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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刀

2021-08-13 20:51謝美遠
福建文學(xué) 2021年7期
關(guān)鍵詞:柴刀戰(zhàn)士紅軍

謝美遠

茂古決定去赴羅塘圩。算起來,前后有三年沒有出門赴圩了,也就是說,自從父母去世后,再沒有出過山。

吃過早飯,他腰間系緊竹刀鞘,插入柴刀,說,叔,今天江西羅塘墟,我想去。

叔愣一下,轉(zhuǎn)頭看他。

茂古不自然,低頭看腳。腳趾頭一勾一勾,挖著草鞋。

去吧,好久不出門了。他嬸,多拿點紙票給茂古。

經(jīng)過自家老屋前,他停下。老舊的房子是茅草屋,雖然自己時不時會修一下,終究不頂事,搖搖欲傾。每次看,都能看到父母冤死那一刻,他牙關(guān)就上下較勁,磕出聲來。這時,那些個鄉(xiāng)公所惡人就在面前猙獰著,他往前伸手狠勁一掐,又是虛空的。

屋背崠高且陡,爬出一身大汗,綴滿補丁的粗麻布衣裳顯出汗?jié)n來。這是叔的衣服,父母被逼死后,叔嬸收留了他,視如己出。今年剛開春,叔教他再扎實做兩年,賺夠老婆本,好成家。一想起討老婆,他就露齒笑,就登上崠頂。回頭望,什么也看不到,盡是草木,山下的房舍都被掩著,遠處山巒如鐵。

往前來到橫路上,一段長長的山路,平坦,走起來輕快,不累人。正是秋季,路邊草長得一人高,成年了。草籽熟,飽滿,一串串壓彎草莖。茂古走得快,腰間的柴刀啪啪啪拍著屁股。不知不覺到了硬湖塘。路岔上左邊山腰。這是一段小峽谷。中間平地全是冷水田,是父親兄弟倆開墾的。秋收過后,一片荒涼。對面半山腰葬著爺爺。芒草已侵入墳地,他摸摸柴刀。

路過那些熟悉的小村落,茂古驚得半張著嘴巴。許久不出門,這些村舍的外墻上全涂上了紅色的字。這些字是用什么材料涂寫的?鮮紅鮮紅,像初夏艷陽下的杜鵑花,耀眼,催人興奮。越靠近羅塘,越多。路人說是標(biāo)語,是紅軍宣傳“擴紅”。茂古心里咯噔一下,加快步子。他是聽說過紅軍的。

到得羅塘圩,還早,可是已經(jīng)熱鬧。趕圩的人還少,倒是三三兩兩的年輕人,東一團西一伙,滿臉菜色,卻掩飾不了心里的激動。做爺娘的在一旁,眨巴著眼睛。圩場四周貼滿紅色標(biāo)語,顯眼,喜慶,還暖和。茂古找一熟悉的店面,在門口臺階一坐,哐啷,柴刀頂住地面,順勢出鞘一掌高。

好久沒有看到你咯,細老表。掌柜的聽得動靜,從里屋出來。

是,好久了。三年沒有赴圩,茂古的喉嚨都長出銹,喑啞。

坐了約一袋煙工夫,不知從哪兒冒出幾個紅軍,呼兩聲,散落的年輕人咚咚咚橫成幾排,高高矮矮,有二三十人。一個高個子紅軍站在隊伍前面,邊說話邊劃拉手勢,完后,這些年輕人就一言不發(fā),轉(zhuǎn)向,噔噔噔往西奔,揚起一溜灰塵。圩上只剩一圈做爺娘的張目探眼,踮起的腳尖半天不落地。

茂古看著,坐不住了,起身就跟著跑。柴刀哐啷落回刀鞘,啪啪啪打著屁股。

茂古不跪。他只知道跪天地爺娘。其實,他們也沒有把他怎么著。

路上,他跟著隊伍走,一手摁著腰間的柴刀。他不敢走太近,怕被發(fā)現(xiàn);又不敢走太遠,怕跟丟。就這樣猶猶豫豫地走,突然兩旁樹叢里竄出倆紅軍,一下把他按倒在地。他成了俘虜。

我要當(dāng)紅軍,他憤懣,爭辯。

那個高個子紅軍從頭到腳打量他許久,說,要光明正大,不要縮頭縮腦。

旁邊戰(zhàn)士跟腔,這是我們連長,當(dāng)紅軍要報名的,你爺娘點頭了嗎?

