事象的藝術形式。浙江財經(jīng)大學教授羅易扉追蹤了作曲家譚盾、舞蹈家楊麗萍、瓷器藝術家朱樂庚、視覺藝術家葉錦添等中國當代藝術家及其作品，分析可用的“過去文化”如何在當代藝術實踐中實現(xiàn)“再—中國化懷舊”的過程，認為中國當代藝術已步入“再—中國化懷舊美學”的黃金時代。不同于中國學者在新時代對古典藝術和美學的回望與創(chuàng)新，西方學者對于時尚、藝術博物館等當代審美活動與審美空間所能發(fā)揮的文化融合作用進行了更多的討論。

跨學科方法論的突破也為審美現(xiàn)代性的比較研究提供了新的向度。神經(jīng)美學追蹤審美活動中人類大腦的反映，通過不同的實驗設計為諸多美學領域的設想提供了科學闡釋，在人機交互不斷發(fā)展的新時代，神經(jīng)美學也將發(fā)揮日益重要的作用。英國倫敦大學學院教授薩米爾·澤基（Semir Zeki）通過對視覺焦點的追蹤分析了《格爾尼卡》的審美效果，為復制品靈韻消失的現(xiàn)象提供了解釋，以科學手段論證了藝術品的不可替代性。上海社會科學院副研究員胡俊從腦科學角度對超越感官快感的智性愉悅進行了解讀；吉林大學教授梁玉水指出對“人本質”的理解需要獲得“智能人類學”的規(guī)定，人類史應當獲得“智能唯物史觀”的哲學理解和思想闡發(fā)。借由神經(jīng)美學的研究，美學領域對于審美活動的理解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物質和技術層面。

審美人類學研究基于對現(xiàn)實審美經(jīng)驗的描繪與差異性的分析為審美現(xiàn)代性的比較提供了更為廣泛的土壤。中國藝術研究院副研究員安麗哲以“風箏”的發(fā)展歷程（軍事、游戲、審美）為例，對民俗藝術的功能進行了審美現(xiàn)代性反思。比利時魯汶大學博士石甜則以多維度的人類學田野方法還原抗美援朝動員中苗寨少數(shù)民族對于民族國家話語的情感認同，并嘗試對此進行政治美學的解讀。

公共領域審美共同體的建構

在本次論壇中可以看到，如何在當代公共領域的藝術與審美實踐中建構審美共同體已經(jīng)成為學者們討論的熱點，其中時尚文化研究、城市空間美學研究與藝術博物館研究頗受關注，資本、藝術/審美與政治都試圖在藝術/審美功用的層面探索公共領域審美共同體建構的可能性。

時尚文化是當代都市空間中大眾審美經(jīng)驗的重要構成部分。從高端設計到大眾快消，時尚領域在審美資本主義批判中被認為是捕獲并開發(fā)愉悅感之地。不同于對大眾時尚消費的批判性視角，弗雷澤紐斯大學教授佩特拉·洛伊特納（Petra Leutner）具體論述了西方時尚體系如何將自身確立為一個代表著審美自由的獨立權威，同時對占主導地位的審美文化實現(xiàn)自我維護。在審美“引用”或裝飾的使用中，政治或青年文化的元素會遷移到時尚領域中，同時，鑒于時尚在個人和習慣的自我建構領域所具有的強大影響力，時尚也必須在心理學和社會學層面被思考。例如，在“謙遜時尚”（Modest Fashion）或后殖民批評的時尚趨勢中，人們可以看到文化沖突在時尚設計中融合的潛能。這在一定程度上也呼應了云南大學向麗教授對“審美資本”與“審美的資本化”的區(qū)分，思考如何避免審美資本變?yōu)樨毨зY本，激發(fā)審美資本潛在的審美治理作用，這才是超越教條批判的政治美學設想。

近來再循環(huán)藝術不斷參與到當代城市審美空間的建構中去，以空間形式客觀帶來的集體審美經(jīng)驗增強了人們在城市日常生活中作為審美共同體而存在的體驗。比利時魯汶大學彭靜蓮教授以此為例，論述了在城市空間的藝術實踐中建構審美共同體的可能性。彭靜蓮區(qū)分了客觀真實性、后現(xiàn)代真實性、建構性真實性與城市真實性。城市空間中的藝術實踐能夠為市民創(chuàng)造一種重置其中的集體感，在情感共鳴中構建并強化一種本真的共在歡樂感（conviviality）。這種基于具體城市空間的、集體共在的歡樂感可以讓人們的身份認同打破諸多壁壘，真正達到類似音樂中實現(xiàn)的認同感，幫助人們在審美體驗中打開心智、消除偏見，通往可想象的未來。

