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雅琪
酒一直存在于自然之中。在大約40億年之前,當生命開始出現(xiàn)的時候,單細胞微生物就活躍在原生湯中,啜飲著單糖分子,分泌出乙醇和二氧化碳。
生命不斷進化,我們有了樹木與水果。如果任其腐爛的話,最終它們會自然發(fā)酵。發(fā)酵能產(chǎn)生糖和酒精,果蠅發(fā)現(xiàn)之后會將其吞噬干凈。我們并不知道果蠅是否會像我們?nèi)祟惱斫獾哪菢幼淼?。它們既不會說話,也不會唱歌,更不能酒駕。我們唯一知道的是,如果一只雄性果蠅在愛情上遭遇挫折、被一只驕傲的雌性果蠅毫不留情地踹開時,它會豪飲買醉,借酒消愁。
歷史上,人類一直努力界定“酒”這個模棱兩可的字:例如大麥“酒”、米“酒”、棗“酒”、蘋果“酒”、花楸“酒”、梅子“酒”,還有由茱萸果或其他掉落到地上的果實而制成的“酒”,等等。一直以來,這種供人們飲用的液體有著太多不同的定義,“古代”的酒與“現(xiàn)代”的酒基本沒有相似之處,不僅僅是質(zhì)量或者產(chǎn)量上不一樣,而是有本質(zhì)上的不同。
飲酒這個習慣,有時候在工作中也會助我們一臂之力。在藝術(shù)圈有一種說法:你與藝術(shù)家的距離只差一杯酒。對于藝術(shù)家來說,酒幾乎是繆斯一樣的存在,多數(shù)藝術(shù)家都是“酒鬼”。從古至今,飲酒一直是藝術(shù)中的一個重要母題,從神話到凡塵,永遠有它的影子。
“墻上的99瓶啤酒”是桑福德的一個藝術(shù)項目,既是日常的社會經(jīng)驗,又在致敬莫蘭迪的優(yōu)雅靜物畫。
家境殷實的銀行家之子塞尚,出生于葡萄酒之鄉(xiāng),每天必飲的也始終是老家的普羅旺斯葡萄酒,這在他的很多畫作中都有體現(xiàn)。也許,為了追求藝術(shù)與愛情而背井離鄉(xiāng)的塞尚,是把他對家鄉(xiāng)的滿腔熱情都融在這酒里了。
還有大家都喜愛的梵高,他就是苦艾酒的忠實粉絲。這是一種有致幻效果的酒,因為苦艾里面含有一種叫苦艾腦的化學成分,這種成分跟大麻中的THC有十分相似的致幻功效,它能使人產(chǎn)生很強的興奮感,飄飄欲仙。梵高喝過之后就一發(fā)不可收拾地愛上了它,從此他的作品就變得絢麗多彩……除了梵高,高更也是苦艾酒的狂熱愛好者,當他在塔希提島過著土著人生活的時候,唯一割舍不下的就是煙絲和苦艾酒,當年也正是他把這種“綠色小精靈”推薦給了梵高。
晚年窮困潦倒而郁郁而終的倫勃朗,也曾經(jīng)有過一段揮金如土的日子。在這段日子里,他把大量的金錢都花在了酒精上,常常捧著一大杯啤酒在酒館里高談闊論。
而對于紐約藝術(shù)家湯姆·桑福德來說,飲酒給他的創(chuàng)作帶來了靈感?!皦ι系?9瓶啤酒”是桑福德的一個藝術(shù)項目,既是日常的社會經(jīng)驗,又在致敬莫蘭迪的優(yōu)雅靜物畫。在這個項目中,桑福德給自己定了一個很簡單的任務——喝酒,然后把酒瓶畫下來。
桑福德從飲酒藝術(shù)的前輩那里找到了靈感,比如馬丁·基彭貝爾格抱著啤酒的自畫像,或是愛德華·馬奈著名的作品《女神游樂廳的吧臺》,以及賈斯培·瓊斯著名的啤酒罐雕塑。桑福德的“99瓶啤酒”系列進展很迅速,具體步驟就是他和朋友同事們在工作室喝酒,然后把剩下的酒瓶子畫在畫板上。同時,他會在自己的照片墻(Instagram)上發(fā)布整個項目的過程。這個項目的參與者中有藝術(shù)家、鄰居和碰巧走來的陌生人。
為了保持創(chuàng)作這個項目的靈感,桑福德完全生活在酒的世界里。他承認這確實是一個重復作業(yè),但他找到了合適的辦法讓整個項目活潑起來。對于一瓶5月份在屋頂喝的蘇爾啤酒,他把背景畫成了如陽光一般耀眼的黃色和橙色。
