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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居

2021-09-13 11:16何世平
綠洲 2021年4期
關(guān)鍵詞:端陽阿福縣城

何世平

1

殺豬佬房奇沒想到他后來那么恨李木金,甚至起了一百個想要拿殺豬刀捅了他的念頭。

房奇打小就跟著父親到處殺豬。父親在一次帶著他趕去外村殺年豬的路上,被一塊石頭絆了一下,跌倒在地上就再也沒能起來。父親死后他一個人背著殺豬簍子前村后村——方圓幾十里來回地殺豬。他沒出過遠門,因而他特眼饞身邊出過遠門的人。在男人里,他最佩服出過遠門的李木金。

那一年,李木金的大哥李大木在縣城做起了鐵藝裝潢公司,許下重諾把在外地打工的弟弟李木金招回來。要依李木金老婆巧英的主意是怎么也不回去。因為那時他們夫妻倆在溫州一家服裝廠上班,工資待遇挺好。李大木見弟弟李木金光嘴上答應(yīng)沒實際行動,急得夸下???,說你們只要回來給我做,到年底保你們賺十萬塊錢。李木金夫婦當(dāng)時在服裝廠干一年,毛賬也沒有那么多。于是,李木金帶著老婆風(fēng)塵仆仆來到李大木在縣城的鐵藝加工廠里。

由于是為自家哥哥打工,夫妻倆做起事來就像給自己干一樣,起早貪黑的他們從來沒有半點兒計較的意思??勺屗麄儧]想到的是,在年尾結(jié)工資時,哥哥卻沒有兌現(xiàn)他的諾言,少給了好幾萬。李木金吃了啞巴虧,巧英不愿意,要回頭去找李大木討要,被李木金拉住了。巧英氣得對著丈夫的臉上吐了一口濃痰。

夫妻倆過年時好長時間不搭話,就為李大木少給了幾萬塊錢。李木金在外面沒有大嘴巴地告訴外人,就唯獨告訴了房奇。房奇聽了也憤憤不平,他瞪著他那青蛙眼,一本正經(jīng)地對李木金說,這要是我,我不會這么輕饒過李老大,哥哥說話更要算話。他進一步慫恿李木金,哪個人不跟錢好,我要是你現(xiàn)在還去要,不把自己的份子要回來就跟他沒完!

聽了這樣的話,擱哪個人心里都不會好受。何況,房奇本來就是“巷子里背毛竹,直來直去”的性子。好在李木金不是軟耳朵根子,許是受了房奇的啟發(fā),反正打從房奇賣肉的鋪子回來,李木金就張羅著把買回的五花肉洗過切成塊狀。然后打開液化氣灶,一本正經(jīng)地開始燒菜。待飯菜燒好,他把巧英的飯盛好端到桌子上,然后去房里喊正在看電視的巧英上桌吃飯。本來為李大木那個錢,巧英已經(jīng)好多天不理眼前這個男人。她氣李木金太隨意,李大木太不講信用。

剛才男人在洗菜燒飯,她以為自己看花了眼。男人今天怎么變得這么勤快?她眼睛盯著電視,心里的氣已經(jīng)被男人李木金那樣的舉動慢慢消去了大半。待到男人來拖她去吃飯時,她竟然沒心沒肺地笑了一下。她還小聲地對著李木金嘀咕,我那天吐你唾沫,你怎么不還手?李木金邊拖邊似是而非地說,我怎么一點兒不記得了?

夫妻倆好多天沒有吃過這么舒心的飯了,這頓飯同樣還是沒有聲音,但空氣中流動的氣息,明顯是流暢和歡快的。

2

李大木又打來電話,讓李木金和巧英過完年就去他的廠里做事。李木金還沒等哥哥把話說完,就打斷他的話,說,不去。

掛了電話。繼續(xù)跟葉楓喝酒。今天是葉楓請他來家里喝酒,他原還以為葉楓會喊一大桌子的客人過來,沒想到葉楓就喊了他一個人。李木金不由得激動,說你為我一個人這么客氣!葉楓卻說,說的什么話,我不喊你一個人,我還喊一大桌子人不成?

說到春酒,李木金還真的有記憶。那時已故的父親總是在過年時一桌子一桌子地接村子里的人,現(xiàn)在呢?一個村莊上的人,見面可能都不認識了。

心里這樣想著,嘴里不自然地說了出來。葉楓聽了,卻不以為然。聽說那時因為要天天在一起做活?,F(xiàn)在一個村莊的人,年一過各奔東西,哪個不求哪個。

聽了葉楓的話,李木金覺得有道理。他打趣道,既然這樣,你怎么年年請我來家喝酒呢?葉楓笑著端起杯子,和他干了杯中酒。然后噴著酒氣告訴他,喊你喝酒是因為我們從小到大處得來,還因為我們屋前屋后,一直是鄰居。

正說著話,有兩個人站在了門口。葉楓轉(zhuǎn)過頭,瞪了半天眼方才認出,是住在山頭上的阿福和他的貴州老婆端陽。葉楓連忙起身,招呼阿福夫妻進屋坐。又推開房門,喊坐在房里看電視的妻子玉梅出來給他們倒茶。

李木金搖著頭說,這叫大水淹了龍王廟,一個村人認不得一村人了。

葉楓拉他們夫妻倆坐下,阿福怎么著也不入座。問他可有事,他也支支吾吾說不出來話。端陽說了來意,她說,這幾年在外面掙了點錢,本來想到縣城去買房子,可阿福就想在山下臨機耕路邊蓋房,可聽說鎮(zhèn)里不批地了?,F(xiàn)在就想買一棟樓房,今天就是來問下葉楓,假如你們有想法去縣城買房,家里的樓房就賣給我家。

端陽說完這話,玉梅正好端著茶出來,她笑得差點兒扔了杯子。玉梅說,今天是大年初六,托端陽的金口,自己家要是有那個錢到縣城買房,怎么著也要把家里的房子賣給阿福!

端陽說,她今天和阿福到村子里來,就是打招呼的。說完,茶也沒喝一口,夫妻倆就出了大門。

葉楓陪李木金繼續(xù)喝酒。兩個男人都在想,長相有點猥瑣的阿福,到貴州買老婆,買回來的老婆卻比村里的本地媳婦都出挑。真是邪門!

玉梅端了一碗飯到桌子上來搛菜,客氣地喊李木金吃菜。然后數(shù)落葉楓說,人家夫妻倆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到縣城買房子了。你葉楓一個堂堂做不銹鋼門窗的小老板,還不曉得影子在哪里?

葉楓苦笑,自嘲地說,那他們怎么到我家來買房子?

剛才阿福夫妻倆問房子的事,壓根就沒問坐在一邊的李木金,這讓他心里很不舒服。這不是明擺著瞧不起人嗎?剛才他們夫妻倆自始至終都在問你,一句話也沒問我。他們就像看見我家沒錢似的。

玉梅眨巴著眼睛想了想,笑著說,問是沒問,他們可能問忘記了。兩人把一瓶酒喝光,葉楓還要拿,被玉梅擋下了。玉梅說,今天就喝這么多。

李木金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既然不喝酒了,他也就放下筷子。玉梅端來飯,他說他吃飽了。在抽煙的時候,他反反復(fù)復(fù)地說,這人死得窮不得,那個丑鬼阿福都瞧不起我。葉楓扒著飯,說,你怎么到現(xiàn)在還記著那個茬?