藝術博物館在現(xiàn)代城市空間與文化記憶中扮演著不可或缺的角色，是當代公共領域的核心構成部分之一。傳統(tǒng)觀念中，博物館只是負責保存與展出作品，而現(xiàn)在博物館被認為可以成為一種社會鏡像。美國馬奎特大學教授柯蒂斯·卡特（Curtis Carter）討論了時代變遷中藝術博物館的角色與責任所在。博物館并非中立角色，社會服務、藝術教育、感知力和創(chuàng)造力的塑造、文明對話的可能性等都在博物館空間中發(fā)生，當代博物館應作為“活動家”更多地參與到社會民主運動之中。博物館/遺產空間也是最重要的記憶客體化空間，為人們提供對于歷史的普遍理解。英國倫敦大學學院教授邁克爾·羅蘭茲（Michael Rowlands）意識到當代社會中人們歷史意識逐漸淡薄，而關于文化遺產與記憶的研究卻激增。他認為，博物館公共空間對“我們何以會想要調查記憶”這一需求的產生發(fā)揮著作用。從后殖民主義視角來看，藝術博物館/遺產空間處理文化記憶問題時，必須與那些應當被記住的社會事件和運動保持對話。

馬克思主義美學對審美現(xiàn)代性問題的追問

馬克思揭示了資本主義的深刻矛盾，描繪出現(xiàn)代人異化的生存狀態(tài)，開啟了對人之“拜物化”“工具化”狀態(tài)的批判。盧卡奇、法蘭克福學派等都在馬克思影響下形成了其影響深遠的批判理論，西方馬克思主義也由此形成，其中藝術與審美被賦予了獨特的審美救贖與意識解放功能。可以說，審美現(xiàn)代性的反思離不開西方馬克思主義的批判理論及其對審美救贖與解放能力的期待，這也是當代馬克思主義美學研究共同的理論背景。馬克思強調，古希臘藝術的永恒魅力不在于其古典性，而在于其“現(xiàn)代性”。王杰認為，從馬克思主義美學來看，審美現(xiàn)代性研究需要思考現(xiàn)代社會中“美的功用”問題，需要闡述從藝術作品到現(xiàn)實體驗的審美轉換過程并揭示個體如何在審美交流中改變主體自身的問題，這也構成馬克思主義美學對于美學價值的表達。邁克爾·桑德斯（Michael Sanders）、大衛(wèi)·馬格里斯（David Margolies）、泰瑞斯·米勒（Tyrus Miller）等學者從不同的角度論及了馬克思主義美學視域下的藝術價值問題。

英國曼徹斯特大學教授邁克爾·桑德斯論述了湯米·杰克遜（Tommy Jackson）關于經(jīng)典“布爾喬亞”小說價值的主張，即培養(yǎng)想象力作為革命階級斗爭之先決條件的必要性。杰克遜認為，革命性的階級斗爭必須有一種被培養(yǎng)出來的想象力，這正是文學在政治斗爭中的價值，能夠幫助人們從過去吸取經(jīng)驗、貢獻于未來。因此，任何社會和政治轉型的嘗試都不可忽視美學所具有的重要作用。英國倫敦大學哥德斯密學院教授大衛(wèi)·馬格里斯借對當代社會現(xiàn)象以及電影《鋼的琴》的闡釋，強調人的社會存在決定人的意識，同時審美游戲可以讓人具有超越其自身所處的社會關系的力量，并由此重返《巴黎手稿》關于人類在勞動中蘊含創(chuàng)造力與想象力這一固有品質的論述。加州大學教授泰瑞斯·米勒以歷史、悲劇與行動為關鍵詞分析了盧卡奇的戲劇觀及其關于戲劇和悲劇的批評著作，他認為盧卡奇在文學、政治和哲學方面的寫作具有一致性，這些不同類型的寫作匯聚到性格、行為以及“述行”語境等共同的問題中。對戲劇的哲學人類學考察證明，生命體驗本身與戲劇有著極大的相似性，悲劇揭示了人們行動的人類學特征，闡釋了歷史的相似性與人類的關系性存在。