茂古不說話,低下頭,兩手握緊衣襟。衣襟是兩塊看不出原色的補丁拼接成的。

怎么啦?連長問。

爺娘被鄉(xiāng)公所逼死了,剩下我一個。他說不下去,鼻頭酸得要流涕。

行,跟我們走,別掉隊。

柴刀一路拍打屁股,啪啪啪,久了還疼。他知道這樣不行,就取出刀,兩手輪換著執(zhí)。隊伍里槍支少得可憐,砍刀、硬木棍居多,但這些也是要命的。衣裝不齊整,只有連長幾個人穿嚴(yán)重褪色的紅軍服,其余全是和茂古一般,是在羅塘“擴紅”的新兵,窮人著裝。

大伙兒走得快,馬不停蹄,像是追趕什么,又像是被誰窮追著。還不能說話聊天,好像怕驚著誰。晝伏夜出,白天盡量在人跡罕至的地方歇息,晚上行軍不能打火把。茂古不習(xí)慣這樣,總覺得不太對勁,一雙腳卻不自覺跟上前去,不知道隊伍會去哪兒,反正去打壞人,打鄉(xiāng)公所這樣的就行。

這一夜,走著走著,隊伍突然停下來。前面?zhèn)鱽砭o急口令,就地隱蔽。前頭的戰(zhàn)士們哧溜一聲全鉆進樹叢。茂古與幾個戰(zhàn)士順著山勢一滑,藏進路坎下的茅草叢。茅草叢里有個螞蟻巢,秋天的螞蟻如餓虎,咬得他渾身受不住,他伸出手去撓。戰(zhàn)士輕聲喝道,別動,暴露目標(biāo)。嚇得他手伸出去一半,便停在途中。

不一會兒,見到一群人擎著松香火把,搖搖晃晃,哼著曲兒迎面過來,老遠,過來一股酒味。茂古腦子轟的一聲,壞了,手里的柴刀就顫抖。近了,九個,不,八個,不,十個……正數(shù)得沒有著落,樹叢里猛躍出幾個人影,不知怎么弄了幾下,那一隊人就無聲無息倒下了,火把散落一地。身旁戰(zhàn)士迅疾翻身,躍上,撿武器,滅火把。茂古軟不拉幾爬上去,還沒有站定,右腳就被敵人抱住,拔不動,他喊爺,沒用,急里忙慌掄起柴刀劈下去,才脫身,定睛一看,原是葛藤。他用勁呼口氣,擼兩把滿頭滿臉汗,本想坐下來喘口氣,定定神,前面又喊走走走,不容置疑。

茂古有點兒吃不消了,困、餓折磨得他渾身無力,走路腳踩不著地皮。戰(zhàn)士們雖然扛得住,行軍速度明顯慢下來了。前頭傳來口令,原地休息。大家就地癱倒,或坐或躺,都不吭聲。天將放亮,也該休息一陣了。茂古躺在厚厚的松針毯上,上下眼皮正打著架,忽然聽得短促的喊聲,快跑,追兵來了。他一激靈,拔起身子,跟著大伙兒就往樹密的林子里跑,哪顧得上荊棘刺藤,有路沒路?憋著氣跑過幾個山頭山窩,聽得槍聲遠,沒有威脅了,大伙兒才呼哧呼哧停下來。

集合時清點人數(shù),少了三人。連長說,希望他們活著,堅強,寧死不要當(dāng)叛徒。停了片刻又說,不走現(xiàn)成的路,走沒有路的路。

旁邊戰(zhàn)士問,那會不會走錯?