回到家里,李木金還記得,他又卷著舌頭對巧英說了那事兒。巧英說,你既然這么在乎人家就爭口氣。

沒想到這句話,傷了李木金。他問巧英,你說的什么話?你的意思是我活到今天一直不爭氣?

本來是順口說的,巧英也是說心里話安慰他。沒想到他卻摳她的字眼。巧英也生氣了。她一生氣,就不想搭理眼前這個男人。李木金見她沒有聲音,以為她沒聽見又說了一遍。巧英索性對著電視,裝著沒聽見。李木金火了,上前關(guān)了電視。

空氣中充斥著一股濃烈的酒味,順暢了兩天的空氣,此時又變得凝重,壓抑。

一夜無語。早上醒來,李木金又在神神叨叨昨晚的事。正在穿衣服的巧英問他,到底有完沒完?李木金振振有詞地說,在草屋村,我李木金什么時候比阿福混得差過?

家有黃金,外有等秤。巧英說。

哦,就算阿福曉得我沒錢,他老婆端陽是貴州的,她怎么曉得我家沒錢呢?李木金一本正經(jīng)地問巧英。巧英被男人問得哭笑不得,她倒過來問李木金,你自己可覺得自己問得事情可笑不可笑?我問你,端陽是不是阿福的老婆?

沉默的李木金就那么盯著穿好衣服,已經(jīng)拿著塑料梳子梳頭的巧英半天無語。忽然間,他掀開被子,幾乎是咆哮地大嚷,老子這就去山頭上去問阿福,為什么這樣狗眼看人?

巧英回過頭,對著火急火燎穿衣服的李木金說,你要是去找阿福,你就是現(xiàn)世報。你這一去你兒子在家門口也討不到老婆,怕也要去外面買老婆了!

聽了巧英的話,正在穿棉襖的李木金就像電影里的特寫鏡頭,杵在那里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本來說好還去溫州廠里上班的李木金,在家里大睡三天后,決定不去了。自己不去巧英也不許去,李木金決定去做生意。

3

李木金選擇的生意,是哥哥李大木的鐵藝。李大木已經(jīng)在縣城開公司,李木金決定去離家一百來里的另外的城市去找市場。之所以選擇做鐵藝,是因為他和巧英在李大木的廠里干過一年,對工藝流程掌握得清清楚楚。

他們離家的時候,把吊兒郎當(dāng)也不喜歡打工的兒子李陽也帶走了。半年后,殺豬佬房奇家兒子房小偉娶媳婦,打電話請李木金回來吃喜酒,從酒桌上下來李金木又匆匆忙忙地走了。

那一年,草屋村在外面做買賣的、打工的都回來過年,唯獨李木金一家還是鐵將軍把門。

葉楓有好幾次想打李木金的電話,猶豫半晌還是把手機揣了起來。他不知道怎么開口。他去慫恿房奇。從前一進入臘月,房奇手里的殺豬刀就揮個不停。一大坨一大坨的豬肉被在外面過年的人拎回去,就像不要錢似的。這幾年沒有那么忙了,殺豬佬房奇感慨說,生意一年不如一年。葉楓故意逗他說,人還不是那些人嗎?房奇說,都趕著到縣城買房,在縣城過城里人的生活。一提起這些人,房奇就嗤之以鼻。

葉楓心里當(dāng)然知道,每走一個,就少了一戶人家買他的肉。就拿自己做不銹鋼買賣來說,這幾年鎮(zhèn)里不給在鄉(xiāng)下蓋房子,都到縣城去買房子,他的生意也差多了。

走到房奇面前,他攤子上正好沒人。便遞了一支煙給他,然后問他有沒有看見李木金一家人回來。他說得輕描淡寫,房奇卻一本正經(jīng)地問他,你沒瞧見他家門上還掛著鎖嗎?以我的判斷,他們過年是不會回來了。葉楓說,要不你打個電話問一下。房奇搖頭,說人家不回來肯定有原因。這時正好有人來買肉,葉楓便走開了。

4

正月快過完,出去打工做買賣的基本都走光的時候,巧英帶著兒子卻回到了家里。

葉楓那時上了一套不銹鋼窗到電瓶車上,準(zhǔn)備拿到后面的村莊去給一戶人家安裝。他見李木金家門開著,立馬放下手頭的活好奇地走進大門時,一股霉味撲面而來。巧英帶著兒子在房里打掃,葉楓打過招呼,就回家喊玉梅燒飯。到中午的時候,就巧英一個人來了,兒子被前面村莊一個同學(xué)家喊走了。

李木金怎么沒回?是玉梅問的。那時巧英的碗里還有一口飯。聽了玉梅的話,巧英的筷子再也沒有動過。她說李木金到外面看市場去了。

葉楓問,不是在那邊做鐵藝嗎?

巧英說,本來是去做鐵藝,可是去了那邊才知道,那邊的人根本就不曉得鐵藝是什么。要依我去了就走人。李木金固執(zhí),做了一年,根本就沒做成幾樁生意。

原來那個叫仙城的地方,壓根兒就不知道鐵藝是什么東西。到過年的時候,李木金想回家過年,巧英不答應(yīng)。巧英說,這個樣子怎么回家見人?過了年依巧英的主意,一家人去溫州廠里打工。李木金不答應(yīng),他還要做生意。巧英說,再做生意除非眼見著賺錢,不然就去打工。李木金沒辦法答應(yīng)她的條件,就出門去找地方。

巧英娘倆在家硬是等到稻子都下田的時候,李木金才在一天黃昏的時候回了家。巧英迎面就問他是不是跑去外國找生意了?李木金聽了巧英的話,伸出黑干粗糙的手,從包里掏出一沓錢遞給巧英。巧英有些愕然,她問男人,你莫不是在哪又借了錢?

第二天,葉楓電瓶車上裝著大大小小的幾套鋁合金窗子去附近一戶人家去安裝。路過房奇的攤子前,被房奇打著手勢叫停了。房奇上前神秘兮兮地告訴他,李木金昨天晚上回家來了。

真的假的?葉楓問。房奇說,你真問的奇怪,我說他回了家他就回了家。

葉楓興沖沖趕到李木金家門口時,就見一把黑鐵掛鎖吊在門上。他心里嘀咕,這一家人呢?