在“99瓶啤酒”項目之前,桑福德已經(jīng)玩過類似的游戲了:自己給自己布置一個作業(yè),自己制定規(guī)則,自己規(guī)定截止日期。2012年,他畫了100個在當年去世的名人;2015年,他接受委托畫100個內(nèi)華達州的名流。啤酒瓶可能有點不同,但它們就像人一樣,每個瓶子都有自己獨特的個性。等這個項目結(jié)束之后,藝術(shù)家得好好收拾一下自己堆滿酒瓶的工作室了。當然,他還有可能需要幾周的時間到戒酒中心戒掉酒癮。連他自己也說:“關(guān)于這個項目我想說的就是,我可能在此之后不得不給自己制定一個健康的食譜?!?h3>動物飲酒也瘋狂
動物中也有一些好酒者,但有一點比較遺憾:自然界中一般沒有現(xiàn)成的、足夠數(shù)量的酒可以讓它們舉辦體面的派對。不過,有時候還是有的。巴拿馬附近海域有一座海島,長毛吼猴愉快地享用木魯星果棕的落果(4.5%酒精含量),它們在島上縱情狂歡、聒聒噪噪,之后就昏昏欲睡、搖搖晃晃,有時候甚至會從樹上掉下而傷到自己。如果把它們的酒精攝入量同體重結(jié)合起來計算,相當于它們在30分鐘內(nèi)喝完了兩瓶葡萄酒。但這種情況極為罕見,因為對大多數(shù)動物來說,根本沒有足夠的酒來供應它們,除非哪個科學家把它們逮到后關(guān)在實驗室中,不停地供給它們酒喝。
醉酒的動物們相當有趣。這讓人們不由得有這樣的猜想:那些一絲不茍地進行實驗、想要觀察酒精對我們那些“表親”——四足哺乳動物的大腦和行為產(chǎn)生何種影響的科學家們整個過程都會竊笑不已。
給一只老鼠喝上一杯烈酒會發(fā)生什么?或者干脆不加限制地敞開供應又會出現(xiàn)什么結(jié)果?事實上,動物們是相當文明的,盡管最初幾天的表現(xiàn)可能不夠文雅,有點兒瘋狂,但隨后大多數(shù)動物都會逐漸養(yǎng)成每天喝2次的習慣:一次在喂食之前,科學家稱此為“雞尾酒時刻”;另一次在睡覺之前,屬于睡前小酌。每隔3天或4天,酒的消耗量會突然增加,因為所有的老鼠會聚在一起舉行別具一格的老鼠派對,這看起來頗具童話色彩。但是,并非所有的老鼠都很幸運,可以在實驗室中接受實驗,而且鼠科動物的醉酒狀態(tài)中存在著陰暗的一面。鼠群中通常有個雄性首領(lǐng),也就是鼠王,鼠王是個禁酒主義者。處于最低社會階層的雄性老鼠酒精的消耗量最高,它們飲酒是為了緩解緊張情緒,暫時忘卻煩惱,似乎因為是失敗者它們才會喝酒。
這是試圖研究動物飲酒最難的問題之一。那些可憐的小動物們被關(guān)起來,不斷遭到刺戳,一個個如驚弓之鳥。在這種情況下,給它們?nèi)魏温樽砥匪鼈兌紩邮堋?/p>
因此,研究人員試圖找到巧妙的方法,既能讓動物們喝酒,同時又不讓它們受到驚嚇,對大象來說尤其如此。因為在任何情況下,你肯定都不想去刺激一頭喝醉的大象,此時的大象會變得十分暴力。1985年印度曾發(fā)生過一起事故:一群大象闖入了一家酒廠,結(jié)果釀成大禍。當時約有150頭大象,全都喝醉了,它們開始尋釁滋事,橫沖直撞。它們掀翻了7間混凝土廠房,踩死了5個人。一頭喝醉酒的大象就夠麻煩的了,更何況是150頭。
所以,研究人員把工作放在了野生動物園內(nèi)進行,實施起來更容易掌控。他們把幾桶啤酒裝到輕型皮卡上,把車開到距離大象較近的地方,打開桶蓋,讓它們喝上一頓。在這個過程中,大象們通常會發(fā)生一些肢體沖撞,強壯的公象會喝掉大部分啤酒。隨后你就會看到它們踉踉蹌蹌、步履蹣跚,最后慢慢進入夢鄉(xiāng),場面十分有趣。然而,即便在這種狀況下也會出亂子。有位研究者讓一頭強壯的公象喝得酩酊大醉,結(jié)果導致自己不得不去拉架,因為喝醉的大象跟一頭犀牛打了起來。通常情況下大象不會攻擊犀牛,但是啤酒讓它變得耀武揚威。
相比之下,研究螞蟻要安全得多。曾經(jīng)有一種理論認為螞蟻之間有口令。螞蟻是群居動物,它們不允許其他蟻群的陌生螞蟻進入自己的蟻群,這就產(chǎn)生了一個問題:它們是如何分辨彼此的?口令理論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但在那些異想天開的維多利亞時期的自然學家中卻非常受歡迎,直到最后這一理論被約翰·盧布克爵士徹底推翻為止。他在19世紀70年代進行了一系列實驗。