指導(dǎo)員,只要方向?qū)Γ隙ㄥe不了。連長揮起手掌往下一剁。

接下來便全體休息,都不敢放松身子,坐著的繃著身子,躺著的用手撐著頭,全都睡一半醒一半。茂古坐下,整個人迷迷糊糊,看什么都是重影,心想不能睡不能睡,哪知頭一磕,全身骨架就軟塌下來,右手時不時抽搐一下。眼看天就要大亮,連長眉頭皺得緊緊的,指導(dǎo)員在旁邊小聲說著什么。

走走走,出發(fā)了。

大伙兒起身欲走,有倆戰(zhàn)士靠在一起,沒有動靜。連長前去一摸,不對勁,臉色頓時難看。指導(dǎo)員撲過去,抱著他倆,低聲喚著,眼淚嘩嘩嘩流滿面。

為戰(zhàn)友們報仇!紅軍萬歲!深山老林回響著深沉有力的男低音。

行至山脊,太陽偏西。夕陽下,戰(zhàn)士們披著金光。秋蟬哇啦哇啦,漫山遍野聒噪,聽得人心里沒著沒落。茂古望著漸暗的天色,忽然想起叔嬸,發(fā)呆一會兒,又想起爺娘,就拔出柴刀,緊一緊刀把。

實在是餓,戰(zhàn)士們都受不了。

月亮爬上半空時,偵察的戰(zhàn)士回來說,形勢嚴(yán)峻,沒能聯(lián)系上接頭戶。隨后咽咽口水,喉結(jié)咕嚕兩聲,又說,發(fā)現(xiàn)山腳下旱田里有幾畦地瓜和老玉米。

連長和指導(dǎo)員稍作商量,決定由偵察員帶幾個戰(zhàn)士下山弄點兒地瓜和玉米回來。這次,茂古被派到任務(wù)。

下山路上,大伙兒貓著腰,一個挨一個走。茂古跟緊前邊的戰(zhàn)士,眼睛睜得牛鈴鐺般大,耳朵豎起來,不敢有絲毫大意。跌跌撞撞,大伙兒終于下得山,借助依稀的月光動起手來。茂古負責(zé)裝袋,看不清楚地面的東西,只能憑手感,亂抓死抓往幾條大布袋里塞。不一會兒,袋子就裝滿了。

我們先吃一個填填肚子吧。偵察員抓著一個地瓜。

不行,連長他們還在等我們呢。茂古不知怎么冒出這么一句話。

不要暴露,抓緊上山。茂古又來一句。

等等,我留些錢在這兒,連長交代的。偵察員窸窸窣窣摸著上衣口袋。

然后大伙兒往山上爬,茂古握緊柴刀走在后邊,警戒著。負了重,上山不容易。大伙兒像拖著鐵犁墾荒的牛,彎著腰,馱著糧,一步三喘往上攀。到宿營地時,他們幾個幾乎虛脫,還好一切順利。袋子還沒放穩(wěn)當(dāng),戰(zhàn)士們就呼啦啦過來搶食,不分地瓜玉米,抓出來在身上胡亂搓揉兩下,就往嘴里塞,咬得呱唧呱唧響,連同土坷垃都嚼碎吞下,圖了個囫圇飽。

進入江西于都境內(nèi)后,全連進行整編。茂古被任命為后勤班班長,全班連他共五人。連長命令他帶領(lǐng)其他四個戰(zhàn)士專門負責(zé)搞吃穿的東西。茂古剛要張口,連長又說,打敵人的事由其他班負責(zé)。茂古心里嘀嘀咕咕,打仗不給參加,怎么給爺娘報仇?不樂意歸不樂意,命令還是要堅決服從的。事后他還是單獨找了一次連長。

連長,我要跟他們一樣去打仗。茂古嘟著嘴。

吃飯穿衣就不重要啦?連長反問。

我要報仇,要親手打倒鄉(xiāng)公所的。

誰不要報仇?連長又反問。

茂古搞不清楚誰要誰不要,一臉懵懂地看著連長。

你問問咱這隊伍里的人,誰不要報仇?連長頓一下,肚子吃不飽怎么報仇?