5

第二年臘月里小年都過了,反正都在忙著過年的時候,一輛轎車停在了李木金家門口。轎車停在門前,沒有人當(dāng)回事。最先在意的是房奇,因為李木金到他攤子上買了幾十斤過年肉。他見了李木金,便問他這兩年去哪里悶聲發(fā)大財去了。李木金卻輕描淡寫地回他,在外面討生活。殺豬佬房奇路過李木金門前,瞅見那輛沒有牌照的黑色轎車時,便回家吩咐兒子去李木金門前去看那輛停著的車。讓他沒想到的是,兒子早已經(jīng)知道那輛車價格不菲。房奇的眼珠子差點兒從眼眶里蹦出來。

李木金去房奇那里買肉,瞥見葉楓家門是關(guān)的。把肉買回家抽過兩支煙,他又晃蕩到葉楓家門口,他家的門還是關(guān)著。

正在納悶,殺豬佬房奇背著殺豬簍子路過這里。他看穿李木金心思似的嘆口氣說,葉楓一家人這幾天不曉得到哪里去了。李木金不解,這都過年了,能去哪里?房奇說,看來你還真不曉得。他湊近李木金的耳朵,小著聲說,葉楓這房子賣了。李木金一驚。房奇又說,賣給山頭上阿福了。端陽今天在我攤子上買肉,說臘月二十八搬到新家來過年。

房奇還告訴他,葉楓是在手機上跟人賭牌,先把家里的存款輸了,然后就在網(wǎng)上借貸,越陷越深,欠的債沒法子還清,逼得無路可走。

房奇走出去很遠,還回過頭對李木金說,閑了好好陪你喝酒。李木金一點兒反應(yīng)也沒有。

夜里被響徹夜空的沖天炮驚醒,李木金才想起是阿福搬家。李木金在心里感慨世事無常,在葉楓家里喝酒的那個晚上還清晰地映在腦子里。要不是那個晚上,他現(xiàn)在一定在溫州廠里上班。那天晚上的阿福夫妻,讓他心里無數(shù)次地受傷,仿佛無數(shù)的螞蟻在心里慢慢在啃噬一樣難受。

那年在仙城找地方做鐵藝,家家戶戶都還在過年。李木金卻坐著班車一個縣城一個縣城地察看,但這些縣城連鐵藝的影子都很難見到。即使這樣他還不死心,不知不覺跑出了省界。一會兒在江蘇境內(nèi),一會兒在浙江境內(nèi)。他每到一處,就是一門心思地尋找鐵藝的蛛絲馬跡。

幾乎是把這兩個省跑了一半,李木金記得從仙城出來的時候,家家戶戶都在過年。跑了這么遠,年的影子漸漸遠去,遠的連味道也沒有了。讓李木金垂頭喪氣的是他兜了這么一大圈,連鐵藝的影子都沒有見到?,F(xiàn)在只能回家了,回家老老實實跟著巧英帶著兒子去溫州廠里打工。

班車在進入一片平坦地帶時,一大片施工工地進入了他的視野。大門牌子上寫的施工單位是“五湖第五建筑公司”。他條件反射似的在座位上顫動了一下,接著站起身喊司機停車。

他鬼使神差地下車來到工地,他是見牌子上的“五湖”兩個字才下來的。李木金所在的縣就歸五湖市管轄。既然是五湖市的建筑公司,那就有希望做成鐵藝生意。李木金好不容易找到負責(zé)施工的大胡子經(jīng)理,經(jīng)理聽了他的來意后搖著頭說,他的公司只負責(zé)施工,至于鐵藝的事他沒有權(quán)利。這份失望李木金下車的時候就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的,當(dāng)真的失望時他的臉都灰了。李木金萬念俱灰地往回挪動著像灌了鉛的雙腳。沒挪幾步,大胡子經(jīng)理卻喊住了他:聽口音,你是五湖邊上的?李木金說了自己縣的名字,并且把草屋村也報上了。大胡子經(jīng)理告訴他,手下的工人大都來自五湖市附近,工地里的食堂是本地人開的,什么菜都帶甜味工人們吃不慣。這里是鄉(xiāng)下又買不到別的,有的工人甚至都想回家了,如果因此影響到工程進度后果不堪設(shè)想。你要是想做生意,就先燒幾樣菜給工人們吃吃看。吃得好我來想辦法。

置了鍋碗瓢盆,開始燒家鄉(xiāng)菜在工地邊上賣。讓他沒想到的是,自己燒多少份就能賣多少份。當(dāng)然,大胡子那份他是不要錢的。一個月下來,李木金數(shù)錢時嚇了一跳。

就是在那天,大胡子經(jīng)理告訴李木金,已經(jīng)跟項目部談妥,工地食堂給你來做。你趕快打電話,把你老婆兒子叫來幫忙。

回到家李木金對巧英說開食堂的時候,巧英不相信兒子也不相信。當(dāng)李木金拿出厚厚一沓錢扔在桌子上時,巧英才松口,讓她想一想。李木金說馬上就走,巧英沒聽見般根本就沒當(dāng)回事。急得李木金恨不能對巧英磕頭。

還好,最后巧英和兒子都去了。去了就沒日沒夜地忙活起來,這一忙就將近兩年。

讓李木金沒想到的是,自己好不容易爬了起來,葉楓卻趴下了。真的是世事無常!

早上起來,阿福請他中午到他家去吃漲鍋飯。李木金說他要到縣城有事。阿福失望地出了門。巧英問他,去縣城干嘛?他說,我就不到他家去吃什么漲鍋飯,狗眼看人低瞧不起人!巧英說,都過去幾年的事你還記在心里?

我一輩子都記得。李木金在心里說。

6

就是在那天夜里,窗戶的玻璃被咚咚地敲響。李木金驚醒后問是哪個?李木金開門,阿福求他穿上衣服到他家去。李木金穿著內(nèi)衣,被阿福帶進來的寒氣凍得打了一個寒戰(zhàn)。他抬眼往屋外瞅一眼,外面黑黢黢的。

進了阿福家的門,李木金驚得張大了嘴巴。就見葉楓和玉梅,端坐在兩張凳子上。李木金驚訝過后問葉楓夫妻倆現(xiàn)在住在哪里?葉楓還沒有開口,玉梅的眼睛就有些潮濕。葉楓平靜地說,實不相瞞,現(xiàn)在在縣城租房住。端陽上前氣哼哼地告訴李木金,當(dāng)初買房子的時候,總共二十五萬,說好剩下五萬過一年再付。哪知他們大半夜地把我們叫起來,馬上就要那五萬塊錢。

屋里沉靜了一會兒。

門被敲響,房奇帶著一股寒氣進了屋子。他腳步還沒站穩(wěn),端陽又把剛才對李木金說的話又一五一十地對房奇說了一遍。房奇說,家門口人,話說到哪里就要做到哪里。

話一出口,就像箭一般朝著葉楓夫妻倆射去。玉梅不僅眼睛濕了,還抽泣起來。葉楓站起來,指著房奇說,你站著說話不腰疼,我不就是現(xiàn)在落魄了嗎?李木金上前按著葉楓的肩膀,想把他摁住坐下去,卻感覺葉楓的雙肩,由于生氣在劇烈地抖動。