愛德華·蒙克自畫像。
愛德華·蒙克(右)。
一直有人認為,每一窩螞蟻都有自己特定的信號或口令,它們通過這些信號或口令辨別彼此。為了測試這一點,約翰·盧布克爵士用了一些麻醉劑。首先,他嘗試使用氯仿,但這種物質(zhì)對螞蟻是致命的,測試效果讓人很不滿意。因此他決定灌醉它們,但這比預想的要困難,因為那些螞蟻沒有一只甘愿自毀形象,喝得酩酊大醉。但約翰·盧布克爵士還是解決了這一困難:將它們放在威士忌中浸泡了一段時間。他采用了50個樣本,其中25只來自一個螞蟻窩,另外25只來自另一個螞蟻窩。這些螞蟻喝得爛醉如泥,他用顏料在每只螞蟻身上做了標記,然后將它們放到桌子上。
來自其中一個蟻窩的其他螞蟻正在桌子上鄰近的地方進食,周圍用一圈水圍住,防止它們到處亂跑。正在進餐的這群螞蟻很快就注意到被灌醉的那些螞蟻。它們在發(fā)現(xiàn)自己的同伴們?nèi)绱司綉B(tài)百出時似乎相當驚訝,不知該如何對待這群醉鬼。但是過了一會兒,它們把這些醉鬼全都搬走了:那些陌生的螞蟻被它們?nèi)拥搅怂?,而把小伙伴們抬回家中,讓其在窩里睡覺,慢慢醒酒。很顯然,螞蟻們能夠辨別出自己的伙伴,即使這些“醉鬼”無法發(fā)出信號或說出口令。
這聽起來可能有些荒誕不經(jīng),但人類喝醉和動物喝醉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以及動物模仿人類的方式,事實上極大地影響了維多利亞時期的生物學發(fā)展。查爾斯·達爾文認為喝醉酒的黑猩猩很滑稽,事實的確如此,但他同時認為這些類人猿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因此在聽到關(guān)于人們?nèi)绾尾蹲结翎舻拿枋鰰r他很感興趣。
非洲東北部的土著人在容器里裝上高度啤酒,放到戶外,野生狒狒喝醉后就被逮到了。一位德國動物學家曾看到過醉酒后的狒狒,他將狒狒囚禁起來,并記錄下了它們的行為和奇特的怪相,它們的表現(xiàn)令人忍俊不禁。第二天早上,這些狒狒表現(xiàn)得脾氣暴躁、情緒低落,雙手托著宿醉后疼痛欲裂的腦袋,表情著實令人憐憫。此時再給它們提供啤酒或紅酒時,它們馬上會神情厭惡地轉(zhuǎn)身離去,但它們對檸檬汁卻情有獨鐘。
美洲蜘蛛猴喝白蘭地喝醉后,一輩子都不會再碰這種酒,從這一點來說,它們要比很多人都聰明。
《手持香檳的自畫像》,馬克斯·貝克曼作品,1919年。
早在15世紀末的俄羅斯,有一群僧人制造出用于消毒的液體后,有人嘗試飲用這種液體,并感覺很好。隨后,人們就用進口的酒精、當?shù)氐墓任锖腿勚品丶印?/p>
《絕對伏特加》,安迪·沃霍爾作品,1986年。
可能除了馬來西亞的樹鼩之外,人類比其他任何哺乳動物都更能喝酒。一定不要與馬來西亞樹鼩進行喝酒比賽,或者說,假如你與它們進行比賽,一定不要著了它們的道兒,不要根據(jù)體重來比賽酒量。樹鼩能喝9杯紅酒,并且喝完后沒有絲毫不適,這是因為它們在進化過程中已經(jīng)適應了發(fā)酵的棕櫚花蜜。經(jīng)過數(shù)百萬年的進化,最能喝酒的那些樹鼩自然而然地在馬來西亞生存下來,并且成了現(xiàn)在的喝酒冠軍。
人類也是如此,通過逐漸進化,養(yǎng)成了飲酒的習慣。早期的人類需要那些掉落在林地上的爛熟的果子——里面含有大量的糖分和酒精,這樣一來人類的嗅覺就慢慢敏銳起來,可以聞到遠處酒精的味道。通過酒精氣味的引導,人類可以發(fā)現(xiàn)含有糖分的果子。這就產(chǎn)生了研究人員所熟知的“開胃酒效果”,酒精的口感和味道讓我們胃口大開。如果仔細思考一下,這有點兒不合常理:酒精中含有大量的卡路里,但為什么攝入一些卡路里之后反而讓人想吃更多的含有卡路里的食物呢?