在審美回歸感知的當代美學趨向下，美學的政治潛能被不斷討論，學者們對于藝術與審美價值的研究正是一種回應，西方左翼激進美學則構成了另一種更為鮮明的表達。華南師范大學教授段吉方論述了左翼美學視野中的當代批判理論發(fā)展趨勢，強調對西方左翼美學的吸收、融入和改造對于當代西方馬克思主義文化批判理論的問題性深化和批判性實踐具有積極的理論意義。吉林大學教授李龍基于朗西埃和巴迪歐的政治哲學，指出了在康德美學與馬克思主義美學兩個視角的參照下當代美學所存在的問題，提出如何建構一種新形式的主體與共同體構成了當代美學的“元政治”，他認為審美現(xiàn)代性批判最終通往對共同體形式的探索。大連理工大學教授韓振江以本雅明的彌賽亞時間重釋了阿甘本的“斷裂的時間觀”，由此對阿甘本美學思想的激進維度進行了解讀。普通人在革命時間中才能遭遇真理時間，真正進入革命者的生活，從而創(chuàng)造歷史。

馬克思主義進入中國已逾百年，中國學者們對馬克思主義美學與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不斷進行著總結與建構。東北大學教授宋偉將馬克思主義藝術理論在中國的“總體性命題”凝聚和表達為“藝術與社會”，強調伴隨著國內藝術社會學的形成過程，其基本問題域和理論邏輯已經(jīng)成為中國馬克思主義藝術理論建構的深層結構或“理論無意識”。唯有實踐能夠克服二元對立的認識論或反映論的傳統(tǒng)思維方式，如何在社會主義實踐中辯證地解決“資本現(xiàn)代性”和“審美現(xiàn)代性”的矛盾，以建設獨具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美好生活”，將成為中國馬克思主義藝術理論的“歷史性”和“時代性”的“總體問題域”。長江師范學院教授張良叢以“從革命到治理”總結了中國馬克思主義美學兩種范式的發(fā)生與轉變，不論是革命話語還是治理話語，都是在與現(xiàn)實的碰撞中進行理論思考的結果，這一過程形成了中國馬克思主義美學介入式的實踐品格，形成了人民美學的中國經(jīng)驗表達方式。南京師范大學教授李永新回顧了馬克思主義的交往理論并討論了新技術條件下對文藝的啟示。

如何從馬克思主義美學走向具體的文藝批評、如何真正形成馬克思主義美學視域下的藝術論也在本次論壇上被著重討論。復旦大學教授王才勇重申本雅明思想中的歷史唯物主義藝術論與大眾文化批判視角，強調馬克思主義藝術理論還有待建構，只有從當下出發(fā)才能避免唯物史觀成為教條，以本雅明的藝術論為典范，藝術研究應當揭示出藝術現(xiàn)象與時代的真正鏈接點。不論就本雅明對馬克思主義理論本身的解讀還是他對這一理論的貫徹來看，馬克思主義生命力的關鍵應該在語境化內涵的建構。上海大學教授劉旭光進一步提出，馬克思主義對藝術的研究是歷史唯物主義和唯物辯證法的結合運用，需通過歷史唯物主義進行藝術的社會歷史研究，在唯物辯證法的指導下探索作品與當下現(xiàn)實的聯(lián)系，堅持“真實”的價值與人民性的立場，由此形成藝術研究中的馬克思主義方法及其話語模式。山東大學教授曹成竹重返雷蒙·威廉斯的文化分析，認為應當深入研究英國馬克思主義美學文學批評的“細讀”傳統(tǒng)，真正對中國文藝作品進行創(chuàng)造性解讀。