買的時候怎么說的,現(xiàn)在就怎么做。端陽說。

不行,我現(xiàn)在就要,沒得商量!葉楓語氣硬邦邦的。

李木金從兜里掏出煙,首先遞一支給葉楓,又掏出火機給他點上。屋里的空氣頓時被幾個煙囪冒得烏煙瘴氣。

還有多少錢沒給?房奇問。

五萬,端陽說。

你家里現(xiàn)在有沒有這個錢?房奇又問。

沒有了,說實話我們準(zhǔn)備到外面掙一年,回來就給他。端陽說。

房奇把手機掏出來,瞅了一眼時間,說都這個時辰了,我還要去縣城菜市場去批發(fā)幾片豬肉回來。天亮就臘月二十八了。李木金拉住房奇,說,既然來了,就把葉楓的事情講好了再走。李木金的話剛落音,就聽身后一聲巨響,他回頭見阿福家的柏枝八仙桌被掀翻在地。就見一旁的葉楓發(fā)瘋般地拿腳在上面邊跺邊號叫著說,五萬塊錢老子不要了,房子老子也不賣了!李木金上前抱住了怒發(fā)沖冠的葉楓。他臉色煞白。

房奇走到葉楓的近前,對著他的臉大聲嚷著說,不賣也行,馬上把那個二十萬拿來,房子馬上還給你。

有點眩暈,葉楓眼前炸起了金花。屋里頓時闃寂一片,空氣怕冷似的凝固了。

我來給。李木金說著拿出了手機,叫阿福把賬號報給他。玉梅和葉楓,驚得眼珠差點兒掉到地上。房奇端陽阿福也是一樣。有那么一刻,阿福準(zhǔn)備去房里,腿被端陽踢了一腳。

房奇先是拿眼一動不動地瞪著李木金,接著又瞪著抽泣著的端陽。爾后,對端陽說,那個五萬我兜了。房奇說后面話時有些結(jié)巴。

這么一折騰,李木金到家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上午他正酣睡,被巧英拉起來問他昨夜里干了什么好事?李木金揉著惺忪的眼睛,說我不會做好事。巧英拉著嗓子數(shù)落他,阿福喊你去調(diào)和,你卻幫起了葉楓。李木金說,我要不那么激他們,事情到現(xiàn)在還在僵著。巧英問他,那假如房奇不拿那個錢,你真的拿錢給葉楓嗎?李木金說,之前的鄰居也能救。還沒說完,身上的被子被巧英掀翻在地上。

第二天家里來客,李木金走到房奇的攤子前,準(zhǔn)備買點新鮮豬肉炒一盤小炒。房奇見著他,毫不猶豫地拔出殺豬刀,

李木金一看架勢不對拔腿就逃。

7

李木金在前面跑,殺豬佬房奇在后面追:狗日的,看你以后還管不管閑事了?

巧英氣昂昂地來問追殺緣由,房奇說,你回家問你丈夫去。

打這以后,巧英要李木金買肉,他就騎著電瓶車到十里外的鎮(zhèn)上去買?;貋肀磺捎l(fā)現(xiàn),一頓數(shù)落。

李陽有事沒事開著新別克招搖過市,房奇看在眼里在心里難受。自己的兒子跟李陽同齡,前兩年兒子結(jié)婚成家,現(xiàn)在小兩口在上海打工,兩歲的小孫子還是他和老婆在家里帶著。其實他現(xiàn)在挺稱心如意??裳鄢蛑_著別克的李陽,心里實在堵得慌。兩年前還像癟三的李木金,后三年這樣威風(fēng)凜凜,真的讓他心如刀絞。

村莊上到外面打工的人都走得差不多的時候,李陽卻自告奮勇地告訴李金木和巧英,他一個同學(xué)家在武漢城里做水果營銷,這兩年賺了不少錢。他也想帶著一家人去做這個買賣。

賺錢不賺錢我去看一看就曉得。李木金說。

人家是做的新型生意,你怎么看得見?李陽說。

那個工地生意,不就是我看見的嗎?李木金說。

算了吧,那也叫生意?把一家人累得脫層皮。李陽說。

李木金被咽住了。瞅著兒子那不屑一顧的樣子,他懶得跟他費嘴皮子。就在這時,他忽然發(fā)現(xiàn)李陽的的確確長大了。李陽和房奇的兒子房小偉一樣大,可房小偉的兒子都滿地跑了。這么一想,他就更不想跟兒子理論,他這時就想知道巧英是怎么想的。巧英一門心思地邊燒菜邊追電視劇,壓根沒把父子倆的話當(dāng)回事。

8

李木金從武漢回來,已經(jīng)是一個月后。房奇的肉攤子,又回到半死不活的狀態(tài)。李木金路過他面前時,他便殷勤地攔住他遞給他一支煙,又利索地拿出打火機為他打著火。他問李木金,這段時間又到哪發(fā)財去了?李木金吸了口煙,說,到外面去看市場。

聽說看市場,房奇來了興致。他清楚地記得,房小偉結(jié)婚那年,雖然李木金那次外表光鮮,但還是被眼睛像殺豬刀一般鋒利的房奇看出了破綻。他當(dāng)時問他的生意狀況,李木金一口一個可以。房奇在心里斷定,李木金的生意肯定不咋的。葉楓問過房奇,葉楓肯定也在懷疑。但房奇的回答卻是滴水不漏,他說,李木金自己說還好。葉楓的話更直接,這么點距離,依李木金的性格,要想回家,就是綁住了腿腳,他也會拼了命地爬回家。

果不其然,正月底,巧英帶著兒子李陽回家。葉楓接她母子倆到家里吃飯,巧英自己說李木金到外面看市場去了,鐵藝生意虧得一塌糊涂。葉楓把話說給房奇聽時,他當(dāng)時的想法,就是他們夫妻不如在溫州那家廠里打工來得安穩(wěn)。他為李木金暗暗捏著一把汗。

讓房奇沒想到的是,短短兩年不到在草屋村堪稱富人的葉楓,卻因在網(wǎng)上賭錢把房子賣了不算,還欠了一屁股外債。就是在這期間,李木金一家卻坐著別克轎車回家,在縣城還買了房子。這兩樣事,就發(fā)生在他眼前。有時想來就像電影電視劇的劇情。

現(xiàn)在又聽李木金說看市場回來,房奇的心里,就像聽到李木金說又要發(fā)財一樣。他忍不住問李木金又看到什么好路子了?房奇問這話時,因為藏著心思,喉嚨里便帶著不太自然的沙啞。在李木金聽來,殺豬佬房奇是帶著一種不懷好意的揶揄。李木金不動聲色地說,這次到過年回來我都有點兒愁。李木金這話在嘴里一出,就瞅見房奇臉上的肌肉痙攣般一動。李木金接著說,我想買一部轎車,不知道買奔馳還是寶馬好。

笑,哈哈大笑。房奇差點兒沒背過氣去。剛才的話要是換其他什么人在他面前說,他不但不會開懷大笑還會譏笑人家吹牛。房奇雖然沒怎么出過遠門到外面去闖蕩,可房奇識人。房奇邀請李木金,如果不嫌棄,晚上到自己家喝一小杯。李木金推辭。房奇說,你一個人在家,省得燒飯。這個話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但卻讓李木金沒辦法說一個“不”字。