也許有人會說,適量的杜松子蘇打水能夠促進消化系統(tǒng)運動。但這種說法并不正確,因為通過靜脈注射酒精也能產(chǎn)生同樣的效果,而喝醉酒的節(jié)食者并不會輕易喪失自制力。酒精能夠觸發(fā)大腦中的某一特殊神經(jīng)元,讓你產(chǎn)生強烈的饑餓感。在你感到特別饑餓時,觸發(fā)的也是這一神經(jīng)元。
酒精引領(lǐng)我們找到食物,刺激我們吃更多的食物。但我們需要分解這些酒精,否則我們就會成為別人的食物。清醒時想要擊退史前的捕食者已經(jīng)十分困難了,在醉酒時試圖攻擊一頭牙尖齒利的老虎,那簡直就是一場夢魘。
1 000萬年之前出現(xiàn)了一種相當明顯的基因突變,使得人類幾乎能像馬來西亞樹鼩那樣有效地分解酒精。這與人類開始分泌的一種特殊酶有關(guān)。人類(或者說人類的祖先)突然之間能夠把其他所有類人猿灌得爛醉,喝到桌子底下去。對現(xiàn)代人來說,肝臟內(nèi)10%的酶是用來把酒精轉(zhuǎn)化成能量的。
關(guān)于醉猴的假說也很有趣:所有這些都是進化程序,我們喜歡喝酒,因為酒精是我們攝入的所有熱量的獎勵;我們與圈子里的人分享,因為它證明了類人猿養(yǎng)家糊口、喂養(yǎng)族群的做法是有道理的;我們一起喝酒,因為這種做法可以提供保護——單獨一個醉酒者會成為其他動物的獵物,但20個醉鬼聚集在一起,會讓牙尖齒利的老虎掂量再三。
人類是酒鬼中的極品,醉猴假說理論解釋了其中的原因,盡管并不是所有的生物學家都同意這一理論,甚至有些人認為進化論是騙人的鬼話。對人類來說,關(guān)于喝酒,最重要的發(fā)展是最后一步:如何喝酒。對于葡萄酒,不同的國家,有著不同的祝酒禮儀。
祝酒的禮儀起源于英格蘭。人們在喝葡萄酒時都會配上面包,一是可以讓酒更美味,口感更豐富,二是配上面包可以減低酒的酸度。
法國人非常喜歡喝紅酒,他們在喝紅酒時也會有很多講究。他們覺得給自己倒酒是一種比較低下的行為,所以有了侍酒者的出現(xiàn)。侍酒者都會優(yōu)先給女士倒酒,一般倒上半杯左右即可。
意大利人進餐時只喝水或者葡萄酒,如果喝這兩種之外的飲品,如啤酒、蘇打水、果汁等,都會被視為大忌。
葡萄牙人為了不攪亂有瓶塞的酒類瓶底的沉淀,同時也為了避免軟木塞的碎木屑糟蹋好酒,他們發(fā)明了一種有趣的開瓶方式,就是用滾燙的鉗子直接夾斷瓶頸,再將冰水或冰毛巾敷在加熱的瓶頸部分使其降溫。
在荷蘭,當人們喝威士忌的時候,有一種“頭槌法”,就是不用手拿起酒杯,而是直接低下頭去喝掉桌上的美酒。如果旁邊還有一杯啤酒,他們會用一樣的方式喝完。
祝酒是格魯吉亞文化中的一個很重要的組成部分,通常他們每餐都需要進行多達20到30次的敬酒,對于國外的旅客也是如此。
在尼日利亞,只有當新郎和新娘都喝下一杯傳統(tǒng)的棕櫚酒之后,兩人的婚姻關(guān)系才正式生效。
在秘魯,朋友們會共享同一杯酒:第一個人先給自己倒上酒并喝一口,再將酒杯傳給下一個人。
(責編:馬南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