我要親手打倒鄉(xiāng)公所的。茂古只認(rèn)這個。

現(xiàn)在全天下鄉(xiāng)公所多如牛毛,紅軍隊伍已經(jīng)發(fā)展壯大,我們親手打倒別地的鄉(xiāng)公所,肯定也有隊伍會親手打倒我們家鄉(xiāng)的鄉(xiāng)公所,這樣,全國的鄉(xiāng)公所都打倒了,不就報仇了嗎?連長再反問。

理是這個理,可,可……茂古說不過連長,伸手揪根草莖,咬著。連長說的話合情合理,又好像沒能說服自己,不過他心里明白,靠單干是報不了仇的。

真是天照應(yīng),茂古做后勤班班長后,一連幾天,搞吃穿的都比以前容易。每次去村莊,都有接頭戶主動接洽,很順利地完成任務(wù)。雖然,搞到的糧食不能盡著吃,但是,戰(zhàn)士們畢竟不用餓著肚子行軍打仗。茂古心里高興。連長也口頭表揚了一次。

高興事一來,疑云也漫起來。派出去的偵察員都兩天了,還沒有音信。連長表面上不動聲色,肚子里卻裝著一座霧山。最近,行軍路上沒有遇到什么阻礙。有一次,隊伍白天打一村莊邊上路過,也沒有發(fā)生什么異常。這樣一來,戰(zhàn)士們行軍比較放肆,警惕性隨之放松。連長明白,環(huán)境越正常,意味著戰(zhàn)爭越殘酷。

終于,偵察員回到山上。原來是反“圍剿”勝利了。瞬間,山上就沸騰起來。壓在連長心里的疑問一下子就煙消霧散。戰(zhàn)士們一致要求去井岡山找大部隊。連長、指導(dǎo)員召集各班長開了一個會,合計一下意見,決定上井岡山,找組織,找朱毛紅軍。說實在的,自從羅塘“擴紅”以來,他們連就與上級組織失去聯(lián)系,一路上的行動都顯得盲目,沒頭蒼蠅亂撞,險象環(huán)生。反“圍剿”勝利,無疑是一場及時雨,給隊伍注入動力,讓他們看到了革命的未來。

于是,隊伍改變了行軍計劃,開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也不用躲躲藏藏。多時不見天日的紅旗在陽光下獵獵作響,氣宇軒昂。

茂古終于開竅了,只要是敵人,本性是欺壓窮人的,就和鄉(xiāng)公所的都是一伙的。打倒敵人,就能給自己這樣的窮人報仇。自己沒有槍,有柴刀,也可以打倒敵人。每每想起這個,他就會拔出柴刀,在石塊上用力摩擦幾下。有時,他還會在無人處,找個假想敵劃拉倆回合,解解恨。

這天傍晚,茂古帶著戰(zhàn)士們?nèi)ゴ謇锔慵Z食。怪事,這一回不比前幾天來得痛快了,老百姓見著,遠遠地就繞道走,或者緊閉門戶。

接頭戶報告,今早村里來了幾個鄉(xiāng)公所的,挎著槍,兇神惡煞,威嚇百姓,還打人。

茂古心里一驚,不敢作片刻停留,帶領(lǐng)戰(zhàn)士們背著糧食急匆匆往營地趕。

隊伍先得情報,已經(jīng)離開原駐地,轉(zhuǎn)移到深山里。接應(yīng)的人沒有多話,接過糧食就走。茂古又覺得柴刀拍打屁股的聲音鬧人。

突然恢復(fù)在深山老林宿營,戰(zhàn)士們都明白面臨不可預(yù)知的兇險。深秋的空氣凝重,壓得秋草抬不起頭。后勤班把所有糧食都做成干糧,分發(fā)給戰(zhàn)士們。連長一再叮囑大家,要提高警惕,要節(jié)約糧食。