鄰居這么多年,與李木金在一起單獨端杯子的只有葉楓,與房奇基本上沒有單獨喝過。要說喝過,就那年委托他放鞭炮然后他又鬼使神差地溜回家那次喝了,就那一次。

兩個人喝酒,也就是你一杯我一杯的事。沒想到房奇卻站起來敬李木金。李木金正一頭霧水,殺豬佬房奇對著他鄭重地說,這第一杯酒,我向你賠禮道歉!李木金愈加糊涂,說一年到頭都不在家你又沒得罪于我?房奇于是說了年前他拿殺豬刀嚇?biāo)氖?。李木金搖頭,這事都過去這么久了還記得?房奇說,你當(dāng)時雖然嘴里沒說,心里肯定生我氣。這回輪到李木金不好意思了,他也學(xué)房奇,站起來跟他碰了一杯。

酒過三巡,房奇語重心長地對李木金說,既然你在外面又找到了來錢的路子,能不能把在上海打工的你侄子也帶上?李木金心里說,你喊我來家喝酒原來是有目的。房奇又站了起來,雙手舉著杯子對著李木金真誠地說,我的兒子是你的侄子,你就當(dāng)多養(yǎng)了一個兒子吧!

都是差不多大,但房奇當(dāng)爺爺?shù)娜肆?。站起來陪他喝酒,李木金滿口答應(yīng),不過他提醒房奇,參人股份是要帶錢的。房奇胸有成竹地告訴李木金,做買賣肯定要帶本錢,空著手那不叫做買賣,那叫空手套白狼。

那幾天,草屋村人發(fā)現(xiàn),房奇又是打電話又是上門請,天天拉李木金到他家喝酒。仿佛他們是一家人似的。村里人看在眼里,認為房奇對他家祖宗八代,也沒有現(xiàn)在對李木金來得客氣。

9

兒子房小偉小兩口走后不久,已經(jīng)在自家開起小型超市的端陽告訴房奇,她聽人神神秘秘地透露,說李木金在外面做的是見不得光的傳銷。房奇搖頭,怎么可能,李木金那么精明的一個人!

端陽說,我也不相信??蛇@兩天總有人在我的店里說起。房奇說,鬼話,人家搞傳銷,轎車和城里的房子怎么買的?他這么一說,端陽不吭聲了。

晚上在家里,房奇打房小偉的電話,問他們夫妻在那邊的生意怎么樣。沒想到兒子在電話那頭信心滿滿地告訴他,生意很好。而且他準(zhǔn)備下半年回家,也學(xué)李陽先買一部別克俊逸,然后到縣城把房子買了。房奇說,車子房子都不急,關(guān)鍵是要有生意做。兒子卻在那頭埋怨他,不急就等于沒有規(guī)劃,難怪你到現(xiàn)在還這個樣子,首先是沒有規(guī)劃。

嗆了一鼻子灰,房奇推說有事掛斷了電話。他坐在沙發(fā)上生悶氣,這才出門幾天,別忘了還是老子求人家?guī)愠鲩T的。

10

超市開業(yè)那天,端陽抑制不住興奮地對房奇說,到村街來買房子是自己多年來的夢想。阿福那個手藝,不能做一輩子。而超市開得好還能把阿福從外面叫回來,給她打下手。這樣,就比在縣城里買房子劃算多了??h城里的房子,要交物業(yè)費,吃飯喝水都要拿錢買。而在家門口這些都不要錢。

她說這些,房奇沒有一點兒感覺。讓他心里不爽的是,那天夜里葉楓夫妻倆來要錢,端陽口口聲聲說沒錢。他以為她家真的沒錢,現(xiàn)在他瞧見端陽開起了超市,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憑他多年的眼力,判斷端陽的超市里各式各樣的貨物,不是一個錢兩個錢就能開起來的。她這個錢又在哪來的?

房奇心里不止一次地想過自己被這個比自己小一大截的女人糊弄了。可這也是暗虧,他明里沒有辦法說出來。端陽對走進店里每個人都熱情,看著讓人真的有點兒起雞皮疙瘩。對房奇是一口一個哥,太過親熱。房奇說,我不是你哥。端陽不但沒有驚詫,還理直氣壯地告訴他,在她的心里房奇比親哥還親。因為房奇在她最需要救濟的時候幫了她。那晚葉楓來找她討債,她親哥坐飛機也來不及。

端陽這樣對自己感恩戴德,自己應(yīng)該知足才對,房奇在心里埋怨自己小心眼兒。阿福正月里就到外面做瓦工去了,一個女人在家?guī)鹤优畠鹤x書還要開超市,實在夠她累的。她總是把家里的事店里的事都做的有板有眼。

雖然端陽具備這樣的能耐,但生意還是不盡如人意。畢竟她是外地人,能認識草屋村的人,這已經(jīng)很不錯了??筛浇迩f的人,她大多都不認識。鄉(xiāng)里鄉(xiāng)親,平時不遇到紅白喜事,自然想不起來到她的超市。端陽在失去幾筆生意后,就尋求房奇的幫忙。房奇先是給端陽提供信息,后來改變方式,干脆自己出面給她介紹招攬紅白喜事的人家,這樣屢試不爽,都來她的超市買煙買酒。

時間長了,村里出現(xiàn)了風(fēng)言風(fēng)語。房奇只要一閑下來,就要到端陽的店里轉(zhuǎn)一轉(zhuǎn)。

自房小偉跟著李木金到武漢去做生意,他心里愈加開朗。不管怎么說,兒子在做生意,怎么著也比打工強,這樣想著沒多長時間,葉楓有一天開著皮卡停在他的旁邊。他問房奇,房小偉是怎么去武漢的?

怎么突然問這個事?房奇說。葉楓板著臉一本正經(jīng)地說,我也想去那邊發(fā)財,家門口掙錢比吃屎還難。房奇說了來龍去脈。出乎他意料的是,葉楓還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他說,你上當(dāng)了。

那時六月正午的陽光火辣辣地懸在頭頂散發(fā)著強光和熱度。房奇聽了葉楓的話后,先是一粒汗珠冒出額頭,接著一陣汗珠齊齊地掛在了額頭上。

原來在縣城一隅租下房子做不銹鋼門窗的葉楓,有一天將.泛著金光的不銹鋼防盜窗搬上了皮卡車。雖然分了幾截,但還是超寬超長。玉梅讓他等到午飯時候上路,那時交警已經(jīng)下班??墒强蛻舻碾娫捯粋€接著一個地催。他被催得沒有辦法就想馬上出門送過去。

電話又響了。他不想接,可電話卻頑固地響著鈴。他只好打開接聽鍵,里面卻傳來兒子葉瀝青的聲音。葉瀝青在電話里告訴父親,他實習(xí)的這家公司待不下去了。

放下電話,葉楓犯愁。自己每天路過縣政府和開發(fā)區(qū),可沒有一個他認識的官員和老板。他想了半晌,頭都想得嗡嗡叫,就是想不出一個熟悉的人來。就在他一籌莫展時,玉梅告訴他,李木金前兩天不是打電話給你,說他在武漢跟公司做生意嗎?葉楓毫不猶豫地把電話打了過去。電話那端的李木金得知葉楓的難處后,不假思索地允諾,叫葉瀝青隨時過來。