中國審美現(xiàn)代性的建構

審美現(xiàn)代性誕生于對西方現(xiàn)代性的反思，而比較審美現(xiàn)代性則立足于多元文化和文明的互動，對中國審美現(xiàn)代性建構來說具有重要意義。比較審美現(xiàn)代性問題在中國首先會遭遇不同的接受視角。從肯定性層面來說，比較審美現(xiàn)代性可以為中國審美現(xiàn)代性的發(fā)展提供參照視角。如廣西師范大學教授麥永雄分析了唐納金的日本美學特質論及其在西方學者視野中的比較美學研究，呈現(xiàn)了審美現(xiàn)代性的動態(tài)發(fā)展，呈現(xiàn)了當代東西方美學會通研究的可能性。從否定性層面看，西方的現(xiàn)代性理論與中國的現(xiàn)實境況存在較大差距，因而比較研究應基于對于西方理論資源的轉換意識與方法論反思。上海師范大學教授王建疆主張“別現(xiàn)代主義”哲學和美學，嘗試將西方的審美現(xiàn)代性改造為“審美中的現(xiàn)代性”，以表達中國現(xiàn)實需要和審美傾向。杭州師范大學教授李慶本基于對王國維悲劇理論、境界理論與古雅理論所代表的中國美學話語建構的分析，提出了中國美學話語的跨文化建構理論。

隨著中國力量的持續(xù)增強，中國本位的研究已占據(jù)主流。不同于西方審美現(xiàn)代性研究在反思中的批判性，中國的審美現(xiàn)代性研究更多指向社會現(xiàn)代化過程中的自我認識（對人們情感結構變化的捕捉）以及自我文化的建構，這也是新時代中國文化自信建設的重要內容。浙江大學教授王杰回顧了中國審美現(xiàn)代性問題的緣起以及中國對現(xiàn)代性研究的幾種路徑，強調當代文化最重要的問題是信仰問題，梳理出中國審美現(xiàn)代性的三種基本結構關系，并提出以“鄉(xiāng)愁烏托邦”和“紅色烏托邦”雙螺旋結構作為闡釋中國審美現(xiàn)代性的一個理論框架。浙江樹人大學教授周鋒通過對紅色經(jīng)典的細致解讀，論述了共產主義者們信仰生成的瞬間，正是創(chuàng)造革命歷史的中國現(xiàn)代性審美主體生成的事件瞬間，信仰的表征也由此得以可能。上海大學教授張永祿、遵義師范學院教授趙臻分別從當代網(wǎng)絡游戲小說和奇幻小說著眼論述了中國現(xiàn)代社會化過程中新興的審美主體。上海師范大學教授朱軍、鹽城工學院教授周曉燕等則共同關注到老上海這一近代都市空間，從城市書寫、時尚、音樂、女性等多重視角討論了中國審美現(xiàn)代性的發(fā)生。

結 語

后現(xiàn)代、全球化與技術爆炸構成了21世紀初的前景，而自歐洲中世紀以來的現(xiàn)代性事實上從未終結，關于后疫情、后人類的討論強化了審美現(xiàn)代性研究對人的價值的追問、對人文主義的反思，對于技術問題和倫理問題的思考構成了審美現(xiàn)代性必須回應的根本問題。本次論壇以“比較”為契機開啟，既有跨學科（神經(jīng)美學、審美人類學、歷史社會學等）的探究，也有跨文化的美學闡釋與理論建構，研究方法與研究對象的多視角融合觸發(fā)了豐富的創(chuàng)造力。

馬克思主義美學視域下，藝術與社會的關系、文藝作品的美學價值、美學與政治的關系以及馬克思主義美學理論如何走向具有闡釋力與建構性的藝術論是學者們普遍關注的議題?？缥幕Z境中審美共同體實踐與審美現(xiàn)代性主體是審美現(xiàn)代性研究延展的未來方向。在城市美學研究、時尚研究、文化記憶研究、亞文化研究等諸多領域，相較于概念性的辨析比較，研究者們更多地關注藝術家們綜合多重社會力量進行實踐探索與文化融合的潛能，以及審美經(jīng)驗和情感體驗中現(xiàn)代性主體生成的過程。在全球化時代，審美比較始終是全方位的，它既要面對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主體性，也要面對審美價值和藝術創(chuàng)作的共適規(guī)律。審美現(xiàn)代性的比較需要還原到不同的文化語境中，避免陷入文明沖突論的陷阱，應該更多地立足于當代藝術與審美活動實踐，在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基本視域下對于多元文化融合作出理解，在對馬克思提出的“合乎人性的生活”的追求中不斷探索藝術/美學的功用與價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