還好,一夜無話。

有個問題困擾著大家,就是行軍時間。連長說等到天黑再走,指導(dǎo)員說現(xiàn)在就走。征求戰(zhàn)士們的意見,嘰嘰呱呱的,沒有辦法統(tǒng)一。連長決定,按照客家人的判斷方法,折中一下,就地搞一個疑陣,看看情況再做決斷。

于是,戰(zhàn)士們忙活起來布置疑陣。完后,大家轉(zhuǎn)移,回頭看看,真像那么回事,跟有人宿營似的。茂古想跟身旁戰(zhàn)友賭一賭疑陣的結(jié)果,一看大家都不管不顧地走,不像想開口的模樣,吐到喉嚨的話又吞回去。

還沒有走出二里地,就聽到后邊一陣槍聲爆炸聲。敵人襲擊了原宿營地。好險,茂古打了個寒噤。連長帶領(lǐng)大伙兒彎來拐去飛快地跑。大家都知道稍有不慎就會暴露,就有性命之虞,愈加屏氣凝神,迅速轉(zhuǎn)移。

待再次集合時,已是午后,隊伍又出現(xiàn)減員。一路并沒有停留,也沒有與敵人交火,隊伍出現(xiàn)這種情況,意味著可能發(fā)生非常嚴(yán)重的后果。唯一的辦法就是繼續(xù)轉(zhuǎn)移,甩開敵人,還不能在路上留下蛛絲馬跡。茂古的任務(wù)是帶領(lǐng)后勤班戰(zhàn)士殿后,說白了,就是清除行軍留下的痕跡。

后勤班的戰(zhàn)士們都彎著腰,以退為進。他們每人折了一把樹枝,仔細地掃著足跡,扶正被身體帶歪的樹枝雜草。茂古從來沒有想到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減員的戰(zhàn)友去了哪兒?犧牲了?逃跑?投敵?哪樣都不行。他左手握著柴刀,心里很沉重。

班長,現(xiàn)在安全了,戰(zhàn)友們已經(jīng)走出老遠去了。后邊戰(zhàn)士說道。

再干一會兒吧,保險一點。

好。我們幾個先直一下腰,快斷了。

啪啪啪……

茂古伏倒,回過頭去。他們幾個幾乎同時中彈,身上噴著血,訇然倒下。他的眼前又浮現(xiàn)出爺娘。

眼前幾個敵兵舉著槍,槍口冒著余煙。一個聲音大喊,不許開槍,這個抓活的,要情報。

他慢慢站起來,腰就像生銹的鐵條被拉直,咂咂作響。這些敵人后面幾個身影藏頭露尾,似曾熟悉,看不太清。后邊還跟著好多敵人,全都跑得冒著熱氣,敞著衣裳。他們一個個肩上扛著槍,腰間纏著一溜兒手榴彈。

快,綁上。

一個敵兵蹭過來,盯著他,中指扣緊弦環(huán),做出隨時拉響手榴彈的姿勢。兩個敵兵收起槍跨過來,其余敵兵都舉槍對著他。

把刀放下。敵頭目威嚇。

茂古攥緊刀把,慢慢下蹲,額上汗珠如豆,太陽穴上青筋暴突。

呼,刀光電弧般劈中手榴彈敵兵小腿。慘叫聲、慌亂聲、槍聲混雜一片。

轟,轟轟……

多年后,《福建省革命烈士名錄》記載:“謝加茂,1929年參軍,后失蹤。1981年評為烈士。”政府民政部門入村調(diào)查茂古家庭情況,結(jié)論:“謝加茂,孤兒,無血緣親屬?!辨?zhèn)里革命烈士紀(jì)念碑矗立于峰頂,底座抬頭處篆刻“革命烈士芳名”六個隸體字,正文是宋體字,烈士姓名鐫入碑石,那么深。茂古和戰(zhàn)友們集結(jié)于此,身著厚重的的鐵紅漆,在藍天白云下,笑成一叢初夏盛開的杜鵑花。

責(zé)任編輯林東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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