兒子到了武漢后,李木金打電話過來讓葉楓放心??扇~瀝青去那不到一個星期又回家了。這讓葉楓沒有想到,難道你在你李伯那里還水土不服?葉瀝青搖頭,他說出來的話嚇葉楓一大跳——他要從家里拿錢去李木金的公司入股。

葉楓不相信葉瀝青的話,又問了一遍。這一次葉瀝青的話差點讓他背過氣去。葉瀝青說,爸爸,我要去那邊投資,要不了多久我就幫你把草屋村的樓房贖回來。然后在縣城買一套房子。

冷汗在葉楓的心里開始往身體的各個部位擴散,葉楓有氣無力地抖動了一下,像高燒之前的打擺子。

不知過了多久,葉楓感覺身體還原了一些。他才問葉瀝青,你是去那邊實習(xí)的,怎么想起來投資?葉瀝青說,是李伯告訴我的。另外我親眼看見李陽和房小偉他們在那邊過著神仙般的生活。

從葉瀝青的語氣里,葉楓發(fā)覺他中毒了而且程度不淺。葉瀝青像打了雞血,情緒高昂信心滿滿。

晚飯后,葉瀝青催促葉楓趕快把錢拿給他,他想明天早上就動身。葉楓安撫他,好事不在忙中起,我來問問你李伯再說。

電話響了一聲,李木金就接了。他說他正準(zhǔn)備打電話給葉楓,問一下葉瀝青到家了沒有?葉楓在電話這邊直接問葉瀝青投資參股的事。李木金毫不隱諱地告訴葉楓是他的主意。李木金說,葉瀝青只要投資參股,你那個不銹鋼生意就不要做了。想馬上在縣城買房子或者到草屋村蓋房子,都不是問題。

又有冷汗開始在葉楓身體的各個部位擴散。葉楓慢條斯理的問李木金,既然有這么好的事情你怎么不自己多入幾股?你怎么不喊你家親戚都去入股發(fā)財?

那幾天,葉楓放下不銹鋼買賣,帶著兒子在縣城大街小巷轉(zhuǎn)悠。他告訴葉瀝青,縣城大街小巷的這些在門面里面做生意買賣的男男女女,他們就不想馬上發(fā)大財?他又拿自己打比喻,自己手賤在網(wǎng)上賭錢??稍谫€錢的時候,他也有馬上發(fā)財?shù)膲粝?。那時候他想發(fā)財?shù)男模热魏稳硕紡?,可到頭來還是在做不銹鋼買賣。

幾天過去,葉瀝青眼里的興奮終于黯淡下去,以前的葉瀝青又回來了。他背起包,回原來的公司。其實原來的公司待他蠻好。

兒子前腳剛出門,他后腳就回了草屋村。雖然房奇在葉楓賣了房子后,對葉楓沒了做鄰居時的熱絡(luò)??裳巯?,他不能眼看著房小偉在李木金那里被坑。

11

真的不敢相信。房奇在葉楓開著皮卡離開后,心里還七上八下地打著鼓。

一通電話打過去,他也不問房小偉在那邊做么事情。他直接要他們夫妻二人馬上回家。電話都打得發(fā)熱,可房小偉沒有半點兒松口的意思。他連著打了幾次電話,房小偉生氣了。他說你再打電話啰里啰唆的,不要怪我不接你電話。房奇也生氣了,他決絕地對兒子說,這樣吧,我這就把你兒子送過去你們自己帶。

帶得好好的孫子,房奇的女人哪里舍得。房奇幾乎是從她懷里搶著抱走送去了武漢。他本來想去兒子住的地方一看究竟,可兒子在車站把自己的兒子接過,客氣話都沒說一句就轉(zhuǎn)身走人。

從武漢回來,房奇的女人已經(jīng)跟著村里的婦人到上海的醫(yī)院里服侍病人去了。房奇在電話里怪責(zé)她沒有跟他這個一家之主商量一下。女人卻在電話那頭哀怨地說,你把孫子送走等于抽走了我的魂。

房奇一個人在家,倒給了端陽機會。端陽說,你一個人在家,就在我家吃。端陽的超市生意沒有她想象的那么好,不是她不會做生意,主要是鄉(xiāng)下的超市也多。平時留在家里的人又少,這樣就顯得相對清冷。遇到紅白喜事,全靠房奇給她張羅。所以她不在乎他吃那一點兒飯。

有時候,房奇坐在端陽的超市里吃飯。雖然他比端陽大十來歲,可看上去就像是夫妻倆。遇到附近村莊里的人來超市買必需品,男女都半真半假地拿房奇打趣。說怎么天天見你在這里?還有人說得更加露骨,說你走桃花運了!這些都是打趣著說的,端陽有時紅了臉有時裝著沒聽見。房奇往往這個時候,就要偷偷瞄端陽一眼。

在端陽的心里,對房奇之所以這么好,主要想著他在關(guān)鍵時刻借了五萬塊錢給她。房奇有恩于她。阿福又不在家,店里店外的事情真的不少。夠她忙的,有一個人打打幫手肯定比她一個人忙強得多。

讓人想不到的是,這樣看似和諧的景象,毫無征兆的被一個人無意中沖垮了。

12

進入臘月的時候,草屋村和附近村子里在外面打工的人大多都回家了,端陽的超市自然就忙了起來。再加上遇到紅白喜事的人家,要貨的量比平時多了許多。

隔壁村的一個姓邢的老人過世。他在上海收廢品的兒子打電話給房奇,把家里這兩天要置辦的豬肉和酒席所需葷菜蔬菜都交給房奇采買。房奇把他家回情用的香煙和毛巾都吃了下來。他家回情的和客人抽的香煙都是清一色中華,有錢人辦事就是任性。

香煙和毛巾之類的不言而喻當(dāng)然是端陽的買賣?,F(xiàn)在交通方便需要的貨品,寅時打個電話,卯時縣城批發(fā)部就送到了店里,速度很快。邢家用的香煙,一次又一次地補貨。本來邢家的香煙算好了的,補過幾次后應(yīng)該只多不少。可到出殯的頭一天下午,管事的打來電話,說香煙在出殯的時候至少缺三條。這個可難壞了端陽,這個中華煙,店里一年都賣不掉一條。所以煙草公司平時配發(fā)給她中華煙時,她即刻照進貨價轉(zhuǎn)賣給了縣城的一家批發(fā)部?,F(xiàn)在缺貨她只有去那家批發(fā)部去拿。準(zhǔn)備動身的時候,她打電話給房奇,問他在哪里?外面很冷又是下午了,假如房奇有空閑,她想叫他給跑一趟。房奇在隔壁村莊,殺豬給邢家明天出殯辦酒席用。沒有一點兒其他辦法,只有端陽親自跑一趟了。

端陽推著電瓶車出門的時候,西斜的太陽還掛在天上。路上寒風(fēng)一直追隨著她,雙手雖然戴著手套可禁不住寒風(fēng)的襲擊。沒走多遠就凍得難受。

從批發(fā)部把香煙拿出來,太陽已經(jīng)無影無蹤??h城的大街上下班的人流熙熙攘攘。端陽心里說,到家要摸大黑了。她在一個路口轉(zhuǎn)彎的時候,聽到一個男聲喊了她一聲:端陽。她停下電瓶車,轉(zhuǎn)過頭時見李木金拎著包,已經(jīng)走到了她面前。

你不是在武漢嗎?她嚇一跳,差點兒把搞傳銷說出口。

在武漢就不能回來?李木金說。

這回家沒班車了。李木金又說。

聽了李木金的話,端陽說,大老板要是不嫌棄,就坐我的電瓶車。其實端陽剛才的話只是當(dāng)著客套話說說而已。她的內(nèi)心并不心甘情愿。那天夜里葉楓家房子欠款的事,本來是請眼前的這個人去調(diào)解,想不到李木金到現(xiàn)場差點兒把事情攪黃,這件事到現(xiàn)在她還如鯁在喉。李木金撓撓頭,說,要不是遇見你,我真的準(zhǔn)備打的回去了。端陽只好下車把裝香煙的塑料袋子拿在手上,她讓李木金坐在前面開電瓶車。順便把包放踏板上雙腿夾著。她坐在后面,煙放在李木金的包上,她雙手按在坐墊的皮革上。李木金回頭瞅了一眼,說這樣不行很危險,你還是拿手牽著我的棉襖吧。端陽就牽住李木金的棉襖,坐在前面的李木金開動了電瓶車。

來的時候身上還湊合,雙手卻被寒風(fēng)凍得生疼?,F(xiàn)在坐在李木金后面風(fēng),都被他擋住了,端陽身上和手上現(xiàn)在感覺暖乎乎的。

端陽問李木金,是回家過年吧?李木金說,我這次回家來就再不去了。端陽問,嫂子和大侄子哪天回來?沒想到李木金嘆了口氣,回她說,不知道。

草屋村離縣城二十里路,李木金騎著電瓶車還沒走到一半天就黑透了。因為是縣道,時不時遇到迎面駛來的貨車和轎車,他們都驕傲地開著遠光燈,照得李木金睜不開眼睛。有時干脆停下電瓶車,讓汽車過去。坐在后面的端陽心里一陣后怕,要是沒有遇見李木金,現(xiàn)在一個人騎著電瓶車行駛在這黑咕隆咚的山路上,自己一定嚇得腿打戰(zhàn)。想到這,她的雙手不禁抓緊了李木金的羽絨衫。過了縣道上了通往草屋村的機耕路時,天簡直黑得一塌糊涂。坐在后面的端陽心里愈加覺得遇見李木金是僥幸,要不然自己還真的被黑暗嚇得心驚。

電瓶車停下時,李木金在前面說,到家了。端陽抬起頭才發(fā)現(xiàn)是真的到了家門口。她正要抬腳下車,這時一道強烈的手電光把她的眼睛刺得直冒金花。她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就聽到說,難怪打了你那么多電話不接,原來跟著人家在逍遙。

李木金見是房奇,立馬下車遞上香煙到他面前。房奇視而不見地叫還站在邊上發(fā)愣的端陽把香煙給他,那邊電話催了好多遍了。端陽不相信似的掏出手機見上面有十五個房奇的未接電話。房奇氣咻咻地拽走她手里的袋子,嘀咕道,晚上回來再算賬!

這時候,尷尬的不是端陽一個人。李木金手里還拿著沒有遞出去的一支香煙。李木金心里腌臜,房奇今晚上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像不認識自己似的不答他的話不接他的煙?

13

第二天早上,李木金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肚子咕咕叫。這才想起來,昨晚上被房奇那不尷不尬地日弄一頓后,沮喪得像一條狗一樣?;丶覐拇髾焕镒С雒藁ㄐ鹾捅蛔樱€沒怎么鋪服帖他就賭氣拱了進去??赡苁怯捎诼猛緞陬D,他依偎在棉花絮包裹的世界里,不一會兒就鼾聲大作。

草草洗了把臉,便匆匆來端陽的超市買面條。讓李木金沒想到的是,剛走到超市門口,卻被房奇攔住了去路。怎么知道房奇攔住自己的?

是李木金往哪邊走,房奇就往哪邊靠。起先李木金以為是房奇在跟自己惡作劇。幾個來回之后,李木金覺得有點兒不對頭。僵著頭問房奇,你這大上午的,不去攤子上賣肉,跑到人家門口把門是怎么的?黑著臉的房奇拿眼懟著李木金說,去上面的超市,這邊超市欠我的債沒還。

聽了房奇的話,李木金正要回頭。端陽沖到門口對著李木金喊,你摸著良心說,昨天從縣城回來的路上,我們倆一共才說過幾句話?李木金聽過端陽的話,眨巴著眼睛感覺事情有點不對頭,分明與自己有關(guān)聯(lián)。本來李木金是準(zhǔn)備去上面的超市,現(xiàn)在看來還不能馬上走開。于是,他轉(zhuǎn)過身回應(yīng)端陽說,是的。端陽好像是在專門等李木金這一句話似的,立馬眼淚汪汪地對著房奇說,我們?nèi)水?dāng)面對質(zhì),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相信了吧?

站在門口的房奇陰陽怪氣地說,你們說給鬼聽去吧,反正我不相信。

聽了房奇的話,李木金正準(zhǔn)備詰問。只聽房奇又冷不丁地哼了一聲,接著說,你如果跟一個正派人回家我屁都沒一個,你跟一個騙子回家還要人家相信沒說話,鬼才相信!

這一來,就不是說話不說話的事情了。李木金覺得這個事情很嚴重,他問房奇,你剛才說的什么話?哪個是騙子?

超市門口圍了一圈人。又有人要進超市,被房奇攔下了。房奇告訴來人,端陽欠自己五萬塊錢,還了你們才可以進去買東西。他說了這話后,眼睛不動地望著別處回李木金說,哪個是騙子?公道自在人心,不要老臉皮厚推脫。

既然人家這么口口聲聲地攻擊自己,他再裝聾作啞,家門口的鄉(xiāng)親會怎么看自己?他開始轉(zhuǎn)換角色,他問房奇,當(dāng)時借錢是不是自覺自愿的?這個房奇無話可說,因為當(dāng)時借錢李木金就在場。于是說,當(dāng)時是我自覺自愿的,現(xiàn)在我自覺自愿地要回去不應(yīng)該?

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被一個男人這樣數(shù)落,端陽的臉面丟盡了。房奇的態(tài)勢,要求立馬還錢,一點緩沖的余地都沒有。端陽打電話給阿福,他工地上的錢還沒有接到手。男人翻起臉來,簡直跟平時判若兩人。讓端陽不敢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人,是她之前念茲在茲的所謂相好?她一不做二不休,她大著嗓門像一個潑婦一樣質(zhì)問房奇,你自己才是真正的騙子。借給我五萬快錢,我記在心里。你要我身上的肉我割不下來,要我的身子我想都沒想就給了你。便宜被你占了,倒過來把我管得比你自己老婆還嚴,真不要臉!

說過這話,端陽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呼天叫地地哭泣起來。她現(xiàn)在真的后悔把身子一次一次地給了眼前這個不講情意的男人,已經(jīng)太遲了。

端陽的哭聲,沒能阻止房奇站在門口繼續(xù)攔住來超市買日用品的顧客。卻讓李木金覺得對不起眼前這個女人,不是帶自己,房奇就不會找她的碴兒。說來說去根源在自己身上。雖然那次在葉楓家為問房子的事,曾經(jīng)讓他咬牙切齒的女人,今天由于自己受到牽連,正在遭受來自房奇的百般羞辱,我李木金不能這樣袖手旁觀一走了之。于是李木金叫房奇把借條拿出來。房奇驚訝地打量了他一眼,然后掏出借條在他面前晃了一晃。理直氣壯地說,我又不是騙子!

我代端陽還你。李木金說。

真的假的?房奇瞪著眼睛問。

14

在縣城銀行把五萬塊錢交到房奇手里,已經(jīng)是吃午飯的時候。李木金回家,屁股還沒落板凳,手機就開始嘟嘟叫。他拿起來接聽,才知道電話是巧英打來的。巧英沒頭沒腦地問他,早要回家晚要回家,把帶回去的五萬塊錢全給了那個狐貍精,心里好過多了吧?李木金大吃一驚,這前后才多長時間,巧英就像看到一樣在電話里問他了。既然她知道了也沒必要瞞她,那不是他李木金的為人。他糾正巧英,是借給端陽的。他還想說,是殺豬佬房奇逼著他這么做的。巧英在那頭告訴他,本來她準(zhǔn)備和兒子回家過年,這一來沒臉再回家。過了年你也不要過來了。李木金說,我本來就不準(zhǔn)備再去。他話還沒有說完,巧英那頭卻先掛斷,電話里傳來一片嗡嗡聲。

拿著手機,他正在納悶。來了一條信息,他一看是兒子發(fā)來的:你也老大不小了,自己做的事怎么著也要給我和媽媽留一點兒臉面。

去你媽的!他把手機丟在地上。坐在板凳上一口接著一口地喘氣,心里像喝醉了酒一般,一股一股往上翻感覺要吐。

年三十那天,李木金炒了幾個菜,準(zhǔn)備自己跟自己喝一杯酒。菜剛端到桌子上,阿福和端陽走進門來。阿福不由分說拉起他就走,李木金說什么也不去。阿福結(jié)結(jié)巴巴地對著他說,你放心,欠你的五萬塊錢我在年后一定還你。你今天要是不到我家過年,就是瞧不起我和端陽!

一個老實人,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李木金沒有再推辭。

大年初一,村里有人當(dāng)面半真半假地打趣李木金,三個人睡一張床是什么感覺?

聽了這句話,李木金當(dāng)然問他什么意思?說的人又嘻嘻哈哈地說自己說著玩兒的。

端陽超市的大門關(guān)了還上了一把大鐵鎖。聽人說,她把兩個孩子丟給住在山頭上的婆婆,跟著李木金私奔了。當(dāng)然有人關(guān)心地問阿福去了哪里,說的人搖頭,說阿福能去哪里?

就這樣關(guān)于李木金帶著端陽去城市的事越傳越神。

15

又一年過去臘月時,在北京賣盒飯的大羊子回家后在村里找人打麻將,幾個牌友又津津樂道地說起了李木金和端陽的緋聞。大羊子瞪著眼睛問說的人,你瞧見李木金帶著端陽在一起嗎?說的人說,都這么說的,那還有假?大羊子漲紅著臉說,你們都在嚼蛆。李木金這一年一個人在北京,和我們住在一個院子里賣盒飯,怎么是帶著端陽跑到城市去了?一屋子人都說大羊子說假話瞎話。大羊子說,你們要是不信,現(xiàn)在就去我家里去問我老婆。

這還不算,大羊子還說了一個秘密。說李木金剛到武漢時真的以為是與人參股合做生意??勺詮乃蝗~楓大罵后,才發(fā)覺兒子的生意的確像傳銷。于是他沒早沒晚地動員兒子和老婆回家,他們怎么也聽不進他的話。無奈,他一氣之下回了家。還有,他還喊過房奇的兒子房小偉跟著他回家,他們夫妻也不聽他的。大羊子還夸李木金,有時他一個人做的盒飯比他們夫妻兩個人做的還綽綽有余。

大羊子走后,屋里人都說,他這幾年在北京賣盒飯把頭腦賣糊涂了盡說瞎話。

臘月小年那天,端陽帶著阿福在村里挨家挨戶地打招呼,請村里人每家至少要去一個人去他家做客。就連房奇也喊到了。無緣無故地請客,這在草屋村好多年都沒見過?,F(xiàn)在的村里人即使在家里,有時也看不見出門了。雖然是鄉(xiāng)下,過日子的方式,跟城里人已經(jīng)沒有什么區(qū)別了。

那天到端陽家里去的人,坐了滿滿幾個桌子。讓人想不到的是,葉楓也從縣城趕了過來。酒喝到一半的時候,端陽拉著阿福對著屋里的客人們說,我和阿福這一年就待在蘇南的鄉(xiāng)下,我給他和泥漿打下手。一天到晚雖然活累點也掙了點辛苦錢。這才把大伙叫來,敘敘舊喝喝酒拉拉家常。說完話,端陽和阿福端著杯子,一個桌子一個桌子地敬酒。當(dāng)喝到李木金面前時,夫妻倆當(dāng)著村里人的面,雙手舉著杯子喝完了杯中酒。又當(dāng)著那么多客人的面,把借李木金的錢還給了他。

到這個時候,應(yīng)該真相大白水落石出了。沒想到,這個時候進來了一個人,大伙一看是房奇。阿福和端陽趕忙請他坐席,房奇也不客氣,端起酒杯來者不拒。李木金也來陪房奇喝酒,房奇卻搖著頭不答應(yīng)。李木金尷尬地杵在地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房奇撲著酒氣對著他說,我兒子媳婦孫子,什么時候從武漢回來,我就什么時候跟你喝酒。一屋子客人發(fā)現(xiàn),李木金聽了房奇的話臉色煞白。

沒過幾天,村里人在網(wǎng)上,在電視新聞里得知,湖北警方在武漢某小區(qū)端掉一個疑似傳銷的團伙。人們發(fā)現(xiàn)在抓捕的人里,一個人酷似李陽,由于打了馬賽克沒把握確認。又沒過幾天,房小偉一家人不聲不響地回了家。殺豬佬房奇第一個就要找李木金喝酒??陕牬謇锶苏f,自從端陽請客過后,就沒有見過李木金。

回來的路上,他碰見了葉楓。葉楓告訴他,端陽又把房子賣給他了。端陽一家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縣城一個小區(qū),按揭買了一套房子,她還準(zhǔn)備在小區(qū)門口開一個小型超市。殺豬佬房奇說,人家的事我不管,你先到我家喝酒去。

責(zé)任編輯車前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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